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这两人都是柏貌粗豪的汉子,看来也是江湖人物。
踏进店门,刚好听得年纪较小的那个问道:“此去水云庄怎么走法?”
掌柜的说道:“从南门出去,一直向南走,走到山脚,再拐向东,有一条村子,那就是
水云庄了。”
年长的那个说道:“你记紧明早天色未亮,就要叫我起来。我们是要在中午之前赶到水
云庄的。”
掌柜的说道:“客官,你请放心。我哪能误了你们到云老英雄家里去喝喜酒的这件大
事。”
伙计把这两个客人带走之后,公孙燕问道:“水云庄离这里不远吧?”
掌柜说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约有四五十里路程。明天起个早,中午时分总可
以赶到的。你们也是到水云庄喝喜酒的吗?”
公孙燕道:“不,我只是问问而已。因为水云庄云庄主的大名我是自小就听熟的了。”
掌柜的笑道,“是呀,这位云庄主有小盂尝之称,这两天从这儿经过的客人可真不少
呢。所以我才以为你们也是去喝喜酒的。”掌柜的因为他们这个小地方有这样一位江湖闻名
的人物;此言语之中,颇是引以为荣。
就在此时,客店门口,又有一个客人经过。厉南星和封妙嫦正在面向着掌柜说话,没有
看见这人。这人在门前站了一站,脸上似乎露出甚为惊诧的神情,低低的“噫”了一声,就
匆匆忙忙地走开了,公孙燕只道是个找寻旅店的过路客人,虽然觉得他的动作有点奇怪,也
不怎样放在心上、
厉南星要了相邻的两间房间,两个女的,同住一间。封妙嫦进房之后,关上门,低声说
道:“燕姐,你可不许胡闹。”
公孙燕笑道:“你放心,你当我真的是小孩子么。”心里却在想道:“你遇上负心的男
子,你自己不便出头,我不替你出头,那还成什么好姐妹?”又想:“好在秦元浩是明天才
成婚,也许他还未知道封姐姐对他的情意,待我去和他一说,说不定还可以挽回。”公孙燕
是自小给父亲宠坏了的,为人热心,对事情也看得太易,常常有些古怪的想法,她自己以为
不是“小孩子”,其实却还是未脱孩子气。吃过晚饭,厉南星因为明日还要赶路,一早就
睡。封妙嫦满怀心事,却是辗转反侧,难以人寐。
待到将近三更时分,公孙燕忽地轻轻推了封妙嫦一下,说道:“封姐姐,你别想了,睡
吧。”
封妙嫦道:“你别管我,你先睡。”
公孙燕笑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要你睡了我才放心。封二姐,乖,听我的话,
睡吧!”突然伸手一指,点了夸妙嫦的昏睡穴。封妙嫦做梦也想不到公孙燕会点她的穴道,
给她一点就着。
公孙燕笑道:“封姐姐你别怪我,待我天亮回来,说不定你就要多谢我了。”她用的不
是重手法点穴,只须过两三个时辰,穴道就会自己解开的。
公孙燕换上了夜行衣,推开窗子,悄悄地溜出去,她的轻功甚为高明,厉南星睡在邻
房,丝毫也没知觉。
公孙燕展开了超卓的轻功,四五十里路程,一个多时辰便已赶到,只贝云家大门张灯结
彩,果然是办喜事的模样。但因此时三更已过,预先到来道贺的客人也早已睡了,大门已经
关上,并无看门的人。公孙燕侧耳一听,静悄梢的也没听到什么声息。
公孙燕心里想道:“这件事可不能明来,应该找到了秦元浩,和他一个人说。”蓦地想
起自己并不认识秦元浩,可怎么样找他呢?但既然来到,也只好进去再想办法了。哪知刚刚
跳进院子,立即便有人喝道:“什么人,不许动!”
顿然间,在花树丛中,假山石后,跳出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鲁莽的汉子,已然出
手,一个打出暗器,一个持刀斫来。
公孙燕挥袖一拂,啪啪啪三声,把三枚透骨钉都打落。待到那汉子把刀斫来,她亦己拔
剑出鞘,一个转身,刚好迎上。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一缅刀,也飞上了半空。她用的是
个“绞”字诀,把那人的缅刀绞脱了手,立即说道:“我不是打架来的!”
那些人叫道:“咦,原来是个女子!”“我还只道是秦岭的遗孽呢!”有一个人冷冷说
道:“焉知秦岭的遗孽之中就没有女匪?”
公孙燕怒道:“胡说八道!秦岭罗大魁那帮匪徒,给我做听差还不配呢!你们敢说我是
女匪。哼,哼,我本来不是打架来的,但你们一定要打架么,我也可以泰陪!”
