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是一死,何必受这非人的折磨?
他的心念已在动摇。
一个没有了求生意志的人,这是很自然的想法。
但,他仍在犹豫。
即使在这种时刻,求死依然要有勇气。
此时,闽佳汝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如果你说出实话,本王爷不杀你。”
他眼光陡地一亮,心中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抬起头,扁了扁嘴:“真的?”
闽佳汝肯定地点点头。
他眼中的亮光消失了,语气变得冷漠:“谁能相信你?”
他表面上像是放弃,实际上是在乞求闽佳汝的保证。
闽佳汝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若杀你,将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全身一震,目芒顿时如电。
好恶毒的誓言!难道闽佳汝真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杜云魂一旁道:“在下铁面判官,甘作公证。”
双重保险!有铁面判官作证,想闽佳汝不会食言。
人终于开了口道:“我说……”
他说出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闽佳汝一惊愕无比,随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杜云魂戴着铁皮面具,无法看到他脸上表情变化。
两名彪形大汉张开了嘴,半天没合拢来。
闽洼汝缓缓地站起身,朝两名彪形大汉摇摇头。
两名彪形大汉抓起彭宗佑,用绳索扎棕子似的,把他捆绑起来。
彭宗佑尖叫着道:“闽王爷,你说……过不杀我的,为什么……要绑我?”
闽佳汝冷声道:“我说过不杀你,但也没说过要放你。”
彭宗佑知道上当了,咬牙道:“你要将我怎么样?”
闽佳汝没答话踏步走出屋外。
外院,溶溶的月光照着一口杂草丛生的枯井。
两名彪形大汉将彭宗佑抬到井旁。
闽佳汝冷声地道:“这是口枯井,里面没有水,冬暖夏凉,可是个好地方。”
彭宗佑明白了闽佳汝的企图,不觉乞求道:“闽王爷,求你给小人一个痛快,杀了我吧。”
“杀了你?”闽佳汝阴恻恻的地笑道:“那不行,本王爷已下过重誓,决不会杀你。”
彭宗佑目光投向了杜云魂:“铁面判官,你在江湖素来被人称认为是铁面无私的,请为在下主持公道。”
杜云魂淡淡地道:“闽王爷未动手杀你,就未违背诺言,老夫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你……”彭宗佑咬破了嘴唇,鲜血满腮。
早知如此,何必吐出秘密?
阻洼汝呶呶嘴。
两名彪形大汉拾起彭宗佑塞入井口。
“闽佳汝!你必将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彭宗佑怒声骂着,拼命挣扎。
彭宗佑坠入井中,声音渐小。
两名彪形大汉走至闽佳汝面前,垂手待命。
闽佳汝目芒一闪,右手陵然伸出,打出两莲花指。
莲花指尖戳在两名彪形大汉的前额上,两人如遭电击般抖震了一下,瞪圆了眼,仰面倒下。
红的血,白的脑浆,淌了一地。
闽佳汝沉哼了一声,阴沉地道:“此事关系重大,在下不能不小心谨慎行事。”
杜云魂淡淡地道:“王爷此举,甚为明智,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闽佳汝翘翘嘴:“将这尸体处置好了。”
“是。”喻老板躬身道,“请王爷前面歇息,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闽佳汝显得很高兴向杜云魂做了个请的手势,即迈步走向前屋。
前屋小卧房里。
一张八仙桌上,堆满了菜。
闽佳汝与杜云魂对面而坐。
没有侍者,佣人,两人自斟自饮。
闽佳汝兴致很高,已经喝了很多酒。
能听到这样好的消息,他实在是高兴。
他按捺不佳,又喃喃地道:“狼崽是死定了,无论如何他都……死定了……干杯!”
杜云魂住酒杯道:“王爷怨在下多嘴,我早就说过,你不该请苗鬼王符灵兮去杀徐天良,万一此事被教主知道……”
闽佳汝不知是因为过于高兴,还是因为喝多了酒,胆量特别大:“不要紧的,他知道了怎么样?大不了与他干一场。再说,这件事我做得很隐蔽,他怎么会知道?”
杜云魂缓声道:“尽管如此,还是小心为妙,小不忍则乱大谋,一要沉得住气。”
闽佳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用手捂着酒杯,盯着杜云魂道:“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白衣圣使能否答应?”
