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般听他指挥吗?〃
寇仲举起大碗,呷了一口,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照我看最重要的是在厘定价格和供应货物这两项上,尊长只要取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便可订立所谓行规。例如要向龙游帮买木材,百业社的社员和外人便有不同的价钱,甚或只准卖给百业社的人,那百业社将变成一个垄断所有买卖的大集团,现在当然办不到,但假以时日,再以武力配合,未来会是怎么一番情景,仍是非常难说。〃
顿了顿续道:〃但在短期内,百业社的尊长势将变成各大势力拉拢的对象;地位急升,其中自有无穷的好处。只不过我们非是生意人,故而不明白吧!〃
徐子陵仍是不解,待要说话,心中一动,朝入门处瞧去,竟是绾绾翩然而至,坐入两人对面的椅内,微笑道:〃你们忘记戴面贝哩!〃
寇仲边摆设碗箸,边笑道:〃绾小姐何时到合肥来的,为何不早点儿找我两兄弟,好畅叙离情,一慰相思之苦。〃
绾绾娇艳如花的玉容隐寒一丝嘲哂的笑意,淡淡道:〃没事找你们作甚么?〃
寇仲朝那几个为绾绾容光所慑,正停下手脚,只懂呆瞪绾绾的夥计扫了凌厉的一眼,立时像兜头浇下冷水般把他们惊醒过来,尴尬地照常工作。
徐子陵皱眉道:〃那现在又为了甚么要来找我们呢?〃
绾绾横他一眼道:〃当然是来兴问罪之师,有谓明人不作暗事,你们要造谣生非,我没空管你。但为何却要牵涉到我们陰癸派?〃
寇仲笑道:〃这就叫盛名之累,闲话休提,绾小姐你既大驾光临,可否容我顺口问两句。〃
以绾绾的修养,亦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微嗔道:〃我说的如是闲话,那你说的定是废话,你若不给我好好交待,休想我答你半句话。〃
两人鉴貌辨色,均知绾绾非是真的生气,由此推之,绾绾该不是站在荣凤祥的一方。
此事倒相当奇怪。因为一向以来,陰癸派与江淮军有合作关系,唯一解释就是杜伏威和辅公佑这对拜把兄弟,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团结一致。
此时外面行人渐多,且不时有奔走相告的情况,显见谣言壁生出预期中的作用,引起哄动。
寇仲哈哈笑道:〃上官龙是你陰癸派的人,已是天下皆知。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于贵派有何影响。有时你占我便宜,又或我占你便宜,乃平常不过之事。至多我向你赔个罪,绾人小姐请息怒。〃
绾绾〃噗哧〃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无奈。
他们与绾绾实有深仇大恨,可是碍于形势,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否则坏了救援飞马牧场的大事,便因小失大。
寇仲挨到椅背处,闲适地欣赏街上的情景,道:〃你们魔门八大高手,除尤鸟倦、辟尘妖道、左游仙、安隆和令师外,其他三个是甚么人物?〃
绾绾神色微动道:〃你们倒消息灵通,为何认为我肯告诉你们呢?〃
寇仲摊手道:〃这算甚么了不起的秘密,总有人会知道的,何不向我们卖个人情。〃
绾绾目光转到徐子陵脸上,接着优优一叹,垂下目光道:〃你两人总能令人家心软,好吧!索性向你们说得详细一点,你们听过……噢!〃倏地离座,消没后门处。
两人循她刚才目光所瞥处瞧去,只见泽岳探头进来,大嚷道:〃终找到两位,现在所有人都给吓怕,正赶着离城,百业大会完蛋哩!〃
第六章 因缘巧合
寇仲和徐子陵戴上面具,杂在龙游帮一众人中安然离城,道上挤满各地来参加百业大会又赶着〃逃亡〃的人。
只看人心惶惶的情景,便知谣言的力量是多么庞大。
泽岳低声笑道:〃两位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便破去荣凤祥的如意算盘。〃
寇仲有点难以置信的道:〃这真教人意想不到。〃
泽岳道:〃问题是江北各地的行家都感到百业社是挟北欺南,你两位制造的谣言亦非全没有根据,至少洛阳帮的上任帮主上官龙便千真万确是陰癸派的妖人,我们做生意的,谁敢和这种不问情由,胡乱杀人的邪教异派扯上关系,于是乘机一哄而散,谁都不能怪谁。〃
寇仲和徐子陵都生出既荒谬又好笑的怪诞感觉。
此时众人奔上山坡。
泽岳欣然道:〃能与两位交上朋友,实是难得的缘份,现在我要立即赶返龙游帮同爹作报告,异日有空,定去探访两位。〃
双方欣然道别。
寇仲和徐子陵策马朝与宣永会合的地点奔去,一口气赶了十多里路,大雨又倾盘洒下,天地白茫茫一片。
两人躲在密林边缘处,让马儿稍作休息。
寇仲跃身下马。学以前当混混般蹲下来,呆瞪着林外的大雨,小雨则通过浓密的校叶,转折地洒在他们身上。
大雨使大部份行人止步,除了因各种原因急于远离合肥者,才不避辛苦地冒雨赶路。
徐子陵自然而然蹲在他身旁,随口问道:〃想甚么?〃
寇仲道:〃陰癸派确是魔力无边,只抬出她的名字便可像瘟神般把所有人吓走。〃
徐子陵抹掉积聚眼帘的雨水,没有答话。
寇仲叹道:〃但我刚才想的却不是这方面的事,而是觉得心中有点不妥贴。〃
最后这句吸引了徐子陵的注意,讶然问故。
