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想与文道庄结成儿女亲家的。他见这“两小口子”形影不离,日益亲近,心里好生欢
喜,只以为他们早已是情投意合,说不定无须家长开口,他们已是私订终身的了。正因如
此,他认为文胜中是应该放心得下他的女儿的。
文胜中有苦说不出来,半晌,讷讷说道:“嫦妹我当然是放心得下的。不过她至今未明
真相,对这姓秦的小子,似乎有点怜悯之情,觉得他是无辜受累,我以为还是不必瞒她的
好。她知道这是关系封老伯报仇的大事,她就会尽心尽力和咱们一同干了。”当然这只是文
胜中的想法,他是认为封妙嫦是个孝女的。
封子超道:“好的,我现在就和她说去。”封妙嫦的房间是在最后一进,到她的房间先
要经过文胜中所住的那一间。他们三人一同走去,经过文胜中那间卧房的时候,文道庄忽地
如有所疑,原来醉倒的人呼吸重浊,以文道庄的武学造诣,耳聪目明远胜常人,经过这间房
间,是应该听得到里面的呼吸气息的,但现在却是静悄悄的,连一点轻微的声息都没有。
文道庄道:“这小子不知怎么样了,咱们看一看他。”封子超笑道:“想来还不是烂醉
如泥?文世兄若是嫌他的酒气,可以移到我的房间去。”
封子超以为秦元浩定是烂醉如泥,不料开了房门一看,只见窗门打开,空气中还荡漾着
酒香,秦元浩却已是不见了。这刹那间,三人都惊得呆了。
文道庄马上跃出房间,跑到花园中的假山高处张目四望,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却哪
里有人的影子?文道庄回到房间,低声说道:“我看还是问问令媛去吧。”
封子超又惊又怒,说道:“若是这丫头放的,我就一掌击毙了她。”文道庄道:“大哥
也不用如此火气,先问个清楚再说。”
封子超敲门道:“嫦儿,你在里面做什么,快快出来!”封妙嫦道:“我头痛得厉害,
已经睡了!”封子超喝道:“出来!”
只听得封妙嫦下床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的穿衣裳的声音,好一会子,封妙嫦才睡眼惺松
地打开了房门,说道:“爹,三更半夜,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三人游目四顾,房门里除了封妙嫦之外,哪里还有他人,封子超厉声问道:“姓秦的这
小子呢?”
封妙嫦呆了一呆,蓦地变了面色,哽咽着声音说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元浩不
是给你弄醉的么?你要找他,应该到文大哥的房间去。”
封子超怒道:“在爹爹面前,你别装蒜,给我说老实话!姓秦那小子是不是你偷偷把他
放了?”
封妙嫦又气又急,可是听得秦元浩跑掉,心中又有莫名奇妙的快意,当下说道:“爹
爹,你也不想一想,那位秦少侠是喝了你的千日醉的,女儿就是放他,他也不能自己跑掉。
难道女儿还能背他出去,将他藏起来吗?即使女儿要这样做,也绝不能这样快就回来呀。呜
哇!爹爹,原来你平日疼我都是假的,你这样冤赖我,叫女儿怎么做人?”说着说着,就哭
了起来。
封子超一听,女儿说的确是很有道理,心里想道。”不错,若是嫦儿将他背出去,莫说
不能这样快回来,凭她那点轻功,我也会听得出她的脚步声的。”于是说道:“好了,好
了。算为父的不是,你别哭了。好在文叔叔和你的文大哥都不是外人,你也不用担心给人笑
话。”文胜中有心向她讨好,也过来赔了个不是,说道:“都怪我看管不严,连累嫦妹受了
委屈了。”封妙嫦抽抽咽咽,给他一个不理不睬。
封子超道:“好,待我仔细的再查一查。”文胜中正觉讪讪的不好意思,于是两父子跟
在封子超的后面,都走出了封妙嫦的房间。
封子超先到密室里查看“千日醉”的解药,只见解药原封不动,一颗都没有少。封子超
放下一重心事,说道:“我也料想阿嫦没有这样大胆,敢偷解药。好,只要解药没失,这小
子就至少要醉个六日七夜。咱们虽不杀他灭口,也等于是杀一般。到了那时,咱们早已去了
东平县又回来了。”证实了不是封妙嫦将秦元浩放走之后,文道庄却更是忧心忡仲,说
道。”奇怪,既然这小子未得解药,他就决不是自己偷走的了。”文胜中道:“这还用说,
当然是外人将他救走的了。”文道庄与封子超面面相觑,半晌文道庄说道:“我担心的就正
是这个。”要知倘若是外人将秦元浩救了出去,则这人的本领定非一流高手莫为,否则焉能
任他穿堂入室,连文道庄都没察觉一点声息?
