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鹏摇摇头:“我不要紧。”
李天奎对徐天良道:“冷公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称呼你徐公子。”
徐天良坦然地道:“人家都叫我狼崽徐天良。”
李天奎正色地道:“请徐公子进来说话。”
徐天良踏步走过胡大鹏身旁,跨进洞窟。
洞窟里,一张木床,两条板凳,一张小桌,木床右侧一个小神龛,上面盖着一块红绸布。
小桌上,搁着一只酒壶,两只酒盅。
四盏吊在小桌上空的油灯,将洞窟照得通亮。
徐天良没有客气,进洞窟后便在小桌旁的一条板凳上坐下。
李天奎扶着胡大鹏走进来。
胡大鹏在另一张板上落坐,与徐天良面对面地凝视着。
良久,胡大鹏颤声发出一声呼喊:“浩儿……”
徐天良冷冷地道:“胡门主,在我未弄清真实情况之前,请你不要这样称呼我。”
“你……”李天奎刚想开口说话。
“好。”胡大鹏截住他的话道:“请你不要称呼我胡门主,神鹰门主早已经不存在了,还有什么门主?”徐天良阴沉着脸道:“就依你,胡大爷请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李天奎忍不住插嘴道:“老爷上一次在深山涧,已将长白山鹿子村发生的事告诉你了,难道你不相信老爷的话!”
徐天良冷冰地道:“我现在谁也不相信。”
李天奎激动地道:“当时群狼窟的时候,我就在场,我就是证人,如果有半点谎言……”
徐天良打断他的话:“胡大爷,能否请他出去一下?”
胡大鹏朝李天奎摆摆手:“你出去”
李天奎翘了翘嘴,转身走出洞窟。
在挑起竹布帘时,他扭头对徐天良道:“老爷认出你是浩儿后,他日夜茶饭不思,想念你想得病倒了。”
窟内只剩下了胡大鹏与徐天良。
胡大鹏深吸口气道:“为了将事情说清楚,我打算从我认识徐洁玉说起,行吗?”
听到“徐洁玉,”三个字,徐天良猛地打了个冷噤,接着胸中蓬起了一团火。
他咬咬牙,默然地点点头。
胡大鹏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抹光焰:“当所我追杀神旗门门主刘金彪,进了长白山绝石岩……”
他将如何在归途遇到余洁玉,后借鹿子村徐家遇花毛狼崽咬死徐母,最后自己带徐洁玉回神鹰门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徐天良没吭声,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听着。
凭他的直感,他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话题又落到了鹿子村那可怕一夜。
胡大鹏伸出颤抖的手抓住酒壶:“大群的狼崽批一批地涌来,有计划的攻向后屋……”
酒壶颤抖着,酒洒落在小桌上。
徐天良神情冷漠,既没动,也没说话。
胡大鹏抓起酒盅,一饮而尽:“那群可恶的狼崽居然把我诱出了屋外沙坪……”
他没再往下说。
徐天良不用他说,也已知道了一切,因为后面的事是他的亲身经历。
但他不明白,师傅徐沧浪为何又另有一说,其中是何缘故?
胡大鹏放下酒盅,定定地望着徐天良道:“你可相信我的话?”
徐天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反洁道:“你很爱徐洁玉?”
胡大鹏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排,眸子中闪烁出光彩:“是的,我很爱她。”
徐天良股色冷峻地道:“你可知她是否爱你?”
胡大鹏一楞,不知他此间目的何在。
徐天良冷厉的目芒直盯着胡大鹏,唯恐他绝假话。
他认为此话,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胡大鹏像是提起这伤心事以的,但又无可奈何,于是轻声道:“看来我只有向你和盘托出了。”
徐天良沉静地道:“只有如此,才能让我相信你。”
胡大鹏不得不象白素娟与徐天良第一次离开深山涧时那样,再次问忆起那段不堪问首的往事。
“徐洁玉受皇祖亡灵组织之命,回来杀胡大鹏,夺育獒天书,但她却背叛了组织,随胡大鹏逃进了深山,生了个女儿,一年后皇祖亡灵杀手退到……”
徐天空没听到过这个故事,心潮骤然澎拜,但他表面上仍是冷得很。
他不愿意让胡大鹏知道自己内心的感情的变化。
刚生下九天的女婴坠入了断崖,徐洁玉身体虚弱无力再逃,她强令胡大鹏逃走,并要他育成獒去救浩儿,为她和女儿报仇。
胡大鹏的泪水籁籁面下,洒落在酒盅里,说到最后竟是声音硬塞,发不出声来。
男儿有泪不轻叹。
堂堂的神鹰门主,曾叱咤风云的胡大鹏居然泣不成声,可见他伤心的程度。
徐天良咬咬牙:“你说的全是真的?”
