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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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壁月-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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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裔已面白如纸,眸中那绝望更深更切。 
  兰七只是摇扇笑看他。 
  宁朗哭够了也清醒了,抬头一看,猛然醒起这不是在浅碧山上,这是在英山,顿时又羞又窘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而宇文洛一见那边与秋长天等还在商议着的父兄,暗想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一拖宁朗,跟任杞轻轻道声“先行告辞,山下再会”抬步便走,宁朗正好遂意。任杞此刻乃是代表浅碧一派,还有诸多事需与洺空等人商议走不开,只好让小师弟先走,说好了檄城再见。 
  宇文洛拉着宁朗下了广场,说上山走了正道,下山不如试试别的路,或能看到另一番风景,顺便也避开那些大批下山的人,宁朗没有意见,当下两人拐了另一条道,才走了一段,远远的便见前方有明二的身影,只道他也和自己一样要避开人群,忙快步跟了过去,明二却忽然回首,食指一竖,示意他们不要弄出声响。当下两人乖乖的将轻功提了个极限,悄悄跟上明二,转了几下,便见到了前方的兰七,听得兰七喝叱还只道自己行踪暴露,却不想前方又冒出一人,赫然是那相貌极似兰七的凤裔。 
  “哥哥怎的不说话?”兰七甚疑惑的瞅着凤裔,“哥哥脸色这般苍白,是身子不堪负担以至虚弱还是夜间被鬼扰了没睡好?” 
  这话可真毒!后边听着的宇文洛暗想。 
  凤裔依旧不答话,只是看着兰七。 
  兰七又是一笑,道:“哥哥若是身子不好,便回家来罢,我此刻已是兰家之主,哥哥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说,我们乃同胞所出,娘肚里便呆一处,而今自也是我有的哥哥也有。” 
  凤裔脸色更白,白得透着灰。 
  “唉,哥哥一句话也不说,真是生生寒了我的心呀。”兰七长长叹息,“想来哥哥并不乐意见着我,既是如此,便先别过,哥哥若想回家,便回去罢。”说罢抬步转身欲离去,忽又转回头,笑道,“哥哥可还记得回家的路?”言罢离去。 
  “……”凤裔看着他的背影,张唇却无声,当那背影快要没入树荫深处时,焦急惶恐中终于脱口叫出,“……音……音……”这一声他藏了十多年了,到此刻他终于叫出来了,可树荫深处的那个身影只是微微一顿,然后绝然离去。 
  “……音音……音音……”那破碎的悲切的呼声依在继续叫着,可无人应答。 
  夕阳已渐渐落下,山中已显晦暗,晚风拂过,片刻阴冷。 
  藏在后面的宇文洛、宁朗却是大吃一惊,原先还有些怀疑的,可此刻看来这凤裔实实在在的是兰七的同胞哥哥。只是他们兄弟为何见面是如此一番情景?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之事吗?音音,宁朗念着这个名字,想,原来这名字是他哥哥叫的。 
  明二悄然无息的飘身走了,没有惊动宇文洛、宁朗。想起刚才那一幕,不由微笑,原来,这个对手是有一处死穴的。 
  “大哥,他那么难过,我们要不要过去……”宁朗看着前方那孤立的人影心头甚是不忍。 
  “不要。”宇文洛却马上答道,“他们……都不会愿意别人知道的。”可是以他们的武功,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吗?也许真的没有,只因已忘身外。 
  “喔。”宁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身,“那我们……” 
  “怎么啦?”宇文洛见他神色有异不由也回头,却已不见身后有明二的身影。 
  “二公子他什么时候走的?”宁朗问。好厉害的呢,他们就在近旁都未发觉。 
  宇文洛摇摇头,看看犹立林边的凤裔,暗中叹一口气,轻声道:“我们下山去吧。” 
  “嗯。”   
  十三、棠棣之华(下)   
  两人悄悄离开。 
  天色渐渐阴暗,林边矗着的人却依是一动未动,目光呆滞的望着林荫深处,仿佛那人一直都在那里未曾离去,只要他轻轻唤一声,便会欢欣跳出,就如……就如往昔一般…… 
  “音音。” 
  轻悄的唤一声,不敢太大,就怕惊扰了,会如昨日的幻梦一般消失无影,痴痴的看着那幽暗的树林,音音一定会从那里走出来的。 
  身后有微微的声响,心头猛然一震,“音音!” 
  回首,却是瞬间坠入暗渊,冰冷的黑暗扑天盖地的沉沉压来。 
  “凤裔。”洺空怜悯的看着他,晦暗中,那张脸惨白犹胜亡者。 
  “师叔。”凤裔喃喃唤一声,绝望的看着他,暮风里,那身子单薄得似一剪影儿,摇摇欲折。 
  “下山了。”洺空转身,不忍再看。那种绝望,那种生不如死,昔日也曾经历。 
  “好。”凤裔再回首看一眼林中,已阴暗模糊一片。 
  宇文洛、宁朗此刻倒没再悠闲欣赏沿路风景,一来刚才那一幕令心情有些沉重,二来暮色已浓还是赶紧下山的好。 
  “大哥,我们下山后还住原来的客栈吗?” 
