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道:“原来这是妓楼,难道那些圣人君子也到这里来吗?”
那娘子哼了一声道:“他们来得比谁都勤快,别看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温文尔雅,其实一肚子偷鸡摸狗,男盗女娼!”
洪波道:“只不知我那女友是不是也弄到这儿来了?”
娘子道:“她就在隔壁,刚才有一位圣人要去见她,她死活不肯,还扬言要抹脖子,老鸨也拿她没有办法。可是刚才到那屋里一瞧,那小姐居然没了,连点踪迹都没有,你说这事怪不怪,老鸨已派人追去了。”
洪波听说小枝脱险,心中暗喜,又道:“这烟花巷就这一家偷香楼吗?”
娘子道:“哪里,这偷香楼是上等妓楼,这烟花巷共有三十二家妓楼,上等十个,中等十个,下等十二个。”
正说间,只听楼层有婆娘唤道:“唤春,那小姐准备好了吗?你快下来吧。”
娘子听完,吐了下舌头道:“好了,好了。”又对洪波道:“你快作准备,一位大圣人要见你了。”说完就要走,洪波一把扯住急问:“哪位圣人?”
娘子道:“就是那个写《吕氏春秋》的吕不韦。”
洪波一听;怒道:“莫非就是那个私通秦王赢政的母亲赵姬的吕不韦?”
唤春点点头,匆匆下楼去了。
洪波恨恨道:“原来这厮也干这踩花的勾当,看来满口的礼义廉耻;全是装出给别人看的,到了天国还本性不改,我倒要‘戏弄戏弄’这厮。”
他下床吹灭蜡烛;又钻入幔帐佯睡。
一忽儿;从楼梯口抖索索钻上一个人来,只听他道:“小姐,休要羞臊,怎么把蜡烛吹灭,老夫找你玩耍来了!”
他说着竟钻入幔帐,一手捉住洪波大腿;喜孜孜道:“哟,小姐;这大腿好不娇嫩,只这个就值五百吊!”说着嘻嘻笑着;朝陈洪波下身摸来。
陈洪波大怒,飞起一脚踢中那人腰部; 那人“哎哟”一声;倒于地上。洪波就势骑了上去,一阵饱拳,起初那人还嘻嘻笑道:“娘子,莫开这玩笑,打死老夫了!”后来见洪波乱打不停,打得他老牙脱落,肋骨折断,知势不好,杀猪般地号叫起来:“来人,快救老夫!快救老夫!”
只听楼梯下一阵棍棒声,洪波见势不好,一脚踢开那人,见无路可走,便从窗户跳了下去。
一伙人提着大棒摸上楼来,见前面有一人卧地,只疑是歹徒,上去就是一棒;打得那人惨叫一声,抱头往床底钻去。大家七手八脚从床下扭出那人。但听那人骂道:“混蛋!打死老夫了!还不拿贼?贼从窗口跑了!”众人忙围上前,那唤春拨亮残烛一瞧,原来正是吕不韦。只见他乱发纷落,奄奄一息。
大家慌忙扶起吕不韦,有人说:“快去神医国请医生,我们去追贼!”说完,几个人翻身跃出窗口;追陈洪波去了。
老鸹一见心内吃惊不小,心想:这女子好厉害,怎么竟有这般气力。于是埋怨旁边一个大汉道:“却是你办的好事,从那妙玉庵拐来两个歹妇,一个跑了,一个触犯了吕先生,看怎么收拾,这偷香楼的饭碗该怎么端?”
唤春道:“闲话少说,二哥也是好意,先把吕先生抬到牛车上,让二哥赶车送吕先生。”
众人点头称是,于是搀起吕不韦下楼,那汉子赶车送他回家去了。
陈洪波跃出窗口往东逃后,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来到一个湖边,撞上一位老者。那老者一见举杖欲打,洪波连赔不是,用手拦住,那老者喋喋不休道:“我们这村庄‘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不相干扰,你这娘子怎么如此无礼,竟敢撞我,你勾搭标致后生还行,怎么竟来迷我道家?”
洪波一听又羞又恨,也骂道:“你一个老棺材瓤子,谈得甚么勾搭,真是不知羞耻!刚才那位吕圣人我已经领教过了。”
那老者一听胡子乱抖,叫道:“你这厮还知羞耻吗?众人对我都恭敬三分,你如此放肆,岂有此理?”说完举杖又要打,却被一过路人喝住;只听那人道:“老子息怒,这事我看得真,分明是赶路太急,误会所致,互相谦让,也就算了。何况对女子应尊敬才是。”
洪波转头一看,只见这个:
头戴青冠软角唐巾,洒洒英姿;身着褐色连襟秦袍,凛凛英豪;挎一朱漆云伞,能遮倾盆暴雨,背一青光书囊,盛装变法妙着;与儒家抗礼,主法制刑礼共受;树革新旗帜,胜九家诸子文豪。走遍天下,变法风云连波涌;游历江湖,不避艰险志气高。
正是:
圣人国里假圣人,
英豪天下真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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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庄家市庄周梦蝴蝶 孔家店孟轲卖人肉
老子见书生来劝,气冲冲道:“少正卯,你是不知,我要到墨子家做客,设想她却来撞我,一个娘子连一点斯文都不懂。”
少正卯笑道:“李老师息怒,看在我面上,你放过他吧。”那老子拄杖气呼呼走了。
少正卯见老子走远,问洪波道:“娘子,你是何人,如何到得这圣人国?”