寇仲沉声道:〃那是一种不安的感觉。记得辅公佑说过,萧铣、朱粲和曹应龙是由安隆穿针引线拉拢到一块儿的吗?而安隆的拜把兄弟解晖,则是宋家小姐玉华的家翁,这是否代表宋家多多少少也拉上点关系?〃
徐子陵道:〃也可以是全无关系的。照我看安隆的身份非常秘密,至少他便向外人摆出武功平常的样儿。唯一可虑者就是萧朱曹三人的合作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说不定曾陷进他们的算计去,那就糟糕透顶。〃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给这场雨淋个正着,人也像大梦初醒似的,像我们如此千多人挥军西行,而敌人则是全心等候我们,一个不好,给他发现到我们的行纵,我两个或者可以脱身,其他人保证完蛋,那就大大不妙。〃
林外路上有一队三十多人的马车队缓缓走过,道上满是泥泞积水,人马均困乏不堪。
徐子陵道:〃我有一个方法,就是采取敌人意想不到的路线行军,但那必须有熟悉路线的人带路才成,否则迷路时将更为不妙。〃
寇仲摇头道:〃不!我们定须以最快的方法赶到那里去,唉!看来只能照原定昼伏夜行的方法,博他娘的一铺。〃
蓦地蹄声急响。
两人吓了一跳,只听蹄音,便知有大队人马朝这方向冒雨赶至。
他们静心等待,不片晌,以百计的江淮军疾驰而过,往某一目的地全速驰去。
寇仲愕然道:〃你看到吗?〃
徐子陵点头道:〃当然看到,认得的荣凤祥、左游仙全在其中,安隆今次大祸临头哩!〃
寇仲津神一娠,跳起来道。〃横竖顺路,怎可错过这场爇闹?〃
兵刃交击的声音愈来愈接近,当两人奔上一座小丘后,大雨笼罩下的草原遍布尸骸,以辅公佑为首,包括荣凤祥和左游仙两人高手在内的江淮军,已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正对四散奔逃的敌人展开追击。
寇仲倒怞一口凉气道:〃竟有这么多人。〃
徐子陵举手遮在额头处,以免给雨水打进眼里,点头道:〃江淮军的人数至少有二千之众,敌方则在七、八百人间,看来是辅公佑早在此布伏,对敌人以奇兵前后夹击,一举粉碎敌人的抵抗力,用兵至此,确是算无遗策,难怪江淮军能纵横不败。〃
两人驰下平原,检视死伤者,其中一个尚未断气,寇仲跳下马去,扶起他道:〃发生甚么事?你们是谁?谁要杀你们?〃
那人口中咯出血来,眼看要丧命:冠仲输入内气,那人倏地津神一振,惊惶地道:〃是辅公佑,我们中了暗算。〃
寇仲忙道:〃你的主子是否安隆。〃
那人□头道:〃不!我们是白将军带来的……啊……〃
寇仲叫道:〃你们是那方的人?〃接着缓缓将他放到地上,抹上他眼帘,站起来摊手作个无奈状,道:〃有那位将军是姓白的?〃
徐子陵知他并非真想有答案,遥观这方的战况,道:〃这些人均打扮成一般商旅的模样。显为掩饰本来的身份,有所图谋,追上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寇仲飞身上马,策骑而去。
徐子陵追到并肩位置,道:〃现在对辅公佑来说,没有事比杀死安隆更重要,所以这批人虽非安隆的手下,但必与安隆有点关系,我们尚有要务在身,真要理这闲事吗?〃
寇仲同意道:〃说得对!我们走。〃
勒转马头,两人绕过战事所在的平原,穿林越坡,又沿一条小溪赶了近十里路,两人才停下。
以两人的功力,这么日夜不停的捱足几天,亦感吃不消,遂在一处山坡休息,马儿吃草,他们则进乾粮。
大雨后的原野,空气特别清新。在这绿油油的湿润世界中,山林竞翠,野花争艳。
阳光穿透乌云,东一片西一片的洒下来,寇仲瞧看一朵云投在平原上不规则的庞大陰影,迅速横过的奇景,有感而发道:〃风云!风吹云动!风云怕就是眼前这种意思,无论如何威风,但转眼便过,不留半点痕迹。〃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但风云人物所包寒的,却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任你如何叱吒风云,终有一天也要重归黄土。生生死死!究竟有甚么目的。〃
寇仲愕然道:〃佛家有佛家的说法,道家有道家的说法,这问题最好去问师妃暄,我肯定绾绾也有另一套的说法,至于谁对谁错,恐怕只能掷骰来决定。哈!终给我找到解决的办法。〃
徐子陵哑然失笑逍:〃这也叫解决的办法?〃
寇仲洋洋自得道:〃这叫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徐子陵忽地露出凝神倾听的神态,低声道。〃听到吗?〃
寇仲忙俯首竖耳,点头道:〃似乎是马蹄声,该只一匹马。〃
徐子陵点头道:〃不错!还负着个受伤的人。〃
寇仲咋舌道:〃为何你的耳朵这么厉害,竟可听出这么细微的事来,有若目睹。〃
徐子陵没好气道:〃根本就是用眼去看。〃
寇仲猛地抬头,只见草原远处,背人的马儿正朝他们奔至。
徐子陵弹起来道:〃看看能否帮上忙。〃
寇仲截停马儿,徐子陵则把那人抱下马来,扶他坐在地上。
那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满脸血污,多处刀伤,怛最要命的却是背后中的一拳,留下一个赤红的拳印。
两人输入内气,始发觉此人功底深厚,全凭一口真气护住心脉。逃到这里来。
〃哗〃!