  “当然要换一家,不然碰上了我爹和大哥可就不好。” 
  “喔,可我还想和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说说话,明日我们去哪和他们会面?” 
  “明日再说吧,要寻他们很容易的。” 
  “那就好。” 
  宁朗放下心来,不再言语,看看天色渐暗,当下脚下加快,可走不了一箭之地,却猛然止步。 
  “怎么啦?”并行的宇文洛也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前面有人,而且我闻到‘紫府散’的药味了。”宁朗指指前边。 
  “哦?”宇文洛想了想,然后道,“前边可能是商姑娘和金大侠。” 
  “不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宁朗想起她那一脸的血。 
  “走罢,遇着了便打声招呼。”宇文洛抬步走去。 
  两人走了一段便隐隐听到流水之声,转过一个山角,便见前边一道山涧,涧旁一坐一站两人,大石上坐着的是商凭寒,石旁站着的是金阙楼。 
  “商姑娘,天色已不早了,我们也下山去吧。”只听得金阙楼柔声道。 
  “不急。”商凭寒的声音依旧冷冷的。 
  后边宇文洛、宁朗一见两人那情形不由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怕突然过去打搅了他们,面面相觑,最后悄悄退后了几步,退到看不见两人的地方,打算等两人离开后再下山。 
  “商姑娘,你脸上的伤……还痛吗?”等了片刻,才听得金阙楼轻声问道。 
  “一点点。”商凭寒冷淡的道。 
  “那就好。”金阙楼放下心来,“‘紫府散’果然灵效。” 
  商凭寒未吱声,一时四周一片静寂,气氛甚是有些尴尬,金阙楼脑中思来转去寻着话语,想了半晌却只道:“你的眼睛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得见。”商凭寒口气依是冷冷淡淡的。 
  “喔。”金阙楼又松了一口气,然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他有满腹的话要和商凭寒说,可是……那些或许永远也无法说出来。 
  “金阙楼。”忽然听得商凭寒唤道。 
  “啊?在。”金阙楼听得商凭寒唤他的名字,不由欢喜,赶忙答应。 
  “我的伤你勿须担心,那姓宁的给的药很好,便是脸上日后留下疤……”商凭寒微微一顿,然后冷哼一声,“我总有一天会从眉如黛身上讨回来。” 
  “我帮你。”金阙楼马上道。说完了又有些懊悔,生怕惹她生气了。 
  难得的是商凭寒并没生气,只是转头看一眼金阙楼,目光深深的,半晌后,才道:“金阙楼,你这样跟着已有些年了吧?” 
  金阙楼一怔,然后醒悟过来,静了片刻,才轻轻道:“三年了。” 
  “三年了么。”商凭寒喃喃重复,“三年是不短的时光。” 
  金阙楼心头一跳,有些希翼又有些畏避的看着商凭寒。那张雪白的容颜上一道长长的鲜红血痂,还有些红肿的眼睛里依是一片冷淡。那脸上若留下了疤他也依然喜欢的,只是希望那双眼睛看着他时,能不再那么的冷厌……正暗想着,冷不妨那双眼睛一转,视线便对上了,心顿时漏跳一拍。 
  “金阙楼,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知道,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要跟着我。”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金阙楼一呆,定在那说不出话来。 
  “我商凭寒不是那种扭捏作态的女子,若我喜欢你,那我还俗嫁你便是,可我不喜欢你,你这样老跟着我便令我厌烦,知道吗?”商凭寒的声音没先前那么冷,却也没有一丝柔情,“你若愿意做我的朋友,飞雪观随时欢迎你,若不愿意,那便相见如陌路。”说罢起身,看一眼一脸木呆的金阙楼,未再多言,只是转身离去。 
  山涧旁,流水淙淙,偶尔飞溅起几滴水珠,折射最后的淡淡的一点天光。金阙楼依呆呆的站在原地,朦朦胧胧里,只是一个模糊黯淡的影儿。 
  山角后的宇文洛、宁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天,很精彩,可这一天,也有很多的伤怀。 
  八月十一日,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兰七一早打开房门,便发现眼前是一遍红色。 
  门窗上贴着红色的喜字,廊上挂着红色的灯笼,来来往往忙活着的下人穿着红色的衣服,远处似乎还飘着红色的绸带…… 
  “七少。” 
  一声呼唤后,眼前便又立着两个红色的喜气洋洋的人,一身新郎打扮的兰暐,一身新娘妆扮的兰旻。 
  兰七眨眨碧眸,“这是……要成亲了?” 
