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朕给你机会再当一次朕的侍卫。”萧潼笑得十分促狭。
“只要大哥让我留在身边,就是一辈子当侍卫,小弟也是心甘情愿的。”萧然扮了个鬼脸,诡计得逞一般地笑。
“嗯,今夜我们促膝谈心,朕要你给朕暖脚。”萧潼又想起睡梦中足底涌进的暖流,“刚出征那几天你是不是点了朕的睡穴,然后趁朕睡着时给朕输送真气?”
“是。”
萧潼轻轻一巴掌拍上去:“臭小子,敢暗算朕,胆子不小,不要命了是不是?”
萧然嘿嘿笑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抵足同榻
这时候他们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宇文方的声音低低地道:“皇上,傅总兵为皇上准备了炭盆,可否容属下送进来?”
萧潼向萧然一挑眉,了然的笑意浮到脸上:“宇文是放心不下你呢,借故要进来看看你被朕罚得怎么样了。”
萧然想到宇文方对自己的百般维护,心中暖暖的。凭他的深厚功力,早就听到宇文方在外面徘徊的声音,即使脚步放得再轻,他也已从中听出了他的焦灼不安。
“大哥,宇文是为了帮小弟才欺瞒大哥,请大哥不要责罚他,一切罪过由小弟一人承担。”他看着萧潼的眸子,眼里尽是恳求之意。
萧潼不语,却向他示意前去开门。萧然点头,过去打开门,将宇文方让进来,轻轻道:“宇文,有劳了。”
宇文方借着灯光,看清他只是半边脸肿着,别无异样,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将炭盆放下,躬身道:“打扰皇上与王爷,属下告退。”
“宇文。”萧然目注那张英俊朴实的脸,若不是有萧潼在旁边,他真想伸手去拥抱他。虽然手下没有动作,但目光中已流露出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谢谢你。”
宇文方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宠溺地看萧然一眼:“是属下份内之事。王爷,皇上,晚安。”说罢躬身退了出去。萧然送到门边,看着他背影消失,才轻轻关上门。
“看来你跟宇文的关系非常好啊。”萧潼在他身后淡淡地道,“背着朕你们是不是走得很近?”不等萧然回答,又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朕的皇后、太子、侍卫统领,还有宫中大大小小的侍卫,都站在你那一边,看来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萧然一愣,大哥这是在吃醋还是在责备?回头见萧潼面色温和,并无异样,才温润地笑道:“大哥这么说,小弟哪里担当得起。若是小弟敢得罪了皇后、太子和宫中侍卫,那小弟更是罪莫大焉了。”
萧潼莞尔,好啊,这死小子今天胆子大起来了,平时若是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他立刻便要跪下请罪了,今天竟然还嘻皮笑脸、满不在乎,有长进。
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宇文敢跟你联手欺瞒朕,朕看在你离京前受过重责,此番又退敌立下大功的份上,不予追究。但他身为朕的侍卫统领,当面欺君,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若不罚他,岂非太姑息迁就了?以后朕岂非威信扫地?谁都可以将欺君当作家常便饭了!”
萧然终于被他这番话骇得跪了下去,软声哀求道:“求大哥法外开恩,是小弟逼着他这么干的,他见大哥这些日子受尽煎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才答应帮助小弟。所有罪责由小弟一人承担,宇文大……”萧然一急,一句宇文大哥脱口溜到了嘴边,连忙将后面一个哥字咬住。
萧潼冷电般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大什么?”
萧然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背上已冒出冷汗。萧然啊萧然,为什么每次在大哥面前你就乱了章法?
可是,大哥又不能限制你交朋友,你怕什么?为什么总要这样畏首畏尾?大哥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不会横加干涉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坦然抬起头道:“宇文大哥是无辜的,他对大哥忠心耿耿,请大哥宽宥。”
萧潼一口气窒住,宇文大哥?好啊,竟然跟宇文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在他心目中,自己是暴君,是猛虎,别人都比自己亲。宇文、泽悦、摩戈、甚至塔尔穆兄弟……萧潼,你真是失败啊!
无话可说,只是怔在那儿。
“大哥……”萧然清亮的眸子泛起宝石般的光泽,凝眸看向萧潼,唇边露出宁静、温顺又略带调皮的笑容,“大哥若是不信任宇文,就不会留他在身边四年了,是不是?以前父皇的侍卫统领每三年便外放出去做州府的武官,或者京城禁卫军统领,只有宇文在皇上身边时间最长,可见大哥是器重、欣赏宇文的。既然如此,大哥为何还要苛责他,寒了属下之心?宇文对大哥忠心不二,只是因为他的年纪与大哥相仿,又爱屋及乌,所以才对小弟格外照顾。大哥总不忍心因为小弟之过迁怒于他吧?”
