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见得。”陈昊挺了挺腰笑道：“我这几天花了好多钱啊。”
“你天天待在资料室里，要花什么钱？”李诚笑道。
“谁说我天天待在资料室啊，要想真正挖到小道消息，风流韵事，不走出去怎么行？这几天我找了好多记者朋友，尤其是那些专门挖人隐私的三流小报记者。你们知道子弹头酒吧最早是什么人开的吗？”
第 12 章
“不是警察吗？不是说都是退役的警察开的吗？”司空贤问。
“没错，但是他的身份可与众不同，他是我们警察部队第一任情报科的负责人秦子金，也是一位同性恋者，二十五年前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看成是犯罪，不可能留在警察队伍里的。他被迫辞职之后就开了这个子弹头酒吧。专门招待警察。这些年下来，酒吧的主人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
“一个酒吧，就算成功经营了一百年，又能富到哪里去？”姬曌冷笑。
“别忘了，子弹头酒吧的侍应生全都曾经是警察，这些人在黑白二道都吃得开。”陈昊笑道。
“秦子金和秦海波有什么关系？”姒博问。
“是他的大伯。”陈昊清晰地说。
众人忽然就都沉默了，然后目光全转移到姒博身上。
姒博站起来道：“我会派人将子弹头酒吧这二十五年来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监控起来，你们分成二组，一组前往瑞士找秦月怡，另一组抓紧一切时间侦讯子弹头酒吧这二十五年来的所有工作人员。如果人员不够，我会从别的重案组调人过来协助你们调查。”
“那把头儿叫回来算了。”路虎笑道。
“不如让头儿直接去瑞士吧，他大概会认识秦月怡，我们去反而不方便。”姬曌说。
姒博点点头。
“总警司，要不要召开一个记者会啊？”陈昊说。
“现在就召开记者会好不好？”司空贤担心地问。
“我那些记者朋友已经去刮料了，他们可是比狗还灵敏的动物。到时候公关科处于被动就有点失威了。”
“开记者会的事情我会向上面报告之后再决定。”姒博说。
当姬曌拿着搜查令前去子弹头酒吧的时候，酒吧的老板秦子金出现了。他不希望警察大肆搜查影响酒吧的声誉，他告诉姬曌，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告诉他。
秦子金今年已经七十岁了，看样子仍然精神抖擞，陪同他来前来重案组笔录的，是他当年的下属，也是一直追随他的情人。
可是自己是同性恋者，并不代表就愿意看到家族中最有前途的侄儿也成为同性恋者。
当秦海波带着兴奋和期望得到认同的心情将楚捷带到子弹头酒吧，介绍给自己的大伯的时候，秦子金心里却只是充满了悲愤。
当年他就是因为同性恋者的身份而被迫离开了他最心爱的警队，现在他无法原谅自己的侄儿也做出同样有害于前程的事，但是他选择了忍耐，他曾经是情报科的负责人，楚捷虽然是个警察，但是在他的眼里显然还很稚嫩，他时不时的打电话让楚捷一个人到子弹头酒吧来，有意无意的让楚捷认识一些比秦海波更英俊更温柔的男人，对于秦子金来说，只要楚捷不缠着他的侄儿就行。
直到有一天，秦海波闯进酒吧，警告他不要再引诱楚捷。
“楚捷对海波是无原则的相信，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海波，他们俩是越来越分不开了。”秦子金说这话的时候，姬曌仍然能从他的眼中感受到那份身为家长的怒气。
“所以你就找人杀了楚捷对吗？有很多曾经的警察都会愿意为你效劳的。”姬曌缓缓的说。
秦子金摇头：“我没有杀他，我只不过帮海波做了一件事。”
“一个再纯洁的人，也会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尤其当心爱的人根本不相信他，甚至限制他的自由的时候。海波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自从知道楚捷在酒吧认识了很多别的人时，就开始对楚捷进行严密的看守和跟随了。楚捷再怎么纯洁，他也是个有独立意识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后来他破了一桩大案，上头要推荐他担任总督察，那天他真的很高兴，就和海波一起来酒吧庆祝，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男人吗，在一起喝酒喧嚣是常有的事，可是海波看着看着就不乐意了，要拉楚捷离开。楚捷拒绝了，他不想让其他的同僚或者朋友觉得他像个女人，是海波的私有物品，两个人大吵一顿，海波一怒之下离开了酒吧。”
“楚捷没有走？”
“如果那天他走了，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秦子金说到这里，脸上多多少少还是显出一丝遗憾。