洪波气道:“我哪里是甚么娘子,我是个游客。”说着脱下秋香衣裳,把如何到天国;又如何到偷香楼戏弄吕不韦之事叙了一回。
少正卯听后;呵呵大笑道:“那班儒生满口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都是骗人的,我这次到圣人国;就是受名贤国韩非、荀况、吴起、商鞅一班朋友的委托到这里讲学。”
洪波道:“既是这样,我愿意同行,正好游历圣人国;打听我那女友下落。”
少正卯道:“可圣人们是最爱报复的,你要提防才是。”
洪波笑道:“昨晚一是天黑,二是男扮女装,现在我恢复原样,他老眼朦胧,难道能识出我吗?”
少正卯道:“那好,我们一同走吧。”
于是洪波随着少正卯往圣人国而来。
行了约摸三十里,到得城内,但见:
圣者名贤,云集街市如烟;隐客逸民,来往酒楼醉民。有正人君子,偏爱折花盗柳,微品茶香论婵娟。有衣冠楚楚,偏喜论古道今,轻摇秋扇枉空谈。乱糟糟,诸子百家齐开战;熙攘攘,心怀叵测貌岸然。那个跳梁小丑,荆轲小传,鬼头鬼脑伸鬼脑;这位道亦不变,仲舒学士,读经三年不窥园。孔家店里做一番生意,好不惨淡,原来是孟老四掌刀!圣人国中探一回虚实,甚是荒唐,哪里有陶渊明桃源!
二人到了一个街市,只见里面粉蝶如云。少正卯道:“这庄家市住着一位道家朋友,我们找他先落脚再作打算。”洪波应诺,二人往巷里走来。
到了一个门前,但见有一副对联:
说作无来还作有
说作有来还作无
少正卯见门虚掩,拉洪波进院。但见院中棺木旁房中卧一位白面郎君,敲一个瓦盆正唱道:
柳婀婀兮不禁娇,
蝶舞舞兮不禁吵。
梦蝴蝶兮看破了,
唱到傍晚又今朝。
娇妻亡兮不应悼,
瓦盆敲兮皮不掉。
自古人兮皆死了。
死兮死兮应欢跳!
少正卯道:“庄周,你敲瓦盆为甚?那棺木是何人的?” 这庄周见少正卯引洪波进来;呵呵笑道:“吾妻前日病故,故敲瓦盆送葬。”
少正卯道:“嫂子少年而亡乃是大悲,你却作乐,这是何意?难道也有烟花巷的勾当?”
庄周听完,放下瓦盆;正色道:“我只用子美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之说,我那娇妻十六岁便丧身,不也是‘人生十六古来稀’吗?稀稀乎也,人为世间阴阳动物,与星月不同,总有一死,早死晚死,好死赖死,病死老死,醉死愁死,打死饿死,先死后死,总是一死,总逃不掉一个‘死字’。吾妻原是才女国人,随吾到这圣人国居住,觉得乏味,她不喜婆婆妈妈,生性郁闷,弱不禁风,总思到阎罗国泉台去走一遭,故才郁郁而亡。昨日夜里蝴蝶托梦,我梦见自己变作蝴蝶飞到泉台,见她已被闫罗国王封作蝴蝶仙子,掌管十万蝴蝶,住那彩蝶宫里,好不快活。与我约好每年清明相会,她派蝴蝶侍女接我,夫妻同会。她不喜欢天国,愿到泉台去谋生,随愿乃是最大快乐,我为她随愿而死,难道还不该敲着瓦盆歌唱吗?这是贤夫所为。”
少正卯听完笑道:“庄生,我看还是免了,你的开通我清楚,还是先带这位客人到屋里叙谈叙谈吧。”
庄生与洪波见礼,引二人来到屋内。
只见屋内正有一狂士高歌:
不须琵语,不须琴鸣;
又须醉酒,又须书生。
半仕半隐,半躬半耕;
半言半语,半歌半名。
唐尧俊伟,许由贪生;
虞舜英姿,夏禹有功。
传说烹调,子牙屠户;
百里牧野,相如门风。
秦皇英武,中国一统;
项郎复礼,西楚称雄。
刘邦远谋,区区中农;
老谋深算,渺渺史生。
陈平妙龄,无足轻重;
韩言无赖,帅印先锋。
武帝世袭,原本英勇;
司马骨硬,史记铸成。
苏武牧羊,忠心耿耿;
李陵胆怯,怕死贪生。
飞燕轻盈,宫花染红;
王莽篡位,阴谋得逞。
班国班昭,兄妹传诵;
王充唯物,千古论衡。
蔡邕有方,文姬玲珑;
建安七子,三曹育成。
曹操思进,英烈无穷;
诸葛谨慎,田园躬耕。
茫茫天地,谁来讴颂;
世无英雄,竖子成名!