萧潼看着宝贝弟弟刻意讨好的模样,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缓了脸色道:“好了,死小子,朕怎么不知道你如此伶牙俐齿?起来吧,朕既不罚你,便也不会罚他,朕只是故意吓你的。”
萧然汗下,乖乖站起来,轻轻嘟囔道:“大哥是君,君无戏言,怎能如此捉弄小弟?”
“哦?你希望朕是君么?”萧潼横了他一眼,“如果朕只是君,你的脑袋已经掉了无数回了!”
萧然一凛,终于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大哥的对手,恭敬地垂下头去:“是,小弟说错了,谢大哥宽仁。”
“坐下吧。”萧潼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累坏了吧?好好休息两天,再起征程。”
萧然一愣:“大哥是要命小弟领兵讨伐襄平君,灭了浚国?”
萧潼抬眸看他:“你不愿意么?”
“不,小弟……谨遵圣谕,不敢有违。”萧然垂下细长的睫毛,覆住冷月般的清眸,“只是请大哥早日回京吧,不要再象上次灭塔萨一样,一路御驾亲征,跟到羌歌了。小弟既已受命,必会直捣黄龙,杀进浚国王城。请大哥不必担心。”
萧潼满意地点头:“朕对你完全放心。有我们穆国战神,美修罗在,天下皆在手中,何愁一个浚国?”
萧然心头掠过一阵悸动,大哥……他果然有称霸天下之心?萧潼分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颤动,微微一笑:“朕对你说过,朕不要求你主动出击攻打别国,但只要有别国来犯,朕便要让你将它纳入穆国版图!然儿……”
萧然被他那声亲切的“然儿”叫得心头一跳,感觉自己就在大哥的五指山中,根本逃不出去。可是,这不是自己自愿的么?当初泽悦也说过自己,明知道大哥布下钓饵,诱使襄平君上钩,却仍然努力地配合他。制造自己酒后失德、调戏贵妃、被迫辞官的假象,令龙池没了顾忌,出兵来犯,这一步步棋正是自己与大哥共同布下的啊。
“是。”他恭敬地应了声,拿起茶杯。这是大哥亲手为自己倒下的茶,喝起来特别清香。
“你这是在为朕、为穆国雪耻,所以你根本不必怀着负罪感。朕要你彻底抛掉你的妇人之仁!朕的兄弟,堂堂靖安大将军,名闻天下的美修罗,不该象你现在这个样子!”萧潼说到这儿,语声渐渐严厉,“朕要你丢了诗词,丢了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这些文人的东西最容易移了性情,朕记得你自己也曾说过这句话。所以,以后不要让朕再听到你那些出世之语!”
萧然想起自己因为那几首词而欺瞒大哥,导致后来大哥对自己不信任,再出现塔尔穆之事……仿佛连锁反应一般,源头便是二哥拿来的那几首词。心中蓦然疼起来,二哥,你还在恨我么?即便是我“死”了,你也没有为我难过一点么?
“大哥,用剑与写词并不矛盾。小弟虽有出世之念,可那只是小弟对自己晚年的打算。至于现在……只要大哥肯用小弟一日,小弟自会为朝廷尽一日之力。”萧然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大哥对我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只要大哥有令,小弟会为大哥去做任何事。只是,慈悲也罢,杀戮也罢,一个是我的天性,一个是我的宿命,大哥既已赋予小弟杀戮的使命,还请大哥不要剥夺小弟慈悲的天性。”
萧潼震动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从他眉宇间看到淡淡的忧伤,可是那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无一不彰显出他的坚定、坚强与坚毅。自己的兄弟,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啊。即便自己再怀疑他、打击他,他也没有放下国事,没有放下他的责任。他仍然在关注着浚国入侵,暗中布下口袋,让龙池来钻。
心中一软,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朕也不逼你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吧,只是别再藏着掖着,瞒着朕便是了。”
萧然见萧潼如此轻易退让,心头一暖:“小弟知错了,小弟只是怕大哥生气,才不敢实言相告。请大哥原谅。”
萧潼苦笑:“朕若不原谅你,你此刻早就被押回京中受审了。”
“是,小弟明白。”萧然回眸,看着萧潼瘦了一圈的脸,眼里泛起水雾,“是小弟不孝,害大哥心痛、害大哥憔悴至斯,虽然大哥原谅小弟,可小弟不能原谅自己。请大哥放心,小弟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了。”
