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太多了。“顾楚沉了沉目光,拉着手里的缰绳,刻意的把声音也沉下来。
楚辞听着这话却是笑了,“你今后日日都要听我说话,像你小时候每日喜欢跟在我后面一样。”
“楚辞……”
“你瞧瞧我们两个的名字,顾楚顾楚,注定要和楚辞在一起的。”
顾楚缓了口气,突然释然的静下来,“走吧,多说无用。”
***
十三州的人都被骗了。有声望的人成亲也并没有多有趣,他们连顾楚的模样都没瞧到,就听人说人已经到王宫里去了。王宫的门一关,把十三州隔绝成两个世界。他们的故事在里面,而大多数的人在外头。
尽管伸长了脖子想去看想去听,眼睛就像瞎了耳朵就是聋了,关于那些他们触碰不到的事情,碰不到就是碰不到,怎么办怎么想办法都没用。
顾老在这天终于盼来了踏进顾府求亲的人。老天兴许是开眼了,顾老这么想。
一看这前来的人是熟人,熟悉得不能熟悉了。顾楚还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楚家少爷后面跑。楚家少爷小时候冰凉凉的,像是一个冰块,顾楚呢,就像个大火炉,总是跟着冰块跑。可惜跟了好多年,这冰块都没化掉,依旧对顾楚冷冷淡淡的。
小孩子性子转的快,很快顾楚就喜欢上了练武,楚辞不搭理她,她也就开始以同样的方法对待楚辞,反应她已经有了更喜欢的东西。两个人这时候恨不得见面走路各朝一边,以至于之前的时候两个人是刻意的不碰见,刻意很久之后两个人就真的不会碰见了。
顾老都快忘了顾楚还有这样一个小时候的玩伴,这时候他上了门,关于从前楚辞的事情他也想起来很多。
尽管之前熟悉,楚辞还是没有赢得顾老的一点喜欢。
因为他进了屋便将一张纸放在了桌子上,他看着顾老,眼底冰凉凉的说道,“我要娶顾楚,王上已经点头了。”
隔日,楚辞就骑着白马上山去了。
顾老望着那个方向,突然情愿女儿这就逃了,逃得远远的,这辈子不成亲都好,也用不着她三五天就回来瞧一瞧他。
好好的生活,过自己喜欢过的生活就好。
他想起来,小时候他不让顾楚练武的事情。给她请了老师,让她学写字,她却把毛笔使劲的戳到砚台里,砚台被戳翻,打在她的额角上。
那额角上的疤痕,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淡掉。
***
铜镜里人的模样,点着朱唇,眉画得精致。铜镜照得人的模样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倒是瞧着好看不少,但铜镜里的人确实是她顾楚吗?也许被人偷偷换掉了也不一定。
为她插朱钗的侍女低了头看她,笑着夸道,“小姐这样真好看。”
“是吗?”顾楚抿嘴笑了笑,心底发涩。
“是啊,好看。”侍女笑着又把梳妆台的钗子往她的头上放,“小姐喝点茶水,清清嗓子,昨日没睡好吗,声音有点哑。”
侍女把茶水和糕点递了过来,又说,“衣裳在榻上,待会儿奴婢进来帮小姐换上。“
说罢侍女便出去了。顾楚反手把铜镜啪的一声扣下了,心里那点涩意,越扩越大。她面前的托盘里摆着一碟她喜欢的糕点,还有一杯茶。
这种糕点小时候她爱吃,顾老总是给她买来哄着她。并不是什么贵的吃食,大街上随处都能看见卖的,只有一家,街角的那一家,她最爱吃。
她拿起一块往嘴里递,咬了小半块。真的是那个好久没尝到的味道,不知是这一点,她还看到糕点里藏着一小块叠起来的纸片。
展开看罢,眼角有些湿润。
她把纸片小心翼翼的重新叠好,放进了里衣贴近胸口的地方。这时侍女推门进来,收走了托盘。
“小姐这糕点还要再来一碟吗?“侍女试探的问道,她捧着只缺一块的碟子问道。
顾楚朝她温柔的笑了笑,拒绝道,“不了。“
侍女微微福了身子,“好,听小姐的。“
***
顾楚骑着马走得很快,邹迟追了两步停在原地,有点奇怪的指着顾楚离开的方向,问道,“讨厌鬼怎么跟着那个人走了?”
