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对面的那个人变了神色。
石萌萌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苍白的皮肤似乎一吹就会起一层的褶皱，这一段时间简直不像是人的生活。
“人生总是变化无常，昨天我风光，今天…“石萌萌有些无奈。
方梦黎倒是摇头：“风光？“
“我们从未是对手。“方梦黎把牛奶拿在手里，她心里想过无数次的对话，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她甚至觉得在梦里，石萌萌会用更恶毒地语言。
今天，却不是。
“我嫉妒你，就算你离开司一峰后还能获得幸福，客厅上的婚纱照，从我进你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取而代之。“石萌萌说着，把双手放在桌上，然后捏紧。
“可是，当我真的看到你那天的眼神，我竟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再想这么多了，方梦黎，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嫉妒你。嫉妒你还有孩子，还有孩子。“石萌萌竟然哭了，抽泣的样子让方梦黎有些慌神。
看来她话里有话，方梦黎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
“我不愿意和李埗一样在医院住着，况且天添还要我去照顾。我只有这么一个最后的希望，我不喜欢我的错变成孩子的。“石萌萌最终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她捂住自己的脸，可捂不住泪水。就像是上苍会看着一样，一个人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以同等的轮回复制到那个人的身上。
石萌萌和李埗还是不一样的，李埗那天见方梦黎思绪是混乱的，可是石萌萌思维还是有理性的那一面，因为她还有孩子。
在得知自己也有同样的病之后，石萌萌还坚持一边带着天添，一边继续在企业里上班。每天不规律的生活，让她加速衰老，以至于现在的样子。
看着一天天镜子里的自己，绝症在身体里一点点地残留着痕迹，接着一点点侵蚀身体。最终倒在公司，却坚持不去医院，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也知道这个病去了医院也不一定会治好。
后来她甚至没有能力再去带天添，甚至连抱起他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把他寄宿在全日制的小学里。
才一年的天添，就是全日制的学校里的一员，石萌萌害怕天添不习惯，可是又不得不去让他习惯。
“我不知道能陪天添有多久，可是我能陪多久就有多久。“石萌萌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力气再继续说下去。
石萌萌拿起自己的那一辈牛奶，猛地灌下去，可是一口气都吐了出来，虚弱的样子，方梦黎里忙递过一张纸。
石萌萌接过，擦在脸上，却让皮肤多了一层褶皱。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那样，一定就是轮回？“方梦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经过的人之后的大彻大悟之后，总是有些淡淡的惆怅，方梦黎就是这样的，她不会安慰石萌萌会显得矫情做作，如果又冷漠好像装作什么也发生更加不可能。
石萌萌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
接过电话之后，石萌萌脸色都变了，干瘪的身材似乎下一秒就会瘫倒。只不过，石萌萌的毅力，这让方梦黎有些惊讶。
“我先离开。“石萌萌说完，就拿起自己的包包，快速的离开。
方梦黎坐在原来的位置，她在想那一通电话是谁打的，会不会是李埗，还是其他的人？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回到家里，方梦黎坐在房里看着外面的天气，似乎开始变成阴凉，想想这夏天好像就要来到了，只是暴风雨前夕都格外的宁静。
司一峰从隔壁走过来，他手里拿着刚洗的苹果。
“没胃口？“司一峰低下头问。
方梦黎点头。
有时候总是站在镜子前面看自己目前的样子，她是一位母亲，说不上多么多么的伟大，换了一个身份总是不一样的。
“我能看到石萌萌眼里的愧疚，而且，当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眼睛我能看到一位母亲。她伤害过我，她也曾经是我好朋友。”这种感情是最复杂的，堆积在方梦黎的心里，挥之不去，可是无法再一次恨起来。
只是她心里多了一份情感而已，而那份情感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你需要一个肩膀。”说完，司一峰坐下来，耸了耸肩。
方梦黎一笑，便靠在上面。