杜云魂抿起嘴:“请王爷吩咐。”
闽佳汝凝眉道:“请白衣圣使将此消息暂压几天,再向教主禀告。”
杜云魂似觉为难:“这……”
闽佳汝眼中闪着怨毒的光:“如果教主得知此消息,一定会派人阻止徐天良入山取宝,那时,咱们的计划就将前功尽弃,只要能拖过三五天,再将消息禀告教主,教主就是想救他,也来不及了。”
杜云魂低头不语。
闽佳汝音调突然提高了八度,且有些颤抖:“我是易天凡的儿子,徐天良也……是,你究竟是帮他,还是帮我?”
杜云魂抬起头,目光凝重:“在下谨从王爷吩咐。”
“好!”闽佳汝抓起酒杯:“干!”
杜云魂住他的手:“王爷,时辰不早了,请回府,以免闽少南起疑心。”
闽佳汝睁着眼:“怕那老家伙干什么?”
杜云魂道:“王爷,大局为重。”
闽佳汝喷喷嘴:“不错,应该大局为重,咱们走。”
出了万福长生店。
闽佳汝往左回魏公府。
闽佳汝往右绕道出了天津城。
杜云魂在居住的农舍后篱笆墙下,呆立了许久。
他在思索万全的良策。
彭宗佑吐出的秘密,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良久,他定下两密仇,从鸽笼中取出两只信鸽。
他将两只信鸽同时抛向空中。
两只信鸽盘旋一圈,然后分开,向各自的目标飞去。
一只信鸽,飞向圣火教的秘密站。
另一只信鸽,则飞向西子庄的联络站。
闽佳汝回到仙霄阁。
闽楼上,钱小晴卧房的灯还亮着。
他今天格外地兴奋,心情很好,见到灯光,他才想到自己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去看过钱小晴了。
他虽然已不能近女色,见到女色人肉体便感到厌恶,但他仍然深深地爱着钱小晴。
他明白,他对她的爱将永远不会改变。
他踏步上楼,步子有些蹒跚。
他今夜是喝得有些过量。
“王爷!”侍候在楼口与卧房门前的丫环向他施礼。
他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他举手推门。
门是虚掩着的,应声而开。
他早听候钱小晴的丫环说过,钱小晴每夜都不曾拴门,在等候着他。
他不觉感到有些内疚。
房内布置得十分豪华,九盏棱形的宫灯在缓缓地旋转,放射着夺目的光华。
钱小晴坐在梳妆台旁,显然,她已准备睡觉,但还未睡。
他走进房中。
钱小晴仍背对着他,没有动。
他走到她身后站定,伸出手,但皱了皱眉,又将手缩了回来。
钱小晴仍背对着他,没有动。
钱小晴轻轻地道:“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他带着几分歉意地道:“对不起,这几天太忙,我没有来看你。”
她转过身,容气平静地道:“不要紧,我不在乎。”
她本来红润的脸,显得有些蜡黄,精神也有些憔悴。
他瞧着她,轻叹了口气道:“你嫁给我,算是委曲你了,我练此功……”
她仍是极其平静地道:“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点点头:“这就好。”
她抿起嘴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他瞳仁深处突然闪过一道光亮,手指也不自觉地颤了颤:“我本来有个好消息要……”
话到此蓦然中断,他脸上露出兴奋与激动的表情。
钱小晴脸上掠过一抹芒然的神色。
他有什么好消要告诉自己?
他为什么这么兴奋与激动?
难道……
她的心蓦地一跳。
没有任何事再能让她动心,除非是徐天良的生死?
她的故作镇静,装着无所谓的样子,随口问道:“是关于狼崽的消息?”
“是的!他……”闽佳汝自知失言,急忙顿口,但表情仍有掩不佳的喜悦。
她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不知徐天良出了什么事?
她此时才发现闽佳汝喝了很多了酒。
她心一动,但未出声,缓缓站起,走到房间小桌旁坐下。
桌上搁着酒壶,酒杯。
她抓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一口吞下肚。
闽佳汝走到桌旁:“你也喝酒?”
她抿唇浅笑,毫无*之态:“与你一样。”
“好!”他豪性大发,一擦衣袍,在椅子中坐下,抢过酒壶,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凝视着她道:“你还从未与我这么喝过酒。”
她沉静地道:“你想喝?”
他没出声,他今夜喝的已不少了。
她眯起了眼:“你不敢?”
