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戟张,怒目圆睁,口里始终不发一言。
地下众人喊得急了,仍不闻回应之句,渐渐焦躁起来。就听一名武士大叫:“百夫长,可曾射得?”一身着黑袍、头领模样的人冲那武士挥挥手:“不要急于要了他性命,扫了大家兴致,回去你得将还我他的那个女伴!”“你不信我的箭法吗?我这就演给你看!”“嗖”的一声,那名武士已将箭放出。那只箭乘着风势,直奔那筝骨上的赤裸之人呼啸而去。
这时,一股狂风忽起雪地,卷起得雪片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待得风过,众人不见上面声响,均笑道:“博力忽十夫长这次怕要输掉他的奖励了!”那名百夫长也淫亵的笑道:“博力忽,你可不许赖账哦!”“哪里的事?你们没看到地上是什么?”众人低头一看,雪地上隐隐撒着点点鲜红的血迹。
“哎呀,好箭法呀!不知你昨晚又如何?没射偏靶么?”又有人取笑道。
“放屁!”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如一记响雷滚过。众人抬头,顺着淅沥下滴的鲜血望上去,只见那悬在空中的裸人,一脸狂怒。“鞑子!有种放下老子,大家较量一下试试!”
第十二章 拳掌分晓
“你这蛮子,这时还嘴硬?”说话的,正是那被称作博力忽的射箭之人,他说这话时,回头看了看那名百夫长。
“哎,说真的,我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你是怎样擒到他们的,要不,放他下来给我们这些人开开眼吧!”一名武士有些起哄的插了一句。“是啊,他不是要和你较量一下吗?你便试试又何妨?可不知道他究竟要和你较量什么,是刀法还是箭法?不过,论射的功夫他可能要比你好呢!要不,昨晚他的那个女人为何死活不肯依你呢?她怀中那把剪刀没剪着你什么吧?看来我们大蒙古国还得把剪刀也列入军器禁止携带呢!”又有一名武士不怀好意,一脸淫邪地笑着接道。跟着余下众人又添盐加醋的说了许多入不得耳的话,取笑博力忽连个女子也制服不了,凭什么功夫擒住那高处的罪犯。博力忽脸色红一阵儿青一阵儿,也不分辨,只偷眼看那百夫长的脸色。
那名百夫长此刻正饶有兴致地听着这几人插浑打科,不置一词。
那博力忽的祖父叫高昌虎,原本效力于西夏一品堂。论地位,高于西夏其他武士;论待遇,养家有余。西夏亡国后,隐姓埋名,钻研老庄之道,八十而终。其父高天民,甚醉于习武,天资禀异,融武学于老子的大道之中,自创一路掌法“若水掌”,取义老子《道德经》第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博力忽原名高云清,随祖、父隐于昆仑酷寒之地,以牧羊网鱼为生。两年前,其祖天年方尽,而父亲高天民又痴于武学,教云清习武有加,而教心不足。其父四十方得云清,所以高云清到婚娶之年,高天民已将近古稀之年。云清的婚事由母亲做主,娶一女真女子完颜玉为妻。按说该当承父所学,安隐山野,可天命不测,婚后不足两月,完颜玉在一次破冰网鱼时,为雪崩所没,死活不知,尸骨无寻。新婚丧妻,使得高云清心性大乱,常立于昆仑之巅诅咒冰雪,积怨天地。不久,其母又染病而逝,其父高天民在高云清丧母之后,见高云清不耐贫寒,心向富贵,无奈之下,将家中牧羊尽数变卖,所得银两交与独子,嘱咐他重涉江湖,另作婚娶,以延其嗣。随后便一人依山中道观而居,潜心精研道法。高云清出山后,投了蒙古行伍,改名博力忽,随蒙古军征战西域,没多久就做到十夫长。
三月前,陕西行省境内汉人因种地时的铁农具被收缴,部分汉民去恳求发还,结果,这些人被押往京兆府枭首示众,行刑时,刑场忽然大乱,混乱中,忽然人群中冲出一队人马,手执打麦用的农具链枷与元兵厮杀。为首一人,体型健壮,面色黝黑,手中的链枷长约两丈,驱驰胯下的黑马,来去如电,所到之处如无人之境,链枷辊扫过之处脑浆迸飞,中枷之人飞出几丈远,连着压翻后面涌上的官兵数人后方才坠地。顷刻间,他已闯至人犯跟前,挥枷打出径约三丈宽的一个圈子。只见他腾出左手,反腕抽出背挎的长剑,人马过处,长剑轻挥,人犯身上的缚绳被一一斩断。远处官兵持弓欲射,却被人群中飞出的石子弹丸打落弓弩,眼睁睁见这队人马连同人犯消失到混乱如潮的人海中。后听人传这些人弃家逃亡淳化山中,官府遂派大队人马前去围剿,寻遍山中的犄角旮旯,也未找到线索。那劫法场的首犯更是杳无讯息,关于他的下落,却未传出个一字半句,想来和那伙人一并逃去。官府悬赏三月,全无结果。说来也怪,几天前那人竟被博力忽连同一个女人一并擒着。因博力忽以西夏降人随伍,对蒙古人来说也是非我族类,加上军伍当中又多马战,他本人又不愿过多显露功夫,是以他此次擒住要犯,引得蒙古武士羡慕嫉妒和不服,言语间自然毁多赞少,让他往往下不来台。
那名百夫长见那博力忽擒拿要犯给自己长了脸,但由于对他的师承来历不甚了了,所以既不挖苦于他,也不太多勉励。何况他也知这名逃犯功夫了得,怕这煮熟的鸭子飞走,是以成心叫自己的部下把这人缚在自己手下驱口制作用以玩乐的风筝上,尽情折磨;或者借这名首犯为饵,还能擒住这人的同伙呢?眼见众人这样数落博力忽,故意不作理睬,反正左右无事,正好看看博力忽得真本事。
博力忽见事已至此,看来不露两手是不行了,于是,冲手下武士挥挥手,就见几名武士手中收线,那巨大的风筝在风雪中摇摆几下又一头高空栽下来,宛若一只被弯弓射落的大雕,又落在距四人藏身处的几丈外。
那黑脸大汉被解下后,僵硬地躺在地上,尽管双目戟张,眼中喷火,却半点动弹不得。博力忽跳下马来,在他肋间、腹下的期门穴、曲骨穴戳了两指后,向后跳出几步,喝道:“你今日再来试试罢!”
