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果拥紧了他。她不懂什么恩恩怨怨,她只知道,南宫煜不开心,她也会不开心。她将脸贴近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如鼓,冲击着她的耳膜。
“不管怎样,小哥哥,你都要快乐。”她说。
南宫煜望进她类似乞求的双眼,那清纯如水的目光直直地撞击着他的心口,他听见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夜风习习,天上繁星点点,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成了朦胧的影子。他闻到了风中山野的气息和青草的清香。
他被这样美好的夜色蛊惑了,迷失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拥住了胸前的田小果。
这是第一次抱着一个除他母亲之外的人,而且还是个少女。他感到怀中的身躯柔软而娇小,这使他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温柔的怜惜的情愫。
他想对田小果说些什么,低头看,田小果早已闭着眼,酣然入梦了。
她的小嘴微张着,小脸安祥而宁静,少了白日里的乍乍乎乎,显出一种脆弱来。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俯着身子半扑着睡着了。
他哑然失笑,这样的姿势,她居然也能睡着。
他轻轻地拉开她的双手,调整好她的睡姿,让她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枕着他的大腿。
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多么轻柔。
小雪球趴在田小果身侧,睁开眼,看了南宫煜一眼,又沉沉睡去。
田小果睁开眼时,看见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耳边听见晨鸟的啾鸣。
早晨湖边的空气很好,甜甜地带着湖水的清新和滋润,她贪婪地吸了一口,然后习惯性地将嘴往枕头蹭了蹭。
忽然,她呆住。
这枕头,怎么既有弹性又有热度?
她吃惊地爬起来,对上了一双喷火的眼睛。
“你睡觉居然流口水,还把口水蹭到了我的裤子上!”
“小,小哥哥……”她脸红了。
他好看的剑眉皱起来,满脸嫌恶:“真脏!”
“对,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擦。”她拉起袖口,急忙擦拭着她刚才枕过蹭过的地方。
“你——”南宫煜的声音突然卡住。
田小果边擦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奇怪,小哥哥的脸怎么变得僵硬,脸上还布满可疑的红晕,连耳根子都红了。
“小哥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你在擦哪里?”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声音粗哑。
田小果疑惑地看着她正的擦的部位,那是南宫煜的大腿部位。
“我刚蹭过口水的地方啊。”她无辜地眨眨眼睛。
“笨蛋!别擦了!”再擦就要起火了。
“可是,好象还有印子……”
“告诉你别擦了,没听到?”
“那,小哥哥,你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笨蛋,闭嘴!”
“小哥哥,你要去哪里?”田小果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地问南宫煜。
湖边多好玩啊,好不容易在山林里发现这么一个美丽的湖,还没等她玩够,南宫煜居然就要走。
“小哥哥,昨天那五只猫不知现在在哪里了?”
“……”
“小哥哥,你点了他们的穴,而且两个时辰后才能自行解开,他们一定气死了。他们会不会还来找你的麻烦啊?”
“……”
“小哥哥,干嘛要走啊,人家还没玩够……”
“你不想走可以留下。”
“啊?”田小果的脸色急速转变,一脸谄媚讨好地笑道,“我不留下。小哥哥去哪,小果就去哪。”
“你不怕我把你卖进窑子?”
“什么是窑子?”
“……”
“小哥哥,什么是窑子?”
南宫煜很后悔提到这个词,他怎能忘记,田小果的求知欲是惊人的旺盛的。
“小哥哥——”
“闭嘴!再吵你就别跟着我!”
“哦。那小哥哥,你总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去干什么吧?”
“冲城。”
“啊,我听凤姐……哦不,是蓝凤说过,城里很好玩,里面的人好多……”
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
湖畔,只剩下燃尽的一堆灰烬。
冲城,是玄炎皇朝最繁华的边陲重城,北临桑晶国,东边与乌木国仅二百里路程,是三国商贾贸易往来集结之地。
进了城,田小果发现一双眼根本不够用。
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平坦的道路,路两边是鳞次栉比、高高矮矮的房屋。有的房子很气派,青瓦白墙,围着院子,大门口有守门的家丁,两边蹲着两只石狮子。有的房子,却显得普通而寒碜,只有一扇黑洞洞的门和窗户。
街上熙来人往,人头攒动。人们身上穿戴的服饰就让田小果的嘴巴合不上来了。
“小哥哥,你看那个大叔,怎么穿着一件只有一只袖子的衣服啊,他要省布料,也应该把两只袖子都剪去啊。”
“乌木国人就是这样穿衣的。”南宫煜回答。
“原来是乌木国人啊。啊,小哥哥,快看,那个大婶脑袋上顶着个圆盘是干什么的啊?”