这些人都是云庄主的门人弟子,看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口气竟是如此之大,都吓了一
跳。云龙的二徒弟林岗是这帮人的首领,当下按着剑柄问道:“那么你是为了何事而来,可
能见告?”
公孙燕一想,事情已经闹开,也只好和他们明说了。于是说道:“把新郎叫来,我有话
和他说!”
众人听了,都是不禁大为奇怪。林岗道:“新郎已经睡了,你要见他做什么?”公孙燕
道:“我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他,睡了也要把从被窝里拉出来!”林岗道:“好,请姑娘稍
候,我这就去拉他。”
林岗正想进去报告师父,水云庄的庄主云龙已经闻声而出。得知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要
找他的女婿,也是大为奇怪。
公孙燕道:“这位是云庄主么?请恕晚辈私闯贵庄,惊动了前辈了。”她从这些人的言
语之中,已经知道来的何人。云龙是她的父亲同一辈份的,公孙燕自是不敢无礼。
云龙打量了公孙燕一下,说道:“不错,老夫正是云龙。请问娘贵姓大名。”
公孙燕道:“晚辈复姓公孙,绰名一个燕字。我爹爹是红缨会的舵主公孙宏,云庄主想
必知道:“
此言一出,云龙也不禁大吃一惊,说道:“原来令尊就是公孙宏么?云某对令尊仰慕已
久,又曾受过贵会的恩德,难得姑娘光临,请恕小徒无知之罪。”
公孙燕道:“好说,好说。我没有通名求见,本来是我不该。因有件急事,也就顾不了
这许多了。”
云龙惊疑不定,说道:“哦,请问姑娘驾临,有何贵干?”
公孙燕道:“听说令媛明天出阁,是么?”云龙道:“不错。”公燕道:“我就是为了
此事而来。请你叫令婿出来,我和他当面说,就会明白的了。”
则刚说到此处,云龙的女儿和女婿都已赶到来,云龙道:“你过来,这位公孙姑娘要见
你们。”公孙燕要见的本来只是他的女婿,但云龙却不放心让他们单独谈话,因此把女儿也
拉上了。
公孙燕道:“这位是云中燕姐姐吗?好,你来了更好,咱们可以三面言明。”
云中燕疑心大起,醋气勃发,冷冷说道:“你找他做什么。”
公孙燕道:“我劝你不要嫁他的好,他是个负心汉子!”
云中燕气得玉容变色,冷笑说道:“好呀,大师哥,原来你早就有了相好的姑娘,却瞒
着我,不让我知道!”
新郎又惊又急,连忙说道:“公孙姑娘,此话从何说起。我和你可是素不相识的呀!”
公孙燕怔了一怔,顿足说道:“你讨什么便宜?我当然和你毫无瓜葛,我说的是封妙
嫦。难道你敢说你和封妙嫦也是毫不相识么?”
新郎皱了皱眉头,说道:“封妙嫦是什么人,我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
公孙燕怒气上冲,说道:“你倒赖得干干净净。好,你是秦元浩不是?”
新郎愕然道:“哦,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你要找的人是秦元浩,是么?”
公孙燕诧道:“你不是秦元浩?”
新郎笑道:“我倒是姓秦,但秦元浩可不是我!”
云龙道:“他是小徒秦少阳。秦元浩是武当派掌门人雷震子的高足。公孙姑娘,你要找
的是谁?”
公孙燕满面通红,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此时有若干宾客亦已到来,他们不知发生何事,只道是有主人的仇家闯庄闹事,故此赶
来助拳。公孙燕日间在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人李虎儿和张鹏飞也在其中。
公孙燕羞得无地自容,见了这两个人,不觉就把怒气发泄在他们身上,说道:“都是你
们糊涂,为什么你们说新郎是秦元浩?”
李虎儿忍住笑道:“姑娘你记错了吧?我只说新郎姓秦,可并没有说是秦元浩。”
公孙燕道:“你们说新郎就是杀掉罗大魁的那位少年英雄。那还不是秦元浩?”