“这样担子不就转移了？”司一峰用着打趣的口吻。
是啊，靠在他身边，好像负担便轻松了一些。
这些日子，方梦黎似乎真的有成长起来，从失去到拥有，从拥有到释怀，司一峰陪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跟五年比起来截然不同。
五年前，方梦黎是什么都不懂的一女孩子，现在倒是大腹便便的孕妇，除了身份变化，好像更多的是心里。
她也恨过，疯过，那段时间承受着这一切的除了自己，还有司一峰啊。
“如果离开，不用告别，我也不会恨你。”方梦黎轻声道。
司一峰一愣。
“可是我会想你。”
方梦黎离开那肩膀，看着那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如果他再一次离去，也许今生不会再相见，可是他的眼神告诉自己，他今生不会再离开。
☆、第五十四章
再后来的几个月，方梦黎出去买过一次菜，结果在半路脚抽筋了，没办法只得先找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自己，跟以前比起来似乎皮肤更高了，甚至不亚于自己青春时期。
司一峰打趣，这是女人的第二次“重生”。
方梦黎嗤之以鼻，因为她嘴上总是说自己没有老过。坐在路边，稍微不那么难受了，这才缓缓地起身。
回到家里把买来的新鲜菜叶子放在厨房，她又站着把那些菜一颗颗都洗干净了，好像给自己的未出世的宝宝洗澡一样。
司一峰以为处理画馆后来一些琐碎的事情，今早就出门了。阮婷正在路上，其实两个人吃完中饭之后要去同学的聚会。
阮婷虽然不是方梦黎的高中同学，可倒很有兴趣，在家里呆久了她也觉得乏味，正好借着照顾方梦黎的借口出来一趟。
阮婷驱车过来时，刚好方梦黎就做好了饭菜。
这些菜都是跟司一峰学的，家常菜，配一些瘦肉炒在一起，即可口又营养价值高。方梦黎倒是对炒菜有些上心，以前没时间看电视，所以那些做美食的节目没有时间去看，现在怀孕了，总是和司一峰会打开电视看一看，有时还一起设定好闹钟一起观看。
“这是我尝试最新的菜，昨天司一峰教的。”
阮婷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刚准备夸奖却看见方梦黎一脸期待的表情，她从这表情之后看到了一丝丝别的意味。
好像不是特意为自己做的，倒是有些像做了之后要去司一峰面前邀功的意思，虽然都是做菜，可性质发生了变化。
“我说，生完孩子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坐月子吗？”阮婷问。
方梦黎收起刚才的表情，撇嘴，表示不回答。看起来有些像孩子发脾气的模样，阮婷也是笑笑，忘了现在不是跟原来的方梦黎说话了，而是跟一位母亲。一位马上童心泛滥的母亲。
“好好，我不说。等下你有不舒服的状况，要么假装给我打个电话，要么做个小手势。”
听到阮婷这么说，方梦黎点点头，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虚的，因为并没有告诉司一峰自己下午会出去。
挺着大肚子，由阮婷载去，来到自己的高中，很多人都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坐着。
方梦黎笑着走过来，肚子马上就变成焦点。有祝福的，也有疑问的，大多数都问起孩子的爸爸，方梦黎只是笑笑说在工作。
阔别了十年的校园，自己怀孕再来时，已是物是人非。她笑着坐下看着大家，那些熟悉的人影，感觉变化并不多，因为性格大致还是一样的。
“怀孩子很辛苦吧，别放弃，以后你就知道什么是母亲。”
说话的这个人是方梦黎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婆婆，今年是她最后一年教书了，明年可能就要退休。
上学的时候，方梦黎老是迟到，一迟到就要去办公室罚站，所以她认得办公室的每一位老师，而每一位老师也认得她，每一次老师有个什么打开水，搬花的任务都是她来完成。
方梦黎笑着点头，握着班主任的手，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因为，也是在这个学校，她才认识了司一峰。
从办公室来到走廊，她可以看见学生坐在教师里，埋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后来一不小心睡着了被老师罚站在走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司一峰在操场上的身影。
或者，在这一秒，她回到了高中，青涩的时光，是第一次遇见司一峰，命运好像依附于一个虚幻的世界。
不经意地看过去，他是不是在打球？他是不是在休息？他是不是受伤了现在再一次回想，好想离自己很近，近得都无法呼吸。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水，想递给刚打完球的司一峰，却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只好默默地转过身子回去。
偷偷地回头，他已经被人群掩埋，那是他得奖的时候。
永远在人群之上，她的喜欢倒是像了沉重的痛苦。
