那女子扭动喘息着,却忽然睁开了浅碧色的眼眸,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紧攥着一支金簪,猛地刺向了君宇珩。
用尽全力的一刺却落了个空,然后她就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关节已然寸断,那染了剧毒的金簪反而刺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女子惊惧万分地看着君宇珩那张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容的绝美脸容,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见血封喉的剧毒却是令她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下一个瞬间,她大睁的双眼就完全失去了焦距,方才还美目盼兮的善睐明眸已是有如死鱼眼珠,而且还泛起了一片诡异的惨绿色。
君宇珩淡淡地看着这双浅碧色美眸之中到死都无法褪去的惊惧与不甘,却没有一丝的动容。象这样的最终被死亡凝固在脸上的表情,他已见得太多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如雪的亵衣上溅了几点暗红色血迹,不禁微感嫌恶地眉头一紧。
再也不顾及其它,君宇珩径自来到了寝宫深处的温泉浴池,随手将污了的亵衣远远地抛在了池边,然后赤着足,沿着沁凉的白玉石阶慢慢地走入了浴池之中。
散发着极淡硫磺气味的温泉水一分一分地将他微凉的身体浸没包围,渐渐地,空气中已闻不到那种令他深感厌恶的淡淡血腥的气息。
他深为厌恶血腥,可是却又无法远离血腥。因为权力本身就是建筑在无数的流血和牺牲之上的。他一路走过来,走到今天,走到权力的最顶峰,在他的身侧,那些流血和死亡又何曾中断过?甚至就连他自己的手上,其实亦是沾满了血腥。
只不过,似乎无论他的手上沾染了多少的血腥,他的这双手伸出来时,却依然可以如同白璧般无瑕呢。
看着他的这双手的人,想必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象他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双手,也曾经被鲜血染红过呢?
君宇珩这样冷淡而且漠然地想着,渐渐将自己的身体放松,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随着流水静默地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已有了些许睡意的君宇珩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原本温热宜人的泉水似乎正在渐渐变热,然后他才乍然惊觉,其实是自己的身体正在无法控制地变热,而且越来越热,热得焦躁难耐。
这一发现令他悚然惊醒,想要去拨动池边的警铃,却发现全身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绵软无力。
似乎有股浸入四肢百骸之中的洋洋暖意随着血脉在体内流转,浑身的力气忽然间就象是残雪在暖阳下一分分的消融。而同时身体却象是变得越来越敏感,静静流淌的水流的每一下轻微波动和起伏,都仿佛能够激起体内深处的一阵热流和一串颤栗。这种奇异的感觉一波来得比一波强烈,不断地向上攀升,却似乎永远都没有顶端亦没有尽头,无法摆脱,只能无力地承受。这简直已可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却又隐隐带着极大的欢愉。
君宇珩几乎要用尽全力抿住双唇,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呻吟。在整个意识陷入黑沉混沌的迷乱之前,他忽然有一丝了然地想起了那个侍寝女子情动之时身体所散发出的令人沉醉的幽香,他也终于有些了解,那个女子将死时的眼中为什么会露出那么不可置信、那么不甘心的神情了。
正在无力挣扎着的君宇珩忽然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纵然是在心神迷乱恍惚之中,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仿佛与泉水流动的韵律极其自然地融合在一起的轻捷脚步声,他想也没有想地,就转过了头去。
或许是温泉浴池周围氤氲的水雾吧,远远望过去,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修长身影,看不清,却很奇怪地有种极为熟稔的感觉。这让君宇珩的心不由得微微为之一动,眼前的情景,竟是如此的熟悉,好象无数次地在哪里见过,是了,就是那长久以来缠绕着自己的梦境,何其的相似,只不过眼前的情景,比起梦境似乎更为的真实。
一想到那个他长久以来就想知道、就想抓住、就想拥有的人,就站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方,君宇珩的心中涌上了从未有过的急切。
他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眼,仿佛想要努力地去看清楚那卓立于迷雾之中的人。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此时面若桃花飞红、眼波迷离流转的模样有多么的魅惑撩人。他动了动,想要伸手去触摸那个人,但手臂却无力抬起。
“睿王殿下……”狄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莫名扰动的心绪平复了下来,虽然只是远远地站着,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觉出君宇珩似乎与平时有些不一样,“请恕微臣冒昧,您可安好?”
