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羽翼剑法大略可分为“烽火红尘路”、“血染江湖路”、“笑看天涯路”三路,每路计十五式,其中“烽火红尘路”虽只是基础的入门剑招,但威力已是十足,光这十五式剑法,用以行走江湖已是绰绰有余;“血染江湖路”的剑法更深湛一层,但却不只有威力增加几倍那么简单,顾名思义,这“血染江湖路”的十五式剑法,在使出时都带着一股不惜溅血的霸气,式式都暗含宁愿与敌偕亡的杀着,若非武功修养都大有进步,参透其中关键,能够在连绵不断的强攻猛打中收敛其中威力,否则使出的剑法式式都像是不惜玉石俱焚的杀招,那是名家弟子应有的风范?
至於“笑看天涯路”的十五式剑法,乃是比“血染江湖路”更进一步的超脱与提昇,练就之时其武学已较争强斗胜、你死我活时的不惜一切更进一步,达於收敛浑融,与天地同在的境界,笑看武林恩仇烽火,不为恩怨情仇动心,这等修养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臻至的?
以尚光弘自己的天资和苦练,数十年来已练到了“笑看天涯路”的剑法,只差最后二式剑法实在太过难解,凭尚光弘自己都还未练成其中巅峰;至於郑平亚呢?虽限於时日不多、修养也不够,还练不到“笑看天涯路”的剑法,但他根基既固、资质又好,那啣恨练剑、一往直前的狠劲,使他已能发挥“血染江湖路”剑法中的八九成威力。平日因少於实战,光只使三四分力的练习实发挥不出其中威力,直到现在与阴京常对决,全力以赴的他才把威力完全发挥,看的四周的剑法名家不自觉地在胸中印证着自己的剑法,阴京常节节败退的景象,更令天门中人捏了把冷汗。
第六章 魁首现身
“不对…”
场中交手还不到十招,赵平予眉头微皱,竟不由自主地出了声。本来见郑平亚与阴京常交手,赵平予的心中一阵挣扎,一边是自己师尊,另一边则是大师兄心心念念要自己辅助的郑平亚,他既希望郑平亚胜利,将对付天门的大业完成,又不希望阴京常败死於此,心中的挣扎却是有口难言,总不能把自己曾为阴京常弟子之事说出来,到时候别说是郑平亚了,恐怕连一直帮着自己的尚光弘,都要翻脸拿他当天门门徒一般对付,心中藏着秘密的感觉可真不好。
本来刚开始见两人交手的情况,赵平予心中不由得暗为师尊担忧,他深知郑平亚的武功,尚光弘教他全无留手,羽翼剑法可说是倾囊相授,加上郑平亚根基既稳,又有良药秘方相辅,内力也已锻炼地颇为深厚,与一般门派的掌门高手相较之下,并不差上多少,联军一方虽高手云集,但除尚光弘等风云录高手,与向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几位元老之外,能胜他的人并没几个。
赵平予自身受邵华中与杜平殷内力相传,与蓝洁芸夜夜阴阳双修,又有近日巧遇,收得林克尔与幻影邪尊的一偏极阳、一偏极阴的元气贯体,加上今早刚得项家姐妹献出精纯的处子元阴相助,阴阳相汇之下,巧合之下练就了一身内力,内力之深厚处武林中少有人能敌;又兼前次受林克尔良药相助,体内的“九阳脉”较前更加凝练,竟受得住体内强劲功力的冲激。但阴京常却不是他,连在天门当中阴京常论功力都数七大高手末座,那禁得住郑平亚招招猛攻?
但双方交手不过十招,赵平予已看出其中大有问题:照理说郑平亚内力深厚,或还在阴京常之上,手上羽翼剑法招式巧妙无方,下下迫得阴京常硬架硬接,虽说郑攻阴守,但毫无花巧的硬碰之下,纯以内力交接,应该是势弱的阴京常较为耗力;可现在场中的情况,却是郑平亚鼻尖泛汗,出手愈见涩滞,虽说招式仍是毫无阻滞地向阴京常身上击去,可每一下杀招还是给阴京常勉力架住,虽是佔了上风,但从两人外貌观来,显然郑平亚并没佔到什么便宜。
回头望向尚光弘,只见尚光弘皱起眉头,伸手支住下颔,似在沉思着什么,显然现在的他也看出不对了。首先阴京常手中的南天剑貌不惊人,却能抵住羽翼剑这等神器,使阴京常能够硬架郑平亚的攻势,已是一大失算;二来阴京常所善为轻功拳掌,剑法并非所长,尚光弘和郑平亚原先的训练都将重点放在如何压制阴京常缓攻游斗、利用轻功优势的打法,没想到他却是招招硬接硬架,内力相较下竟不落下风,让郑平亚事前筹谋的打法全派不上用场,更是一大失策。
虽说有这两大失策之处,原本尚光弘还不放在心上,神器断不了对方兵刃不算什么,大不了凭真功夫打;事前的筹谋派不上用处,也是常有之事,武林人至少也该有这么点应变能力。但斗了几招下来,郑平亚手中羽翼剑法妙招频现,却硬是吃不住阴京常,反而十招不到,郑平亚面上已经见汗,若他所用是“铁臂神”骆飞鹰的“百斤定山戟”这等重兵器还有可能,可现在他手上的是重量平常的羽翼剑,那会这么快就一幅体力大耗的样儿呢?这可真是奇了。
“平予,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该是郑世兄上了当…”
一边观察着场中状况,赵平予一边松下了心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郑平亚表面上佔了优势,实则伤不了阴京常一根毫毛;阴京常只守不攻,场中倒变成了乾耗的情况,谁也奈何不了谁。“他或许以为那南天剑真有神异之处,是以表面上全力奋击,实则…实则出手间却忍不住暗留了点力,没有把实力全给用上去…才弄成这样上不上下不下…”
“是吗?”
