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眼里盈满泪水,两行清流随即开来。声音有些暗哑,他还是执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泪一滴一滴洒落于琴身,一滴一滴清脆的滴落。花散的更多,满亭没有一处不被铺满香花,香气萦绕谷中,很香很香。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她拒绝我。
一直弹,一直弹,他的手溢出丝丝血,沾在琴弦。整晚,彻夜,一直弹唱《凤求凰》。
床上抱着珞儿的诸葛羿久久未眠,君晚粼对玉风的爱绝不浅于他对珞儿的爱。只是玉风她竟如此执着于他。晌午他提出的条件,救珞儿的条件,就是希望他还玉紫灵自由,不要在茗楼弹艺。他当即答应。
清晨,当君晚粼向后躺下的一瞬间,湘锦,蓝凝踏花至前,只看见他一副安详样子,脸上挂着惨白无力的笑,整个人躺在地上铺满的蔷薇花中,很美,很美,美得……凄惨。花落人去。
“公子,公子……”
远处蓝天白云,远处有座青山,名唤蓬莱山。远处有两个皆穿淡蓝衣衫的二人。共骑一匹马。
葬了君晚粼,拜祭爹娘,姨母,告别武功世家,他俩回蓬莱山。这趟下山宣告结束,发生很多事,遇见很多人,也改变了些东西,但无论如何是喜是悲,,她都会记得这段日子。
“师父。”她仰头视着蓝天,呼唤新鲜空气。
“嗯。”万古长安道,千秋洛阳城,一切都结束了。
“师父真的一辈子与珞儿在一起?”这太美好,想梦。
“我都已娶你为妻,会与你一辈子在一起。”那日拜祀爹娘,他便想二老表明心意。
“你不要王爷身份?只作珞儿的夫君。”
他轻手梳吹乱的柔发,“不要。”诸葛家还有哥哥,他继承祖上遗愿。“名利乃过眼云烟。”
“那为什么以前师父要做王爷?”既然看轻,就不会接当。
“因为王爷的身份可获得很多珍贵药材。”她以为他熬的药材是天上掉下来的呀。
“师父真好。”她小手不安分轻绕洒落在他胸前的白发。“师父,你的白发是怎么回事?”她的双眼直视他,不允许他逃避。
“那天大战后我本消耗很多内力,但为了救你受冻的身体渡过很多内力给你,所以变白了。”他说的很淡。其实当看见白发那刹那间,他很心痛。
看她双眼不置信和愧疚神情,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珞儿莫非讨厌师父的白发,可怎么办?你已嫁给我。”
“才不是讨厌。”她急道,“珞儿会对师父,永远对师父好。”
“是先回房,还是先去祭拜师祖爷?”
“去拜祖师爷。告诉他,他的预言成真了。”
“呃?”
“呵呵……师父曾记得祖师爷仙逝时曾叫珞儿进屋,说交代遗言。”
“呃,”哪能忘,是他爷爷却把遗言交代给别人,还是一个仅九岁的女娃。
“祖师爷叫我跪下拜他,尔后对我说,诸葛家的媳妇他接受我当。十年后我便是诸葛家媳妇。师父。真的是十年耶,祖师爷好厉害,连未来的事都知道。”
“那就去祭他。”看在他识相份上。
“师父,珞儿永远靠在你的怀里好吗?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珞儿都永远抱着你,抱着你不分离。”挂满幸福小脸紧贴着宽厚胸膛,轻念。
“好。它永远只属于珞儿。永远——”这是永远的承诺。
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下有个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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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珞羿忆情
贞观十九年岁寒长安城外
唐贞观十九年秋,隋朝将领南宫偕部下举兵京城外,逼近京师,帝派居朝廷江湖都负名望的诸葛羿平乱。
岁寒,叛党一行溃退至陕西华山下,时节白雪纷飞,天寒地冻,漫天苍凉,大地毫无生气,天色黑沉沉的,是沉得让人窒息,沉得仿佛身临地狱般恐怖……
殷红的雪花,是。殷红,满目是殷红的雪花,红的刺伤双眼,摄入灵魂。满地横隔竖躺的尸体,惨不忍睹,几乎没有一处可站之地。足见战况及其惨烈。
羿王爷诸葛羿率三千兵马,领江湖中人数百余,讨伐追杀叛臣与陕西华山脚,与敌军战二日,胜。此是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呈圣上密信所书。
