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头缓声道:“育獒有五难两险,实非一件容易的事。”
白素娟急着问:“哪五难?”
这小丫头对新鲜事是特别的好奇。
驼背老头道:“第一,獒种难寻,这里的獒种,并非是单纯的狗种,而是要在挑好狗种的前提下,精心培育獒种……”
徐天良微闭了眼,不用驼背老头继续解释,他已明白了第一难的全部内容。
把挑好的狗种,一公一母,分头检在同一间黑房里,让它们一道长大。
它们见不到其它的同伴,见不到天日,见不到生人。
它们无法亲近,无法*,充满着只是灼炽和焦急,就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把它们驯面凶狠、勇猛的獒种。
“唷!真不简单。”白素娟听完育葵第一难之后,感叹地叹了口气。
“第二难,獒种长大之后,只能*一次,*的时间当在二月二十八日,或是八月十五中秋夜月光下进行。”
驼背老头顿了顿道:“獒种在那天夜里是否发情,这说不一定,那天夜有没有月亮,又是一个问题。”
白素娟喟然道:“真是太难了!”
“难的还在后头呢。”驼背老头缓声道:“第三难,*成功之后,*下仔必须是在腊月数九寒冬,或是酷暑盛夏之夜,而且产仔必须是九个。”
“九个?”白素娟皱起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九个?”
驼背老头道:“九是鼎盛,九九归一,九九出一,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行!”
白素娟瞪大了眼:“哪有这么巧?”
驼背老头沉声道:“所以说育獒难。”
徐天良默然地听着。
幸亏育獒难,否则狼早就来迹了。
驼背老头继续道:“第四,幼獒难留,在九仔产后十五天,即要把九仔放入封闭的地窖中,不让它们见到*,不喂食,也不喂水,让它们在绝境中相残食……”
好毒狠、残酷和育獒法!
徐天良眼中绿芒顿炽。
驼背老头沉浸在自己叙说之中,没注意到徐天良眼神的变化,犹自道:“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剩下最后一个,便是九狗一獒,不过,只剩下最后一个,还要能很好地活着,这种情况也极少,往往会是同归于尽,或是留下个残废之体。”
白素娟喃喃地道:“简直不……可思……议。”
驼背老头沉静地道:“第五难,以上叙述的只是一般的育獒法,因各种狗的习性不同,各地的气候、环境不同,育獒法也应因地制宜,相应改变,这就需要长期的摸索,在具体育獒过程中,找出正确的育獒法。”没想到育獒这么难!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白素娟问道:“还有两险?”
驼背老头端正了身子道:“第一险,在育獒过程中,狼知天敌降生,惶惶不可终日,会向育獒人发动群狼围攻,不惜狼命也要把幼獒咬死,纵是主人请来打狼高手,狼也会前扑后继与人拼死一博。”
徐天良终于明白,刚才满山狼嗥声,是狼群之间的相互告警,准备采取大规模的联合行动,对付可以育出的幼獒。
白素娟秀脸变得有些苍白。
她在华山曾经与狼打过交道,知道狼群的厉害。
驼背老头唬着脸道:“还有一险,是来自獒的本身,万一有幸育出獒,也很难驯服,稍不得法,育獒人便会丧身獒口。”
白素娟心有余悸地道:“既然育獒这么困难,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育獒?”
驼背老头眼中一道电光似的目芒闪过,咬了咬牙道:“无论多么难,我一定要育出獒来,一定要!”他几乎是高声喊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徐天良,突然开口问道:“你与狼有汁么仇恨吗?”
驼背老头盯着徐天良的脸,良久,说道:“狼凶狠残忍,自然是人人痛恨,谁不想除却狼害?”
“胡大爷!”徐天良沉静地道:“在下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狼虽凶狠残忍,但人与之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驼背老头闻言一怔,已随时准备拔出织锦袋中的天神剑。
白素娟左手暗捏毒粉在手,右手却微微扬,故意道:“爹,我这位丑朋友不会说话,请爹原谅,其实,他心地很好,人也很老实……”
“嗯。”驼背老头截断她的话,“说句心里话,冷壮士所言的确不假,人心险恶,狼岂能相比?老夫决心育獒,确是与狼是一段刻骨仇恨!”