文胜中道:“他背了个人,也许跑得未远。”于是文家父子和封子超都出去搜索,搜到
了十里之外,兀是不见一个人影。这徂徕山绵亘百壁,山高林密,当然不能把整个山都翻过
来。文道中叹了口气,说道:“封大哥,这人的功夫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恐怕此时他已出了
徂徕山了。”
封子超道:“那么东平县咱们是去还不去?”文道庄咬了咬牙说道。”机会难逢,咱们
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封子超因为出了这件意外之事,心中忐忑不安,脸上也就不免有了犹
疑不决的神色。
文道庄安慰他道:“你不是说过这小子至少也要醉个七日七夜吗?即使有人将他救了出
去,也决不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什么话来。又怎知道咱们的安排?很可能他还当地是真的醉
了,此时正在给他解酒药呢。”
封子超道,“要是江海天的人将地救走的,这怎么办?”
文道庄笑道:“江海天又焉能未卜先知,恰恰知道这小子今日会闯到你的家里?”
封子超道:“然则你以为这是什么人?”
文道庄道:“我怎么知道?不过即使这人也是要往江家,那也不打紧。一来他不知道咱
们的计划,等待他明白了姓秦这小子并非普通的酒醉,他一定疑是中毒,非得急忙就近给他
廷医诊治不可,他还有工夫赶往江家去吗?封大哥,欲图大事,总得有几分冒险的。就算有
几分风险,但这是咱们东山复出的最好时机,你后半世的荣华富贵也是全看这一回了,你愿
意错过这个机会吗?”
封子超本来有点害怕,但他的功名利禄之心极重,经过了文道庄这么一说,胆气复壮,
说道:“好,咱们就赌它一赌,明天动身往东平县去。只是如今已经无须赔人看管人质了,
要不要带她同去?”
文道庄道:“你也得留一个人看家,侄女就留下来吧!文道庄是怕封妙嫦不知轻重,方
一在江家说错了话,岂不误了他们的“大事”?
封子超沉吟半晌,说道:“让她一个人留在家中,我也有点放心不下。”文道庄懂得他
的意思,说道:“大哥是怕那个人再来捣乱吗?这个倒可以放心,若然他要生事,昨晚就可
以生事了。而且似这样的武林高手,岂能不顾身份?即使他再到你的府上,想来也不至于和
侄女为难的。”
封子超心想反正到江家也要冒险,倒不如让她留在家中,风险可能还会少些,于是就同
意了文道庄的主张。但封子超决定之后,却又怕女儿不肯同意。女儿是年轻人的性情,喜欢
热闹的,平时都常常吵嚷要下山去玩,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却又不带她同去。她心里一定很
不舒服,尤其在刚刚闹过了一场之后。
封子超回到家望,本来准备封妙嫦要和他吵闹的,哪知一说之后,封妙嫦却淡淡地说
道:“我才不稀罕和你们去冒充江家的贺客呢,让我留在家中,那是最好不过。”不但没有
吵闹,听她的语气,反而是有几分高兴。
封妙嫦这一反常的态度,引起了封子超的疑心。暗自想道:“秦元浩这小子莫名其妙的
失了踪,莫非她是知情不报?虽然救这小子的不是她。”他怀疑女儿留在家中,说不定另有
用意,与秦无浩有关。可是他一来毫无凭据,二来要女儿留在家中又是他的主意,他纵有疑
心,也是不好更改了。
封子超不好更改主意。只得留下女儿看家,自己则跟着文道庄父子前往东平县江家冒充
贺客,计划绑架江海大的女儿女婿。
其实封子超只猜中了一半。秦元浩的确不是封妙嫦放走的,但何人救他,封妙嫦却并不
知情。不过她愿意留在家中,倒是有一半是为着秦元浩,她希望可以有机会单独见着秦元
浩。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她讨厌文胜中,不愿和他同在一起,而宁愿单独留在家中。
“是什么人将秦元浩救出去的呢?他没有解药,这七天七夜秦元浩沉醉不醒,他怎么
办?”封妙嫦很希望见着秦元浩,倒不是因为她已经发生了爱意,虽然她对秦元浩甚有好
感,毕竟只是一面之交,爱情是还谈不上的。不过她由于对秦元浩的钦敬,却希望有个机会
为他效劳。
她心里想的是:“那个人救不醒秦元浩,可能会再到我家盗取解药。解药所在之处,只
有我和爹爹知道。他找不着,我可以取来送给他。”她还未知道,她的爹爹不会像她想象的
那样笨,他不但查过解药,而且把解药全部带走了。
封妙嫦很希望见着秦元浩,另一个原因是要满足她的好奇之心。她想知道秦元浩的下
落,想知道那个救走他的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把秦元浩从封家救出去的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封家父女之事,
都暂且按下不提,现在就说秦元浩的离奇遭遇。
且说秦元浩自己也不知醉了多久,一觉醒来,只觉背脊枕着硬地,地方又湿又冷,他惊
觉地跳了起来,揉揉眼睛,张目四顾,只见周围都是树木,自己竟是睡在树林里面。地上满
