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灾难般的悲鸣整齐响起,车厢里的人要么滚到门上,要么抓着椅子悬在半空,杀猪般惨叫。在滑落的间隙中,我已钻着空子翻到对面的座位上,所以没有叠到门前的人堆里。我迅速系好安全带,心脏跳得快要破膛而出。而且,随着车厢摇来晃去,下方的深海离我们那么远,却离死亡那么近。呕吐感将我淹没,我闭上眼深呼吸一阵,抬头看了一眼后的车厢:它们被卡在桥上,大批乘客翻窗而逃。而我们的车厢和那截车厢只剩一个挂钩,现在正在摇晃中松动。我按捺住心中的恐惧,解开安全带,屏住呼吸,靠攀着座椅往上爬,一步步接近那个位置……
只要抓住上一截车厢,就能爬上去了。看看身后,车厢里还有几个大哭不止的孩子,我大叫一声:“快点!都爬上来!”然后,先行发抖着踩着椅背,伸手去触摸车厢的钩子。对面车厢里有一个中年男子还没离开,他看见我正在往上爬,犹豫了一下,朝我伸出援助的手。
然而,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将两个车厢连接的钩子斩断!整个车厢里的人再度惊呼起来。那个中年男子往下捞了一下,但没能抓住我,只能瞪大眼看我们掉下去。车厢坠落的速度太快,随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生机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小……我仍没放弃,在坠落过程中跨步挪到窗边,想要打开窗子,打算一掉入海中就翻出去。然而,窗子关得实在太紧,在这个位置根本完成不了这个动作。我用力捶打窗口,向四周寻找可以击碎它的工具。最后低头抓住一只高根鞋,不顾一切地闭上眼,反复下手,砸碎了玻璃!
飞溅的玻璃划破了我的脸,我连擦血的时间也没有,半个身子翻到车窗外。大海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长吸一口气,憋着气,准备落入海中……
这时,有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抱着我往上飞起。
我倒抽一口气,发现抱着我的人是一名黑衣人。他身上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人却能这样静止停在空中。然后,他伸手指了一下海心中央,凝聚那里的水,变出一块大大的浮冰。掉入水中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那爬去,他抱着我飞往海岸边。
我早已心神不定,但还是认出他是夜海怪盗。半天不知道是否该开口,他已把我送到岸边,低声说:“我去救其他人,洛薇,你在这里等着。”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他直接拉下面罩。一时间,我错愕得语无伦次:“阿阿阿……阿仁?你是夜海怪盗?你为什么会飞?你为什么会操纵水?”
“发现自己有这些能力已经有两年了。但我的能力明显不是宫州唯一的,也不是最厉害的……回来再跟你解释,我先去救人。”他戴上面罩刚走两步,又倒回来递了一把现金给我,“你还是先回家,这里不安全。”
打车回到家里。我一直心神不宁,来回在客厅里踱步。等了两个小时没见陆西仁来找我,我的手机连同手袋又都掉在车厢里,现在也联系不上任何人。我只能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街景干着急。但只站了十多分钟,我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们家楼下。没有车牌。我立即从抽屉里掏出望远镜,躲在纱帘后偷窥车里的情况:车里有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方盒,分别是红色和绿色。他们俩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一会儿指红盒,一会儿指绿盒,最后两人好像商量好一般拍了拍绿盒,相望点头,拿着两个盒子走出车门。刚一出来,拿着绿盒的人与对方确认过眼神,就按下盒上的按钮……
——轰!!!
狂雷般的爆裂声响起,赤红火光从他们所在地爆开。刹那间,连轿车都被炸得粉碎。
不出一分钟时间,就有很多人从住户窗里伸头探看,其中不少人都打电话报了警。望着那片尸骨不剩的废墟,再回想他们之前的手势、对话,我突然浑身发凉,因为,这似乎是一起未遂的谋杀案:这两个青年是被人指使来杀人的。他们的头儿告诉他们,红色的盒子里是炸弹,绿色的盒子里是掩护用的东西——假设是烟雾弹,让他们到指定的人家里放炸弹,再借用绿盒里的烟雾弹逃脱。但他们胆子太小,来到了这里,不敢放了炸弹跑,而是先打好掩护,再去放炸弹。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两个盒子里放的其实都是炸弹。他们的头儿就是想用过他们就除掉他们,以毁尸灭迹。
那么,他们想杀的人,会是什么人?
