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宝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柴堆。
火劈啪地烧了起来,火光使空中的明月暗然失色。
过道口前的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条狼的尸体,满地都是红红的血。
乱了阵脚的狼群,乱哄哄地在院子里奔突着绕圈子,嗷嗷怪嚎着,但却毫无退却的意思。
徐洁玉在屋内观看着,微微泛白的脸上罩着一层严霜。
一声特别的狼嚎声。
狼群安静下来,又开始有秩序的逛荡。
姜青宝瞪圆着眼,借着火光极力搜索着,想找出狼群中的狼头。
他的眉抟攒成了一堆。
这绝非一群普通的狼群!
他的心陡地沉了下去。
此时,有几条狼退出院外。
“它们想干什么?”胡大鹏问,“是不是要退却了?”
姜青宝缓缓地摇摇头,惶惶地答道:“不知道。”
胡大鹏瞪着眼:“你也不知道?”
姜青宝苦兮兮地一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我们也许遇到了对头,这群狼实在是太狡猾了。”
胡大鹏不以为意地反诘道:“你认为我们斗不过这群狼?”
姜青宝抬头看看天空,未置是否:“已是四更了,只要我们坚持到天亮,我们就赢了。”
胡大鹏侧头看看外屋窗户,大声道:“坚持到天亮,我看绝不会有问题。”
片刻之后,院墙上出现了几条大狼。
这几条狼彼此簇拥着,像是一个整体,从墙上跳进了院子里。
立即有二十几条狼围拢过去,前后左右站定,仿佛是在警戒。
几条大狼分开,围成圈子,圈中蹲着一条显得有几分老迈的肥狼。
这狼与一般的狼不同。嘴筒圆阔,尾巴短秃,肚皮上的白毛特别多,尤其特殊的是,它的两条前腿很短,像是胸膛上长出的两只小犄角。
“这就是狼头?样子难看极了。”胡大鹏皱着眉问。
“不,这不是狼头,是狈!”姜青宝举着火把道。
“狈?”胡磊鹏惊讶地道:“它怎么会是狈?”
李天奎一旁抢着道:“狈的前腿短,自己无法行走,但它的后腿长,只要有狼扶着它,它便能和狼跑得一样快。”
“哦!难怪刚才有两条狼架着它。”胡大鹏缩缩鼻子,“不过,我也见过不少狼,怎么从未见到过狈?”
姜青宝道:“狈这家伙生性奸诈狡猾,深藏在狼群之中,如不深入狼窝,很难见到它,所以有句话,要逮狈,与狼睡。”
“嗯。”胡大鹏点点头,“群狼把狈抬来想做什么?”
李天奎已掩不住语气中的惊慌:“一定是要狈出主意当军师。”
说话是,几条大狼抬起狈,在二十几条狼的前呼后拥下绕着院坪走了一圈。
可惜距离太远,否则,胡大鹏真想一掷金刀,将这头难看的狈,钉死在地上。
狈回到原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声音像鬼叫,十分难听。
胡大鹏咬了咬牙齿,心里感到不舒服。
忽见狈趴在地上,用两个小前爪挠了两下地。
狈身旁的一条大狼,昂起头发出一声嚎叫:“呜哇——”
姜青宝眼中闪过一亮棱芒。
这就是狼头!
接到狼头的命令,狼群立即散开分成两路。
一路狼退出了院子。
一路狼奔到外屋临院的另一例墙角,开始用前爪扒墙根的土。
剩下的二十余条狼,仍守地狼头和狈的身旁。
“狼想打洞?”胡大鹏好奇地望着扒土的狼,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狡猾的狈!居然想打洞进屋的主意。”李天奎忿忿地道。
“打洞进屋?”胡大鹏心陡地一颤,似乎感有些不妙。
“刷!刷!刷——”狼爪扒土扒得又急又快,土墙灰高高扬起。
“你听。”姜青宝铁青着脸道。
胡大鹏转过头,刹时,脸色倏变。
后院里屋墙外,也传来了狼群扒土的刷刷声。
狼群为什么要扒里屋的墙土?
