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却说:“四爷是一方大豪,苏无咎有自知之明,怎敢亲近四爷,况且四爷帮了我这样的大忙,我为四爷做事乃是分内,不敢当四爷叫我师父,有事四爷吩咐就是了”
苏放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我不叫你师父,我们从头说把,苏老爷子可还记得26年前来扬州娶亲的事?”
苏无咎当然记得,脸色不由的一变,听的苏放继续道:“杨小姐号称文才江南第一,样貌天下无双,老爷子你这番抱的美人归,不知道羡铩多少人呢?可是你知道吗,你娶到的只是个青楼名妓杜慧君,不是大家闺秀的扬剑如。”
苏无咎大吃一惊,苏放不理他问讯的表情,继续把如何杨小姐临嫁逃婚,杨家重金请来杜慧君一事祥详细细说了一遍,直到苏无咎去参加了围剿一笑魔君的行动。
苏无咎低低的道:“难怪她说自己小名叫慧君,让我没人的时候叫她慧君”
苏放倒奇怪了,说:“你就这么容易相信了我这一面之词,我好多证据预备给你看呢”
苏无咎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了,内人的相貌和杨家上下那个也不象,但是她是那么好的人,我不管她是什么出身,能娶到她始终是我的福气”
苏放眼中含泪道:“你是这样想的,你如果早和她说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苏无咎惊道:“这是什么意思?内人死于火灾,而且还有了3个月的身孕,你、、难道她是自杀的?你是谁?”
苏放道:“杨小姐既然那么大名声,见过她的人一定不少,况且见过杜姑娘的人也不少,这事怎么能长瞒了人。本来杨老太爷和杜慧君商议的是哄你几个月,然后随便出点什么意外,你当是小姐死了,杜姑娘拿钱走路。可是意外还真发生了,杜姑娘有了身孕,杨剑声少爷于是决定杀人灭口,杜姑娘本来和杨剑声交情不错,实在没防备他,杨家大少爷良心好,临放火前告诉了杜姑娘。她算机灵,塞个枕头在被子里连夜跑了………喂!喂喂!怎么了?我讲的太快,没听明白?怎么傻了?”
苏无咎摇头道:“不会!慧君嫁我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
苏放道:“杜姑娘已经在青楼7年了,你大少爷人人景仰,你怎么能了解她过的日子,你让她怎么去守身如玉,和她有关系的也不知多少了,不过她有很多办法骗过你就是了,你刚刚不是还说不在乎她的出身吗?现在能娶到她还是你的福气吗?”
苏无咎太激动,他没看到苏放的冷笑中透着的辛酸,他只是喃喃道:“这么说,她其实不喜欢我,只是要钱。可是我们曾经那样山盟海誓啊,难道她都是骗我的,”
苏放道:“骗不骗你我不知道,我只是记得一次半夜醒来看见她跪在窗边一遍遍叫你的名字,那般情致缠绵,刻骨相思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有人用那样的声音叫我一次,我就是为他死了都愿意!”
苏无咎已是泪流满面,痛叫了声:“慧君……”可突然想起苏放半夜起来看到慧君,“慧君难道后来跟你?……”一想年龄不大对,这话又咽了回去。
苏放道:“你还没猜出来?真有你的,我和她住一起是因为我是她和你生的那个孩子,我是8月20的生日,今年25岁,你算算日子对不对?我缠着你拜你为师只因为我娘的遗愿只有一个,就是我可以堂堂正正走进苏家的大门!”
苏无咎又是一惊,道:“你怎么证明……”
苏放从怀里拿出一对翠玉耳环来,道:“这是你给我娘的,没错把!”
苏无咎不用细看,就知道这的确是自己送给娘子的,可是他心理还不能接受这个大人物是自己的孩子,要是苏放是个小要饭的,苏无咎可能早就认他了,于是他说:“也可能你认识慧君,可能她曾到在当铺当过首饰……”
苏放道:“你背心并排长了两粒突起的红痣,颜色晶莹的血珠一样,这消息不是她买到当铺的了吧!再看一下这个”说着背过身去解开自己上衣双手挽住。
苏无咎见到这杜四爷背上用金红色纹了一条神态凶恶的大龙,龙头在背中央,身子盘旋翻腾直到右肩肩头,尾巴还在手臂上绕了两圈,金红相应流光溢彩象活了一样,但是最让苏无咎惊讶的是那龙的两眼是突起来的两粒红痣,就和他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苏放双手一振,衣就穿回身上,然后回身含笑看着他,苏无咎心中充满了惊奇,颤声问道:“你,你是我的儿子?”然而让他更惊讶的是苏放的回答。
苏放道:“不是,我是你的女儿,你没看出来吗。”
第二十七章 忆往日,浮生艰难
苏无咎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他指着苏放:“你、你……女……女……”
苏放大声笑起来,道:“我实在太丑了是不是?”