“桑晶国女人的头饰,不是圆盘。”
“那个大姐干嘛把头发披下来,还穿着拖地的长裙。象我这样扎个辫子多精神。”
“我们玄炎皇朝的女子以柔顺为美……你到底是哪国人啊?”
“小哥哥……”
“闭嘴,你真烦!”
田小果发现此刻要闭嘴也是很容易的,因为她的眼睛忙不过来。
第1卷 第10章 圆球大叔
她被街道两旁摆着的各种各样的摊子吸引住了。有卖白花花的馒头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捏泥人的、有卖字画的,举不胜举。她在摩云峰上,哪见过这些稀奇玩意儿呀。兴奋得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连怀里的小雪球也感染到了她的情绪,变得兴奋激动起来。
更让她惊奇的是街道两边的店家和商铺,林林总总,各式各样。那雕花的木栏,那挑起的飞檐,那檐下的招牌和书字的木扁,莫不让人印象深刻。有酒楼、有客栈、有布店、米店,还有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打铁铺子。人们吆喝着,相互打着招呼,一派繁华景象。
一辆马车从街道那头驶来,赶车的大汉挥着马鞭一路叫嚷着:“闪开!闪开!”
行人纷纷闪避,只除了街道中间的田小果。
从未见过马车,她被这间用马拉着奔跑的装着两个轮子的小屋子给吸引住了。
马车速度很快,直朝她冲来。
赶车的大汉没有拉缰绳止住奔马的意思,只是朝她骂道:“他妈的,给老子闪开!”
一条又长又粗的马鞭挥了过来。田小果竟似是惊呆了,不闪不避,愣愣地看着。
“笨蛋!”耳听一声叱喝,身体已被人拥至路旁。
马车刚好擦身而过,田小果的衣摆被旋起的狂风卷起。
南宫煜满面怒容,左手疾伸,抓住了大汉的鞭子,厉声喝道:“给我下来!”
大汉“咦”了一声,似乎没料到这个形如乞丐的少年会有此大胆的举动。但不容他细想,马鞭传来的力量使他身不由己翻落下马背。但他也甚是了得,临危不乱,在半空中顺势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
一站住脚跟,大汉未拿马鞭的手就朝南宫煜“呼”地挥出一拳。南宫煜冷笑,身形不动,左手放开马鞭,迎面抓住了大汉的拳头。
大汉心中大骇。他打出的那一拳可把一匹烈马的脑袋打碎。可是,此刻落在南宫煜的掌中,就犹如落进了一堆棉花里,软绵绵的竟无处施力。想拔出来,南宫煜的手掌竟象块磁石般,牢牢地吸住了他。
大汉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住手!”马车不知何时停了。田小果看见从马车上“滚”下一个人来。
她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从没有见过长得如此有趣的人。圆不隆冬的身子、圆不隆冬的肚子、圆不隆冬的脑袋上嵌着双圆圆的眼睛。这哪是人,分明是一个裹着锦衣长袍的球嘛。那人走过来,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马六,别打了,你不是这位少侠的对手。”声音绵绵的,说话时,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南宫煜目光闪烁,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鼻子哼了一声,撤回手掌,负手站在田小果身边。
马六暗道一声好险,收回拳头,偷偷地擦了把冷汗。
“三爷。”他恭声低唤一声,垂首立在那三爷身后。
若不是三爷出声阻止,只怕今日无法善了了。
“这位少侠,”他朝南宫煜拱了拱手,“在下品珍楼掌柜裘荣,对下人管教不严,冲撞了两位,在这给两位赔不是了。”
“你姓裘?”未等南宫煜答话,田小果跳了出来,围着裘荣转了一圈,将裘荣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拍掌哈哈大笑道:“太好笑了!你居然真的姓球!”
