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她这么担心了,从几天前她们姐妹俩和赵平予出门游山,回来之后两女就是一幅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模样,听赵平予的说法,是两女在途中给毒蛇咬了,指尖上头伤口殷然,幸好她们功力都不弱,加上赵平予的协助,虽没什么药物,还是靠内力硬把毒性逼了出来,不致伤身。
只是这般硬干,导致两女的内力都损耗不少,虽说赵平予慷慨,让她俩服了粒“还玉丹”补了补耗损的内息,但那毒蛇看来毒性颇强,也怪不得两女走回来的脚步都是软软的,一回来就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连一直为着徒弟杜平殷伤神的元真子都惊动了,这几天和赵平予两人,忙不迭地为她们看脉熬药。
偏偏今天不只是绛雪,竟连绛仙也顽皮了起来,才在床上躺了几天,病都还没全好呢,就忍不住下床到处跑来跑去了,玉真子既担心又头痛,既想要把她们逮回床上去休息,又想要好好说这两个小姑娘一顿,偏偏这两个小妮子也不知道溜到了那儿去,根本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玉真子也不知在派里找了多少、绕了几圈,姐妹俩常躲藏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看不到两人的影儿。
正休息间,玉真子突地听到,门上传来了几声轻敲的声响,这才发觉自己出了神,竟连来人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外都没有注意到,不过从门外人的呼吸声听来,来的人应该是赵平予没错。
“是平予吗?什么事?”
“是,师姑。”
门外的赵平予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是想安抚玉真子那不安的心似的,“平予送茶来了。”
“先拿进来吧!”
看赵平予捧着还冒着烟的茶壶,慢慢地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为玉真子房内桌上的小壶沏上了新茶,茶香登时瀰漫了一屋子,玉真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只觉胸中满是茶水温香,沁入心脾,舒畅至极,满身的疲累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平予,你在厨房里忙,有没有看到你师姐?”
“师姐?没有啊!”
皱起了眉头,赵平予满脸狐疑之意,“师姐的病还没好,能下床吗?”
“当然不行,可她们还是溜下床来了,”
气的差点想一拳搥在桌上,若不是为了要在师侄眼前保留长辈的风范,玉真子还真是想骂出口来,“实在是太皮了,玉真真该好好管教管教。”
“这个…”
“好了,”
轻轻地吸了口气,玉真子满足似地笑了笑,“没你的事,玉真只是一时找不到人,有点儿恼火而已。对了,那天没听你讲清楚,绛仙她们究竟是被什么蛇咬了?以她们的武功,就算再不注意,看到一个给蛇伤了,另一个也该小心些,怎么会连着给一条蛇咬到呢?”
“启禀师姑,”
赵平予微微一笑,好像当日的情况,当真是十分好笑一般,“那时绛雪师姐想採朵很漂亮的花儿,偏偏那花长在高处,绛雪师姐自己採不到,才央求绛仙师姐上去採花…”
“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
玉真子微微一笑,赵平予虽说的轻巧,但两女是她一手带大的,玉真子深悉两女性子,也猜得到当时绛雪是怎么挨在姐姐身上撒娇不依,直吵的绛仙烦到没法子,非得施展轻功,帮妹妹把花儿採下来才行,那种景象几乎可以说是历历在目。
“没想到绛仙师姐一展轻功跃上去,那蛇却躲在花影里头,咬到了绛仙师姐手指…”
“这样啊…”
“结果绛仙师姐就连着蛇跌下来了…”