“朕知道,朕相信你。”萧潼的声音温和如春风。
“大哥,二哥他……他知道小弟的死讯么?”萧然隐隐怀着希望,希望从大哥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萧潼摇头:“朕心里还是不肯相信你已经不在了,朕这些天太过心痛,不敢去想、不敢去触及这件事,所以,除了你大嫂与丹儿,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不敢去想、不敢触及”,八个字象八枚钢针扎进萧然心底,引起一阵刺痛,他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对不起,大哥,小弟该死……”
萧潼见弟弟仍在纠结,心中不忍,戏谑地笑道:“你补偿过了,你给朕输了几夜的真气,让朕觉得神清气爽,朕现在的身体比生病前还要好呢。”
萧然略感安慰,微笑着看向兄长:“今夜小弟再伺候大哥一回。”
“好。”
当晚,兄弟二人抵足而眠,虽是数九寒天,却让他们感觉温暖如春。萧然又一遍遍想起小时候的情景,想起大哥宠爱地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每次罚过他之后都细心地为他清理伤口、上药,还给他喂饭,忍不住将萧潼的脚搂在怀里,轻轻地、喃喃地唤着“大哥”,直到把萧潼逗笑:“傻小子,马上当爹的人了,越活越小。”
萧然在黑暗中傻傻地笑。
浚国王宫内,襄平君子彦却夜不能寐,边关战报频传,带来的都是坏消息。他独自在寝宫内徘徊,第一次忧心如焚,坐立不安。萧然,萧然,他咬牙切齿地想,你真是孤命里的克星。明明凝儿已将你逼出皇宫,你怎能突然从天而降?可是,难道因为这个人,孤就放弃了穆国那块肥肉?要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犹如油煎火烹般难受,耳边又响起接回塔尔穆后他们两兄弟说的话。
“表哥,不要试图挑战穆国了,萧然没死,即使他辞官,他也有可能复出。他是忠臣,绝不会丧失报国之心。”这是塔尔穆的声音。
“大王,塔尔萨已经败过两回了,请你相信,只要穆国有萧然,我们便绝无胜算。”塔尔萨的声音。
萧然,萧然!子彦死死握紧拳头,难道,朕便因此象塔尔萨那个懦夫般一蹶不振了么?塔尔穆这个畜生,竟然不可思议地爱上他大哥,竟然不当国王要去当隐士。两人带着孩子躲到乡间去了,“只要跟大哥在一起,无论他将我当成什么都可以。”塔尔穆,你这个蠢货!
可是,龙池战死,还有谁堪当帅位?
正在这时,门外有内侍禀道:“大王,昌平王子攸求见。”
子攸是子彦的五弟,时年二十二岁,不是一母所生,却从小感情非常好。子彦眼睛一亮,子攸他深夜求见,莫非是想请旨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烟雨这两天眼睛痛得厉害,更文、回复都慢了,请亲们见谅~~~
第一百十章 侏儒杀手
萧潼只在丰峪关呆了两天,第三天便摆驾回京了,临行授命萧然率军三十万进攻浚国,务必于三个月内直捣黄龙,将穆国旗帜插上浚国王城遂初的城头。靖安军六位将军面面相觑,齐齐苦了脸,皇上对元帅的要求真是越来越高了,上次灭塔萨是三月下旬出发,七月十五归来,用了近四个月时间,这次只给他三个月时间。皇上真以为元帅是神,不是人啊?
“臣遵旨,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萧然只是一如既往地恭敬、顺从,没有多说一句话。送萧潼离开时,他提醒他回去立刻拘禁赵昶。至于赵凝儿,她毕竟怀着龙种,萧然不便干预大哥的私事,因此不置一词。
烽火从浚国最南端的汲川开始燃起,以星火燎原之势,向北面层层逼进。靖安军势如破竹,横扫千军,迅速夺下了浚国南疆的三道关卡,将浚国的南大门完全打开。
接下去一座城池是浚国除王城遂初之外最繁华的一座城市,也是最重要的商业、军事基地,名叫凤殇。在萧然的天下风云图上,这座城池被作了最明显的标记,因为一旦夺下凤殇,整个浚国必定元气大伤,那么浚国便岌岌可危了。
萧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子彦不可能善罢干休。龙池死了,令狐冰也死了,浚国还有何人?襄平君子彦的五弟子攸,据说从小师从多位武林高手,武功出众、韬略过人,虽然封了王爷,手中没有兵权,但一旦国家有难,他岂会袖手旁观?只是,他会何时出现?隐隐的,萧然觉得与他对峙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昌平王子攸,浚国嘉穆十年生,时二十二岁,善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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