“是裘不是球!”裘荣看向这个装束古怪,行为举止也古怪的小孩,那近乎嚣张的大笑分外刺眼,他心底涌上一股不悦。
“不都是一样吗?”田小果奇怪地看着他,歪着头问:“大叔,你干嘛姓裘啊?搞得你长得也象个球。”在她看来,姓什么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我姓什么是爹妈决定的。”裘荣的胖脸上的肉颤动不止。
“说得有道理。不姓爹妈给的姓,那是不孝。”田小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可是,你爹妈干嘛要姓裘啊?”
裘荣脸都黑了。
“那是他爹妈的爹妈决定的。”南宫煜也一本正经地说。
“哦。”田小果点点头,“他爹妈的爹妈真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会长成一个球样,所以提前决定这个姓。”
裘荣脸上的肉颤动得更厉害了。
“咦?大叔,你的脸怎么老在抖?”田小果关心地问他,“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我师父说,肥胖有时也是一种病。所以啊,我才决定给小雪球减肥的。小雪球,你说对吗?”
裘荣极力地控制住从胸膛里升起的那把怒火,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生气,别生气,那只不过是一个童言无忌的小鬼。
“大叔,小雪球这些天已减了不少肥了。我总结了一下,你可以借鉴一下小雪球成功减肥的经验。”田小果认真地说,“一是要少吃。大叔,你一定每天都吃得很多,而且一定常吃肉。这不好,要多吃水果和蔬菜。二是要多运动。大叔,你不能动不动就坐那会跑的小房子,你要多下来走走路。真的,大叔,这两个方法最有效了。小雪球就是这样减肥的。”
“不用了,我好得很。”裘荣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大叔……”
“小鬼,我给我闭嘴!”裘荣终于爆发了。
就算是个童言无忌的小鬼,也让人生气啊。
“大叔,你生气了?”田小果问。
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还用问吗?
裘荣气呼呼地想。
“大叔,可你胖是事实啊,我又没说假话,干嘛要生气啊?”
就是因为是真话所以更让人生气。
“大叔……”
“这位少侠,你小兄弟真是个直率性子啊。”和小鬼没法沟通,和这个少年应该能说上几句吧。
“……”
不会是个闷葫芦吧?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啊?”
“南……呃,郁南。”
“呵呵,郁少侠,幸会幸会。”
“……”
居然不回答,果然是个闷葫芦。
那边田小果有点不高兴了。
“大叔,你也不问问我叫什么。小哥哥不爱说话,你却老问他。”
“那小娃娃,你叫什么?”算了,还是个孩子,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我就是天下无敌的美少女田小果。知道我为什么姓田吗?我告诉你哦,因为我师父是在一块田边捡到我的,所以让我姓田。圆球大叔……”
“你,你,你叫我什么?”裘荣掏了掏耳朵。
“圆球大叔啊……”
“我姓裘,是求衣裘,不是圆球的球。”极力压住怒气。
“哦,这个字我会写的。圆球大叔……”
“是裘,不是球!”
“是,圆球大叔,是裘不是球。”
“你……”算了,和小孩子说不清,随他去吧。
等等,刚才她说她是女孩来着?
“你是女的?”裘荣问,一脸怀疑。
“是啊。”田小果奇怪地问:“大叔,你不会连男女都分不清吧?”还一脸同情的神色。
裘荣突然感到头痛。
和这个丫头说话,怎么这么累啊。
“大叔,你们刚才是不是急着赶路?”田小果问。
“呵呵,抱歉,因为有急事,所以马车速度快了点。”
“原来你坐的叫马车啊……大叔,这就是你不对了。”田小果一脸凝重,“我刚才看到这里好多人。你的马车一直在跑,根本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如果撞伤了人怎么办?”
“这个……”
“大叔,我看你不是坏人。可是,刚才这位赶车的大叔却象个坏人哦,还拿马鞭抽我。”
马六的脸涨红了。“我没想抽你,只是想把你卷起来移到路边。”
“是吗?”一双清澈的眼直直地注视着马六。
“当然是真的。”马六感到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必须为自己辩解点什么,“我一直给三爷驾车,那技术不是我吹,从来没撞到过人。不信,你问问大伙。”
周围有爱凑热闹的人在观看着,其中有几人连连点头:“马大哥驾车的技术,冲城里没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