难道狼群除了对付徐洁玉之外,还要对付浩儿。
“这……”胡大鹏感到有些慌乱。
姜青宝沉声道:“看来这些狼除了对付夫人之外,想对付公子。”
胡大鹏道:“去里屋将公子拖过来……”
“这不行!”姜青宝摇摇头道:“恐怕我们对付不了狼群的前后夹攻。”
胡大鹏浓眉一竖:“咱们冲出去。”
“这更不行。”姜青宝仍摇头。
胡大鹏绷起脸道:“你以为这些狼能围得住我?”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姜青宝冷静地道:“狼群当然困不住你,但是在上百条恶狼围攻中,要保证夫人和公子万无一失,恐怕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院角的狼打洞的速度很快,眼看跳进坑里刨土的狼,只有尾巴留在外边,说明墙洞即将打穿了。
“你说该怎么办?”胡大鹏焦急地问。
“我有办法。”随着话音,徐洁玉从外屋窗户里跃了出来。
她已换了一身装束,青衣、青褂、青裤,腿上绑着绑带,右手握杆套钩,左手捏住一把尖刀。
胡大鹏情急之下,未曾仔细思打量她为何如此打扮,心中急声问:“有什么办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住了狼头,狼群就会不战自退。”徐洁玉话未说完,人已跃进了院坪里。
一声狼嗥。守在院坪里的二十余条狼一齐扑向徐洁玉。
“洁玉!”胡大鹏见状,一抡金刀,也抢进了院坪。
为救妻子,他已别无选挥。
“上!”姜青宝举着火把,跟着冲了上去。
眼下除了逮住狼头,逼退狼群之外,也没有别的良策了。
呜哇声响成了一片,院角的狼停止刨坑,一齐转向胡大鹏扑来。
胡大鹏大发神威,金刀横劈直砍。
狼头架起狈跃上土墙就跑,但其余的狼却攻势更猛。
徐洁玉厉声中追出墙外。
胡大鹏恐她有失,匆忙衔尾急追。
追出墙外,越过前坪,直到村口石碑前的沙丘地里。
徐洁玉不见了身影。
沙丘地里到处都是狼。
狡猾的畜牲,居然在这里还设有埋伏!
狼群一边向胡大鹏攻击,一边灵巧地躲闪着金刀,它们退中有进攻,进攻中防守,攻防给合,往来不定地转着圆圈,把胡大鹏紧紧困在核心。
沙丘的沙地迟滞了胡大鹏的脚步,狼爪扬起的沙尘时时蒙住了他的眼睛,使他金刀的威力在减。
狼群居然会利用沙丘地形来困住敌人。
难道这群狼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群?
他困惑不解。
土屋后院坪里。
姜青宝双手握着火把,狂呼乱吼,在群狼围攻下中,闪转窜跳,拼命厮杀。
李天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里屋情况不明。
忽然觉得自己是掉在了什么陷阱中。
是什么陷阱,谁人设的陷阱,他不知道。
呼!一条狼搭上了后肩。
他右手往后一熠,火把戳在狼脸上,狼嚎叫着蹦开了。
不料,他左手的火把却被另一条狼顺势咬住。
他极力想甩开咬住火把的狼,没能办到,却又被另一条狼搭上后肩。
他只得弃掉火把,把搭的狼甩出丈外。他失去火把后,立即被狼群逼到院墙角。
狼群围住他,划开一个三角。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群经过精心训练的狼群。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
他明白,抵抗是毫无意义,唯一能招至的,只是这群狼更疯狂的复仇。
他垂下手,静待死神的到来。
狼渐渐逼近。
他只觉得眼一片青虚虚,绿光闪闪,三角越逼越紧,越逼越近,他已感到了狼嘴里呼出来的热气。
狼的长嘴一口咬在他的颈脖上。
他不害怕,也不感到意外,从第一次逮狼起,他就知道他注定要死在狼嘴下。
村外沙丘的搏斗还在进行。
胡大鹏虽然被困,摆不平眼前的这群狼,但狼群却也奈何他不得。
胡大鹏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场厮杀只怕要持续到到天明。
他咬了咬牙!