他明知他说的是实话,却仍然发出如此一问。
与此同时,他胸中的火焰已变成了熊熊的怒火。
是自称祖亡灵的西门复,害得他家毁人亡,而刚刚满月便被“送入”了大漠狼窟!
他耳边犹似响起了徐洁玉的声音:“浩儿,替娘报仇!”
胡大鹏突地站起,闻手擦去泪水、走到小神龛旁,揭开了红绫布。
小神龛供着徐洁玉的画像。
那张曾被撤过狼崽的画像,虽然已经有些发黄了,但像上的人依然那样美丽,显得无比圣洁。
徐天良的心房一阵猛烈的跳动,几乎要从板凳上跳起来,但他却强忍住了。
胡大鹏打开神龛,颤巍巍地捧出画像,回到小桌边。
他将画像搁到徐天良身前,道:“这是浩玉在断崖边命我逃走时,交给我的自画像,信不信则由你了。”
徐天良瞧着画像,心中顿时翻起一股热浪,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胡大鹏指着自画像的右下角:“这是她的亲笔信。”
画像右下角两点梅花,仔细看过却是“浩玉”二字的图案。
徐天良压抑住滚浪的热浪,镇静地道:“她死了?”
胡大鹏点点头,眼中又有泪珠落下。
“不,”徐天良摇摇头道:“她不会死。”
胡大鹏轻抚着画像道:“她死了,十多年来,我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打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徐天良凝目道:“也许她藏身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被西门复囚禁在某个秘密之地?”
“不会的,”胡大鹏流着泪水道:“不是我吹牛,只要她还活着,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打听到她的消息,所以她一定是……”
话音顿住,他又无法再说下去。
徐天良眸光一闪,抿抿嘴道:“我问你一件事,你们当年在深山林小屋中生下女婴时,是用什么布包裹她的!”
胡大鹏没有犹豫:“当时因为找不到接生婆,是我替她接的生,就用洁玉一件内红衣兜将她裹了起来,后来就一直用那衣裹着,本想下山去买些衣服,不料夜里杀手就追来了。”
徐天良道:“那红兜上是否有一白莲花蕊,上面用红线缀了个玉字?”
胡大鹏讶得瞪圆了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天良没答的话,在考虑是否要将白素娟的事,现在就要告诉胡大鹏。
胡大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又道:“浩儿……”
徐天良冷声截住他的话:“我说过了,你不要叫我浩儿。”
胡大鹏伸出颤抖的手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话?”
徐天良想了想道:“我相信。”
胡大鹏眼中光亮灼炽:“你既然相信我,为什么我不能叫你浩儿?”
徐天良冷若冷霜:“因为这次我来这里,不是来认父的。”
胡大鹏诧道:“那么你来干什么?”
徐天良凝视着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杀你。”
胡大鹏更是惊诧莫名:“杀我?”
徐天良加重了语气:“是的。”
胡大鹏轻叹一声,显得异样的冷静:“为什么?”
徐天良凝眉道:“你可认识八绝文狂徐沧浪?”
胡大鹏端然地道:“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他是你什么人?”
徐天良正色道:“他是我师傅,是他在狼窟中将我带大的,教我武功及学识。”
胡大鹏皱皱眉道:“是他叫你来杀我的?是因为我育獒对付他的狼群?”
徐天良摇摇头:“不,他并不知道你在育獒。”
胡大鹏脸上透出几惊异:“那为什么?”
徐天良想了道:“他说的你霸占了徐洁玉,并伤害了一个帮助徐洁玉为娘报仇的人。”
胡大鹏缓缓地板凳上坐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他是谁了!”
徐天良沉声道:“你知道他是谁?”
胡大鹏木然地道:“他就是教洁玉赤逮狼崽那个男人。”
徐天良点点头。
胡大鹏抓过桌上的酒壶,猛喝了一口,叹口气道:“说实话,当时我也待他太过份了,我见他叫洁玉*了衣服,教她什么赤身逮狼的绝技时,愤怒使我丧失了理智,我制住了他,叫人砍下他的右臂,挖去了他的左眼,将他扔进了深山沟里……”
徐天良脸上肌肉在抖动,心中泛起一股暴戾的冲动。
狼群相互间的撕咬,金陵宝藏洞穴的屠杀,雁荡山后山崖草坡的“四命换一命”,一幕幕在他眼前闪动。
他霍站起,寒光一闪,天神剑架在了胡大鹏的脖子上。
他双目*,两颊青突凸,咬着牙道:“人为什么要这么狠毒,甚至比凶残的狼更甚!”