尚光弘不解地看了看赵平予,他虽也不信什么“剑为英灵所聚”的神异之说,但那南天剑黑黝黝地貌不惊人,竟能抵得住羽翼剑这般神兵利器,除了天门以往的阵亡者鬼魂作祟外,实在令人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光想到此处,尚光弘背心就忍不住发冷,也难怪场中的郑平亚会为这神异之事所慑,发挥不出实力了,“你说上当…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剑上真有机关?”
“什么机关也没有,”
仔细地看着阴京常的脚步,每一步踏下都是沉稳有力,下盘极稳,全不像轻功高手,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专练外门硬功之人的步法呢!看的赵平予不禁咋舌,心中的念头虽奇异,却令他无法抹灭,“我只是猜测,不过…看他的步法,大概也八九不离十吧!”
“别卖关子了,快说!”
见他到了此时还拖拖拉拉的,话到了嘴边偏是怎么都不肯出口,蓝洁茵忍不住提了点声量,若非怕影响到场中郑平亚与阴京常的对决,她差点想高声怒骂出来。
“那柄南天剑是二十年来为天门战死的高手所遗留之兵刃所铸,”
微微地咬着牙,赵平予一边在脑中思索着,一边慢慢地说了出来,“蜀地形势孤绝、易守难攻,其中小门小派多不胜数,加上天门创建之时,与蜀地外头的几个门派也常有冲突,二十年来接战的日子恐怕比休息的日子还多,损折人员必众,遗留下来的兵刃想必不少,恐怕…恐怕连支百斤定山戟都铸得出来吧!若他将全部的遗铁都拿来铸这柄剑,别的不说,这剑的重量只怕不轻,钢质之密也是难以想像…”
“原来如此。”
尚光弘能身登风云录排名第二,眼光着实不弱,赵平予才一点出,他已猜到了其中关键:那柄南天剑表面上全无出奇之处,实则系大量精铁所铸,就算上头没有什么英灵附着,那重量也着实不轻,说成将支“百斤定山戟”凝成一把剑虽有点夸张,恐怕也不差事实多少了。两剑相交除了刃锋锐利之外,所较就是钢质谁胜一筹,羽翼剑虽是神器,但南天剑凝结了大量精铁,钢质极密,坚厚难折,怪不得两剑交锋之下,便是锋锐如羽翼剑也佔不了上风。
一思及此,尚光弘又想到,若是如此,这南天剑该当极其沉重,绝使不出一般剑法的轻灵翔动之妙,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以阴京常轻功之佳,恐在郑平亚之上,竟不愿施用轻功身法,以避敌之锐、乘瑕抵隙的游斗战法对付郑平亚,一来是因为南天剑抵得住羽翼剑的锋锐,二来也是因为这南天剑表面平常,实则极重,便是阴京常身登天门七大高手的轻身功夫,要拿这重剑使出轻功,也是千难万难。尚光弘不由暗骂自己笨蛋,明明看到阴京常步伐沉稳,绝不似习练轻功者一般,分明就是使用重兵器时稳紮稳打、凝若泰山的动作,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也怪不得场中的郑平亚非但胜不了他,还打得额头见汗,一幅打的很累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疲惫的蠢样,那南天剑表面平常实则沉重,偏偏郑平亚每一招出手,招式虽巧,心中那争胜之念却难抹消,招招式式都是硬来,只想把阴京常手中长剑硬迫开来,好攻入他身侧,一举毙敌。阴京常手中长剑虽沉重,每一招似都被郑平亚荡开,实则使出了借力使力的打法,借对方的力道来使手中的南天剑,每招每式都像是郑平亚在帮他出力,也怪不得郑平亚会累成这个样子了。
偏偏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虽发现了其中关键所在,但比试按武林规矩来,乃是一对一的相斗,旁人别说插手其中了,就连多出一句话,都可能会惹来旁人不屑的眼光,对场中之人更是一种藐视,简直跟判定他败北没有两样,尚光弘等人都是武林前辈,这一战除联军与天门相争外,更关系着郑平亚能否藉此立威,重建湘园山庄,不仅非胜不可,他的胜利还不能有丝毫掺水的嫌疑,此仗败北事小,但若旁人出言相助,对郑平亚个人的威望而言,无疑将是极重大的打击。
仔细看着场中的战况,尚光弘眉头皱得更紧,面上的神色不知从何时起,竟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愤怒和畏惧的表情,森冷的眼神却不是看向场中的阴京常,而是天门那一边的杨乾,简直像强忍着才能镇住心中那怒吼的冲动,光眼神就似透出了无数冷箭一般,那森寒的神态看得旁边的赵平予不由得背心发寒,偏又不知他在火什么,犹豫了好半晌才敢出声叫他,“尚前辈…”
