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深夜。
雪,下的正紧。
一位老人在覆雪的沙漠中行走。
血,从他的身上滴落,如凋零的红梅,散落在脚印旁。
一个时辰前,在遭遇的一场前所未有的伏击中,老人没给对方留一个活口,自己也中了暗算。所幸那些暗器来不及喂毒,可创口不小,在运气拍落后血如泉涌。以至于老人在伸指封住了穴道后仍涓涓流出。
摸摸胸口,那东西还在。老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终于没有把这东西留给那些人,否则,怎对得起祖宗?怎对得住因此而丧命的同门?”一念至此,满面凄然。宁陕“曲剑门”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自己这半条命。
雪仍在下,老人仍不停步。他本可以停下来运功疗伤,可眼下,他要找个地方藏身。自己安全了,怀中之物就安全了。可在这茫茫雪原中,哪来藏身之处?
雪越下越大,老人却愈行愈慢。小腹处不时隐隐作痛。这不由又令他想到“漠南孤魂”靳独笑。“昨日,如不是为躲避那两长毛子的火枪,哪能中他那悄无声息一记“消魂掌”。尽管靳独笑在此掌法上浸淫三十多年,可我老头子却不放在眼里!”
想至此,老人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怪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中了那一掌,以至于今晚血战时,内力不能催动自如,中了暗算!如今大战之后,内力用尽,竟是受伤不轻———”老人摇摇头,反手从背上取下一拐来拄在手里,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那雪,愈发大了。蓦地,老人止步。
雪原上,现出一座被沙漠深埋的古城址。老人侧耳细听,不闻声响。仰天自语:“天不绝我!”拔步向深处走去。
这座几乎淹没于沙漠的古城,无论曾有过怎样的辉煌,也许从此就会因臣民的逃亡而被人遗忘!那么自己怀中揣着的物事呢?它所经历的辉煌又是否会随着辉煌创造者的逝去,而被人遗忘后只属于那个时代呢?老人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又何苦在这雪原上奔命呢!
历史本就应尘封于属于它的时空,或者属于创造他的民族!
借着雪光,老人找了一处最不起眼房屋,忍着伤痛,俯身从微露于地面的狭小窗棂中,钻了进去。
黑暗中,老人身形忽然如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身前不远处,无数对幽绿的光在闪。其实那不是光,而是眼睛,是狼的眼睛,是一群狼的眼睛。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一个身受重伤的老人,一群饥饿的狼,在黑暗中对峙。。。。。。
第二章 有朋如旧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到小屋前忽然停住,只听有人跳下马道:“奇怪!怎么到这就没有了?”“你再向前走走看,前面还有也说不定。我们几个在这房屋四周看看能否找到线索!”接着,老人听到外面响起纷杂的脚步声。群狼也似乎感到威胁,一动不动。
世间万物,只要存在,就必然会被发现。
老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用余光忽然发现,和群狼对峙的,还有两人,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此刻那两人似乎对外面的人很是惧怕,他们快速的心跳老人清晰可闻。也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师哥,这里还有脚印!“嘘!”后者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屋内三人心中都是一紧———难不成被发现了!
往往,人越是紧张,判断就越是容易出错。
“呤呤呤。。。。。。”隐隐地从远处传来连续的驼铃声。“那不是跟在咱们身后的杰克先生他们吗?”一人道。“别出声,你再仔细听听!”那个被叫做师哥的又低声喝止道。老人脸上凝重起来,因为他也听到很多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从自己来时的方向传出——可竟然还有比他更早觉察?看情形这人和来者的武功都不可小视!
“来者武功都非庸手,大家先找个地方藏身,马匹也藏起来,快!”那师哥说完后只听得外面又一阵忙乱,瞬间又恢复如前的安静,只有那驼铃声悠悠地响在寂静的夜里!
外面一静下来,屋内却立时紧张起来。三人都感觉到群狼里渐渐有些骚动——看来他们似乎已经耐不住饥饿了!老人偷眼向身边两人望去——借着外面微弱的雪光,隐约看见二人腰间都悬着剑,可此时两人双手却不约而同伸入衣袋。不等老人回过神,忽听一声狼嗥,绿光闪动,群狼一齐扑了上来。刹那间,只见身边寒光闪闪齐向前方激射出去。“过来!”一人摔出连珠的暗器后低声向老人招呼。老人闻言,挥拐打飞扑到身前的一只狼,身形一晃,奔到那两人身边,跟着一抖手,随着“仓”的一声响,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扑到那两人身边的三只狼在这道寒光后瞬间倒地。于是,在点点寒星激射之后的空挡里,总是继之以一道两尺宽的光弧。老人手中持着的,竟是一柄剑,一柄拐剑!