张鹏飞比较爽直,先认了个错,说道:“这是我的糊涂。我也像姑娘一样,把你们两个
人错当做一个人了。”
云龙帮他解释道:“是这样的,少阳是我的大弟子,早已出师,这两年都是在家的时候
少,在外的时候多。今年春天,秦岭这帮强人前来生事,少阳并没在场,他是上个月才从小
金川回来的。小徒的名气当然比不上武当派的秦少侠,是以有许多不很相熟的朋友,可能以
讹传讹,把他们错当作一个人了。说起来这也应该怪我,我因为不想惊动这些不大相熟的朋
友,没有给他们寄出请帖,弄得他们到了水云庄之后,才知道新郎的名字。”
做新郎的秦少阳听了,心里当然是有点不大舒服。云中燕则揪着他的耳朵,悄悄说道:
“那些势利的人只知道武当派有个秦少侠,但在我的心中却是只知有你!”吹气如兰,登时
把秦少阳心中的闷气吹得一干二净。
原来云龙的确是想过把女儿许配给秦元浩的,但云中燕和她的大师兄早已有了私情,察
知爹爹有此心意,不待爹爹开口,就先自表白了自己的心事。云龙又暗暗试探过秦元浩的口
风,知道秦元浩另有所属,既然双方都不愿意,云龙当然也只好算了。其实他也并非不喜欢
秦少阳,否则他不会立秦少阳做掌门弟子;他之想把女儿许配给秦元浩,不过是报答秦元浩
的恩德而已。后来他知道了女儿的心事之后,立即派人到小金川把他的大弟子叫回来成婚。
且说公孙燕在弄清楚真相之后,不由得臊得满面通红,只好向新郎新娘连连贻罪。云龙
笑道:“小小一点误会,哈哈一笑便了,勿须芥蒂于心?难得姑娘来到,请姑娘留下来,明
日同喝一杯喜酒如何?”
公孙燕道:“不知秦元浩是否还在贵庄?我想请他和我一同见封妙嫦,然后我们都来喝
令媛的喜酒好不好?”
云龙道:“秦少侠是在敝庄,不过他今天有点事情,出了县城在还没回来。”
云龙的二徒弟林岗说道:“倚怪,秦少侠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明天还要做陪郎呢。要
不要派几个人到城里去找他?”
公孙燕心中一动,问道:“秦元浩今天出城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裳?”
林兰道:“穿的是一件新做的蓝缎长饱。”
公孙燕“啊呀”一声叫道:“这么说来,秦元浩可能已见着我们了。我可得赶快回
去!”她是个急性子的姑娘,交代了这几句话,匆忙就跑。弄得水云庄的一班人莫名其妙。
云龙只好叫几个徒弟跟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情。
公孙燕猜得不错,那个曾经在客店门外停留过片刻的“客人”,果然是秦元浩。
当时秦元浩因为看见封妙嫦和一个少年男子同在一起,是以没有进去叫她。但走开之
后,一颗心却是无法安静下来。
秦元浩还未知道金逐流给他强作媒人的事,但另有一个比金逐流更喜欢做媒人的人,已
经到过武当山向他的师父提亲了。这个人是丐帮的帮主仲长统。原来仲长统起初还是不赞同
这桩婚事的,但自那次在徂徕山给金逐流说了一顿之后,他自己觉得理亏,于是索性赶在金
逐流的前面,抢着先到武当派做媒。
秦元浩的师父雷震子觉得此事很是可笑,笑他还没有问过女方就来作媒。仲长统讲明了
女方家长的身份,说道:“封子超是个坏蛋,但他的女儿却是出于污泥而不染。所以不必问
女方的家长,只要他的女儿愿意就行,那位封姑娘对令徒一片痴情,这个却是老叫化知道
的。现在就只看你这个做师父的反不反对了。”雷震子抹不开仲长统的情面,只好无可无不
可地答应任从他们,不加干涉,虽然他的心里其实还是不大同意。
婚事虽然还不能算是已经定下,但至少秦元浩是已经知道了封妙嫦对他的心意了。
这两年来,秦元浩也是渴望得知封妙嫦的下落,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
夫,他在水云庄养了半年的病,第一次出陇县县城,就碰见了封妙嫦。
但更想不到的是:封妙嫦有另外一个男子伴着她。
秦元浩离开那间客店之后,心里猜疑不定:“难道她已经结婚了?不然何以会与一个男
了一同投宿?”“但也说不定那个男子与她在客店里偶然相遇,虽然相识,却非夫妇。”
秦元浩胡思乱想,一颗心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他在茶馆里呆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天色已
黑,秦元浩蓦地得了一个主意:“我何必在这里胡猜,不如今晚偷偷去窥探一下,倘若他们
是同房的话,那就是夫妇了。当然我可得谨慎一些,千万不能给他们发觉。”
待到三更时分,秦元浩悄悄进入这间客店,其时恰巧是公孙燕刚刚溜出客店,两人却没
碰上。
这间客店总共不过十多间房间,秦元浩逐间前去窥探,他是自小练过梅花针暗器的人,
只要稍微有一点光线,就可以暗中视物。这晚月色很好,秦元浩来到了封妙婿住的那间房
间,挑破纸糊的窗子,悄悄张望。封妙嫦恰好是脸儿朝外,睡的正酣。秦元浩认出了她,紧
张的心情松了下来,想道:“原来她和那个人还未曾是夫妇。”欢喜之下,一个不慎,缩手
回来之时,碰着窗格,弄出了一点声响。
厉南星睡在邻房,听得声响,他是个行家,立即知道是有夜行人到了。
厉南星推开窗子,沉声喝道:“什么人?”他因为尚未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