白素娟向徐天良眨眨眼,身子向驼背老头靠了靠,道:“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驼背老头站起身,走向獒的画像。
趁驼背老头转身之际,白素娟向徐天良连打出几手势。
她向他示意,要他沉住气,她一定会套出驼背老头全部的秘密。
驼背老头打开墙壁獒像后面的暗柜,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坛,然后再拿出三只白玉小酒盅。
驼背老头走回身旁,将小酒盅放在各人的面前,捂着小坛口道:“这坛子里还有一点太后玉液贡酒,我们喝了它。”
“爹,你真有本事!”白素娟翘着嘴道:“据说皇宫中太后玉液贡酒只有一坛,居然会落在您的手中。”
驼背老头一边斟酒,一边道:“你说的是大酒坛,太拓曾将坛中酒灌成三十个小坛,分赏大卧,爹的这坛酒,只是三十个小坛中的一坛而已。”
徐天良暗自思忖:“纵是三十个小坛中的一坛,已来之不易,这驼背老头必有相当的势力,决不是一般的武林中。”
白素娟笑着道:“爹舍得把这坛酒喝了?”
驼背老头端起酒盅道:“难得你我今日有缘相会,还有这位冷壮士相陪值得,值得,请!”
他一口将酒饮尽,然后使劲地抿了抿嘴。
徐天良和白素娟各自喝了一口酒,便放下酒盅。
他俩知道这酒进口极好,但酒力却极强,且坛中酒已剩不多,所以都只做了个样子,希望能将驼背老头灌醉,使他酒后失言。
驼背老头一连饮了三盅酒,脸上泛起一片酡红。
他望着凝结成花心的油灯,说出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
他时说时顿,断断续续,表情十分痛苦。
屋内异样的安静。
除了他略带嘶哑的声音之外,一切都在死寂之中。
徐天良被他讲叙的故事惊呆了。
故事中那个被浪狼群叼走的浩儿,显然就像是他自己!
若不是师傅徐沧浪出山前告诉他,他被师傅在狼口中救下的情景,他简直就会怀疑自己就是这个驼背老头的浩儿!
他眼前勾现出一幅幅幻景。
大批的狼群像波浪似地冲向鹿子村。
狼头和狈在指挥着群狼挖勇墙角穴道。
火光、刀箭、鲜血、狼嗥,还有婴儿的啼哭……
他觉得脑袋有些发胀,思绪一片纷乱。
师傅在深山谷时,也曾叫自己浩儿,难道这仅是碰巧?
还有这个灰毛狼皮袄,真就是那张大灰狼的狼皮所制?
这究间是怎么回事?
白素娟眼中又淌出了泪水。
她完全被驼背老头所讲叙的故事所感动,整个心绪都牵挂在那个浩儿身上。
她骄横任性,甚至有些刁恋无理,却又是个天真无邪,极易动感情的少女。
“当我从村外沙地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了,妻子不见了,浩儿也不见了,遍地是血与火……”驼背老头声音低沉,异样悲痛,令人心酸。
他顿了顿,复又道:“后来,我打听到这狼群来自大漠死亡谷……”
徐天良的心像剑刺中一样,全身一抖,几乎以凳上跳了起来。
如果驼背老头所言不假,那个浩儿一定已被狼群所害,师傅之所以曾叫自己浩儿,也许与这叫浩儿的婴儿有关。
驼背老头的目光盯准徐天良的脸,话音倏然顿住。
徐天良心很乱,很慌张,但他脓包脸掩盖了一切,只上仍是一片冷漠。
他迅速镇定了一下情绪,坦然地迎视着驼背老头的目光。
端祥着他的脸,他发觉,驼背老头无论脸形,还是五官,无一处与毁容前的自己相像,因此,他很武断的断定,自己决不会是驼背老头的浩儿。
他还有另一个理由。
如果他真是驼背老头的浩儿,师傅决不会将这件灰毛狼皮袄交给自己。
他认定驼背老头的浩儿已经死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种同情与伤感。
驼背老头晃了晃酒坛子,猛地往地上一摔。
“眶当!”酒坛碎裂了。
酒坛像是砸在徐天良心上。
酒坛的破裂声,像是婴儿的哭叫。
驼背老头神情恍惚,木然地望着地上的酒坛的碎片。
死寂笼罩着茅屋。
画像上的葵在死寂中,昂起间无声地呜叫。
良久。徐天良问道:“你育獒有多久了?”
驼背老头缓缓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皮,又恢复了原先的神采。
他沉静地道:“十五年了。”
“十五年?”白素娟抢话道:“育了几次獒?”
驼背老头道:“八次,加上这一次。一共是九次。”
白素娟问道:“育成獒没有?”