人,本是群居动物,可就因为有了不同与动物的思维,乃至更多许多意识形态的东西,人们开始了许多种归类:个人—家族—民族—国家—国家联盟。并围绕这一切开始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极其残酷的争夺——同一层面、不同层面,同一领域、不同领域的争夺。人与人之间不在有以前那种信任、默契,而且多了敌视与仇恨。尽管鸟兽也有为领地与食物而引发的争夺,但多是迫于生存;无论从起因或场面上都不及人类世界这般随心所欲、这般声势浩大!
扑到三人身边的狼一一被老人斩落在地,近处的狼则难逃那两人手中四射的暗器。很快,群狼损失近三成,但攻势却丝毫不减。
激战中,老人留意到在三人身前,有一口井,井台高可过膝。身边两人似无意久战,不时找机会看看老人,并挥手向井口示意,忽而指指他们,然后指指井下,再指指老人,最后指指仍然如潮水而至的群狼。老人见状,一边挥剑驱杀狼群,一边琢磨两人的意思。
正思量间,猛见两人中一人甩出一连珠的暗器后,抬腿上了井台,双手迅捷的扶住井台,接着,半个身子借臂力已下了井。老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要下井中躲避群狼啊!
在老人驱杀一只较近的饿狼之后,那人低声道:“好了,你也下,我殿后。”“不!”一直未出声老人忽然厉声道:“你先下!”见那人仍没去意,又厉声催促。那人终于答应。下井前,仍不忘腾出双手,向着狼群射出最后一连串的暗器。
老人见状心口一热,突然间豪气大发,将剑斜插在腰间,双臂一长各抓起地上两只狼的尸首,催动体内真气聚于双臂,挥舞着,向狼群中冲了过去。。。。。。
一个人身体的潜能是与身俱行的,但却并非时时显于举止之间,只有在自身或者至亲的人面临突如其来的危险时才迸发出来。届时,甚至连他本人也不知自己竟然会拥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老人在狼群里近乎疯狂的挥打着群狼。在他的眼前,忽而浮现出一张张曾经熟悉而亲切的面容,忽而是那些为自己怀中的物事追杀他的一张张狰狞贪婪的面孔。手臂上的伤口不再疼痛,也全然忘记自己还曾受过内伤!手臂加上狼尸体长度,老人挥舞着,在自己周围化出一个巨大的圈子,凡触到的饿狼无不粘之即飞。飞出的狼余势未尽,撞得屋内的墙壁不时发出蓬蓬的巨响,屋顶上不时有震落的泥土片片坠下。群狼渐渐地开始后退到屋的角落,它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忽然,老人眼前一亮,一柱光自井中射出,投到屋顶继而散射到屋内四处。他突然脑中清醒了许多,提一口气,脚下轻点地面,整个身体大鸟般飞至井台上,转身把手中的尸首向发抖的群狼重重地投了过去。
老人迎着光跃下,不待下坠势猛,四肢猛撑井壁,稳住身形后接着下坠。落下约么有三丈多时,却见井壁上出现一个洞穴,洞口一只火把正燃着井中略带潮湿的秽气。火把旁,一张年轻的面孔正自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前辈——”,见老人下来,那年轻人伸出一只手将老人拉入洞中。
“四川的‘唐门镖局’和你是什么关系?”老人脚一踏地,握着年轻人的手问道,脸上满是欣赏之色。
“这个嘛。。。。。。”那年轻人见问,微微一怔,继而勉强一笑说道:“前辈,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进去之后晚辈再如实相告!”
老人跟在他后面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之后,来到一扇门前。那门此时虚掩着,半合的缝隙中透着光亮。
两人推开门,进入一个石室。石室正中,迎面摆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有一个牌位。对面的墙壁上,还有一扇门。两人走到桌前,见上面满是尘土。他们正想看看那牌位上写的什么,忽然里面那间石室的门开了,里面冲出一人,边跑边惶急的叫道:“师兄,那里面——那里面有一口——一口棺材!
