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在下没说清楚,还…还请姑娘见谅…”
痛的连表情都扭曲了,赵平予差点站身不住。这一下的威力当真不弱,他方才之所以站立不动,一来项明雪攻的迅雷不及掩耳,赵平予根本没来得及动;二来也是因为项明雪纤纤弱质,赵平予本还以为,挨她一下应没什么大不了,或可咬牙苦忍,没想到仅是剑脊一点,臂上已剧痛入骨,臂骨多半断折,根本就抬不起来了,“在下…在下从一位西域高僧那儿…获知取毒拔毒之术,无须…无须男女交合,便…便可拔除淫毒…”
“那…那就多谢了…请…请先帮明玉解毒…”
看赵平予痛成这样,龇牙裂嘴,连话声都小多了,项明雪心中颇感歉疚,只是向来对男子冷漠惯了,这道歉之言,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这…”
看项明雪的情况,远比项明玉严重得多,赵平予真想叫她先顾自己,不过看项明雪微咬樱唇,一幅绝不动摇的模样,也就放弃劝告了。只可惜方才硬挨一招,左臂骨看来是真的断了,恐怕没办法同时救下两人,只好期待项明雪能等这段时间,“项姑娘请…请先放下长剑,坐地静虑,尽量不要多…多想。若平予所猜无误…这剑多半就是杨逖亲…亲手送交姑娘的吧?”
闻絃歌而知雅意,项明雪连忙抛下手中长剑,“难不成…”
“多半…多半就是如…如此了。”
盘坐在项明玉身前,赵平予闭目静心,右手食中二指戟点在项明玉平摊向天的掌上,一面强迫自己将左臂处痛入骨髓的痛楚忘记,一面为项明玉解毒。
看赵平予已开始行动,项明雪也坐了下来,心头却是怎么也安不下来。其实当她从杨逖手中接过长剑的时候,已微觉不对,长剑不只厚重,剑柄上也不像平常剑柄的触感,感觉上好像热上不少,但一来那感觉相当微弱,二来长剑是杨逖硬从范印手中“借”来的兵器,范印武功不弱,走的又是刚猛路子,剑柄上头难免带着男子阳刚的热气,因而那时的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如今心有定见,仔细看了看明玉放在一旁的日月环上,把手处竟像有些诡异的嫣红色泽,连自己方才弃下的长剑剑柄上头也有,只是看来自己握的太紧,毒性已钻进了手里头,那色泽比起明玉日月环上的毒要弱上许多,项明雪不由暗恨,她姐妹所中的媚毒,必是杨逖在将兵刃交她俩人时,偷偷下在上头的,这小子真不是人,竟敢玩这一套!迟早自己非找他算这笔帐不可。
好不容易,二女体内的媚毒都已经“拔”了出来,三人形态都颇为委顿,瘫在树下好一阵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过项明雪和项明玉这对美人儿既免了失身之厄,其他就都好说了,光只是内力上所受的损害,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赵平予受伤在先,又接连着为二女拔毒,拔除项明雪体内毒素时已近强弩之末,尤其项明雪中毒后一直未运功压制,后又运功动手,媚毒发作态势猛烈,赵平予为她解毒时差点就来不及动手,那种疲累比为项明玉解毒时,可要辛苦得太多了。
“多…多谢公…多谢少侠了…”
扶起了姐姐,项明玉满怀歉意地向赵平予行了一礼,她内力虽也受损,但一来一觉毒性发作时便立刻运功压制,又有项明雪压阵护法,心无旁骛,二来又没有像项明雪后来提气动手,致使毒性随内力运转,荡及全身,身体所受的损耗在三人之中,可说是最轻微的。其实原本项明玉是想呼赵平予为公子,一来亲切二来也好叫得多,但一见到赵平予那张尊容,和一般说到公子哥儿时所想像得到的形貌实在差距太多,只好临时改了口。
“没什么,这是平予应该做的…同时也为免帮杨逖揹黑锅。”
听得出来项明玉话中欲言又止之意,不过这种事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习惯得都烦了,也不会为此动气。他动了动手臂,左臂虽还有些痛楚,感觉上却已没有断折时那般厉害,反而跟平时差不了多少,他向着项明玉微微一笑,“二姑娘的接骨之技当真厉害,平予甚至完全没有感觉,这条左臂是什么时候接上去的。”
“本门的“玉蟾续筋散”在武林中薄有名气,在接骨方面确有疗效,”
听赵平予这样讚她,项明玉脸上微微一红,一如往常地钻到了姐姐身后。以往都是师父、师叔或姐姐对外说话,她自己可从没有这样和男子对话过呢!光只是方才在赵平予专心致志帮姐姐解毒之时,偷偷地为他续上左臂断骨,对项明玉而言,已是前所未有的勇气和经验了,“只是少侠伤处初癒,虽说臂骨已经接上,应可无碍,但至少两三日内不能动手,之后慢慢运功练习,六七日后便可复原如初。”
“多谢二姑娘了。”
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项明雪只觉眼中颇有酸涩,自知是由於方才媚火攻心,眼内充血所致,没办法只好半睁半闭,一幅似睡未醒的样儿。
“原本在下此来,是为了通知二位姑娘,若要寻杨逖借刀杀人的证据,只要回县城去向鄱阳三凤探询,即可真相大白,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多谢少侠示知,明雪要告辞了。”