赵平予吞了口气,慢慢地说了下去,“绛雪师姐那时候急着想扶她,一个不小心就被咬到了。平予原先没有注意,看到时只见到师姐们跌在地上,幸好扶起师姐时没被咬到,那蛇大概在平予忙乱之中,溜进了草丛里去了,平予连蛇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更别说是寻求解毒之方。幸好两位师姐的功力够高,来得及把毒给逼出来,否则在山里给毒蛇咬了,身上又没带什么辟毒的药物,又找不到人相助,平予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原是从温泉回来的路上,赵平予和绛仙绛雪姐妹商量好的回话,绛仙老早知道,一回去自己和妹妹这般疲累委顿的样子,必是瞒不了师父,可又不敢说自己是中了奇花媚毒,这种事情要传了出去,消息到了二师兄耳里,自己、妹妹和赵平予三人,那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好赵平予够沉着,想出了这么一个回话,既把自己姐妹两中毒的事情交代了,又故意隐去了最重要的毒蛇种类,加上那媚毒乃是混合而生,又给赵平予的“拔毒取毒秘术”给拔掉了八九成,就算师父和师伯医药之学再博,光从两女的脉象上头,也不可能看得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原来如此,”
心知那种状况之下,两女姐妹情深,也怪不得一时之间会有所疏漏,被蛇咬到实是非战之罪,不能怪她们不够注意,“平予你先回去吧!去帮师兄好生熬药,如果…如果看到了你师姐…”
“如果看到了师姐,平予自会劝她们回房休息的。”
“倒也不用,你劝不成…”
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玉真子摇了摇头,“你师姐虽说辈分居长,年纪却比你还小些,顽皮处连玉真都拿她们没法,你更不行。若遇到了她们两个,你就先想办法通知玉真,让玉真去把她们逮回来,病都还没全好,终不能这样到处跑来跑去的啊…”
看赵平予彬彬有礼地辞了出去,玉真子嘴角的微笑一直未消,微玻У难鄱趴罩校孟裾⒆喷伤橇揭话悖輳犯久患秸云接璩雒潘频模恍囊灰庵环旁阽珊顽┱舛越忝没ㄉ砩稀K媸娣刈谝紊希耸炙剖俏抟馐兜匕淹孀抛郎系男〔璞蔚酶掌龊玫淖铺滩栉氯茸疟樱凰克垦唐蛔〈颖掀觯柘愠渎朔考渲校枪绍跋阕攀登呷诵钠ⅰ
但赵平予的门才关上,玉真子的表情立刻变了,其快其烈,就好像是被人用长剑猛地削了下来似的,从那温柔慈善、又似长姊又似良师的柔和神情,一变而为冷静沉谨、戒备森严的武林侠女模样,配上那一身道服,更显得犹如山巅瑞雪般超尘脱俗,彷若可拒人於千里之外。玉真子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从表情上头甚至连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只在眼神中透出了一丝痛楚。
说句实在话,也不由得现在的玉真子不得不为之痛心,她恨恨地看着手中的那杯茶,眼光厉的像是可以穿透茶汤、直迫杯底,现下的她可真恨不得一把把杯子摔到地上去。
第五章 终谐鸳盟
原先当杜平殷出事、元真子下山之时,玉真子一方面要为这生死不明的师侄担心,一方面又要为再入江湖的师兄忧心忡忡。玄元门虽然隔绝世外,向来不太关心武林局势,在武林中本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可言;但在杜平殷下山之后,他以武林正道新出的少侠身份,仗义救危、锄强扶弱的事情干的可多了,虽说在武林中快速地建立了名头,但一来多管武林事,便难免惹下仇家;二来杜平殷虽是成名颇快,又一向行侠仗义,但这般惹眼的作风,却当真引人侧目。
再加上杜平殷连番奇遇,功力大进,手底下更连败不少江湖名家,称得上是威震武林,但他年轻气盛,又兼向来顺遂,没怎么经历逆境,成名太速之下,难免沾染了些江湖习气,显得有些心高气傲、恃艺凌人,对一些武功修为不如自己的武林前辈,偶尔会有些不太礼敬;而江湖上那些久执武林牛耳的名门正派高手,对这般快速成名的新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观感。
原本这也该是由杜平殷自己处理的问题,但自从武夷山一战,杜平殷失踪之后,问题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更波及到了亲属师门身上去,元真子虽是行事低调,一向温文有礼,无论对谁都不欠缺礼数,但在徒弟的拖累之下,旁人的恶感和嫉妒之意,就难免要由他来承受了。
更何况,其间事情之眩樱共恢轨洞耍孀诱饣叵律剑寺飞嫌懈稣沼Γ参巳玫茏用鞘煜そ拢氐卮酥F窖窍律剑裾孀铀洳缓贸鲅宰柚梗南驴筛倾枫贰U庵F窖瞧挠谐錾恚攵牌揭蠛顽社┧窃露煌灸耸呛庵菹嬖吧阶<业淖拥埽嬖吧阶<椅倭忠宦觯鹣娼淮团虐锕泊婀踩伲嫠俺そ淮暮皆耍荚谄湔瓶氐敝校宦凼遣屏蛟诮械耐托耪饩镁由侥诘男∶排上啾龋啥家蟮锰嗔恕
只是十八年前,湘园山庄惹上了当时刚崛起於黑道的天门,竟至一夕被灭,连与其有亲属关系的几户人家,也是一个不留,除尚在襁褓的郑平亚一人,因庄内长辈的死战,加上老仆舍命救助,勉能留命逃出之外,赫赫有名的湘园山庄郑家,几可说是鸡犬不留,连个后裔也没有了。