“闵师弟别慌!”那年轻人一把拉住那人,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他和老人身后的门说道:“小声点!先去关了那道门。”
看着那人关上通往井中的石门,那年轻人转过头对老人道:“前辈好眼力!晚辈向天笑,是‘唐门镖局’下‘陇西分局’里的一名趟子手——”说着,一指返身回来的那人道:“这是我师弟闵天鸣。我俩虽然都是镖局里的趟子手,却不是唐门弟子。。。。。。”
“看你二人身形步法、腰柔腿韧的架势,颇似陕西关中的白门红拳。”老人插言道。“但红拳传人授徒极为严格。。。。。。”
“前辈,我二人的师承改日晚辈说与您知,现在我们要紧的是看看有无出路脱身才是!”向天笑脸色郑重的说。
老人闻言一凛,心道:“正是!我怎么差点忘了自己还身负重任!”他抬眼又望了望向天笑,不知为什么他打心里喜欢这位年轻人。
人与人的交流有时不在言多,也不在认识多久。这正应了一句古话:“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附注: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双方互不了解,即使交往一辈子,头发都白了,也还是像刚认识时一样;真正相互了解,即使是初交,也会像老朋友一样!这个成语来源于《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
第三章 解谜
“前辈、师兄,你们看这上面——”一直在身旁的闵天鸣,手上拿着那桌上的牌位忽然问道。
两人把目光转过去——只见那牌位上写着许多的西夏文字。三人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名堂,于是绕过桌子向里走。“你方才进来时是怎样打开石室门的?”老人见这石室地下散落着许多白骨,看情形似是动物的残骸,便问闵天鸣。
“那倒没费力气,门都是开着的啊!”
老人和向问天对望一眼,齐声道:“进去!”
一走进里面那间石室,三人顿觉一股腐臭之气扑鼻而来。在两支火把的照耀下,只见石室中间有一口棺材——说是棺材却比通常见到的棺木宽了许多。棺盖上有一具骷髅。只见它上半身伏在棺盖上,双臂萁张,双手摁在棺盖上,指节扣在棺盖与棺身之间。棺椁倒也完好,不似有人动过。
“地上有许多骷髅!”闵天鸣忽然指着地上说道。两人听他声音颤抖,便知他刚才为什么从里面惶急的跑出来。
跳动的火光下,果然见棺椁两侧的地上伏着几具骷髅,旁边散落着死者生前的衣物和许多奇形的兵刃。两人俯下身去拿起那兵刃细看,脸上都露出不解与迷惑——除了几柄不同于中土的刀剑外,还有几支带着木柄的管状铁器。
“咦——!”向天笑看着闵天鸣用剑挑起的几件衣物惊讶道:“这服饰似乎不象是我们汉人的,也不象蒙古鞑子的,难道是党项族,亦或女真。。。。。。”
老人闻声凑近一望,眼睛一亮,喃喃道:“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正当他苦苦思索时,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是了!”他抬起头对向天笑道:“那是红毛子的!我当日与‘漠南孤魂’靳独笑交手时,他身边有几个红毛子,身上穿的正是这种衣服。没错!‘
“是啊,难怪这些骷髅的体型看起来好像大很多。。。。。。”向天笑一边若有所思的说,一边站起身一个个看过去。接着听他道:“前辈,你看这些骷髅好像还有共同之处。。。。。。”
“不错!你看他们大都是面孔朝下,好像临死时是被人从后面击倒的。只棺椁前方的这一具是脸孔朝上的,他的手臂骨压在棺椁盖上,手指指骨扣在棺盖与棺体上,好像棺椁里会跑出什么可怕的物事来。”
老人说完,用眼扫了一下四周,自语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又会是什么人在瞬息之间把这几个人全都杀死呢?咦——”老人突然站起身走到石室的墙壁前,“你们看,四周的墙壁上都有绘画。我想这些人怕不是象我们这样误打误撞进的古墓吧,他们必是冲着里面的什么东西而来,我们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点线索帮助我们脱此困境。”
于是三人从石门旁的第一幅画看起。画上是一派游牧景象。画上人物服饰与党项相似。人们牧羊、打猎、挤奶、酿酒。。。。。在绿洲树旁偶尔还有一二人持笛依树而坐。画工极其淳朴自然却不失真,那横笛之人脸上神情悠然,只见他坐在柳树下,透过柳梢,蓝天上白云悠悠而过。远处干活的人大都侧耳眯眼,仿佛那悠扬的笛声就在耳旁回响。。。。。。
接着第二幅画中却依稀看到与汉人服饰接近的人物出现。只见先前那族中酋长模样的人手里提着一颗头颅,俯身跪在一个象是汉人皇帝模样的人面前。那皇帝面带笑容,手指着酋长,面向身旁一位侍者,。那侍者手中捧着一张黄绸,黄绸正中绣着一个“李”字。大家却都认得。
看到这里,老人问向、闵二人:“你们可看明白什么没有?”后两者转过头,神情茫然。
老人笑了笑,问道:“你们读过史书么?”见两人摇头,老人又道:“我们习武之人,倘若只注重武学,而不注重个人之修养,即便你天下无敌,那境界也只是你个人的;倘若你同时又遍读天下书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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