驼背老头苦兮兮地摇摇头。
她这是一句毫无意义的问话,如果育成了獒,驼背老头就无需这第九次育獒了。
徐天良指着“九狗一獒”小册子道:“有这本书还育不出獒来?”
驼背老头叹口气道:“谈何容易?我虽然每次都是的按照书上的方法去做,却全都失败了。”
“为什么?”徐天良道:“难道是狗种选得不好?饲养方法不对?或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不圆?”
他这是试探性的询问,以求证驼背老头这次育獒是否能获得成功。
驼背老头凝目道:“我原来也是这么想,于是不断地在狗种和饲养方法上下功夫,力求做到如书本上一样的准确无误。然而,我仍旧没有成功,每一次*产仔数都没有达到九只。”
白素娟插话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驼背老头顿了顿道:“我总结了前八次育獒失败的经验,并非我选择的狗种不好,也不是饲养方法不对,而是育出来的獒种元气不足,不能达到一獒九好的地步。”
“元气不足?”徐天良微眯起眼道:“两条种狗分别被铁链锁着,怎会走露元气?”
驼背老头沉吟片刻,缓声道:“这是我百思不解的原因。
后来,我偶尔之间感觉,这山谷里的花,比山外花要迟开一个月,于是,我想到了山谷的气候与环境,这育獒种的时间是否也要推延一个月的时间呢?”
“二月二十八。”白素娟扬起秀眉,“延长一个月,今天正好是三月二十八,原来……”
“不错。”驼背老头沉声道,“因地制宜,相应改变,我这次将育獒种的词养的时间延长了一个月,以便保证契种狼狗的十足元气,而且将其*的时间,也推迟了两个时辰。”
白素娟颇有兴趣地道:“这一次有希望育出獒来吗?”
驼背老头摇摇头:“不知道,听天由命吧,如果这一次育不出獒来,老夫就决定放弃,从此在人间永远消失。”
白素娟闻言,关切地问道:“爹,你不是想要自尽吧?”
驼背老头凄冰地一笑,脸上扯起了蛛网似的皱张纹。
徐天良虽然极不希望驼背老头育出獒来,心中却对他充满了同情。
白素娟闪烁着眸光道:“爹,不要自暴自弃,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这一次育不成,下一次再育。’”
驼背老头叹息道:“唉,我人老了,不行。”
白去娟翘起嘴道:“不要灰心丧气,你育不出獒,我接着育,我育不出叫儿子接着育,儿子育不出叫孙子再育,世世代代育下去,总要育出个獒来。”
徐天良抿紧嘴。
小丫头,好一张油嘴滑舌!
驼背老头绽出了笑容,但笑容一闪即逝,又板起了脸:“良儿,记住你所许下的诺言。”
白素娟立即肃容道:“爹放心,我决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到您和这山谷!”话音一顿,又道:“说实话,如果我向华山掌门师傅,说我拜了您这样一个干爹,掌门师傅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呢。”
驼背老头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在这山谷里,我是你的爹,出了山谷,你我就无任何关系了。”
白素娟“嗯”了一声,朝徐天良呶呶嘴:“该嘱咐他了。”
驼背老头摇摇头:“我无须嘱咐他,我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
徐天良立拱起手道:“谢胡大爷相信在下。”
驼背老头凝视着他道:“老夫有一言相告,不知当否?”
徐天良沉声道:“请指教。”
驼背老头目光盯着他:“冷壮士眉宇间隐藏一股杀戮之气,此乃杀心太重的表现,老夫赠壮士一句话:‘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徐天良冷沉地道;“胡大爷所言极是,在下谨记,但在下亦以此话,回赠大爷!”不觉一怔目光顿时骤亮。
白素娟知道徐天良狼崽,的身民世,急忙道:“爹,你不要怪他,他原本也是个……”
徐天良抢过她的话道:“在下原本也是个孤儿,天生这副烂脸丑相,从没人把在下当人看待,若有失言,还让胡大爷见谅。”
驼背老头扁扁嘴,终于没有开口。
白素娟自知失言,一时心谎,哪还能再说话?
徐天良镇定自若,端直了身子。
驼背老头相不相信他的话,他都无所谓,他虽知胡大爷与大漠死亡狼群有夺子之仇恨,他仍未打算介入此事。
他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
白素娟打破僵冷的局面:“爹,我看……”
驼背老头霍地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时辰快到了,我们过去看看。”
他说着,迈步就走出了屋外。
徐天良狠狠地瞪了白素娟一眼,随即出屋。
白素娟耸耸肩,抿嘴做了个无奈的笑,掠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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