那时元真子还只是初出江湖,巧遇之下救了郑平亚一命,虽知这样做可能会惹上天门,日后麻烦不断,但元真子一本侠义为怀,仍是将郑平亚收为弟子,悉心教导,毫不留私;只是这郑平亚虽身在玄元门中,心底却一直都放在报家门之仇上头,加上上面又有个杜平殷压着,怎么也不可能继承师门,因此元真子也只是让他专修武功,一直没想让他继下杜平殷的位子。
在十八年前的那一战之后,天门奠定了基础,如今威势更盛,几已将其余几个原本出名的黑道帮派都给压了下去,颇有黑道第一大派之势,隐有凌迫正道之威,武林正道之首的少林等几派虽颇想将其剷除,但因天门向来不怎么与正道结怨,除了湘园山庄一役用以立威,杀的可说是鸡犬不留外,其后行事颇有法度,不致太过,因此十多年来,双方仍是保持着互不相犯的局面。
虽说天门不怎么主动生事,但终归是黑道门派,门人当中难免良寙不齐,其上虽打着不主动惹事的主意,但个别份子在外行为不检,恃强欺弱、意气嚣张,令人侧目之事,也是有的;何况郑平亚武功虽未大成,但对天门浓厚的报复之心,却只有随着年岁增长而加重,虽说有元真子时时注意照拂,压着郑平亚的火气,并尽量避免和天门中人相遇,但若当真遇上了,恐怕冲突难免,元真子武功虽说不弱,可天门当中高手如云,绝非泛泛,到时候遇上了可真是麻烦。
不过,从元真子平安回山时,玉真子的心可就放下了大半。虽是旁系,也难免师徒连心,何况杜平殷武功高明,更是元真子悉心栽培的继承人,乃玄元门下代掌门的不二人选,其身份之特殊,和其余师弟妹大不相同。不过在玉真子的想法,她心中虽仍担心着杜平殷的安危,担心着下一代掌门传承之事该怎么办,但只要元真子安全无虞,玉真子的心中可就没有那么多担忧了。
尤其元真子这回还带回来了一个徒弟,这赵平予人虽形相极丑,但行事作风却十分沉稳,颇得元真子之心,加上他性子平和,全没因自己貌丑而自艾自怜,对自己境遇有怀才不遇之叹、怨天尤人之恨,连和绛仙她们也相处的极好,完全不像她以往所见的形相“特出”的武林人物,不是恨天恨地,以为旁人都对不起他,敏感到有些自卑,甚至恃艺凌人,动不动就挑衅打架;或者是成天自哀自怜,对旁人的关心全不答理,自暴自弃到让人心怀不耐,根本就懒得理他。
完全没有那种心怀怨恨的心态,这赵平予反倒是极为上进,练武也极为用功,毫无一丝自艾自弃之意,加上在处事方面,也显出了与年龄绝不相当的老练稳妥,让玉真子极为放心,甚至认为就算杜平殷遭遇不幸,本门也算后继有人,只要善加引导,便不须担心下一代掌门之事了。
没想到…没想到赵平予入门才不过三个月不到,竟已露出了本性!玉真子虽已久离江湖,却也不是天真无邪,毫无江湖经验的雏儿,对一些江湖上的鬼门道,她可是一清二楚。若不小心些,光是行走江湖的那几年,以玉真子这般美貌女子,已不知被那些黑道小贼给暗算了多少次。
赵平予这回砌上的茶,虽是热烫一如以往,但光嗅着茶香,甚至连嚐都不必嚐,江湖经验丰富的玉真子已经感觉得出来,那茶中掺了些许药物,绝非只是纯粹的茶水。仔细一察,从茶中飘出来的香味看来,那茶中所掺的还不只是毒药而已,用量虽是不大,却是下五门淫贼所用,专门拿来对付女子的淫毒媚药,也不知这赵平予从那儿弄来的怪药,竟想拿来暗算她这师姑!
一边轻捏着茶杯,一边心中又痛又怒,恨的真想马上冲出去找赵平予算帐,但玉真子何等人物?即便是心神愤激的此时此刻,也没疏忽了警备,她岂有不知,这赵平予表面上装作已经远走,实际上可正躲在门边,想必是准备等玉真子不察其奸,饮下茶水,药力在体内生效之后,再进来对玉真子下手,那又带急促又带压抑的呼吸声,虽是赵平予极力压抑,却岂瞒得住玉真子?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师兄被赵平予救过,又对赵平予的天资极具厚望,将赵平予视为杜平殷之后的掌门弟子人选,绛仙她们亦不察其奸,此人的确不好对付,清理门户之举非得小心谨慎不可,绝不能生丝毫差错,若换了其他弟子,玉真子可真想一掌下去,隔墙先打的他内伤吐血,再追出去废了他武功,再把师兄和绛仙她们找齐过来,祭告师门祖先之后,再行清理门户。
不过现在玉真子可非得忍着不可,虽说药茶已经在手,但若她此时便声张起来,天晓得这赵平予靠一张巧舌,会不会颠倒是非,把黑的也说成白的?这人平素沉稳,到底留了多少后着,玉真子可当真无法预测。
一想及此,玉真子不由心惊,她这才想到,几天前绛仙和绛雪身上所受的蛇咬,连个解毒之药也没有,硬是靠内力逼出毒素,才得保命安然回归,虽经本门“还玉丹”之助,再加上这几日休息,体内毒性虽已尽袪,不致伤身,但体内消耗至今未复,神气当中仍颇有委顿之意,莫非…莫非连这种事,都是赵平予所搞出来的鬼?否则两个武功较高的师姐都中了毒蛇剧毒,当机立断、大耗内力之下,才得袪毒保命,怎么反而是武功低微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