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魂- 第1部分

第一章　寻伊路
隆冬时节。帘外皑皑积雪布满了通衢大道，北风肆虐地呼啸天宇，白涛无情地席卷大地。放眼望去，处处银装素裹，茫茫尽白。

　　唐门亭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口香茶，凝目碧绿的茶尖，出了神。

　　待他神定，口里痴痴念道：“柳碧心，你到底在哪里？”不禁回想起往事：三个月前，江湖中无人不知，是唐家少爷唐门亭的大婚之日，前来祝贺的门派，少说亦有廿几。可就在此时，新娘子无故失踪，自己大失颜面尚算其次，更让人费解是，碧心突然失踪，究竟有何隐情？自己和她从相识至共偕鸳梦，一直情融和恰，犹如手足。端的使他费解，他心知当务之急，是寻到她，当面问个明白。

　　唐门亭步出龙门客栈，逆着凛风雪浪，艰难地前行。

　　一个月后，残雪消融，化为冰水渗入土中，滋润着将临的媚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鸟语呢喃，花开露艳，万物复苏。

　　唐门亭仍然徒行慢路，一无所获。偶见不远处有一家茶寮，自觉干渴难耐，便大步流星而前。

　　“哼，你们武当上次在翠烟山打伤我们那么多弟子，这笔帐现下就算算清楚。”说罢，天山派众弟子蜂拥而上，布下剑阵将武当弟子团团环围。四面剑光，犹如逼人寒霜，森冷袭来。这几名武当弟子功夫倒不弱，猴退猱闪，灵巧躲剑。蓦地，他们五人齐喝出掌，只闻得“噔噔噔”连锁三声，天山六弟子剑断分二，皆落于地。

　　唐门亭无心在意两派之争，自顾自饮茶解渴。

　　天山弟子喝道：“你们今天不给个交代，休想走！”武当弟子道：“上次明明是你们先欺人太甚，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恶人先告状’。”“少说废话，看掌。”说罢，天山弟子六掌飞出，掌中御寒，化寒为气，冻风刺骨疾速而至。“玄冰寒掌！”武当弟子心中暗凛，顿时提高防备。天山六弟子身如一人，战阵配合得协调有素，掌风所及之处，无不如覆冰霜。“啪”的一声，一名武当弟子受掌跌身；倒地不起；他只觉得有一股寒流袭遍全身；如坠冰窟。不至须臾；那人身僵如石，肌肤冰砭；就地归西。

　　其余武当弟子怒火中烧，齐掌相迎。一名天山弟子躲闪不及，中掌受创，立时软倒下来，气若游丝。他的师兄大喝道：“敢杀我师弟，我跟你们拼了。”他如疯狮也似，怒吼冲天，几次被武当弟子打退，负伤不轻亦不退却，正如失去常性的猛兽，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原来他和那师弟的关系一直是不宣之秘，大有断袖分桃之嫌，如今更是表露无遗了。

　　唐门亭嫌打斗声噪；右手贴近右耳；左手取出囊中的碧玉佩；凝视须臾；双眸莹然蕴泪；缓缓落到通灵的玉佩上；含情自语道：“碧心，你到底在哪里？”他紧攥住定情信物，心里痛如榔锤。

　　不经意间，一口飞剑如御行风，从唐门亭眼前掠影而过，一道剑光，一道裂缝，两爿断玉。

　　原是方才两派打斗间，天山弟子方欲抽剑；哪知武当弟子掌风厉疾，将剑卷飞；剑随劲风，不巧掠过玉佩，以致玉断。

　　唐门亭一惊之下，怒如雷霆。怼恨的眼神一下子凝视着众人，喝道：“方才那口剑是谁的，给我出来。”没待众人回话，便跃身拾剑，“天山派厉越”五个大字赫然目下。

　　唐门亭拗断剑身，大怒巨嗔，回头喝问道：“谁是厉越？”“是我。”话未毕，一支梅花针已然挟风出袖，蓦地，那人封喉而亡。

　　天山弟子见此情状，无不愕然，接着是难掩的愤怒。

　　一名天山弟子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惹我们天山派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唐门亭稍定怒意，淡淡地从容道：“我不论你们是何派何门，他击断了玉佩，就要付出代价。”