她一步一步地,把他往自己布下的陷阱里诱引。
她要设法灌醉他,从他口中套出真情。
他被激怒了,冷哼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他抓起酒壶。
“慢。”她伸手拦住他。
他笑了道:“你不敢?”
她与他一般地昂起头:“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这酒要换过。”
他诧异地道:“为什么?”
她瞧着他:“我有一坛纯正的女儿红,是爹爹从铁血堡带来的,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他又激动起来,拍掌道:“好极了,快取来,本王爷到要看看铁血堡的女儿红,是否能胜过本府的十里红!”
钱小晴回到桌旁坐下,故意发嗔,也没有说话。
钱小晴亲自起身,走出门外,招来了环低声嘱咐了几句。
丫环匆匆退下。
她跟随爹爹熟读兵法,这一着为“欲擒故纵。”
闽佳汝果然坐立不住,几次扁嘴,想说什么,但终忍住没开口。
她明白还未到火候,于是耐心地等待。
闽佳汝不说话,便喝酒,须曳,酒中酒已经饮尽了。
此刻,他尚未醉,但已有了八分醉意。
丫环送来一坛泥土封口,火漆封条压盖的铁血堡“女儿红。”
闽佳汝拿起酒坛,伸指削开坛盖,斟出两杯酒。
杯中酒,清醇,浓烈,馥香,血一般殷红。
还未喝,他更赞喝了一声:“好酒!”
钱小晴端起酒杯:“请!”
未等闽佳汝说话,她已仰脖将酒饮下,先干为敬。
闽佳汝兴趣盎然:“干!”
话音刚落,酒杯已空。
钱小晴抓过酒坛,正欲再斟酒。
闽佳汝蓦地夺过酒坛,兴奋地道:“让我来!今夜我们夫妻对饮,不醉不散。”
她默默地点点头。
酒过三巡。
旋转的宫灯光下,钱小晴的脸红扑扑的,两颊像有火焰在燃烧!
她已经不能再虽喝了,再喝就会醉的。
闽洼汝脸色变幻异常,刹时红、刹地白、刹时青。
他已经醉了,再喝就会瘫倒。
他摇晃着手中的酒坛,咕噜着道:“喝……喝!干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钱小晴眸子中闪过一道光亮。
该是时候了!
她端起酒杯,迎上酒坛,装出醉诚:“喝。”
他抖着手,给她杯满酒,自己却抱着酒坛,一阵猛喝。
她伸手按住了酒坛。
酒落在他的胸衣上,他瞪圆着发红的眼:“你干什么?”
她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道:“你刚才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的……”
她故意把语音拖得很长。
酒能壮胆,也能乱性。
他忘记了她现在可能还爱着徐天良。
他扁着嘴,断断续续地道:“不错,……我要告诉你,狼崽他……完了,真正的完了,谁……谁也无法救他……”
话未说完,他的头已趴倒在桌上。
酒坛打翻了,酒液顺着桌面流淌,流过他的脸,沿着他的脖子和桌角往地下洒落。
她压抑着狂乱蹦跳的心,凑近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吧哒着嘴,一边吮吸着桌面流淌的酒液,一边嗫嚅着雁荡山……
她的脸刹时变得有些惨白,呼吸也骤然急促。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还想问个明白。
“是……是……”他咕噜了两个字,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他已醉得瘫倒了。
他已在他耳旁呼唤,摇着他的肩头,他已全无反应。
她站起身,拍拍手。
两名环应声而入。
她吩咐环服待闽佳汝在床上躺下,收拾好房间,然后退去。
她站在窗前,推开窗靡。
月光,夜风,扑入她的怀中。
怎么办?
怎样才能向徐天良警告?
闽少南若是主谋,一定会派入暗中在监视自己,要出府报信,是万万不能。
魏公府没有一个可靠的人。
爹爹钱振宇也不可靠,他不知对徐天良安的什么心。
得有个万全之策。
但是时间紧迫,已容不得她多考虑。
必须当机立断,立即采取行动,否则想迫上徐天良都不可能。
忽然,她心一动。
三叔钱百灯。
对,马上去找三叔!
她衣襟一扎,身子托地跃起,如同飞燕,穿窗而出。
城效古口关。
月色下静如巨龙的古山寺,默然地趴立在黑夜里。
没有灯笼,也没有油灯。
整个寺院里一片漆黑。
后寺院的天井里,站着六不和尚。
月光照着他冷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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