勉强站起了身来,靠着妹妹才不至於再倒下去,项明雪向赵平予一揖,随即转身而去。
怔在当地,看着项家姐妹走远,赵平予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这回自己还是来对了,一来免了帮人揹黑锅,二来接连运功救人之下,自己半强迫地逼出体内潜力,好不容易才撑到解去项明雪体内毒性,虽说疲惫欲死,不过感觉上,这样硬撑下来,自己的功力竟也像是增长了不少,也不知是体内的潜力已被激发出来,还是“取毒拔毒”之术的阴气,和半年来勤修苦练之下,体内“九阳脉”的阳气更进一步地阴阳交融了呢?总之是进步了,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至於项明雪那种决绝神态,大概也只是回复了平日的冰清傲骨而已。而且赵平予另有一种想法,以项明雪的性子,竟能忍得住不提剑杀他,已经是天公保佑了:从一开始见面,赵平予就感觉得出来,项明雪的性格,是属於那种极有洁癖,绝不容别人发现自己身上瑕疵的那种人,偏偏今儿个中了媚毒,却为他所救,在被拔去毒性之前,连她自己都快忍耐不住了,裙上艳迹处处,对她而言当真是丑态百出,光只是这样耍点小性子,拂袖而去,对她而言其实是算不得什么的。
好不容易在时限内找到了德兴,进了城的赵平予不由得伸手拭了拭汗,虽说时间才是二月初春,可一来身处南方,二来德兴县城附近产铜丰盛,是朝廷採铜制钱的重地,铸铜熔炉举目可见,他才到县城附近,已感觉到这儿真是热,尤其一路上赵平予走的是山路,现下进了城,感觉上就好像一下子从冬天进到了夏天一般,连街上路人都是挥汗如雨,更遑论他这赶路人了。
走到了约定的客栈附近,赵平予总算喘了一口气,幸好德兴县令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虽说铸铜乃此处的重要产业,但也没重要到得搞的全城都像个热熔炉一般,这九福客栈靠近集市,虽说人来人往,但感觉上冬天的凉风,仍是扑面而来,比之城门口那附近可要凉快得太多了。
走着走着,看到了路边的一个小招牌,那屋子虽不甚大,却也颇为精緻,乾乾净净的,虽在闹市之中,却颇有自成一局的意态,赵平予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笑,以往他身为乞儿,也曾在江南一带四处流浪,这标志可熟悉得紧,却没想到如今到了这么南边的地方,却还是看得到这招牌。
“义塾”也不知是何人出资设置的,只知道如今天下有点规模的城镇之中,多半都找得到。在大难之后,不少孤儿流离失所,“义塾”原意乃是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让他们得以温饱,并且读书识字,得授儒家六艺之教;后来连一些父母专心工作谋生,白天时无人照顾的小儿,也以微薄代价,代父母照应,向来走的是良善助人之路,各“义塾”在地方上都颇有影响力。
何况几年来中了科举,成为朝廷官吏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官吏或多或少,也会加以资助,反哺报恩,是以“义塾”愈开愈多,不受地方割据势力所影响,跨及全国各地,都找得到。
但科举之制,从本朝开国以来才逐渐崛起,发展到现在,还没能取代世家大族,因此从“义塾”出来的人,有许多流散各地,其中不少人甚至进了各武林宗派,在江湖上颇有盛名,“义塾”美名更是远播,只可惜创立“义塾”的善心人究竟是谁,其身家背景,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赵平予虽没进过“义塾”但对这人却也是心怀仰慕,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只盼能多看几眼,希望能将这善地记在脑子里头。
慢慢晃进了客栈,赵平予举目一望,虽没看到郑平亚的身影,但眼光却已忍不住被吸到了靠内侧的一张桌上。不只是赵平予,连原该在客栈中饮食用餐的客人,多半也被那桌边的三位女子给吸住了目光,感觉上和外面比起来,里头竟似静了不少,连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都似低了。
第四章 前途崎岖