胡大鹏抖着手,但神情却十分镇定地道:“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怨你的,这是我应处的报应。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是上天的安排,但我求你一件事,你杀了我之后,一定要帮找育出獒,消灭大漠西子庄那群凶狠、杀了西门复,为你娘报仇。”
涂天良扁扁嘴,缓声道:“你一定要求我这么做?”
胡大鹏噙着泪道:“这是的你娘临死前的遗言,我已向她发过重誓,决不会违背誓言。”
“可是,她也许……”
“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乞我原谅你?”
“你既然不肯承认是我的儿子,又负师命在身,我不会为难你,你动手吧。”
徐天良默然无语。
胡大鹏虽然相貌与自己大相径庭,但这份傲气却是十分相像。
难道他真是自己的爹爹?
胡大鹏挺直了身子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话音刚落,寒芒在窟内流动,一线血水从天神剑刃锋隐过。
“当!”天神剑已然入鞘。
徐天良左臂鲜血涌出。
“浩……徐公子!”徐大鹏从板凳上跳起来,隔桌抓住了他的左手。
他焦急、关切之情,已尽表溢在这一个情不自禁的动作中。
徐天良心中一阵激动,但却未露于形色,冷管地推开他的手道:“我不碍事。”
胡大鹏缩回手,眼中闪着泪花:“你原谅我了?”
徐天良心中一惊,沉声道:“你能原谅大漠狼群吗?”
胡大鹏沉默片刻,毅然地道:“不能!除非我能再见到洁玉,取消我的誓言。”
徐天良凝视着他片刻、缓缓地坐下、轻抚着徐洁玉的画像,道;“希望师傅能原谅你。”
胡大鹏嘴角扯动了几下,才进出一句话:“谢谢你,徐公子。”
徐天良轻声地道:“你不用谢我,你该谢她才对。”
胡大鹏知道他指的是徐洁玉不觉泪水又滚落下来。
他跟着坐下,轻咳了一声道:“如果她不是真心爱我,如果你没有送我这幅自画像,你今天就杀了我?”
徐天良点着头,冷森森地道:“你必死无疑!”
胡大鹏感叹地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目光注视着徐天良好一阵子,才道:“那位与你一同到深山涧来的女扮男装的白公子,就是我的女儿?”
徐天良沉吟了片刻,注目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就是那个身着徐洁玉红衣兜的女人。”
胡大鹏苍白的脸变得红润了,激动地道:“我见到她时就怀疑她是我的女儿,她怎么长得与洁玉那么像?她的出生日与我女儿刚好差九天,九天不正就是我女儿坠下断崖的日子!
可惜当时她是女扮男装,又与你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证据,所以当时不敢贸然相认,现在她既有洁玉的红兜,就必定是我们的女儿无疑了。”
徐天良心中也感到一种激动。
白素娟果真是自己的妹妹!
胡大鹏搓着颤抖的双手道:“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哪里?她可好?她是否受过苦?她知道不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箭似地射向徐天良。
徐天良沉住气,慌不忙地道:“她叫白素娟,是华山阎王娘娘宫的小公主,江湖人称她为华山小艳女。”
胡大鹏眉毛扬起,瞳仁深处闪过一抹棱芒:“原来当年是百毒娘子孙三娘救了她,真是幸运,苍天有眼!”
他合起双掌,仰面向窟顶拜了拜,低头对着徐洁玉的画像:“洁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浩儿和那还未取名的女儿都已经找到,浩儿他……”
话音顿住,他瞅了徐天良一眼,又改口道:“女儿当年被百毒娘子孙三娘救了,现在已长大成人,取名叫白素娟,是阎王宫的小公主,人称华山小艳女,我曾经见过她,她长得漂亮极了,就和你一模一样,浩儿他……”
他说着,泪水滴落到了画像上。
“唷!对不起……”他忙用衣袖角,小心地揩去滴落在像上的泪水:“我实在太高兴了。”
徐天良心中感慨万分。
他还从未见到过世上居然有这么痴情的男人,他自叹不如。
胡大鹏抬起头,对徐天良道:“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徐天良点头道:“你放心,他是我妹妹,我自会好好照顾她的。”
胡大鹏眸子陡地放亮,脸上顿时光彩照人,精神格外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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