在家里待得越来越害怕。我又在房内踱步几次圈,打电话询问警察到了哪里。警局里的人却说:“现在因天气缘故,交通堵塞,我们的警车过不去。”
打开电视机,最新的新闻正在播放画面里,北岛市中心车辆水泄不通,洒水车喷过的地方,都结成了冰霜。主播的声音已算得上是故作镇定:“宫州发生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现在宫州地面温度是二十八摄氏度,但洛水以东的水域结了百米厚冰……”
这一天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最近整个宫州都实在太可怕了。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才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怪事,而且一件比一件破坏力大。难道是文物局把上古神仙的宝贝挖出来,触犯了神,我们才会受到惩罚?
警察过不来,我待在家里又联系不上朋友,现在开始担心起了父母的安危。我看看窗外的景象,想起海边有一个餐厅里有公用电话。那里白天游客众多,最起码比待在空无一人的家中好。于是,我换好鞋出门,朝沙滩跑去。
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不过下个楼的功夫,太阳已被大片雨云覆盖。等我走到沙滩上,浓云堆积在一起,就像白燕的翅膀沾满了灰尘。大海变成泛黑的藏蓝,浪花声规律地响起,这一阵阵摇铃,即将唤醒沉睡的海。我沿着海往那个餐厅走去,没过多久,暴风从海平面卷来,带起更大的浪涛,把大海表面染上一层白霜。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正想看个仔细,忽然间,一声枪响和大脑嗡鸣声同时响起,回荡在冰冷的海岸。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后脑勺穿破前额。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心流下来,大片深红淋湿了我的视野。
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尚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见惊天动地的冰裂声响。眼前的景象透过角膜,倒映在视网膜上,成我大脑中最后的画面——无边无际的大海,已骤然凝结成了深冰。不知何时透出的一抹稀薄凉月,此刻也悄然挂在沧海上空。
第一部完
13 July 2014; London。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溯昭辞
书名:洛神归来之溯昭辞
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
文案:
这是一个活泼可爱女主跟哥哥和师尊爱来爱去腻来腻去全篇轻松欢乐的甜蜜小故事……
溯昭,原意为逆流而上,看见光与神明。
乍一听是挺对挺天经地义的,但经不住推敲:逆流而上才能见到的神明,也不是个什么好神明吧。
我叫洛薇,溯昭的小王姬。既然这本书讲的是本小王姬的故事,本小王姬觉得自己有取名权,《溯昭辞》,太偷工减料了吧,作者你读过书吗?来,换个通俗易懂又吸引人的名字。有现成的?速速拿来,给本小王姬过个目……《封建迷信说我俩真不能在一起》《跟我哥谈恋爱都比跟你谈恋爱压力小》《我的一生,你的一瞬》《霸道至高信仰神爱上我》《师徒爱上同一人》……
算了,还是叫《溯昭辞》吧。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薇 ┃ 配角:胤泽神尊,傅臣之,玄月,翰墨,开轩君,孔疏,龋Щ饔糠迹'华王,凌阴神君,昊天,苏疏,刹海, ┃ 其它:君子以泽
PS:此文为宫州行/洛神归来第二部
☆、九州新客
洛神归来:溯昭辞
文/君子以泽
杨叶牂牂东倚楼,静女洛水弄箜篌。
鸿雁含珠落沧海,溯昭五杰皆风流。
身披星斗花满袖,一日品尽月都酒。
故人相去万余里,新客还来过九洲。
——西涧《溯昭辞》
此诗出自先王之手,写的正是鸿雁变法后,我大溯昭的繁华盛景。
《溯昭辞》延伸至今,上至王侯司相,下至布衣平民,皆耳闻能详。要知道,我大溯昭位处极仙之地,臣民个个灵气通天,锦心绣肠,口吐珠玑,即便是五岁孩童,亦能将之倒背如流。
然而,玄书房里这新来的孩子,显然是来拆夫子台的。
瞧瞧他,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比一妙龄姑娘还秀气,那肤若凝脂的媚气,比幽都之山的玄狐精还骚包。
长成这副德行也罢,他偏生还站得笔直,一副端庄正经的形容,也不知道图个甚么。
此刻,夫子两眼一翻,不敢相信方才听见的话:“你不会背《溯昭辞》?”
男孩道:“晚生惭愧。”
夫子一只手背在后腰,另一只手伸出筷子般的手指,捻了捻两根鲶鱼须:“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傅臣之。”
“‘傅’臣之?你父母并非溯昭氏?”