诸葛羿巡视战场,他对这次胜利早已料定,担心总是隐隐像是缺了些,感觉还有什么是他并未做的……白雪落覆他全身,他乃习武之人区区一点小寒对他不足挂齿,他双眼锐利巡视每一角落,巡视……
“哇呜……呜……”远处传来婴儿哭声。
他过人的耳力速寻出哭声的来源:左前方二十丈。他施“移踪幻影”至出声处。
是个约莫两岁大的孩子,全身被红红的缎裘包裹着,脸被冻得泛紫,嘴里不断传出痛苦的哭声,似撕心裂肺般抗议天气炎寒,抗议这场血腥杀戮,抗议他的……残忍。
残忍、残忍、他残忍,怎么会,怎么……看孩子的装束应该是南宫修的遗孩吧。那么他就是她的弑亲仇人。在她年纪幼小时让她失去亲人,他怎不残忍。是啊!他这双手背负太多血腥,太多,多得他犹如地狱恶魔,噬人怪物。
而她纯洁的像雪花,像清水,她应该能冲刷他的血腥,他……等等,诸葛羿你在想什么,想什么?想离朝廷退江湖隐居山林,想与这孩子相处一世,这……呵呵,这就是隐隐感觉还未寻得的东西吗?如果是,那么,他就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解下身上的紫袍将她裹住,从掌心不断渡真气给孩子。
身后的雪早已覆盖了尸体,指尖白茫茫的一片,很纯净。
那年,诸葛羿年方十五,南宫珞年方二岁。
蓬莱山竹屋
蓬莱山之东见日升,光长照,是以居山而为曾有过寒冬。温和日头普照这座负有盛名仙山,没有神秘、畏惧,只有亲切祥和之感。
这年他二十。她七岁。
“羿儿。”诸葛忠站至诸葛羿侧旁。他的孙子怎知觉性如此之差啊,他都已立于左侧,他却毫无发现。唉!只因他的心早已不在此,而是系于前方药园中捕蝶的小姑娘。
羿儿,他曾引以为傲的孙子,现在只是居山中采药的农夫。
“是。爷爷。”诸葛羿收回心神,停下捣药的手,站起身应答,他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做坏事被捉到的小孩。脸有些泛红,被袭起雪白发丝,更让人有股认为是仙女的感觉。美,美得夺人心智。
“你…………”看向南宫珞,“不送她回羿王府?”他不该留下她。
“不会。”坚决的就像当初决定。
“你知道她的身世。”料不定她不像她爹那般叛乱。
“我相信她不会。”他的徒弟珞儿绝对不会。虽然她精灵古怪,常常玩恶作剧,却是心善的丫头。“爷爷,请放心,我会管好她。”他保证。
孙子保证的事从未食言,他该相信他。只是……
“你不该信任她到连心都交给她。”哼,别以为他是个老头,就看不出来孙子的那点心思,他的孙子喜欢上小丫头。
“…………”他更有些无措,心事竟被爷爷看穿,还当面摊开。“请容羿儿告退,我去看看珞儿,以免她胡乱踩坏药草。”言毕,像风一般离开。
“哈哈……”也罢,那丫头他也很喜爱,再者,此乃命定。
一袭浅蓝色布衣的南宫珞,正大汗淋漓捕捉蝴蝶,用它入药配置成毒,小脚才不管下方是师父栽种的药草。再说,这药草全是师父特地种以制成药熬给她,又稠又苦的药。踩踩踩……呵呵……这样就不用吃药了。
正当兴头时,看见诸葛羿向她这‘走’不如说飞来。呃……被师父发现了吗?
“师父,珞儿……珞儿只是捕蝴蝶,没有踩药草。”赶快认错可降低惩罚重量,但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
“呃……”看一排排药草全遭小脚无情践踏歪倒,他怒道“你今日就在此将药草全种好,否则不准离去。”
这可是西域‘驱寒草’极为珍贵,食之可使全身暖和,奈何这天寒地冻也无妨。他命人寻多年才得之,小心栽种今朝却被毁。这,怎不令人生气。
“师父……师父。”她抱着他的腿,“珞儿知错了,请师父原谅珞儿。”师父好像又‘上火’,只是一些杂草而已,师父对她这么凶,至于吗?
“无需多言,快去栽种。”很强硬的态度。
“师父。”珞儿满眼泪水望着他,“师父,珞儿知错,珞儿再也不敢了。”泪水不停的流呀!
“呃……”他最怕她的哭声与泪水,他蹲下身,用淡蓝色衣襟轻拭她的泪水,心疼道
“珞儿乖,师父不要你去栽种,别哭。”
“呜……呜……”拼命吧!再哭多会师父就原谅她。
“珞儿听话,不哭。”他的手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师父……不骂珞儿?”
“不骂。”
不叫珞儿栽种药草。”
“不叫。”
“师父原谅珞儿。”
“嗯。”
“珞儿就知道师父最好,全天底下对珞儿最好。”她雀跃抱着他,头放他肩上。
他真的对她太好,很溺爱、很纵容。
“师父,你的头发为何是雪白色?”她娇小双手将发丝缠绕指环。
“…………”他不能说。
“山下小镇的爷爷们才有白头发,可是……难道师父已经是老头了?”