肚子又开始一阵阵的，方梦黎靠在墙上，她知道是孩子感应到自己，所以肚子才会不安分起来。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像把不开心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站在操场上的方梦黎闻见了十年前的味道，听见了十年前的声音。
高呼：“司一峰，加油！”
睁开眼，倒是发现一个虚幻的影子。
那人影正像自己走过来，穿着白色的球衣，运动鞋在阳光的照耀下好像金子一般，他手里运球随时就要冲过来。
就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刻，司一峰带球擦过自己的身边，接着一个跳跃，球顺利的进了篮筐。
干净利落。
方梦黎举得有那么一阵风吹过，好像没有痕迹，但存在。她回头，看见落在脚边的篮球，再抬起头，她竟然又看见原来的自己。
“你是司一峰同学吗？”女生有些胆怯。
司一峰点头。
“嗯，梁老师要你上去一趟。”
司一峰偏过头，跟自己同队友说了一下，就走在女生的一边，两个人慢慢的走向教学楼。
这下子，方梦黎记忆拉回现实，她望着天空好像期待着答案，其实什么也不会给予她答复。
青春其实一直都存在过，只是自己忘了。
时间总是留给仇恨，却忘了给予方梦黎更多的机会原谅这个仇恨。
离开学校的时候，方梦黎并没有回头，阮婷问她身体状况时，她表示自己没问题，只是眼神却变了。
回到家里，王嫂已经回来了正在打扫着。
“王嫂。”方梦黎走过来。
司一峰还有一些事情处理，所以晚饭是方梦黎一个人先吃的。
洗完澡回到房里，方梦黎的脑海一直浮现早上的画面，忍不住给司一峰打了一通电话。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王嫂回来了。”
司一峰在电话那头“嗯。”
其实这个“嗯。”方梦黎实在太熟悉了，也听过太多次司一峰这样跟自己讲话，她反而很喜欢这个字了，也很想再听听司一峰讲这个字。
“晚上记得吃床头柜上的维生素。”司一峰虽然在工作，还是不会忘记方梦黎每天所需要的。
方梦黎的肚子已经把大腿给遮住了，她只能看得清楚自己小腿和脚趾，一边看着脚趾，一边道：“今天我去了一趟高中，同学聚会。”
司一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挺好的。”
方梦黎也笑笑：“是啊，挺好。我好像看见你打球了？”
“嗯？”司一峰在电话另一头有些不明白。
“在我想象中，你的样子好丑！”方梦黎调皮地说完，也不等司一峰再继续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电话，司一峰还是一头雾水。
是啊，他的样子好丑，丑得几乎根本就忘不掉了。方梦黎笑着躺在床上，继续看着自己的脚丫子，以前脚下有老茧，现在她用左脚蹭蹭右脚的脚背似乎感觉变光滑了。
其实在司一峰“严厉”的教育下，她学会了穿拖鞋，所以慢慢的，老茧不是那么多。
而心里的茧却因为这一点点的教育，变得越来越厚。
☆、第五十五章
王嫂回来之后，司一峰好像也开始了一份新的工作，不过方梦黎也没仔细去问。有时候会听见他打电话里传出来的语气，好像是建筑方面的工作。
看到司一峰能找到新的工作并不难，方梦黎在晚饭的时候偶尔会旁敲侧击一下，问问今天去了哪。
司一峰起初是含笑不语，后来他能从方梦黎的眼神，又不好拒绝，只是稍微蜻蜓点水，说自己在一家建筑公司里。
“你还会盖房子？”方梦黎眨着眼睛，口里还含着菜。
司一峰有些无奈，虽然自己的确从事这方面的时候，可是从身边这位“准妈妈”的嘴里却是像别的工种。
司一峰点点头。
“以前在国外辅修过建筑。”司一峰回答。
辅修建筑？
方梦黎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一块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那是司一峰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时光，她放下筷子不打算继续添一碗新的饭。
“不吃了？”司一峰有些奇怪，于是问。
这一回，方梦黎摇头，有些自讨没趣的意味，都说孕妇的心情随着天气高低忽上忽下，其实方梦黎甚至。
想到一些自己不能做的事，一些孩子出生之后的事情，她都会觉得其实自己除了剩下孩子，好像没什么作用。
没有了工作，也不能经常在司一峰家里懒着不走，她把碗筷放进水池，王嫂笑着乘了一碗汤递给自己。
甜汤，伟大恰到好处，可是不是司一峰做的。
“还出去吗？”方梦黎坐在电视机前面，有些百无聊赖，甜汤也吃完了，看到司一峰背着包在玄关处换鞋。
司一峰点头：“嗯。”
“记得吃维生素。”说完，司一峰就离开了家。
有些淡淡的惆怅，方梦黎知道司一峰不可能一辈子会陪着自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毕竟他不是孩子的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方梦黎的手机响了。
一看，却是石萌萌。
阮婷驱车，载着方梦黎去了市中心的儿童医院。
石萌萌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