其他学生可能都没听出这其中玄妙,我却听出了夫子话中重点。
傅臣之不是溯昭氏,大伙儿都看得出来,因为他的头发是黑色。
要知道,我大溯昭氏的纯正发色可都是深青,随着年龄渐长,发色会越来越浅,最终变成月白色。法力极强极有资历者,甚至会变为纯白色。
因此,从他进玄书房起,大家都露出了惊奇之色。毕竟能到这里读书的学生,即便不出自王家,也得与一相三侯六司扯上点关系。从念书到现在,在万轴殿方圆十里以内,我还不曾见过半个异族的影子。
夫子其实真正好奇的,许是前头那一个“傅”姓。
毕竟从神尊建溯起,我大溯昭氏便崇奉仙神,与他们一样,并不冠姓。有姓者,唯人、妖、鬼矣。虽然溯昭氏真正见过的异族只有人和妖,但从各种传说与史籍中不难知晓,其它种族确实存在。
而黑发又有何意义呢?我们刚念书时,夫子便说过:“玄发,凡者也。凡者,人妖也。”此刻如此强调姓氏,大抵是想知道傅臣之究竟是妖还是人。
傅臣之道:“晚生自幼失去双亲,为九州傅氏道士收养,因而在九州长大。”
九州,天南海北之地,时乃汉之天下。
乖乖,这傅臣之竟真是个凡人!
凡人能进入我大溯昭王室书塾,这事绝非等闲。听闻此言,莫说我们这群孩子,连夫子也瞪圆了眼。
不过,夫子父亲是前军令侯,他自幼耳濡目染,饱读兵书,乃观变沉机之士。一时失色后,他那双机关算尽的眼骨溜溜一转:“我见大祭司亲自送你前来,近些日子他正巧下凡取经,你可是被他发现了?”
“大略如此……”傅臣之似乎有言未尽。
“什么叫大略如此?”
“发现晚生之人,是宗奉议郎。”
宗奉议郎,这是个什么官职?
我天天听父王母后议政,都没听过这名字。这是典部的官么,还是祭部的?罢了,看夫子扬眉的模样,我已敢断定是个芝麻官。大祭司屁股后头常年有一群跟班吊尾,十有□□里头便有个宗奉议郎。
此刻,夫子往玄书房里扫了一眼,为难道:“臣之,这里已没有空位,今天的课恐怕要你站着上了。”
傅臣之正待应命,我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谁说的,我这里明明有位置。”
夫子面带难色:“这……小王姬,如此老夫恐怕无法与陛下交代……”
“无妨,只今天而已。”我朝傅臣之勾勾手指,“你,过来坐。”
我在玄书房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夫子也不再与我计较,只扶额摇首,拿出书本开始授课。傅臣之先是一怔,而后浅浅一笑,在我身边坐下。
我撑着下巴瞅了他几眼,发现他长得可真不像凡人。
在溯昭出现最多的人,便是大玄之山上的玄丘之民,抑或大幽之国的赤胫之民。前者浑身黝黑,后者膝盖下全是赤红肌肤。这些人相貌粗壮,性情淳朴,又因“贱名者长生”的缘故,名字也取得很不飘逸。
可傅臣之这小子,非但名字取得儒雅别致,连人也长得这般好看。溯昭的惯例是女孩束发,男孩散发,傅臣之也不例外。黑亮的头发披在肩上,只在后脑系上一条丝带,衬着白荷般的小脸,简直漂亮极了。察觉到我的视线,他侧头回望我一眼,有些腼腆:“还请指教。”
“是不是汉人长得都是你这般模样?”我喃喃道。
“我的模样?”
“粉嫩得跟包子似的。”我笑了笑,“开心么,你比我们溯昭氏所有女孩加起来还可爱。”
闻言,他小小的包子双颊竟变成了粉色。可他还是皱了皱眉,俨然道:“这不是赞美。我不白,汉人也不白。”
“骗人,肯定是因为长得太不像汉人,所以才会被丢掉,而后被宗奉议郎和大祭司错认为溯昭氏带回来。”
“其实,我会被送到这里,是因为……”
言犹未毕,夫子已清了清喉咙,朝我们扔来眼刀数把,我们不得不停止交谈。
我把书本放在桌子中央,和傅臣之共同阅读。
这些日子,我们学的一直是“溯昭五杰”之首北翔的文赋。我一直觉得诗词可学,文赋乏味,光看看那肥胖的段落,都可以催出我上百个呵欠。不想傅臣之竟还听得津津有味,不管夫子走到何处,他目光皆紧紧跟随。
果然,相较念书,还是道术堂的课更有意思。
因为,道术课上八成时间,我们都在施展法术。作为我大溯昭的臣民,哪怕只一盏茶的功夫不玩水,我都觉得浑身皮痒痒。看着面前案上的水壶,我总想把里面的水掀出来,化成冰渣来个天女散花。但溯昭所有学堂明文规定,非夫子许可,课上禁用法术。一旦做出此事,我会被罚抄北翔那顾影自怜的《仳鹤集》一百遍。
想到过去的各种惨痛教训,我便强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灵气,伏在桌上双目无神地发呆。
在我即将睡着的刹那,夫子总算停止滔滔不绝,背着手在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