  “七少可以做我们的主婚人吗?”兰暐满是希翼的看着兰七。 
  兰七看看此刻忒是显得英伟的兰暐,又瞅瞅格外清秀娇美的兰旻,道:“听说成亲是要做很多的事要花很长的时间的。” 
  “七少。”兰旻一拉兰暐两人并跪于兰七面前,“您是我们俩的主人,只要您同意了,那么我们便是夫妻,所以兰旻不什么五礼也不要什么花轿酒席宾客,我们只要在您面前拜个天地就可以。” 
  “哦?”兰七挑起一边眉头。 
  “七少,我们也做了一些准备的。”兰暐很欢喜的指指院里院外的红色,“我们把这里妆饰了一下,然后家里所有人不分上下一起吃一顿酒饭便是喜宴。” 
  兰七抬眸再看了一眼这满目的红色,再低头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一对新人,片刻后颔首道:“好。” 
  “多谢七少。”两人大喜起身。 
  兰七踏出门槛,正寻思着喜堂估计安在大厅里,却不想长廊上,两人对着他就是一拜,“兰暐(兰旻)多谢七少成全。”接然两人又对着廊外的一拜,“兰暐(兰旻)拜谢天地。”再下来,两人相视一眼,抿唇一笑,深深互为一拜。 
  拜完了,两人又回身对着兰七,这时有婢女端着托盘过来,盘上三只酒杯。 
  兰七看看捧至眼前的酒,再看看满脸欢喜望着自己的兰暐、兰旻,唇角一弯,端起一杯酒。兰暐、兰旻也各端一杯酒,道:“这是我俩的喜酒,七少,请。” 
  兰七仰头一饮而尽。兰暐、兰旻待他亮杯也各自一口饮尽。 
  “区原,今日是喜日,大堂里摆上酒席五桌,凡是此宅之人不分上下,都去喝喜酒!”兰暐扬声吩咐着。 
  “是!”区原应声。 
  “恭喜暐爷!多谢暐爷!”宅子里的下人纷纷上前祝贺致谢。 
  兰暐、兰旻两人相视而笑,那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喜悦甜蜜。 
  如此便是拜堂成亲了?这样便是夫妻了? 
  兰七看着那对新人,又看看院中也一脸喜气的下人,不由一笑,赞赏道:“好!不愧是跟着本少的人,做事就是别具一格。” 
  兰暐、兰旻闻言看着兰七,不好言语,只是笑着,有些傻愣,却是快乐。 
  “今日是你们的喜日,便好好尽兴一日。”兰七移步向外走去,“将城南的庄子收拾一下,本少今晚住那边。” 
  “七少……”兰暐要唤,却见他只是向后摇摇扇,转个身便不见影儿了。 
  拜堂……夫妻…… 
  大街上兰七摇着玉扇,眸光缓缓扫视着街旁,脑中却想着刚才一幕。兰暐、兰旻今日的欢欣可也算他的一份功德罢?只不过积了这德又如何,难不成等着下一世的回报?下一世……他不需要的,他只要今世,放开手脚恣意而为、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今世! 
  他们盼今日盼了很久,为此杀人、流血,那相视一笑中的柔情蜜意便消了往昔苦楚,那便算是平常人的幸福罢,夫妻相伴,生儿育女……离他却是那么遥远,也是他……不屑一顾的!那是最不可靠最虚幻的东西! 
  这世间,唯一可靠的,不过是腔子里的一股热气,以及手中握住的…… 
  移着的脚步忽地一顿,转身,便见一人素冠白袍,立在丈外之处,眼神静远又带一点怜爱的看着他。 
  “随意走走竟然能遇着洺掌门,幸甚幸甚。”兰七合扇抱拳。 
  “不是巧遇。”洺空却是语气温和的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哦?”兰七扬起眉头,“不知洺掌门找本少何事?” 
  大街上人来人往,经过之时皆惊诧不已的看一眼矗立街中仪态不凡的两人。 
  “檄城的风景不错,我们边走边说如何?”洺空微笑道。 
  兰七一合玉扇淡淡颔首。 
  两人当下离开闹市往僻静处走去,不知不觉中便走到城东一处湖边,甚少有人,湖边柳丝垂水,湖上石桥如虹,倒是佳处。 
  兰七目光投在湖面上,静静等待,看看这风雾掌门有何要说的。 
  洺空的目光也落在湖面上,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在轻风的吹送下悠悠荡来,半晌后开口道:“你和凤裔分开有十来年了吧?” 
  “十一年。”兰七淡淡答道。 
  “人的一生也不过五六个十一年罢。”洺空目光一下变得更为悠远,似是忆起了某段往事一般的恍惚,片刻后才重开口道,“凤裔从上雾山起便是那样,十多年来都是那么过来的,从无一日安宁开怀的,过得很不容易。” 
  兰七不由转头看他,嘴角浮起一丝妖邪的浅笑,笑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冷诮,“无一日安宁开怀?那不是他自作自受吗?” 
  洺空目光依看着湖面,神色平和淡然,“你又不是他,怎知是自作自受还是另有苦衷?凤裔是我看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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