那狂士见洪波、少正卯气概轩昂器手不凡道:“庄兄,此是何人?”
庄周笑道:“一位是江东才子,一位是狂士阮籍,还不青眼。”
那阮籍自然青眼相待,自我介绍道:“我乃诗客国竹林七贤之一阮籍,庄周是我挚友,今日幸逢两位先生高兴之至。”
几个寒暄一番,庄周唤门客端上酒菜,四人痛饮。
正吃问,那少正卯问道:“这是甚麽肉?怎么这么酸楚?”
庄周道:“是我唤门客买来的羊肉。”
阮籍嚼了一口,将肉块吐于地道:“甚么羊肉?羊肉鲜且嫩,这肉火气大,一定是狗肉,是从哪里买来的?”
庄周道:“我吃这肉也不对味,这是从孔家店买来的,这圣人国只有这一家肉铺。”
少正卯拍桌怒道:“这孟夫子欺人太甚!怎么挂羊头卖狗肉?!我找他算账去!”说完挽起袖子就走,那阮籍、庄周、洪波恐他一人去吃亏,便也随他而去。
来到街市中心,但见那正西有一大店,乌金匾书:“孔家店”三个字。
一张黑幡高挑几颗羊头,几个伙计正簇拥着一位瘦弱先生切肉。庄周一见;上前问道:“颜回,你家掌柜在吗?”
颜回答道:“掌柜孟夫子在,庄生,有事吗?”
那阮籍早已耐不住性子,劈胸抓住颜回道:“你们这孔家店怎么挂羊头卖狗肉?!”说着扬手就打。
那颜回叫道:“你这厮怎么无礼?竟敢动手打人!”这时;那孟轲从柜后出来,见院籍扭打颜回,喝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厮住手?”
庄周来到柜上拿起肉叫道:“孟老四,你们孔家店怎么卖狗肉?”
孟轲怪声叫道:“庄生,你别血口喷人,这肉分明是从羊身上扒下来的,怎么会是狗肉?”
这时围的人愈来愈多,少正卯跨上台阶;朗声道:“诸位,大家细看,孔家店满口仁义道德,原来尽干这些勾当!大家看,这哪里是甚么羊肉,分明是狗肉!”说着用双手砸烂那对联。
孟轲还欲争辩,洪波早从屋内抬出一具狗肉横陈于地,高声叫道:“孟老四,你瞧瞧,这是甚么?”
众人一见,气愤填癔,大家揪住孟轲扬手便打,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位老者拦住道:“君子重言不重功,非战也,非战也!”
庄周道:“墨翟,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回家种地去吧!”人丛中不知是谁点了一把火,那孔家店顿时烈焰飞腾,黑烟弥漫,烟火里早有那子路、子贡、子夏、程颐、程颢兄弟手持木棒而来。
少正卯道:“此事已闹大,庄生,院兄,快走吧!”于是几人往东而来,奔到郊野一个三岔口,少正卯道:“我去江东国讲学,告辞了。”说完自去。
阮籍道:“陈先生不如到诗客国暂避。”洪波应诺。
庄周道:“这圣人国我也住不下去了,我到李家庄去投老子。”
阮籍、洪波告别庄周,往诗客国而来,到了一个江边,只见翠苇萋萋,江雾茫茫,有<;<;摸鱼儿>;>;词为证:
诗乡千里雨悠悠,楼台琪草湿透。笑春夏秋冬有风度,何况诗花圣手?归乡思,俱风流,才思哲慧入芳酒。劝君莫忧,有秦谁秀士,川蜀名流,赛诗桂子熟。
抬望眼,杏花陪君入境,鲜妍及时休?千金难买休闲乐,哪堪身轻骨瘦。君不知,诗客国蹉跎日月各春秋,闲情最是近水琼阁楼,可有人讴,断肠在云柳!
这时只听芦苇从中有人唤洪波,洪波回头;不禁大吃一惊。
正是:
诗乡未入逢佳遇
圣人方避遇飘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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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洞庭湖琵琶诉幽情 捉月楼诗花争开艳
那芦苇丛里钻出一女子,正是骆小枝,原来那日小枝从烟花巷偷香楼逃出后便避到这里,无路可投,没想正遇洪波,洪波介绍与阮籍结识,阮籍大喜。此时正好那江心划来一只小船,小船上有一书生高歌:
水浑浑兮洗吾足,
水清清兮洗吾脸;
水浩浩兮洗吾肝,
水脉脉兮吊屈原!
阮籍唤道:“贾谊,快来渡我们过江。”但见那书生将船划过来,端个好书生,有诗为证:
年少便蹉跎,
文章经纶说。
治安策精通,
过秦可惜错。
屈原赋小吊,
鹏鸟愁何多。
君看风波里,
天涯一游客。
洪波道了来历,贾谊请三人上船。原来这江唤作富春江,贾谊也是诗客国人,为吊屈原而驾舟远航。贾谊叹道:“这兵荒马乱的,你们偏要做游客,就连著名游子、建安七子之一的王聚,都在诗客国定居了,现在有人乐死,有人醉死,有人愁死,有人睡死,有人闲死,有人贞死,有人义死,有人淫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