“嗯?啊…没事,没事的…”
冷不防被身旁的赵平予一叫,尚光弘转回了头来,见赵平予猛地身子一缩,像是就要被自己的眼光给钉死在地,尚光弘猛地觉察自己失态,连忙放缓了表情。
其实这也难怪尚光弘怒火上昇,武林中各门各派均有其绝艺,无论黑白两道,虽不乏才智卓绝之辈,可能身兼数门绝技,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下作到偷学其他门派的武功,若是偷学其他门派的武功事发,不管你是什么样地位的人物,都要成为武林中的公敌,永远受人唾骂。
但眼见场中郑平亚表面佔优,实则阴京常出手轻松,似是一点儿力道也不用,便将郑平亚的狠招化解於无形,除了他那借力使力的功夫太过高明,加上郑平亚一开始被他大言所吓,心中对那柄南天剑难免有些无法言喻的畏怖,才让阴京常如此轻松外,从他的应付裕如看来,显然阴京常对羽翼剑法的招式,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能制敌机先,让郑平亚的出手非但完全威胁不了他,反而是招招都在阴京常算中,借力使力地戏玩於他,自身一点力都不多花,否则郑平亚内外兼修,也算是武林新一代的高手了,任你阴京常武功再高,那可能这样将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呢?
但这羽翼剑法的剑谱藏於羽翼剑中,贵重处不在神器之下,尚光弘一向善自珍藏,极少示人,连身为他徒弟的郑平亚都未曾见剑谱形貌,全由尚光弘一招一式地教导於他;加上尚光弘身居风云录第二位,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中争战时而有之,尤其想在风云录中佔一席之地的人,更是心心念念瞄准了身居风云录的高手,伺机而动,但尚光弘武功既高,又有神器在手,敢向他挑战的人少之又少,羽翼剑法出手的机会绝对不多,要说剑招外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加上从阴京常的表现来看,显然郑平亚的出手全落他算中,若非对全套羽翼剑法曾所见识,绝不可能会瞭解到这个程度。但在上回伏击阴京常与白宁枫之前,别说交手了,尚光弘甚至从未和他见过面,阴京常若说对羽翼剑法深入了解,惟一的可能性就是杨乾在风云会中仔细研究过尚光弘的羽翼剑法,然后带回天门,将羽翼剑法的诸般玄妙之处教给了阴京常,他才能够对此剑法如此熟娴,以致於郑平亚虽有神器在手,武功招式也不弱於他,现在却是缚手缚脚,全无胜望。
正在尚光弘心中盘算,该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时,场中胜负已分,阴京常陡地反守为攻,手中南天剑挥洒自如,犹如化成了一条墨龙,转眼间已将郑平亚的剑势盖过,把他整个人罩在墨龙盘旋飞舞当中。一开始被那南天剑的玄异处吓了一跳,又兼连番攻招全都落了空,加上不知怎么着,愈打愈累,没几招已觉手臂酸软,使不上力气,郑平亚心中又怒又惊,更多的却是无法压抑的畏惧之意,给阴京常一下觑机反攻,登时阵脚大乱,接了不过三五招,整个人已被迫退了十来步,给阴京常迫出了场外,登登登地直退到尚光弘与蓝洁茵这边来,额上汗水直流,显见败北。
原先心中所算全被阴京常的出现给打乱了,加上发现杨乾竟大违武林道义,趁风云会时偷学自己的羽翼剑法,尚光弘心中怒火猛昇,若非自己两位把弟都已败在杨乾手上,郑平亚在阴京常手下也没讨得好去,他已是联军心理上与实质上的最后屏障,绝不可有失,以尚光弘的本心,真想赶快冲下场去,对着阴京常的鼻子直斥其非,把杨乾这卑鄙的作法暴露在天下英雄之前。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倒不是揭穿天门的低下面目,而是安抚这吃了亏的弟子,他极少吃败仗,又败的这般不明不白,若不快些释他心中之疑,失败的阴影日后将大大影响郑平亚的未来,不可不慎。
见郑平亚的退势才被自己人阻住,身后的一男一女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恢复重心的郑平亚第一个动作却不是道谢,而是厌恶地拍开扶住他那男子的手,显见除新败之余气怒难泄外,他和那男子的关系必是不佳,阴京常嘴上浮起了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