　　天山弟子自知武功不如他，喝道：“这笔账我等记下，改日再算，阁下有胆做该有胆认，不知是哪号人物？”

　　唐门亭转身道：“蜀中唐门——唐门亭。”话罢，拂袖而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家逢巨变（一）混战
又过数日，唐门亭路经乔家堡附近，投一家客栈，暂住几日。“娘子，小生这就来了。”一句拖长的唱语，从不远处传入他的耳际。唐门亭推窗相觑，不知何时城心处已搭架起一座三檐雀翅式的戏台，戏台的前梁上刻有鸾凤和鸣的图案，颇为华丽。台中站着一名花旦涂胭抹脂，当土垆卖酒，她的身后立着一介文质彬彬的干瘦小生，只见他头戴墨绸帻巾，着一袭清素白衣，显得风度翩翩。他正帮那花旦卖着酒，其时间，两人眉来眼去，巧笑打趣，一唱一和。台下听众连连鸣掌，为之喝彩。

　　唐门亭含泪心道：“当年文君虽抛弃了荣华富贵，但终究能和心爱的人比翼偕老，不啻羡杀天仙，更传为万世佳话。而我不奢求与他们一般，只求能与碧心一生厮守，可如今连她身在何处都不知晓，何谈厮守？”想罢，脸上露出三分无奈，七分难过。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唐门亭抵不过心中缠绵的思念，方踏出客栈大门，就被一名衙差喊住：“喂，你抬起头来！”唐门亭听罢，未及反应，那衙差立时飞奔而至，盯着他看了片刻，拿出画像比对一番，点头道：“就是他了，错不了的。”

　　那衙差喝道：“唐门亭，你目无王法，暗杀乔家堡四条人命，你可认罪？奉劝你立刻束手就擒。饶是你的暗器多么厉害，一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我等‘御前四虎’出马擒你。”原来这四名衙差非比寻常，乃是明皇崇祯极为赏识的大内高手“御前四虎”。　　

　　唐门亭心下疑道：“‘御前四虎’都出马了，看来此事非同小可，究竟是何人嫁祸于我？又是谁与我有如此深仇大恨？”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半点端倪。呆楞须臾，道：“你们为何如此肯定是在下所为？”御前飞虎道：“天下暗器出唐门，这支‘梅花针’上又刻有‘唐门亭’三个字，江湖中无人不晓，凡是你的暗器都会刻上自己的名字。我又将这针拿给巧匠看过，此针的质地非唐门所制造不出，现在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话罢，四虎如吞食般环围上来。

　　只见四虎掌如霹雳，同时使出绝技“擒贼虎爪”抓向唐门亭。

　　唐门亭陡然一震，跃开重围。蓦地，御前白虎一声断喝：“看刀！”唐门亭疾退三步，那道刀光掠过他的身前，险些劈到。

　　唐门亭要事在身，不便纠缠，正欲遁逃。御前四虎见状齐喝道：“想要畏罪潜逃吗！先问过我们四虎的刀！”唐门亭面露烦躁之色，眉头轩颦，急道：“在下身系要事，无心与你们打斗，此事并非在下所为，其中跷蹊甚多，日后我定当查明真相。就此告辞。”便将离开。

　　“好大的口气，打赢我们四个再说。”御前林虎双目怒瞪，左手转刀，蓦地一劈，形如恶虎擒羊，刀气流红带煞，劈山而来。

　　唐门亭刺眉高挑喝道：“是你们逼我出手的，休怪我无情。”喝罢，袖影倏飘，四枚梅花针一齐迸出，破刀气，如星速。待他舒气时，御前四虎已然倒地，中了醉仙乡的巨毒，口里白沫滚吐，双眼神死，命丧当场。

