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奉法急忙道:“不行!倘若让庄主知道了,谁担待得起?”
伍奉旨仰面盯着他道:“你不说,我不说,庄主怎会知道?”
钟奉法仍在犹豫:“可是……”
伍奉旨咬牙道:“你不去,我去,揭开这个疯和尚的谜,我总放心不下。”
说罢,他迈步就往西北道走。
“哎,有话好商量!”钟奉法叫嚷着。
“此事没有什么商量的。我已决定了。”伍奉旨没有回头。
“等一等,”钟奉法大步追了上去,“好,我与你一块去。”
西子庄法规很严,与伍奉旨出来办事,若惹了祸,谁也逃脱不了责任。
万福酒店。
一家很小的酒店。
六张桌子,二十四条木板凳,其中有两条缺了一只腿,外加一个小酒柜架,这就是堂店的全部摆设。
但是。因为酒庄处在西北交通要道上,店内伙房有一名出色的厨师,所以店虽小。生意却特别好。
此时,正是晚餐时候。
店内坐无虚席,桌旁还有人在等着座位。
徐天良来到店门前。
他打算在此吃晚饭,再赶一程夜路,去前面的里仁镇。
目光透过竹笠边缘扫过堂内,不觉眉头一皱:哪来的这么多人?
他缩了缩肚腹,退后一步。打算离去。
尽管他连午饭也没有吃过,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仍打算饿着肚皮赶到里仁镇。
他的身份,加上现在的这副面孔,使他不愿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突然,堂内有人叫喊:“喂,你过来!”
这是叫谁?店门外没有别的人在。
他觉得有些儿奇怪。
“叫你呢!”
店堂内的墙角里站起了一人。
徐天良见到此人,不觉心中悚然一惊。
六不和尚!
徐天良犹豫了一下,随即走进了店里。
他在阎王娘娘宫时,钱小晴已将六不和尚逼孙三娘替他解毒的事告诉了他。
他走向墙角。
墙角搁着一张矮板凳。
矮板凳上摆着酒莱。
而六不和尚就盘腿坐在地上。
这个见缝插针,就地设宴的办法,恐怕只有六不和尚才想得出来。
六不和尚指指地道:“请坐。”
徐天良依着墙壁,一屁股坐了下来。
六不和尚拍拍手:“小二,换两个菜,添一坛酒。”
说话间,他从衣袖里摸出锭银子,搁到地上。
小二见到银子:高声呼应着,赶紧往这边送酒菜。
六不和尚待换过酒菜后,抓起酒坛子斟了两碗酒,压低声道:“徐公子请!”
徐天良伸手按任酒碗:“这位大师。你认错人了。”
他故意翘起竹简,让六不和尚看到他的长满脓包的脸。
他从华山西峰化龙池下来,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为他而来的武林中人,可谁也没认出他来。
连青城派屠龙神剑霍长青,也只是朝他竹简下瞟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难道六不和尚还能认出自己?
六不和尚浅笑道:“本僧什么都不行,唯有眼力不错,你不认我,可我仍然认得出你,嘻嘻!”
徐天良沉吟不语。
六不和尚是真认出了自己,还是在有意试探?
六不和尚凑过头道:“你是不是去过鬼见愁涧化龙池了?”
徐天良闻言,轻叹口气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六不和尚没理睬他的叹息,却仍追问道:“本僧问你是也不是?”
徐天良无奈地点点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六不和尚仰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道:“塞翁失马,安知祸福?”
徐天良眼中棱芒一闪。
六不和尚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不和尚晃着空酒碗:“请。”
徐天良端起了酒碗,一口饮尽,然后抿抿嘴,低声道:“请问大师的真实身份?”
六不和尚放下酒碗,抖抖衣袖,端正地道:“蒲团少林不法寺六不大师。”
徐天良见状,放下酒碗,就欲起身。
“哎。”六不和尚挥手拦住他道:“你还没有吃饭,怎么就走?是嫌酒菜太差,还是看不起本僧?”
徐天良冷声道:“大师既然不肯实话相告,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六不和尚板起脸道:“你这么说,就太不对了。”
徐天良凝目道:“有什么不对。”
六不和尚扁扁嘴道:“不管怎么说,本僧两次救过你的性命,无论你愿不愿意我救你,我毕竟救过你,救过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用这种态度对我?”