清越好听的嗓音让君宇珩知道了来人是谁,而眼前则浮现出了狄霖那年轻秀美的脸庞,那骄傲的眼眸炙烈如火,甚至不真实地闻到了那柔韧而充满弹性的年轻身体上的甜美气息。
忽然之间,原本被竭力压制着的无边欲望,象失去了桎梏的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君宇珩整个人灭顶淹没。他发现自己从未象现在这样地渴望过,渴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体,而当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禁有种几近崩溃的感觉。
“不,不要过来……”一开口,君宇珩就被自己那低哑暗沉充满情欲的声音惊了一下。他垂下眼,用力地握手成拳,让指甲刺入手掌心,剧烈的疼痛令他的将要崩溃的神智勉强又恢复了一线清明,“本王没有事,你出去。”
他无法保证如果狄霖再靠近自己的话,他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而无论是什么样的举动,他都一定会后悔的。
远远望过去只见君宇珩低垂着眼,玉白晕红的脸容上沁着一层晶莹诱人的细小水珠,长长的睫毛仿佛蝶翼般在微微颤动,虽然隔得并不近,但狄霖还是可以感觉到君宇珩似乎正在承受着、压制着什么。
狄霖迟疑着,心绪一阵紊乱,一时间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听命退出。却又忽然感觉到身后有股极其凌厉奇诡的气息传来,一惊之下,倏地旋过身去,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身后的曲道中毫无声息地现出一人,身着三品宫监服饰,眉发尽白,身形佝偻枯瘦,一张蜡黄的老脸犹如干皱的桔皮,一双细细长长的眼平时总是眯缝着,不过偶一睁开时,却是闪动着如同利针般的锋芒。
“原来是王总管。”狄霖认出此人正是宫中的总管太监王泰安,据说他最早侍奉的是君宇珩的母妃,后来就一直跟着君宇珩,是唯一可以不受传召出入景华宫的人,当下松手放开了剑柄。
“狄统卫,”王总管慢慢地开口,苍老的声音尖细而奇特,他微张的细长眼睛紧紧地盯着狄霖,让狄霖感到有些不舒服的异样,“没有殿下的传召是不得进入景华宫的,现在请狄统卫快些退出,这里自有老奴来应承。”
狄霖看一眼君宇珩,见他低垂着眼并无反对之意,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径直离开。
“今晚景阳宫内发生的事情,请狄统卫三缄其口。”背后传来王总管的声音,语声不急不缓,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总管放心,狄霖并非多嘴之人。”狄霖脚步未停,淡淡地回答。
模模糊糊听到狄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君宇珩再也无力支持,身体一软,倒向了水中。
“殿下,醒醒。”王总管鹰隼般飞掠到池边,那总是佝偻着的身形一经展开,功夫竟是惊人。他抓起池边白玉环上挂着的一方厚巾,将滑入水底的君宇珩整个包起,抱着放在了七彩琉璃大屏风后面的锦榻之上。
君宇珩浑身已是烫得惊人,原本皙白如玉瓷般的肌肤变成了娇艳诱人的樱红色,沁着薄薄的一层不知是水还是汗,犹在微微颤栗着。寒鸦羽毛般润湿的修眉微微皱着,半睁半闭的眼眸中,满是深黑如海底的欲望在翻滚。纤长的双手紧握着,掌中已是一片殷红,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克制,也依然阻止不了身体内被催发的情动,微微张开的唇中已是控制不住地吐出极轻微的呻吟声。
“殿下,请稍微忍耐一下。”王总管俯身探了探君宇珩的脉象,暴张的细眼中一瞬间闪过了骇人的怒火,“老奴去去就来。”
君宇珩听不见,纵然听见亦无暇顾及。包裹着他的明明是最上等的柔软织锦,但接触到他此时异常敏感的皮肤时,却也有如针刺火撩,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被衾上颤动摩擦,然而无法宣泻的火热欲望如怒潮般反涌逆行,被这无底的欲望折磨得令他恨不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痛苦辗转着,漫长得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几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温婉地说道:“殿下,请让奴婢们来服侍您吧。”然后又仿佛有几具香软柔滑的胴体贴近了自己,那身体和自己此时的高热相比,几乎可以说是清凉的,他禁不住贪婪而粗暴地攫取着。
光滑的胴体忽冷忽热、欲拒还迎,宛转的惊喘低泣声声销魂。在身体的律动之中,一阵一阵的高热退去再又袭来,君宇珩仿佛是在巨浪中起伏,完全被身体欲望的本能所控制着。然而不知为什么,尽管身体剧烈地叫嚣渴求着,事实上他也的确一次又一次地在那些娇喘呻吟的胴体上驰骋冲刺,但内心深处却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难耐的高热终于渐渐如潮水般缓缓退去,那些迷乱的呻吟亦已渐渐平复下来,就如同是微薄的晨光透入了窗棂,君宇珩感到自己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然而身体却是仿佛倦极了似的,没有一丝力气,数度的发泄之后,令他的身心都疲乏到了极点,连动一下手指也不愿意。