黑脸大汉身体刚得自由,“嗤的”一声从身旁筝骨上扯下一大块布来裹在腰间,跟着整个身体从地上弹起,眨眼间就冲到博力忽身前,双臂忽地飞起,拳背相对,齐向博力忽的头上砸到,颇似当地流传甚广的太祖长拳中的一招“双峰贯耳”。
呼啸的北风中,众人眼前一花,接着听到那人双拳抡过时带起的呼呼声响,都不由身向后退,心中均对这汉子快捷的身手和厚重的膂力暗叫一声好,同时也不由担心起博力忽来。
却听博力忽嘿嘿冷笑两声,头一低,身体不退反进,同时双臂上扬隔开对方小臂,跟着腰身拧动,双掌略转,突然推向黑脸汉子的小腹,这一招正是其父高天民所创的“若水掌”中的“江河分流”。“砰”的一声,由于两人动作奇快,博力忽双掌就要击中那黑脸汉子时,众人耳中方才听见四臂碰撞的声响。
眼见博力忽的双掌就要击实,那汉子猛然前脚一点,身体后退中腰轴一转,侧身躲过,跟着右手伸出搭在来者的手臂上顺力一带,同时左臂屈肘撞向对方右胸。
看到这里,“咦”地一声轻呼从向天笑藏身之处传过来。闵天鸣一愣,幸亏外面风声仍劲,加之众人关注场中两人缠斗,不曾留意这细微的声响,心中不由寻思师哥何以这么不小心,竟然惊呼出声。想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再抬眼望时,那两人已拆过去了了三十几招。
细看两人架式,那黑脸汉子出招狠猛刚健,招式简洁,偶尔一两个步法却又透着轻盈;而博力忽却是快捷繁复,变幻层出不穷,力道不亚于对手。堪堪看过百招,闵天鸣渐渐看出黑脸汉劲力虽然不减,脚下那偶尔轻盈的步伐却愈见少了;而博力忽招式变幻有加,力道渐显不足。正欲继续看个究竟,忽见博力忽躲避黑脸汉当胸打过来的一拳时,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向后欲倒,两手似要向后支撑身体,整个身体暴露,满身破绽。此时若黑脸汉起脚踢他的支撑腿拳砸他的小腹,即使出长拳中的“脚踢江山”和“朗月奔雷”的话,博力忽定然无法抵挡而深受内伤。博力忽手下武士正欲上前救助时,那黑脸汉忽然哈哈大笑,收拳身退道:“上次使诈偷点我的期门穴、曲骨穴,这次我不会再上你当了!”话音未落,就见博力忽欲倒的身形忽然右偏向转了一圈,来到黑脸汉身后,两手骈起食指、中指各向想他背后、腰间的肩井穴、命门穴点去,口中叫道:“着!”。黑脸汉显然会错意,以为对方故技重施,殊不知这同样的的破绽,却可在变招后转而由反面制敌。黑脸汉身形向后移之势方定,此时已不及再向前扑出,无奈间疾挥右拳用力格挡,企图震开这两指,左手向后撩出。这样即便自己中指,两臂余下的力道也足以置对方内伤,这是逼于情势的两败俱伤的招式。
这时,“嗤嗤嗤嗤!”四声破空之声由远而近响过,四粒微小的黑影两两分别飞向场中二人,霎那间,两人都硬生生住了力,微怔之后,各自稳住身形向后各退几步,和大伙一样都把目光左侧的来路望去。
只见百步外,站着一个鹤颜童发的白衣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