　　“这是你们自找的。”唐门亭微怒自语道。

第二章　家逢巨变（二）混战
刚斗罢，唐门亭转身而去，出了关，一直东行。

　　碧心平素甚爱烟雨潇湘，尤其是当中的洞庭湖畔，曾有三度游赏而不疲的经历。

　　确实，那么美丽的洞庭湖，自古雅客骚人多会于此，登上岳阳楼，眺望秋月长天，湖山相融的景色。

　　而碧心钟爱洞庭湖，并不只是因为秀丽的美景，而是她是在那与唐门亭邂逅的。

　　唐门亭心知如果她心里还有我，定不会忘却曾许下诺言的洞庭湖及那里的一草一木。

　　唐门亭快马加鞭，披星戴月，直到东方吐霞，月落星沉变换数次，马死数匹，方至潇湘。

　　唐门亭步近洞庭湖畔，思伊寻倩，苦寻几日，一无所获，伤心沮丧之下，灌酒醉肠，浑浑噩噩度日。

　　是夜，冷风泠泠，水寒尤重。

　　唐门亭独自一人晃晃悠悠来到湖畔，望着明月映照湖水，一轮圆月美满，心生悲伤，睹景怀旧。

　　邂逅时，碧心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莺莺娇声，白玉素脸，浅笑梨窝，皆使他忘却不能。

　　唐门亭的妹妹亦是艳世美人，论及美貌，不在碧心之下，但她的善解人意，如猫聪智；咏絮之才，这便是唐紫雪不如之处。

　　唐门亭临风孤立，只觉柳絮带着浓重的思绪，凌空纷飞；宛若伊人一缕发丝；飘然眼前；顿增伤感。

　　次日清晨，唐门亭已觉无须再等，便整衣引马，踏上长途。

　　其后；路经金溪、黄山、南京直上保定、五台山又下行恒山、应县踏遍半个中国却连影子都无寻到。

　　一日，唐门亭正骑马路上，黯然流泪。忽然前方尘气四扬，马蹄声作，显然大批人马朝这赶来。

　　不时，马蹄声止，人已至。

　　只见马上铳兵个个手持长铳，双目含威。正中马上坐着一名俊年男子，容貌平常，只是衣装乃达官显贵之服，别无他奇。

　　那男子拦路问道：“你可是蜀中唐门的唐门亭？”

　　唐门亭回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男子蓦地一笑，喝道：“唐门亭，总算找到你了，你可真是好事多为啊，连皇上亲封的‘御前四虎’都敢杀，当真目无王法！快快下马受缚！”

　　唐门亭道：“是他们冥顽不灵，逼我出手的，杀乔家人的凶手另有其人。”

　　那男子喝道：“休得逞辩，在我韦影鹿面前，还敢这么放肆，来人，给我上。”“等等。”他身后一名大汉忽然叫道。

　　那彪汉七尺来高，着一袭蛟螭乱舞紫红袍，踏一双流云护胫靴，朱眉如钩，牛目蕴威。

　　唐门亭立刻反应过来了：“他就是乔生彪，乔家堡的大少爷。”因他外形剽悍，又擅长“五毒追砂掌”人称“毒巨汉”。

　　乔生彪道：“总督大人，怨有头债有主，还是我来吧。”

　　韦影鹿道：“恩，既然如此，由你去缚他吧，千万别伤了他的性命，那我就不好向朝廷交代。”