那人猛地吐出一口瘀血,清醒过来,兄到两人丁为他疗伤,忙依法运功,遍行周天三十六转后,那人伤势立时大见起色,不但大小伤口停止淌血,且能自行运气疗伤。
寇仲和徐子陵累上加累,站起来走往远处,寇仲低声道:〃你有否觉得这小子相当脸善,像在甚么地方见过似的。〃
徐子陵道:〃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要替他洗个脸便知是谁哩!〃寇仲拍拍他肩头道:〃我去把我们的马儿牵来,你看着他,不要让他和那匹马跑掉。〃
徐子陵答应一声,待寇仲远去后,回到那人处,又助他行血运气。
那人长长吁出一口气,哑声道:〃大恩不言谢!两位恩公高姓大名?〃
徐子陵不答反问道:〃阁下功力相当不错,却为何弄至如此田地?〃
那人沉声道:〃是被一个毒妇所害,只怪我有眼无珠,又不肯听人相劝,唉!〃
徐子陵为之愕然,他本猜此人乃被江淮军伏击的其中一员败将,岂知只是和某个〃毒妇〃有关。
寇仲此时牵马儿日来,见那人醒过来,喜道:〃气色不错,朋友怎样称呼?〃
那人道:〃在下净剑宗白文原。〃
寇仲倏地停步,与徐子陵脸脸相颅。难怪如此脸熟,昔年在巴陵城外,白文原随朱粲女儿〃毒蛛〃朱媚来暗算他们,给他们杀得落江而逃。由于时闲太久,记忆已非常模糊,若非再遇上白文原。还记不起此事。
两人仍戴着面具,白文原当然认不出他们,见两人神情古怪,讶道:〃两位听过在下的名字吗?〃
徐子陵站起来,淡然道:〃白兄刚才说为〃毒妇〃所害,指的是否〃毒蛛〃朱媚。〃
白文原剧震道:〃恩公怎会知晓?〃
寇仲扯下面具道:〃白兄你好!认得我寇仲吗?〃
白文原立时色变,发呆半晌,才苦笑道:〃难怪能这么快治好我的伤势,横竖我这条命是两位救回来的,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徐子陵也脱掉面具,往寇仲走过去,哂道:〃我们又不像朱粲般好杀*为何*杀你。白兄最好快点离开这险地,迟恐有祸。〃
两人飞身上马,待要离开,白文原勉力站起,叫道:〃且慢!那是个陷阱,千万不要到飞马牧场去。〃
两人不由心中横过一阵寒意。
三人急驰二十多里路后,下马歇息,这才有机会听白文原说的故事。
白文原仍是很虚弱,两人顺便为他疗伤行血。
他凄然叹逍:〃无人不说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可是我自恃生得英俊,武功又不下于她,兼且迷恋她的肉体和风情。竟蠢得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例外,终于遭到报应,真是活该。〃
看到他英雄气短,自怨自艾的苦况,两人心中恻然,但另一方面也觉他的自责很台理,皆因两人均非恋栈美色的人。
事实他们到现在仍弄不清楚白文原是如何受到重伤的。
白文原续道。〃我今次和朱媚率领一千人来,本是要接应安隆,岂知却给朱媚出卖,弄至全军覆没,我真对不起多年来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寇仲愕然道:〃原来给辅公佑袭击的一方,竟是你的人,那朱媚到那里去了?这样做对她父亲有何好处?〃
白文原双目闪过浓烈的怨恨,狠狠道:〃那毒妇已早一步离开,谎称接应安隆后,便来会我,让我在一处山丘布阵,到我知到她已与安隆另抄小道溜走时,已被江淮军前后夹击。〃
徐子陵不解道:〃你的手下不是朱粲父女的迦楼罗兵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