苏无咎不愿伤她的心也只有点头,先不说苏放泥浆一样的肤色,就说她干巴竹竿一样的身材、半死不活的精神头、勾勾巴巴的头发……叫她杜四爷的时候已经觉得他太难看,如果这样是女人,也太过惨不忍睹了!
苏放斜眼看着他,掏出一个黑色的药丸吞下去,变魔术一样,眼看着她就起了变化。
先是她身上的黄色渐渐褪下去,毛发一点点伸直,眼白由浊黄变的清澈透明,最后,连干干瘪瘪的身材都丰满了一些,她整个人就象吸足了水一样!
现在再看苏放,她已经是一个皮肤微黑、身量高佻的人,虽然也不算漂亮,但基本过得去了。
苏无咎惊异的看着这个蜕变,苏放笑道:“我练的内功阳气太盛,身体受不了,要经常吃至阴至寒的剧毒‘黄天堇’来调和阴阳,中了黄天堇的毒就会象我那个样子。
这个功夫练的实在辛苦。黄天堇对身体有害的,吃了就得赶紧练功化解它的阴毒,可是化掉了毒我又不黄了,所以就只好再吃,吃了就得再练,练了马上就得再吃,简直逼命!教我这内功的人说大概有个二十年可以练到三层。我倒好,十五年已经十层都练成了。”
其实苏放可以这么快练成内功,不光是她被迫勤奋,也是因为她继承了苏无咎那百年罕见的武学天赋。
苏无咎心中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半天才问:“那你们怎么不到北方找我?”
苏放叹道:“我娘那时侯怀了身孕,为了躲避杨家追杀,曾经躲在碧水湖那个寒潭里。十一月的天气,当时几乎冻死,后来好容易逃出扬州,就得了一场大病。她先是咳嗽不停,然后脸色蜡黄,足足病了一年多,后来好转了,可头发眉毛掉了一半。
你知道,她那样爱美的人,是死也不肯这样见你,领我住在徐州城边的山里,说是养养身体,等头发长出来再去找你,可她那是真伤着了,养来养去,不但没好,头发还越掉越多,几乎就秃了,那时侯她脾气也越来越坏,我有记忆开始,娘就不停的喝酒骂人,喝醉就抓头撞墙,后来连容颜也不再佼好。她自己放弃了自己,我能想象她的心有多苦!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都离她而去了,后来她还在晚上叫,什么‘我该早点死,该在我漂亮的时候死在你身边……’或者叫自己是最美丽的人……那时侯,邻居都知道我有一个半疯的妈妈。”
苏放苦笑道:“为这我不知道和周围小孩打了多少架,我现在这么能打,大概是那时候锻炼的多吧。”
淡淡叹了口气,苏放接着道:“娘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干,后来我们没有钱了,我就出去偷东西或者骗人,反正想办法养活我们两个吧,邻居一个大婶心肠很好,经常接济我们。你说娘还有什么指望,她自己变那么丑,孩子是个女孩不说,还是个小偷。有一次我被人追,一夜没敢回家,回去时娘就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说自己不配当妈妈,她是没怎么管过我的,你注意看看,我连耳洞都没有,她没想到要给我扎!”
苏无咎也能想象慧君当时的痛苦,想到妻子竟然受了那么多苦,他心都滴血了。他问:“那你们就一直没来找我,直到……直到你娘去世?”
苏放道:“也不是,我九岁那年,娘病的很重,她自己觉得不行了,放心不下我一个孩子怎么能活,就带我去找你。哎!她自己死都不愿意见你,为了我她还是去了。妈妈还是很爱我的,是吗?”