徐天良咬住了嘴唇。
六不和尚继续道:“另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该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问也是白问,你的事,全都能告诉我吗,我想一定也不可能。”
徐天良深吸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带着歉意地道:“六不大师,对不起。”
“哈哈哈哈。”六不和尚放声大笑。
笑声招来满堂忿忿的眼光。
六不和尚拱着双手,环场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
徐天良一开始埋头吃喝,再没有说话。
六不和尚也闭口不语,陪徐天良吃喝。
两人吃得很快。
一盅茶的功夫,已洒主菜尽。饭也吃去了小半桶。
六不和尚签着牙.将头伸过木板凳,悄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徐天良低声道:“和大师一样,有难言之隐。”
六不和尚笑着道:“六月的债;还得快,有你小子的!”
他话音至此突然一顿敛住笑容,沉声道:“此去火鹤楼。要格外小心。”
徐天良神色未变,心中却暗自一声冷哼。
原以为六不和尚什么都知道,这一次他却儿猜错了。
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双锁山义胜庄,而不是什么火鹤搂。
六不和尚却神秘地道:“火鹤楼楼主姓苏名三泰,外号火霹雳,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更有一手霹雳掌和霹雳弹暗器,无人可敌,而且……”
徐天良故意打断他的话道:“他真是那么厉害?”
六不和尚急忙道:“你可千万不能轻敌,若要战胜他,你得去水晶宫找水母娘娘,请她赐于你水玄衣。否则,你那一摆剑式,一定让你来丧命在他霹雳掌下。”
徐天良怀疑六不和尚是在说什么神话故事,翘起微歪的嘴道:“真的?”
六不和尚认真地道:“哎呀!瞧你这模样,好像是不相信我的话。那就糟糕透顶了。”
徐天良浅浅一笑,手扶正了竹笠。
时辰不早,他无心与六不和尚说笑了。
六不和尚拍着前额道:“罗有什么法子,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呢。”
徐天良站起身来:“当我遇火霹雳苏三泰时,就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了。”
六不和尚霍地踮着站起:“到那时候,你相信我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哼。”徐天良抢腿就走。
“哎!”六不和尚抓住徐天良的手,“还有一个补救的办法。”
徐天良沉得有趣,偏过头去。
六不和尚贴在他耳边道:“你与苏三泰交手时,若觉得火气攻心,无法支耐,就不顾一切地往地上一倒,一然后左滚三下,右滚三下,再跃起你的踏雪无痕劝轻功逃走,这样你虽受伤,却不至死,仍可去水晶富找永母娘娘。”
徐天良陡然一动,低声道:“可我不认识水母娘娘呀。”
六不和尚翘起嘴:“这我倒忘了,来,给你一件信物,你拿它去找水母娘娘,不怕他不帮你。”
六不和尚把手伸进内衣里,摸了半天,摸出颗小铜纽扣。塞到徐天良手中。
徐天良拱拱手:“谢了。”
他转身走出万福酒店。
他心中有了一丝希望。通过这颗小铜钮扣,也许能弄清六不和尚的真实身份。
除了这次之外,六不和尚每次都能知道,旨令要他去的地方,他该庄主西门复给他派来的帮手。
但,从六不和尚的行径与表现上看,却又不像是西门复派来的帮手。
他捏紧了手中的小铜纽扣。
他究竟会是什么人?
西北道口,一线阴影朦胧。
时已近黄昏,暮色将临。
路上行人,已渐稀少。
徐天良想着心事,缓步行走。
忽然。他心弦抖动了一下,眉皮不觉一皱。
一种特殊的敏感和嗅觉,使他感觉到路旁的小树林中藏着人。
一共是两个人,而且是两位武功极高的高手,一高一矮。
当他知觉麻木的时候,就是有贴身在他身后用刀砍他,他也不会知道。
这是佛门中忘掉自我的最高境界。
当他敏性处在颠峰的时候,他与狼一样的敏感,能得到超水准的发挥,百丈之内的任何一物,一小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与心灵的感觉。
这是魔道中万物于我足下的最邪魔境。
他仍然缓步走着。
他没有看,也没有听,只是凭感觉,他已知道了藏在林中的两个人,是西子庄的左右护法。
钟奉法与伍奉旨来干什么?
他俩为什么要藏在路旁的小树林中?
他骤然加快了脚步,刹时消失在路道转弯处。
他绕了一个小圈,用绝顶的轻功于迂回到路旁的小树林中。
路口,两颗树干后,果然贴身站着钟奉法和伍奉旨。
看来,他俩并非是在监视自己。
他俩在等谁?