是苔蓟,看来不但人迹罕至,连野兽也少经过。朝阳初出,露珠未干,怪不得背脊觉得又湿
又冷,极不舒服。
秦元浩看清楚了所处的环境,不禁大为奇怪,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着一个恶梦。“我怎
么会睡在这个地方的?”他摘下一把带着露水的野草,搽了搽脸,脑袋清醒了些,渐渐就想
起昨日在封家作客之事,想起了封子超和文道庄父子对他部是十分殷勤,频频劝他喝酒之
事。但他也不过喝了三杯。
“我只喝三杯,怎会便醉?即使醉了也应该是睡在封家,怎的会来到此地?呀,难道我
当真是在梦里不成?”他试一试咬咬指头,很痛。有痛的感觉,那当然不会是梦了。
秦元浩正在莫名其妙,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一个叫化子向他走来,两只指头打得噼啪
作响,边走边唱,正是:
一身疑身梦,异丐忽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了?请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三回 疑梦疑真谨异丐 半忧半喜救佳人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三回 疑梦疑真谨异丐 半忧半喜救佳人 这小叫化唱的是一支自编的“莲花落”:“一朵一枝莲花,有个小子是大傻瓜,他把老
虎当外婆,他把毒酒当香茶。见了人家的好闺女,就糊里糊涂的闯了进去啦!呷呀呀!酒不
醉人人自醉,这小子要拜倒在石榴裙下,自己先醉成了一团烂泥巴。呷呀呀,一朵一枝莲
花,这个小子真真是个大傻瓜,咿呀呀,哈,哈,哈!”
秦元浩一看,这小叫化篷首垢面,但穿的一身衣囊,虽是遍打补丁,却颇干净,看来也
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秦元浩听他的歌词,似乎就是嘲讽自己的,不禁跳了
起来,叫道:“你是谁?你唱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小叫化咧嘴露齿地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应该明白。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你别做
梦啦!你咬着指头儿做什么?”
秦元浩心里正在以为自己做梦,听小叫化这么一说,面上一红,说道:“我就是不明
白,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你若知道,“请告诉我。”
小叫化道:“我当然知道,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怎么样,睡一觉舒服吗?”
秦元浩大怒道:“原来是你捣的鬼!”小叫化“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捣鬼?要不
是我把你弄出来,只怕你就要糊里糊涂的醉死了呢!不错,这里当然睡得没有封家的舒服,
你若欢喜,你尽可以回去,再喝封家的千日醉,再睡你妈的春秋大觉!”
秦元浩忍着了气,说道:“我,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骂我我不管,但你可得给我说个
明白,什么千日醉?难道你是说封家给我喝的是毒酒不成?”他试试运气,只觉真气运转自
如,毫无中毒的迹象。
小叫化道:“我说那是毒酒,大约你也不会相信。你自己到水潭照照看。”在秦元浩卧
处的附近,正有一个山泉汇成的水潭。
秦元浩水边照影,只见自己满身污泥,这不奇怪,他睡在湿地上,当然会沾上污泥。奇
怪的是,他穿的只是一身单薄的内衣,外衣却不见了。
秦元浩怒道:“这又是你捣的鬼吧?你把我的衣裳拿到哪里去了?”
小叫化冷笑道:“卖了,当了,怎么样?你这么说就当是我偷去的吧!”
秦元浩气得几乎要跑过去打他,但他毕竟是名门弟子,颇有涵养功夫,心想:“这小叫
化瘦骨伶仃,焉能挨得我的一拳?学武的人,绝不可轻易出手。这是师训,我怎的忘了?”
那小叫化放声笑道:“你不多谢我也就算了,你还想和我打架呀?”
秦元浩忍着气把伸出的拳头收回,说道:“你说算是你偷的,那么其实是谁偷的?”
小叫化绷着脸说道:“你对我实是无礼,不过,我看你是我的小辈份上,我也不责罚你
了,可是,你要我告诉你,你应该向我先赔一个礼。”
秦元浩无可奈何,只好向他赔了个礼,道:“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
小叫化道。”好,我说实话,但只怕我说了实话,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告诉你,你的外
衣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