“那天，楚捷喝醉了，很多人都喝醉了。到后半夜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拉扯着楚捷走进包厢。他们在玩游戏。”
“什么游戏？”姬曌追问。
秦子金眼皮都不抬：“性爱游戏，楚捷就是那个性爱游戏的主角。”
姬曌眉头一皱：“你没有制止？”
“我为什么要制止？”秦子金把眼一横。
“是不是你指使？”
“现在的我要指使一个人杀人而不留痕迹都很容易，何况十一年前，如果我要用这个方法逼海波离开楚捷，倒不如直接找人杀掉他的好。”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的事情可以说是楚捷挑逗他人在先，可是后来就变得有些强迫了，都喝糊涂了。”
“当时是不是有三个人？”
“可能吧，记不太清楚了。”
“那三个人到底是谁？”
秦子金笑起来：“难道你想起诉那三个人强奸了楚捷吗？你有证据吗？”
“就算不能起诉，难道这样的败类不该清除出警察队伍吗？”
“那三个人不是警察，我怎么会让警察在子弹头酒吧做出这种事。”秦子金严肃地说。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警察？”
“因为那些人就是我平日介绍给楚捷的人。”
“所以你还是指使了他们。”
秦子金看了姬曌一眼缓缓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后来呢，那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那天很多人都醉糊涂了，但是有一个人没糊涂，那就是一气之下离开的海波。”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秦海波后来又回来了？”
秦子金点点头：“他不但回来了，而且看到了最后一幕。”
“最后一幕？”
“只有楚捷没有其他人的那一幕，但是有那一幕就够了。海波简直发疯了，狠狠的揍了楚捷一顿，当场就说分手了。”
“楚捷呢？”
“他还能说什么？除了任由海波拳打脚踢之外，一句话也没说。”
“是谁杀了楚捷？”
“不知道。”秦子金淡淡道。
“我们觉得以秦海波的个性，不是那种能容忍情人有污点的人。所以他杀死楚捷的可能性最大。我们调查了十一年前所有登记在案的枪械记录，证明当年并没有失枪，所以杀楚捷的那把枪肯定是从黑市里弄来的，子弹头酒吧的人黑白两道通杀，要帮秦海波搞到一把枪是很容易的事，而且也是最安全的，谁会出卖老板的侄儿呢。”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我只是想海波离开那个楚捷。”
“那么你认为秦海波会不会杀楚捷？”
“就算是海波杀的，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都已经死了吗？”秦子金叹道：“我也活不长了。”
姬曌看着秦子金道：“秦先生，你可以走了，以后有事我们还会找你的。”
秦子金一笑，起身走了。
等秦子金离开重案组，司空贤便问姬曌为什么不追问那三个人到底是谁？秦子金一定知道的。
他不会说的，他已经是老江湖了，从他那里是不会知道答案的。而且——
而且什么？
姬曌也有一丝疑惑：是否一定要知道当年那三个人是谁？一旦知道了，会不会因此伤害更多的人？
可是如果不查清楚，楚捷的痛苦又该如何消除？而且所谓的性爱游戏只是秦子金的一面之词，如果当时并不是游戏，而确实是犯罪，难道罪犯不该被绳之以法吗？
这是司空贤的坚持，因为他答应过楚爸爸，要还给楚捷一个公道，他承诺过的。
不同的理念永远没有相统一的时候，当五个人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路虎是同意司空贤的想法，但陈昊则是同意姬曌的想法。
少数服从多数，四人都把目光集中到李诚身上。
但李诚放弃了。
我只是法医，只做鉴定，不做决定。
这是李诚的话，也是李诚的原则。
结果只有等待宋飞扬从瑞士回来。
宋飞扬回来了，不过比较意外的是，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那个女人就是秦月怡，也就是在秦海波死后为他处理后事的墨镜女子。
民间的媒体蠢蠢欲动，警察系统已经遮不住这样的丑闻了。但是高层对这件事的分歧仍然很大，如同他们四个人的分歧，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要不要公开这件事的内情，对警察系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姒博说：召开记者招待会吧，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污点能影响整个警队。就算会影响到警队，也不应该放弃为死难者伸冤的责任，我们之所以成为警察，不都是因为抱持着这最基本的信念的吗？所有不良后果，我会来承担。