　　乔生彪回道：“大人放心，草民不会让大人难做的。”话罢，急掌带毒抡出，掌风阴然，毒劲厉乎。

　　唐门亭眼见避无可避，对掌而上。

　　在旁的韦影鹿暗子窃喜，心里盘算着两虎俱伤之时，活捉唐门亭就易如翻掌。

　　斗武几回合下来，未分胜负，难定输赢。乔生彪掌风越发凌厉，攻势大开大阖，欲制他于死地，根本忘了活捉为要。

　　唐门亭也不逊色，左避右闪，好似猕猴。

　　乔生彪不甘，蓦地全力仆上，使出一招“五毒灭身”勾掌穿风，毒气凝如固状，朝他喷吐。

　　唐门亭疾退而闪，其间迅速甩出一支“袖箭”其速如鬼魅行林。

　　乔生彪灵敏较差，没等他躲避，已然眼中袖箭。

第二章　家逢巨变（三）混战
乔生彪受痛暴喝，“啊，啊痛死我了。”他单手捂眼，一步一跌地乱舞左拳，道：“本大少爷要杀了你！”他凭着模糊透红的视线，瞧准唐门亭的所在之处，右掌抡空向他罩来，身子一蹲，右掌直取他的下盘。唐门亭一仰身，足点地而起，自上而下劈出一腿，乔生彪勉力避过，唐门亭继而空中翻腾，变掌为爪，从横、纵、斜三个不同的方向在他脸上划了三痕，不及他立定，骈指点钩他的眼球，来了个“二龙戏珠”，一颗圆滑滑的眼珠被钩了出来，落地直滚，不知去向。

　　乔生彪双目忽瞎，痛得死里活里，喝叫不断。乔生彪胡乱拍掌，劲风刮地，打出一面面深陷掌印，难以磨灭。

　　唐门亭欺他招子不能视物，忽然停歇下来，调匀呼吸。乔生彪心神大乱，加之唐门亭龟歇不攻，一时不知他身在何处。

　　“噔噔”几颗飞蝗石发出弹地之声，乔生彪方闻此声，一个拳头挥了过去，哪知打了空。唐门亭左扔一颗，右掷一颗，耍得他恰如醉汉闹街也似，四处乱奔。

　　唐门亭见他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便欲遁走。韦影鹿心觉情势不妙，忙指挥火铳兵向他开火，忽听他一声令下，疏散路人；只见他举臂一沉，示意开火。韦影鹿亮嗓喊道：“左队开铳，右队准备。”命令刚下，左队七兵作半蹲式，连连开火。“砰！砰砰砰！砰砰砰！”黑黝黝的铳筒内，蓦地火光冲天轰出，声响密如爆豆，中者定然百孔穿身，必死无疑。

　　当下唐门亭兔跃鹰扬，落地之前；飞洒出六枚梅花针，立时左队六名铳兵中针身亡。韦影鹿流下几滴冷汗，他故作镇定指挥右队开火，心里显然有些后怕。

　　一阵阵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到近，韦影鹿大舒了口气，心下道：“二队也赶来了，定是李延卯怕我人马不足特来援助；如此一来；就无后顾之忧，不如先去会会那厮，挫挫他的锐气。”

　　韦影鹿打了个手势，示意停攻。冷笑道：“素闻阁下乃‘唐门第一暗器王’，在下不才，请赐教一二。”话罢，他人影飘闪，眨眼工夫，已入当下。唐门亭心下暗暗赞道：“好轻功。”

　　韦影鹿抽出袖中素剑，腕转几下，剑画空圈，倏地背手接剑，犹如泥鳅滑地般送到左手，轻轻点出一剑。

　　唐门亭没见过如此轻柔的剑法，委实大吃一惊。唐门亭觑剑来势，身子灵巧侧避，推肘偏击，韦影鹿转身削出一剑，不偏不倚，削去唐门亭额间散落下来一根一分四厘三毫的发丝，险些削至天灵。

　　众铳兵见总督占了上风，连连喝彩，助其声威。唐门亭暗器连发，竟都被韦影鹿柔巧的剑法化解。倏地，韦影鹿近扑而上，右手带出一把小匕首，倒持横划，左手仍然舞剑直入。

　　唐门亭心下一愕，立时后收小腹，倒退不迭之时，一掌成“穿掌式”拍去，韦影鹿心知现处搏斗的紧要关头，已不能全身而退，便且退且攻，退步避掌的瞬间，重重地投出短匕首，匕首在平空中，横飞如线一般，逼近唐门亭的小腹，他当机立断，二指下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