他悄然拔高而起,落在一棵大树树权上。
他轻功卓著,落杆枝叶未动,树梢鸟儿不惊。
钟奉法和伍奉旨全然未觉。
树极处视线角度很好,俯视下去,既能看到躲在树后的钟奉法和伍奉旨,也能看到大道口。
大道口上摇摇摆摆走来了六不和尚。
一声短短的昭哨,钟奉法和伍奉旨双双从树后跃出。
两人一前一后,将六不和尚堵住。
六不和尚惶声道:“你……要干什么?”
伍奉旨络腮须钢针似地竖起,瞪着泛红的眼道:“到林中说话!”
徐天良正欲跃过树极,靠近大道,忽见伍奉旨和钟奉法将六不和尚带进林中,便忙伏身不动。
伍奉旨恰将六不和尚,带到徐天良藏身的大树下站定。
六不和尚手拱起僧袍袖,前一下后一下地向伍奉旨和钟奉法作揖:“二位壮士、英雄、豪侠、你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为难小和尚。”
他那模样带着几分明显的做作,滑稽可笑已极。
钟奉法微眯起吊睛眼,拍拍背上的刀柄,打着强盗口腔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此道,留下买路财。”
伍奉旨接口道:“若无买路财,管杀不管理!”
这几句老掉了牙的强盗拦路抢劫的口语,从西子庄左右护法口中吐出来,也是十分可笑的。
然而,徐天良却没有笑。
他满脸冰屑,目光冷峻。
两位护法是在演戏,还是真不认识六不和尚?
如果两位护法真不认识六不和尚,那么六不和尚就不会是西门复派来帮自己的人了。
“大爷饶……命!”六不和尚“扑”地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呼饶命。
见到六不和尚这副模样,连徐天良都弄糊涂了。
六不和尚究竟会不会武功?
钟奉法和伍奉旨满脸困惑,相互递了眼色。
伍奉旨沉声喝道:“少装蒜,快把银钱拿出来!”
“哎,马上拿,马上拿。”
六不和尚应诺连声,从中掏出小布袋,再从衣兜里摸出一叠银票,搁到地上,“二位大爷,这银袋里有五绽银绽,五两的三锭,十两的两锭,还有十两钱三分碎银。
银票十张每张二十两,总共是二百四十五两两钱三分银子,小小数目,不成敬意,请二位大爷笑纳。”
二百四十多两银子,对于一个云游和尚来说,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了,但六不和尚似乎很不在意。
银子数目虽然不小,但西子庄两位护法,决不会为这区区银子而动心,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徐天良敛声屏息,静眼观看。
伍奉旨眼珠子转了转:“将衣服也留下来!”
“大爷……”六不和尚拱着手摄求情。
伍奉旨冷声道:“脱!”
六不和尚叹口气,咕噜道:“秀才遇了兵,有理讲不清。本僧倒不是吝啬这件衣服,只是夜里天冷,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他虽然咕噜着,但还是乖乖地脱下了衣服,脱得只剩了一条裤衩。
伍奉旨和钟奉法面面相觑。
他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这事若传到庄主耳中,那还得了?
徐天良在树极上凝了目。
他也没想到六不和尚会如此。
六不和尚摸摸光头,然后双手抱住屯双肩:“冷……冷死人了,我可………以走了吗?”
未等两位护法说话,他转身就走。
伍奉旨和钟奉法做了个手势。
钟奉法犹豫了一下,随即竹杆似的身躯往前一趋,一道冷芒从肩背上跃出,劈向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是个窝囊废,一刀劈了他,谁会知道?
钟奉法刀法极快,徐天良在西于庆见过他的身手,想要阻拦已是来之不及。
这是快逾闪电的一刀,准确、悍狠,迫魂夺命!
六不和尚似是不觉,仍不紧不慢地走着,抱着双肩的手打着哆嗦。
利刀劈到六不和尚头上,将其身子一劈两半!
刹时,徐天良怔住了。
钟奉法的刀斜垂着,满脸是惊骇。
伍奉旨的棱形脸上双眼闪着红光。
六不和尚畦哇大叫着:“瘦个子大爷,你也太不讲信用了本僧银钱衣服物都留给你们了,你怎么还用刀劈我?”
钟奉法刚才这一刀,明明劈在六不和尚头上,却是劈了一空,那劈开的身子就像是一个影子!
钟替法缓缓地将刀插回鞘内,瞧着六不和尚道:“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