“她还没有帮我找到师妹。”邹迟撇了撇嘴,有点委屈。
“会帮你找到的。“沈玥不耐的应了一声。现在上下已经乱成一团,这个被盟主带上山的人还有无数个问题需要她们帮忙解决。
盟主的事情又该要怎么解决,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可除了坐以待毙她又有什么办法,连盟主都没有办法,她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我不要,“邹迟突然犯起倔脾气,喊了起来,”她答应了我帮我找,就是要她给我找。不要别人,我不用别人。“
沈玥被他喊得一愣,脾气也上来了,“好啊,你去吧。她现在就在王宫里,你去把她找回来,让她帮你找你师妹。“
“好!“邹迟不知和谁学的,甩了暇衣袖,”找就找,我马上就把她找出来。“
说完,邹迟就朝着刚才顾楚消失的方向走了,他跑得很快,等到沈玥突来的脾气沉下去,邹迟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楚在宫中,不知道消息。
邹迟又傻乎乎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沈玥的多少年的火气都在今日被烧了起来。
“怎么办,邹迟不见了。“
“派人跟着就好,他找不到宫里去。“沈玥叹了口气,用力的想变得心平气和。
不知心恨谁(七)
烈日高悬,忽地从远处飘来大片的乌云,无声得往十三州压了过来。晴和阴把天分割成两半,割据一方,如今正在拉锯战。
天燥得不像话,水份似乎都被天上的乌云吸走了一样。邹迟扶着墙,仰头往天上看了一眼,脚下用力一下就翻进了高墙。
高墙后面的一切,他再清楚不过。他一日至少要来这里逛上一回,尽管只是远远的瞥上一眼也好,只要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好。
这是他数不清第几十次靠得这么近。现在府上已是大乱,哪里还会有人顾忌他这个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的人。这地方被高墙团团围住,就在府内交错的院落最中心处,若是不清楚这里的人,是寻不到这地方的。他没那耐心一个个照路线找,就单纯的跳过一个墙然后再跳过一个。
至于为什么能从大同小异的院落里发现这里有她。也不过是那种感应,尽管相距多么遥远也能拥有的感应,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邹迟推开门。门内墙上悬挂着一柄剑,那剑安安静静的紧紧贴在墙壁上,他抿了一下唇,伸出手把剑取了下来。
他目光柔和的抚摸了一下剑身,剑身上冰凉,他手指触上的时候那冰凉直击心底,剑发出一声响声,在他怀里不停的乱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长布,三两下把剑身全缠住了,剑仍旧在乱动,只是动作缓慢了一些,他把剑往自己的脸颊贴了贴,低声说了一句,“听话,我带你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哪里还瞧得出痴傻来。
府内前院。
“去把剑取来,一并送过去。”沈玥咬了咬唇,抬手吩咐道。
有人去了后院去取,回来带来的话却是,剑已经不见了,连房间的门都是大开着的。
***
顾楚霍然站起了身,头上的朱钗晃了晃。
这房间里满眼的红色,她也似乎是这房间里的一件东西,从头到脚都是红色的。甚至她现在身体里像着了火一样血也是一样的红色。
摆在房间地上的木箱里,她全都翻了一遍,她喜欢的东西只有那剑不在。
为什么不在,沈玥传话给她,剑今日你走之后便不见了。
这回连剑也不见了,更别提什么剑鞘了。她甚至觉得那剑大概也是没存在过的吧,她都情愿是这样。
她有点颤,她的手第一次有点抖。半天缓不过神来,被抽走依靠的感觉。她的手搭在桌面上,用手臂支撑着她全身的力量。
门突然被狠狠的推开,外面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席卷了整个天,风大得狠,风吹得门呼啦啦的响,有的猛然灌进了屋里。
顾楚抬手微微遮了一下眼睛,风吹得她袖子都翻开了。顾楚揉了一下眼睛,抬头往门外看。
门外的人好生生的站在正中央,没有往房间里走的意思。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他看着她的模样说,“你穿这衣服,不好看。“
和他的模样分明一模一样,可是他不笑的时候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事情是不是很奇怪。
“邹迟?“顾楚愣了,张了张嘴,良久之后吐出两个字来。
“是我啊,“邹迟点了点头,大方承认,然后朝她伸出手,”我来带你走。“