突然,响起一声长长的怪鸣,接着是声狼嚎。
群狼闻声一齐掉头奔突,争先恐后窜出沙丘,刹那间,大地一片空旷,不见了一条狼影。
“洁玉!”胡大鹏运功呼喊。
喊声响透云霄,四野嗡嗡回响。
然而,没有徐洁玉的回声。
“浩儿!”胡大鹏又呼喊一声,发疯似的往回跑。
土屋里不见了一人。
姜青宝、李天奎不见了。
守护里屋的两个汉子也不见了。
奶妈和两名丫环也没有了影儿。
连院坪里的尸体都已消失。
剩下的只是血迹,血腥,血风,和那在半天瑟瑟发抖的惨淡的月光。
“浩儿!”他发疯似的呼喊着,从屋里奔到屋外。
“冬!”金刀掷在地上。
“嗤!”他屈膝跪在狼血中。
“洁玉——浩儿——”他仰面向天,扯长嗓门呼喊。
良久,良久。
他嗓子哑了,呼喊变成了嘶叫。
他终于疲倦了,抱着头俯到血地上。
东方透出一线曙光,接着升起一片段红。
霞光涂抹在他的身上,将全身染得通红,分不清是血还是阳光。
他突然抬起头,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天边刚露出头的太阳。
他发现太阳像是狼头,正朝他张着血盆大嘴。
他霍地站起,举起沾满狼血的双手,朝着天空,斯哑着声音叫道:“该死的狼群!这血海深仇……”
他抨然倒地,晕死过去。
第四章 死亡谷上的裸婴
塞外大漠。
一望无际的黄沙。
一片无尽的黄色。
绵绵无尽的路,生长在路旁疏落而干枯的茅草也是黄的。
疮痍满目的荒凉。
无法忍受的寂寥。
空旷的天空万里无云,即使有偶而飘过的云朵,也因害怕这里的寂寞与空虚,无意停留,匆匆而去。
这里是大漠的鹿子原。
鹿子原。
鹿村。
是两个相似的名称。
两个不同的地方。
鹿子村在长白山,曾是徐姓人氏寄望发达的基业地。
鹿子原在塞外大漠,是块被称为死亡谷的坟地。
鹿子原是死亡的颜色,然而在这块坟地里,在这茫茫的沙雾之中,却孕育着生命。
沙地里躺着一个*的婴儿。
是个十五个月的男婴。
微长的脸,向上挑的眉毛,高隆的鼻梁,稍扁的嘴唇……
生就富贵相的浩儿,经历十个多月后,被狼群叼到了塞外大漠死亡谷。
他身边围着九只狼,还有两条伸着长舌的大母狼。
不远处的沙坡上蹲着七、八条大狼,和它们的军师爷丑八怪的狈。
他并不感到害怕。
十个月来,在他浅浅的意识中,他对狼已经习惯了。
他感到的只是口渴与饥饿。
他挥动着小手,蹬着脚,竭力扭头望着两条大母狼腹下垂着的*,那里有击要的赖以生存的乳汁。
人一生下来时,便有求生的渴望和本能。
他也一样。
狈举起细短的前爪,龇牙咧嘴地摇摇头,难听地嚎叫了一声。
两条大母狼跟着叫了一声,扬起了前爪。
九只狼一涌而上,围住浩儿又啃又咬。
它们咬他的手、脚、胸、腰,唯独不咬他的脸。
他感到了剧痛,拼命地抖动着手脚,大声哭嚎。
他模糊意识中,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他感到了潜识的失望和恐惧。
狼在欢跳着,咬他,戏耍着他,那场面就像是一群猫在戏弄着母猫逮来的一只小耗子。
他哭声渐渐减弱,拼命的挣扎变成了蠕动。
沙坡上的狈用前爪刨了刨沙土。
两条母狼低嚎了一声,将狼赶开。
浩儿浑身鲜血淋淋,变的像个血肉丸子在抖动。
他已精疲力尽,奄奄一息。
两条母狼走过去,用舌头舔干净他身上血,然后将*凑到他脸上。
他猛地挺起头,小手抱着母狼的肚乳发疯似地拼命*。
吸过一条母狼的乳汁后,另一只母狼又凑拢过去。
几只狼崽想过来急抢奶吃,却被母狼凶狠狠地避走。
“呜哇——”狈身旁的狼头,仰天长嚎。
母狼扭扭身子,低头叼起浩儿,带着狼崽,向沙坡另一侧奔去。
一条类似山谷的沙丘。
沙丘上竖着一块石刻,上书:“死亡坟地。”
石刻比鹿子村前的石碑要小,但要高出许多,远远看去,就像是插在被处斩犯人后脖上的长标。
石刻和长标一样,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石刻后的死亡谷,是一片神秘而可怕的土地。
神秘的是,谷内终日阴风凄惨,沙雾弥漫,且日夜闪烁着鬼火与磷光,有人说这里面埋藏着一大批宝藏,还有一本当年江湖神谷门门主燕神飞的神剑秘笈“倒悬天地”。
可怕的是,几十年来想发财的,想得到神剑秘笈的,想揭开死亡谷之谜的,武林前辈、成名剑客及身怀绝技的亡命之徒,踏入死亡谷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少林高僧普济大师也是如此。
真正的死亡谷。
凡进入死亡谷的人,没人能出得来。
因此,“死亡坟地”的石刻,变成了生与死的界碑。
近十年来,没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母狼叼着浩儿,率着狼崽,奔进了死亡坟地。
沙雾翻滚,瘴气逼人。
根本就没有路,孤家荒陵在沙雾中影影绰绰,变幻不定。
就像大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
母狼经直往前奔,狼崽唬着脸紧跟其后。
遇着墓穴往前跃。
遇着“河流”往前跃。
遇着“深渊”也往前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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