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就算京常败北又怎么样?”
站起身来,拍了拍杨逖的肩膀,阴京常微微一笑,“天门还有你在,六识和十八军在你运用之下,要重振天门亦非难事,便是京常战败身亡,你也可以将天门延续下去,京常也有脸去见地下的师父了…”
“师兄…”
听阴京常这么说,杨逖吓得跳了起来,生死之事,这师兄怎么就这么不忌讳地宣之於口?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给阴京常堵了回去。
“小逖你好好记住,生死之间极可畏也,但若无法看穿看破,你一世人也难大成,无论武功或是处事皆是如此,”
看杨逖这般惊慌,阴京常微微皱眉,“世人皆有死,便是我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完成所有事情,接下来几日我要专心练武,其他的事你要好好担待。在决战之前,我会把门内的事务通通交代清楚,一些你原先不知道的事,也要通盘了解了。别这张脸,你现在是天门门主,也是复兴本朝的关键,这重担你原本就该挑起来的…”
听了阴京常的话,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资料,杨逖眼睛愈瞪愈大,差点要从眼眶里暴出来,反观阴京常却是气定神闲,彷彿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义塾…这…这怎么可能?”
捏了捏自己的脸,直到感觉到痛,杨逖才相信自己不在梦中,“原来…原来义塾根本就是本门所设?师兄你可…可真瞒的死紧…”
“此事不能不秘密,否则便会失效,绝不能半途而废,”
阴京常摇了摇头,“此事以往只有我和师父知道,就连副门主都蒙在鼓里,小逖你千万当心,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知道吗?”
“是。”
应了一声,杨逖仔细想了想,突地又振奋起来,“这样就好,本来我还怕本门剩下来的人实力不足,没法子争夺天下,现在有义塾为后盾,管他湘园山庄实力再怎么坚强,还不是手到擒来?…对了,师兄,为什么以前你不动用义塾的人力?二十年积累之下,义塾人力遍佈各地,若是本门登高一呼,别说湘园山庄了,就算少林派和朝廷,都可以举手而定…”
“你想也不要这样想。”
几乎是瞪着杨逖,阴京常一字一字地说出口来,看的杨逖不由畏缩,难得看到阴京常如此震怒,“本门争夺天下,只能用自己的势力,义塾之所以设置,确实有为本门训练人材的功能在,但最主要的用意,是在夺取天下后的治理。”
“你以为攻夺天下不会有死伤?不会有颠沛流离?要避免这种情形,打完仗之后的治理就要跟着上去,那么多的城镇乡村,那么多的职位空缺,没有准备好接任的官员,后续要怎么办?我们要争的是整个天下,佔领那么多地方,一天没有人管理,战后失了管束的散兵游勇就能给你捣个四处大乱!到时候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不能留下任何空隙让人破坏!打成一片焦土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和人力去重建?若是不做好准备,便是夺了天下,你要如何?”
“这…这个…”
给阴京常一顿数落下来,杨逖登时张口结舌,他虽不认为自己可以顺顺当当地夺回天下,但心中对高明帝王的看法,也不过是明理纳谏、心怀苍生而已,那曾想过争夺天下的这些琐碎事?可他对阴京常向来服气,一想之下也即明白,要争夺天下,确实不能不管这些事情,毕竟自己不像当年文帝杨坚统一天下之前,已在北周朝廷建立了自己的强大势力,与那时相比,现下自己的后盾着实不足。
“所以…义塾虽是本门的一大王牌,却不可轻易动用,”
见杨逖给自己一段话说的一楞一楞,阴京常也知自己说重了,这些事毕竟是自己这样荜路蓝缕过来的人,才有切身的体会,也只有当年的杨乾,才知这准备的重要性,至於杨巨初嘛…就算解释给他听他也不懂,所以杨乾才会选择瞒着他,“不仅不能轻动,还要埋的极深,绝不能让对手有半点了解义塾与本门关系的可能性。所以义塾出来的人虽是千千万万,真正进入本门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其余人等都要等到本门已近全功-至少是取下了半个天下之后,才能让他们知道本门与义塾的牵连。”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杨逖算是知道阴京常谋事之深,心头的疑惑也解了开来,若阴京常在义塾中发展了天门的势力,虽说天下事都逃不出天门耳目,至少不会有当日被联军摸到近处才晓得的事情,可事机漏泄的可能性也增加了,因此阴京常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根本就不动义塾这王牌,就是为了要在正式夺天下之时,让义塾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接下来…”
将几十年来在天底下佈下的暗椿、伏笔全盘告知杨逖,只令他听的一楞一楞地,显是到现在,才知自己的身家究竟有多么丰厚,阴京常轻吁了口气,这决定虽是难下,却是迟早都得下的,“接下来到决战之前,我要闭关一段日子,从今天起,天门的一切完全由你接掌,除了与雪青仪的这一战,其余的事都不会再经过我这里,门主行事前请多加思虑,无论做任何决定,都先考虑后果,衡量轻重缓急、利害得失之后再做定论,毕竟以后门主的决定,不只关乎自身,更关乎本门存续兴废,与祖上遗愿,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不可不慎之又慎。”
“是…小逖晓得了。”
见阴京常神色一凝,摇了摇头,显是不大满意自己的回答,杨逖心中一凛,想了一想,又偷眼望了望阴京常的神情,这才大着胆子出口,“本门主知道,以后行事必当谨慎。”
“是…京常告退。”
对着杨逖深深一躬,阴京常转身走了出去。
缓缓地走在山路上头,一路上赵平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边是自己的师尊,一边是自己心爱的性奴,虽说儿女情长,总难免偏自己枕边人一些,但阴京常对他的影响已是根深蒂固,眼看着两人就快要生死一决,教赵平予的心情怎好得了?