顾楚一时有些认不清,可她看着身后的一片红色,她往前跑了几步。邹迟的嘴角扯起了一丝笑,那笑容一点都不痴傻,甚至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好看起来。邹迟握着顾楚的肩膀,两个人并肩往前跑了两步,就被楚府的侍卫们拦下了。
顾楚右脚退后了半步,眼神也凌厉起来。邹迟却是一笑,将她的肩膀握了一下,长臂移至她的腰间。她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十三州转眼就在她的脚下,甚至她觉得浮云也在她的脚下。
她习武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她的身体不自觉得往邹迟的那边靠了靠,兴许是身上太凉了他身上太暖的缘故。
“不会把你扔下去的。”邹迟笑了一下,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心动了一下。
只是短短的一下。她能感觉到的一下。
***
逃婚的结果就是,十三州又是满城风雨。
顾家的小姐从小到大就有这样的魔力,让整个十三州都为她挂念。兴许是谈得多了,熟悉了,人心也开始朝着顾楚了。满城王城里的人在寻顾楚,也许都不该说是寻还是抓了,像是在抓在逃的犯人一样。人们心里都有一个数,看着这样,心全部都挂在顾楚身上,期望着这个姑娘最好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楚辞像那天去接顾楚时候一样,骑着白马把十三州翻了个底朝天。他脸上的戾气连遮都遮挡不住。他不怕人笑话,顾楚已经把他这辈子的颜面都丢进了,他再也没法把笑容放在面上当做遮挡。
“这位公子,满面的愁容,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小巷的转角处坐着个姑娘。这姑娘穿着红裙,明眸皓齿,正瞧着他笑,那笑容在这阴沉沉的天里,竟是像添了一抹红。
而与他说话的就正是这个红裙的姑娘。
楚辞双腿一夹,并不想多理,策马而过。并不想,那红裙姑娘不放弃的追了过来,大步流星的跟着他的白马,她就站在旁边竟还大胆的去拉他手里的缰绳。
“瞧着公子与我算有缘分,不若就停下来闲聊几句。”红裙姑娘睁着大眼睛瞧着他,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楚辞自不是心疼别人的人,他一拉缰绳,打算让红裙姑娘知难而退。谁想马的第一步还没踏出去,红裙姑娘一脚就踢在了马腹上,白马的动作一下就滞了下来。
“顾楚现在身在何方,又和谁在一起,楚公子都不想知道?“红裙姑娘挑了挑眉,问道。
楚辞无法进,也无法退。
“她在哪儿?“他在十三州寻了一日,不见人的踪影,这个姑娘今日拦下自己,告诉他,她知道顾楚的下落。顾楚自是不信的。
“昨日她便出了十三州,现在就在十三州通往潼州的路上。”
“为什么信你?“楚辞呵呵笑了一声,问道。
“顾楚和一个叫做邹迟的人在一起,“红裙姑娘顿了一下,又问道,”邹迟你总知道吧?以楚公子的手腕,想知道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吗?顾府上来历不明的一个人,你迎娶顾楚当日,他就人间蒸发了,四处找不到。“
楚辞盯着红裙姑娘的眼睛,良久。他用手腕把缰绳缠起来,红裙姑娘哼了一声松手把缰绳还给了楚辞。他拐出了小巷,并未回头再看红裙女子一眼。
红裙女子抱着胳膊看着人影消失的一干二净,推了门进屋。
里面有人在听墙角,结果被女子一推门,那人踉跄了两下才站稳。宁祎站稳之后竖起了大拇指,道,“还不错啊,挺是那么回事的。“
“一般般,”寻念关好门,“常在街上逛确实很有好处。算命的都这样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一看你就是世外高人。“宁祎也不知道是怎么,估摸是太闲了,上手去扶寻念,手掌放在寻念的手肘下面,撑起她的胳膊,”不,应该是世外高鱼。“
寻念一巴掌就拍到宁祎的脑袋上,能动手绝对不动嘴。
往里走,九思坐在摇椅上,像是提前迈入了老年,整天坐在椅子上晃啊晃的。
寻念一肚子想问的看见他那模样,就一句都不想问了。就算问了也问不出来什么,寻念转身就进屋去了,省省力气才好。
***
破庙的夜里,风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邹迟只穿了白色的里衣坐在一堆木柴前面点着火,终于他又点起了一点儿小火苗,他把头埋到旁边吹了吹,火开始顺着木柴烧了上去。他把手掌放在火的上面,感觉挺暖的才回头看一直沉默的顾楚。
“这儿暖和,过来一点。”邹迟朝顾楚伸了伸手。
顾楚沉默了一下,没动。
他们两个隔了很远。顾楚那边明显很冷,她的身体微微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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