看,他纵容她,以致如此对他说话。
“呵呵……师父才不老,像师父这般美的人,小镇上的第一美人也不及师父的万分之一。”师傅真的很好看,好俊,也好美。她真的好有眼福呀!
她小小年纪便如此会巧言,长大后指不定如何厉害。
“珞儿不喜欢师父的白发?”他这是在介意吗?介意她对他的看法,介意的使自己心中有些恐慌。他的心竟会为一个小女孩将要说的话停止。
“不。”
“呃?”
“珞儿喜欢,珞儿喜欢师父有与众不同的发色,而这只能为珞儿所见。”师父鲜少下山。
“是吗?”心似甜浆流入,正一点点变甜。
“师父的头发雪白纯洁,珞儿喜欢。”她轻吻他的发。
雪白的。
纯洁的。
暖暖的就像师父。
竹屋浴室
“师父,师父,好热,好痛。”南宫珞曲腿座于浴桶中,室内水汽缭绕,而她却是大汗淋漓,桶里的水是黑乎乎看不见底,水位漫过她的脖颈,只剩小小头颅和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
浴室侧房则是内室,屋里诸葛羿单手执卷研读,却双耳总闻南宫珞鬼哭狼嚎叫声,他眉头微皱。他只是初用‘蒸药疗伤法’替她驱寒,只是让她受些热熬而已,她便不停又是哭又是求,这下还破口大骂,诬陷他。
“啊……杀人啦!师父企图蒸煮他的乖乖徒儿,食其肉使之长生不老。”
她又不是神仙,他食她何用?
“师父你好狠的心,你怎能忍心让珞儿被煮,师父,珞儿快蒸熟了……”好热,她真的会熟的。
他把持火候,她不会被煮熟。
“啊……!好像屁股焦了,师父,珞儿焦了就不好吃,你快‘捞’我出去吧!师父……”
这声够凄惨,但,决不能动摇,为了治好她的病,忍吧!
“师父……”好像快虚脱,小脸被冒着泡泡药水起蒸的通红通红。可恶,师父这招太毒了。怪不得古人言:无毒不丈夫。“师父呀……”
“还须一炷香时间,你在忍忍。”
“自从祖师爷仙逝后,你就更肆无忌惮欺负珞儿,没天理,有谁家师父如此对待徒儿这般。”祖师爷在世,还可替她求求情,护着她。唉……人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还叹息,何况她才三年,才三年。
有谁家徒儿像她这般诬陷师父?他继续研读书卷。
“师父,师父,古人草不、草木是为了争皇位而煮豆燃柴,师父要什么尽管拿便是,珞儿绝不与师父争。”
“是曹丕、曹植。”他真是失败,教出如此笨徒儿。
“师父,豆尚且能煮成羹、熬成汁,珞儿能吗?再说,豆子没有眼睛都哭了,何况是珞儿,一定哭倒蓬莱山。”
“豆子是喻物,并非指实物。”
“他俩是同根生,所以煮多久也不急,可师父与珞儿不是同根生,不可煮的太久呀!”
诸葛羿气得直冲进浴室,将她‘捞’起,替她裹上衣服,抱回内室。
她最终离开了‘锅’,但却被逼迫被背《七步诗》: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年他二十二。她十岁。
这一年他已过三十。她则十七。
蓬莱山内室
南宫珞最怕冷,很怕很怕。天气愈寒她的寒疾犯得更重,这下冷得恨不得直往火炉钻。往常还有师父暖和怀抱,然师父一整天也未见人影,不知跑哪儿?
她拉拉身上裘被,手不停搓搓,并不时看向竹门外的径道。
这雪愈发下大,今年十出奇的冷,雪下挺多。师父这会能去哪?是去找她吧。早知道她就不因贪玩而私自下山。师父,师父,你快回来吧!
约莫大概半柱香时间过了,南宫珞隐约听见屋外的喊声,是师父,师父。
她欣喜扯下裹在身上裘被,欢心的跑出屋迎接他。
“师父,师父你回来了。”
见他欣喜的感受使她并不注意,诸葛羿呼她是:南宫珞。只有他生气时,才会那般称她。
“南宫珞。”诸葛羿像雪人般出现,全身覆满晶莹的雪,头发也更发白,唯有一张黑脸上横挺的剑眉、怒火熊熊的双眼,紧抿嘴角难得出声,便是唤她的名。
“嗯。”她刚出屋就觉她扔开裘被是错误的做法,天好冷,好冷。幸而她极快拥入他的怀里,汲取温暖。
“南宫珞。”他粗鲁的将她推开。
“师父?”小脸有些发白。
“师父?哼,你可曾当我是你师父。”
“你当然是我师父,珞儿的师父。”
“那为师讲的话你可曾紧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