慢慢地,君宇珩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身边蜷伏着三名身无寸缕的女子,散乱的鬓发,起伏的丰盈胸膛,初蒙雨露之后的几分倦意和痛楚在那几张娇媚动人的脸容上交织成了极其诱人的风情。
“殿下……”看到君宇珩睁开眼睛,女子们带着迷人的娇羞,呢喃地轻声唤着,诱人的身体又轻轻地贴合上去,仿佛还沉浸在片刻前的宠幸欢爱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君宇珩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怒意。
“殿下。”之前退出的王总管此时又悄然自屏风后现身,快步行至榻前,将一条淡黄色金丝绣龙的薄被覆在了君宇珩的身上,垂手侍立着。
看到君宇珩又闭上了眼睛,低垂的眼帘掩去了那其中一抹淡淡的厌恶,王总管当即鬼魅般地出手在那三名女子的命门上一按,她们连一声惨呼亦未发出已是殒命当场。
“请殿下沐浴更衣,老奴暂且告退。”王总管将三具尸身用布裹起,单手轻轻提起,弓着身子倒退了出去。
三、夤夜乱潮起
三、夤夜乱潮起
皇太后意态安祥地端坐在灯下静静地看着经卷,她只穿着一袭家常的暗绯色百蝶戏花纱罗长裙,垂云髻上一应饰物全无,只插了支白玉凤簪,在静静的灯影下看来,仪态雍容而娴雅。
微微泛黄的古老经卷一页页地翻过,发出窸窣细碎的轻响,在静寂无声的秋夜里听来,说不出的宁静安祥,仿佛已将此处隔绝在了万丈红尘之外。然而只有皇太后自己知道,看了这么久,其实根本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虽然她的心中烦躁得恨不能将手中的经书撕成碎片,却还是耐着性子,一页一页慢慢地翻阅诵读着,脸上的神情恬静优雅。
到了差不多往常应该就寝的时候,皇太后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经卷,轻轻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更过了,”随皇太后一起入宫的贴身女侍宛翠忙趋步上前,看一眼架上的更漏,低声回答,“夜已深了,主子可是要安歇?”
“不知不觉的,竟已经这么晚了?”皇太后揉了揉太阳穴,让宛翠将经卷收好,缓缓地道:“身上也有些乏了,就歇了吧。”
宛翠略一示意,一旁早有一队宫女上前来服侍皇太后去除环簪发饰、梳洗更衣。
服侍着皇太后安卧云床,再轻轻解开碧玉挂钩,放下了床前绣着流云彩凤的垂帘,又在九足龟鹤铜鼎中添入安神助眠的香料,熄去了灯火,只余下床边的一盏琉璃宫灯,宫女们低声告退后鱼贯而出。
随着宫门紧闭的声音,寝宫里就只剩下了一向在殿中近身服侍的宛翠。
“宛翠,”已然安卧的皇太后却又坐了起来,纤手掀开了床前的绣帘,虽然已是刻意地放缓了声音,但还是无法掩饰语声中隐约的急促,“秦嬷嬷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宛翠摇摇头,“要不奴婢再到宫门口去看看?”
“……”抓着绣帘的手有些微不易察觉的颤抖,声音顿了一下,“不必了,只要一有消息,她自会回来的。”
宛翠忙顿住了脚步,点点头,“那么主子您就先睡一会儿,让奴婢侯着秦嬷嬷就是了。”
“睡?”披散着长发坐在床上的皇太后,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雍容华贵,只慢慢地放开了手中的绣帘,低垂下头,象个普通女子那样用力绞着自己纤巧的手指,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这个时候,叫我怎么能睡得着?”
宛翠虽未听清,但也听得出这声音中隐隐的一缕寒意,再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时间,皇太后坐在床上,宛翠垂手立在床边,俩人谁也不再开口,静得竟象是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空旷的殿宇中仿佛连空气都凝结在了一起,这种感觉难受得几乎要令人窒息。
宛翠惊惶不定地看着偌大殿宇之中的那盏荧荧孤灯,只觉得时间过得可真慢,明明感觉天都快亮了,谁知竟然只是二更刚过,她几乎想要上前去看看架上的更漏是不是坏了。正胡思乱想着,殿门上的一声轻响,将她惊得几乎跳起来。
很快回过神来的宛翠顾不上有些麻木的腿脚,急奔上前去开门,宫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开外的严妆宫妇,正是秦嬷嬷。这秦嬷嬷本是皇太后母家的族亲,又是皇太后的乳娘,一直跟在皇太后的身边,感情极为深厚。
皇太后又掀起了绣帘,在摇曳暗淡的灯光下,面容有些难以察觉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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