苏无咎含泪,用力点点头:“当然,妈妈爱你!”
一滴泪水划过苏放脸颊,半晌她道:“娘挣扎起来,尽力把自己收拾的整洁一些,然后她照镜子,又哭起来,她已经有几年没碰镜子了,她真的……很难看。我们就这样一路连偷带要饭的到京城了,一路风霜都折磨的不成样子,天气又冷,天一冷娘就咳嗽的喘不过气来,越离京城近,娘越不停抓着我说‘你爹答应只娶我一个的,他说话最算,他不会另娶了是不是?一定不会的!’我知道是她自己没把握才这样的。就顺着她口气说:‘当然不会了,我爹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他只爱我娘一个!’我们好容易来到苏家门口,小时侯我觉得那门真漂亮,墙真高,高的我们进不去……”
苏无咎哭道:“我没看见你们啊,你们在哪……?慧君啊?”
苏放道:“你们家正半喜事,到处贴着红纸,你的家教很好。我们两个乞丐一样的人来了,门口的家人也和和气气的,他以为我们要讨赏钱。
娘就请他通传一声找老爷,他说‘老爷现在忙着呢,哪有功夫理这些小事啊’娘就问他:‘为什么这么热闹啊?’
他说:‘大婶你说巧不巧,我家大少爷两周岁生日,夫人又给老爷添了个小小姐,好事成双!老爷说等夫人养养身子,小姐满月再一起办!’
你想想我娘会变什么样子,她眼睛直直的,说‘苏无咎娶妻子了,他娶妻子了……’那个家人说:‘废话!我们老爷当然娶夫人了,那有什么奇怪,你怎么直接叫我老爷的名讳!’我看娘的样子害怕了,就去推她,我娘突然跳起来大叫:‘他骗我,我去跟他说,我去找他说!’家人都拦住她,我们两个都吃了几拳。正闹着,一个人说:‘夫人出来了!’然后就有声音问:‘什么事这么吵?’”
苏放停了一会,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美人,伊曼风很漂亮,又美又高贵!现在回想起来就一般了,小玉也漂亮过她很多,可我小时侯就以为自己不会见到比她更漂亮的人了。她手里抱着个小婴孩,身边跟了个小男孩。”
然后她说:“你们吵什么,都吓着双儿了。独儿别乱跑!”
我娘呆呆的看着她,念叨了几声:‘独儿、双儿……独儿、双儿……’,然后就直直倒下去,伊曼风惊叫一声,就吩咐家人赶紧扶她进去,就这个时候妈妈却醒了,她下死劲拖着我走。
娘当晚就死了,她反复对我说:‘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堂堂正正走进苏家!一定要堂堂正正的,你给娘争口气啊!’
第二十八章 太初心经
说到这里,苏放已经泪流满面,苏无咎更是泣不成声,他大哭:“慧君!我对不起你!”
苏放道:“后来我知道了‘独儿、双儿’原来是非独、非双,而‘夫人’其实只是如夫人。你并没有骗她,更没有忘记她。娘是太要强了,不过她后来没有怪你,临死时她又清醒了,拿这对玉耳环让我找你,她觉得我一个人毕竟活不了。”
苏无咎道:“孩子!那你怎么没来。”
苏放轻笑:“我也倔呗!那晚我对半空大叫‘我不靠天!不靠地!更不靠你!!”
苏无咎低下头,这孩子岂只一个‘倔’字了得。
苏放接着道:“那时侯天气太冷,我头脑不清醒,只是往深山里跑。脚趾全走破了。雪真象布片一样,打的我一点力气也没了,我就倒在山坡上,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绝望。
我就大声喊:--娘啊!怎么才能堂堂正正走进苏家!怎么做啊!太难了,我做不到,实在太难了,娘啊,教教我吧!救救我吧!”
苏放摇摇头,接着道:“我想的都是自己会怎么死,死了以后你怎么后悔。我幻想你看到我身上一张纸条--苏无咎!我让你负咎终生!嘻嘻,小孩子就是傻。要是我那时候死,你怎么会知道?
我躺了很久,大概有一天的样子。那时候神智已经不清醒了,奇怪的很,快冻死的人竟然不觉得冷,反而全身都象火烧那样,我想这样也不错,比以前舒服多了,挺好,就这样死了就不用想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