最终，所有相关人员出席了由特科重案组主持的例会，其中还有楚爸爸。在会上，宋飞扬为大家播放了一柄录像带。那是十一年前秦海波为了杀掉楚捷精心录制的一柄录像带。
录像带的开头却是秦海波严谨的为已经死去的楚捷做法医鉴定，可是在看的过程中，房中的人却能听到司空贤和李诚低低的惊呼声。
原来从解剖的方式，秦海波就采取了非法医的正常手段，他采用的是司空贤所认定的魂魄禁忌手段。
从肉体到灵魂，秦海波要完全控制楚捷。
当所有的人看到秦海波清洗楚捷尸骨的时候，都不忍目睹，有些人更是流下眼泪。
当一切完结，众人才看到秦海波坐在一张椅子上，坦承自己的罪行。
杀楚捷的枪，是他偷的属于父亲秦昭良的佩枪。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谁会想警务处长的枪居然用来杀了人？
在杀楚捷之前，已经找到法师做法，一切的一切，事先都准备了。
秦海波跟踪了楚捷，在无人处，杀死了他最心爱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于他不再相信楚捷对他的爱。
第 13 章
录像带的最后一段，是他逼着楚捷对着镜头发誓，以后，将来，直到永远，也只爱他一个人。
楚捷发誓了，跪在镜头前，歇斯底里泪流满面向着镜头外的人说爱他，真的只爱他，请他相信，请他原谅。
要用录像带才能见证的爱情，要逼着心爱的人心痛的，跪在他面前发誓的爱情，能维持多久？
秦月怡向楚爸爸下跪代替哥哥忏悔，她在哥哥离开警队后就知道了一切，因为，这张由秦海波亲手录制完成，并亲手剪辑成功的录像带她看过，因为这是哥哥在准备藏匿楚捷遗骨之前亲手交给她的。可是她无法揭露这一切，这会令秦家所有的人身败名裂。
她悄悄的做了补偿，她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为楚捷诞下一双儿女。
当宋飞扬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轻轻说了一句：你来了。
所有的隐秘，内疚都可以放下了。
当年的楚捷，在最幸福的时候，为了孝道，也为了爱情，特意捐献了精子，以为就此找到两全之道，从此放下世俗的一切烦扰，和秦海波相守一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秦海波要做这样残忍的事，他不是很爱楚捷的吗？为什么不能谅解？何况那不一定是楚捷的错。”回到办公室，司空贤叹道。
“就算是错了，如果相爱，也可以原谅的吧？”李诚喃喃地说。
啪！猛听得一声重响，是路虎把文件夹重重掷到办公桌上的声音。
四个人都惊讶地看着路虎。路虎虽然喜欢对嫌疑犯使用暴力，但从来不会在办公室里对着同事发火。
“不要再说那个家伙多么深爱一个人，那个家伙根本不懂什么叫爱！”路虎铁青着脸喝道。
四人都吓了一跳，马上把嘴都闭上了。
姬曌长叹一声：“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一定要走这样一条绝路，说实在话，没有人能劝得了。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是因为那三个人吗？”陈昊笑道。
“你说天会不会收了那三个人？”司空贤望着天花板缓缓道。
“或许天已经收了那三个人也不一定。”陈昊淡淡一笑道。
“真的？”这一下，姬曌，李诚，司空贤，路虎的目光都望向陈昊。
“我有个专门喜欢窥探名人隐私的朋友，他这种人比娱乐圈的狗仔队更厉害，有一次他跟我喝酒，喝醉了，讲起一件事，他说自己有一个偶像，是他们这一行的一个前辈，这个人很久以前就洗手不干了，但依然财源滚滚。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前辈找到一桩好料，说是十一年前有三个名门公子曾经在一起做下一件足以能令他们身败名裂的丑闻，这十一年来，饱受前辈勒索，恐吓的折磨。我问他那三个人是谁，他却不肯跟我说，他们那一行，也有要遵守的规则。他只是告诉我，那三个人，有一个进了精神病院，有一个跳楼致残。有一个车祸身亡。”
“可是那也不能说就是当初害了楚捷的那三个人。”司空贤缓缓的说。
“管他是不是呢，反正头上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末到，总有一天，所有的因果报应都会算清。上头已经决定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我也同意了。”宋飞扬走进办公室清晰的说。
姬曌点点头，想了想望向司空贤道：“神贤，你帮秦海波和楚捷也做个法吧。”
“做什么法？”司空贤问。
“楚捷被心爱的人杀死，又被心爱的人如此对待，心魂多少总会伤心的吧，做个法让他们互相都消除怨气，恨意，走上奈何桥，重新转世做人吧。”
司空贤想了想认真的说：“可是那些东西我恐怕道行不够，还是去请个师父吧。”
众人不由得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