不过决战的正主儿,可不像赵平予这般心情低落,她一路上言笑晏晏,彷彿不是去决战,而是参加宴会一般,与她同行的柳凝霜也看开了,陪着雪青仪不时说笑,反倒是项明雪陪在赵平予身边,便知赵平予心情不佳,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至於蓝洁芸呢?安心待产的她自是不能没有人陪,只不知自己还须旁人照看的项明玉究竟能不能照顾得了她?
走到了平台处,眼见再上去一段路,便是约战的明露台,雪青仪停了下来,明艳的脸上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就到这儿好了,让青仪一个人上去。”
“可是…”
纤指轻点在赵平予嘴上,不让他再说下去,雪青仪摇了摇头,整个人贴进了赵平予怀中,重重地在他嘴上吻了一口,分开的时候脸上已泛起了晕红,“谢谢你,平予…让青仪自己去吧…”
“真是精彩,”
从另一条路走来,阴京常还没说话,身旁的杨逖已鼓起了掌,“早知雪掌门天香国色,却不知落到男人的怀抱里头,竟如此娇媚可人…赵兄,本门主还真羨慕你呢!”
听到杨逖的话,项明雪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两人间的樑子许久以前就结下来了,当日杨乾带着杨逖上天山,虽是一顿棍子将杨逖的双腿打折,颇令项家姐妹出了口气,但出气归出气,项明雪对杨逖可还是没有好脸色;尤其他现在的话,表面上像是见色心起,忍不住出言调戏雪青仪,实际上却是在双方决战之前,想打乱雪青仪平静无波的心境,好让阴京常轻松一点。虽知这是杨逖应为之事,但看他这副色胆包天的模样,项明雪心头的火,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下来。
“若是羨慕,何不在此了结我们的帐?”
本来心头就很郁闷了,给杨逖这句话撩动了心头火,赵平予那个气真不打从一处来,便是知道阴京常就在旁边,仍是忍不住出言挑衅。
冷冷地哼了一声,杨逖突地出手,虽说近似偷袭,但赵平予一言既出,心下早已准备好动手了,迎上去的招式也是毫不放松,两人交手数招,“砰”的一声掌劲硬接,两人随即分开,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人神情虽没什么变,可赵平予心却是吃了好大一惊,以自己现下的武功,怕已不会输风云录高手多少,虽说以掌代剑,威力减退些许,但杨逖却是行若无事地接了下来,以此来看,杨逖现下的武功,确实是大有长进了,恐怕不会输自己太多,以这人的好色贪花、其心不专,竟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究竟是大难之后,杨逖大澈大悟,真正用心武功,还是阴京常真有回天之力,竟连杨逖这样的人,也能锻练成一代高手?