最引人注目的其中一位女子,虽是白巾蒙着脸面,颇引人注意,令人明知是武林人物,也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但她的行为举止却毫无特异之处,像是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眼光,丝毫没有影响;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在赵平予感觉起来,那模样儿却更像是她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只是清雅闲淡地自饮自食,颇为享受饮食的美味,犹如独坐斗室品嚐新茶般,完全不像正身处喧嚣的闹市之中,加上一身白衣上头缀着粉红色和绿色的花纹,活像一朵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在她身边的另外两位女子,虽也是姿色动人,但一来赵平予几日前才见识过项明雪姐妹那般的绝色,对美女算是稍微有些免疫了;二来在居中那女子犹如白莲降世一般的雅洁气质影响之下,那两位女子虽也颇具容姿,但气质不及,都给比了下去,乍看之下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左首那位女子劲装佩剑,眼光凝定,不住注意着客栈门口,像是在等人一般,那眸光中犹似含着什么特别的光采,令人不敢直视,一身绛红劲装服贴娇躯,衬得她更是夺人眼目,在女子的娇柔之中,再添三分英气;那绛红劲装质料鲜亮,簪饰皆是一时之选,加上绛衫女子容色之中,有一股掩也掩不住的娇贵意态,显然必是出身高贵、备受家中长辈宠爱的女子无疑。
而右首的女子呢?她一身碧绿衫子,虽不似白衣女和绛衣女那般惹人注目,但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了,举止之间意态自若,丝毫没有因为不如二女受人注目而行止慌乱的情形发生,此刻的她和绛衣女一般注意着门口。只是当赵平予进门之时,那绛衣女偏过了头去,显是想不到会看到这么丑的男子进来,而那碧衣女却歉然一笑,还向赵平予微微颔首示意,行止颇为斯文有礼。
光从绛衣女和碧衣女容貌肖似,便可猜得到她们必是姐妹无疑,加上当中白衣女子形相特异,和郑平亚形容的蓝家长女“雪莲香”蓝洁芸颇为近似,赵平予一望便知,这三位女子,多半就是和师兄约好会面,准备一同入山寻找大师兄杜平殷的蓝家三女了。只不知道比自己早走一步,该当早已经进城,比自己还早和蓝家三女会合的郑平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走近三女的桌旁,赵平予举手一揖,身子微躬,正要出言招呼,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偏过头去,不屑神情一闪而逝的绛衣女子,一脚竟已经踢了过来!
突然而发,事先全无半分出手的前兆,绛衣女这一脚来得好快,赵平予连看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脚的,绛色绣鞋已经攻到,取的是赵平予小腹气海之处,此处乃是练武之人功力存贮之处,最为冲要,无论对上何等对手,都不容敌方轻易伤害。绛衣女这一脚可轻可重:若她只是轻踢一脚,开个玩笑,那倒还好,最怕就是她使力太重,收不回来,光一脚下去便足可废人武功!
虽说在义助项家姐妹之后,赵平予感觉自身功力颇有进步,无论内力或临敌时的五官感觉,和当初下山之际均已不可同日而语,恐怕连郑平亚见了,也要吃上一惊,但那绛衣女可是自幼练的武功,十数年的功力,出手之快,又岂是赵平予短短半年的功力所能及?加上赵平予全无预备,他才觉不对,那一脚已经踢近小腹,劲气临体、气势逼人,无论要闪要退,都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这半年来,赵平予练武甚勤,又有天生“九阳脉”之助,武功进境比常人可要快得多了,加上这几天折臂初癒的左臂使用不便,一路上自行练功的当儿,都加重使用右手,在紧急时反应比平日还要快上少许,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他右手一翻,已使出了师门所授的入门掌法中的“拦江式”勉勉强强赶在那一脚之前,牢牢封阻住了小腹,硬是接下了那绛衣女迅快的一击。
只是两人功力终有差距,赵平予虽勉强挡住了小腹要害,但力道却无法全盘化去,整个人登时退开了好几步,若非他下盘紮的极稳,虽退未倒,腿只要稍稍一软,只怕还要跌到地上去呢!
这一脚来得真快真重,赵平予怎么卸也卸不去,退势未稳,眼见再退上三步,就要打翻别人桌子的当儿,突地赵平予感觉到背后处一只纤细柔荑,轻轻扶住自己右肩,轻巧地化去了那一脚的力道,让赵平予的身体停了下来,他这才发觉,那白衣女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
其实仔细想想,赵平予知道,自己还得感谢这白衣女子。虽说隔着一张桌子,见不到那绛衣女出脚,但绛衣女一脚才出,白衣女已有所觉,虽说绛衣女出脚太快,她发觉时已来不及阻止,只能勉强一脚点向绛衣女腿侧,逼她卸去了三分力道,否则赵平予临时的阻挡,只怕根本挡不住这一击呢!不过白衣女的武功,显然比绛衣女要高,虽说被桌子阻隔了视线,但这一脚脚法细微巧妙,力道精准,简直比目睹还要来得准确,若非赵平予回想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