“别这样,平予…”
从身后抱住了赵平予,柳凝霜嘴角含笑,神情迷醉已极,这段日子身为赵平予的性奴,令柳凝霜全然抛却理性束缚,一心一样只想在床笫间尽其所能服侍赵平予,整个人都迷醉在那飘渺仙境当中,一颗心只想着他,娇躯彷彿触及他便有了性欲反应,那种完完全全任他操控玩弄,身心全盘被他佔有的感觉,令柳凝霜愈来愈投入,嘴上虽似劝着,可眉梢眼角的情态,却更像在勾引赵平予一般,“让青仪姐姐安心动手…你有什么气…全发在凝霜身上…”
两边通家之好,杨逖和柳凝霜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了,虽说杨逖色心极盛,但柳凝霜终是长辈,给杨逖天大的胆也不敢妄想,如今却见这端庄高贵的柳凝霜,竟神迷意醉地搂紧了赵平予,那模样根本是个早已被情欲征服的少妇,全没想到会看到柳凝霜如此情态的杨逖吐了吐舌,缩回了阴京常身后,反正这几下交手,虽说算不上分胜负,但以此看来,自己的武功确实有所长进,杨逖心下不由有些欣喜,甚至没顾到柳凝霜只跟赵平予说话,全不理会自己的无礼。
摇了摇头,似是很不满杨逖色大胆小,给柳凝霜这一吓便缩了回来,全没一点门主气派,阴京常轻叹了口气,对着杨逖摆了摆手,话一边出了口,“小逖你先回去吧!各位,好歹他也是本门门主,还请雪掌门、柳掌门稍给薄面,在下若不等他安然下山,实在无心恋战。”
“这个…”
望向赵平予,见他已平静了下来,柳凝霜点了点头,她之所以故意在赵平予身上摆出如此情态,一方面是难耐本能反应,一方面也是为了表明轻视杨逖,用以解开僵局,给赵平予稍稍出口气,毕竟她还算杨逖长辈,赵平予这边也只有自己能摆出这个谱儿,“这样也好…看在阴兄面上,小逖你就先离开吧!回头凝霜再上贵门,给杨世兄上柱香。”
“那就多谢了。”
吁了一口气,杨逖赶忙溜了,他之所以开口,甚至与赵平予动手,也只是为了帮帮阴京常,杀杀对方的锐气,他可不是笨蛋,光只是几招切磋也还罢了,若两边当真动手,阴京常与雪青仪耗上了,那边的项明雪武功虽已不如自己,可无论是赵平予或者柳凝霜,怕都够格让自己吃不完兜着走,杨逖慌慌忙忙做了个四方揖,忙不迭地逃了下去。
“可惜…”
一边走向往明露台惟一的一条小道,虽知杨逖武功大有长进,但气势却没有点高手样子,雪青仪摇了摇头,“贵门老门主威压蜀境的威风,今后恐怕难得一见了。”
“年轻人嘛,总是要历练过之后,才堪大用。”
知道雪青仪也是在口头上打击自己的信心,偏偏杨逖确实还远不如杨乾威仪,阴京常嘴上虽不落下风,但没有事实为根底,却也难以取胜。
“我这徒儿如何?”
“是个好人,”
听阴京常提到了赵平予,雪青仪嘴上微微泛起笑意,放低了声音,不让赵平予等人听到,“很想调解青仪与邪尊之间的仇怨,可惜青仪不听他的…不过说到他,青仪要多谢邪尊,平予心性体贴,让青仪好生过了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能袪除平予心魔,就更好了。”
“原来这才是雪掌门约战阴某的真意啊!京常这才明白。”
哈哈一笑,阴京常微微摇头,太过高明厉害的师父,确实会对徒儿带来无比沉重的负担,赵平予如此,杨逖又何尝不是?
留在平台上头,柳凝霜闭目静心,项明雪侍立在侧,反倒是向来最沉稳的赵平予心气难平,在小小的平台上绕着圈子,怎么也停不下来,还不时望向阴京常和雪青仪消失的山道口,既想上去看看情况,又生怕自己一出现,不知会不会对两人战局带来什么影响,一时真是不知所措。
明眸微启,见赵平予仍是静不下来,柳凝霜嘴角笑意轻泛,知道赵平予心下关心,也不出言要他安静,只是闭上双目,缓缓运功,耳目专注在明露台上,不肯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这其实也不容易,雪青仪武功貌似轻柔缓和,威力却在不经意间流露,这样的打法极少声息外漏,便以柳凝霜武功之高,要在远处光靠听觉,便察知整体战况,可也是难上加难。
也不知在上头是怎么动的手,赵平予转了几转,废然而叹,眼见柳凝霜正注意着明露台上动静,他也想这样静心观察,只是浮动的心思老静不下来,就算打坐运功,也是没半晌就睁开了眼睛,看的项明雪又好气又好笑,在赵平予不知第几次睁开眼的时候,终於忍不住走了过去,在赵平予头上轻敲了一记,“别转了,看得明雪都静不下来,什么都别想,先静下来再注意吧!”
“嗯…”
点了点头,赵平予好不容易静下心思,全心注意明露台上的一举一动,耳中只听得明露台上掌风交错,时而嗤嗤作响,时而砰然交击,每一声都让他不由心头一震。
虽说只见过阴京常和林克尔交手过一次,但赵平予以往也曾向尚光弘等人讨教,知道幻影邪尊的真功夫,是奇幻诡谲到难以想像的身法,和恰到好处的劲力运用,两相配合之下,往往数招之内便分胜负,对决林克尔那次虽是斗的久了些,实则也是等到林克尔露出破绽,才全力一击。
但现在听到明露台上的声响,显然两边都是攻势不断,彼此间都佔不到上风,显是前面的试探过后,两边都知光靠自己以往的攻守风格,要收拾对方可是难上加难,不约而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