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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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志-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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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白的月光倾泻下来,山石上树影斑驳,一阵山风吹过,万千松柏莫不婆娑起舞,万窍号呼,仿佛和山间禽鸟相唱和。



  明、谭两人顺着琴声潜了过去,只见一排松柏下面趺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膝上横一张古琴。穿了一袭缁衣,长发披拂束一条发带,有几分倜傥不羁的味道,颔下微有须髭,容貌很是清瘦。



  让人讶异的是他身边站着一只修颀的白鹤,随着舒扬的琴曲时而搔弄毛羽,时而振翅起舞,看起来灵气十足。



  “原来是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认出这缁衣男子原来是当日接天崖上看守‘摩崖石刻’的六大高手之一,‘琴箫双仙’中的‘鸣鹤居士’林相和。他和连憬玉都是神光教主的得力干将,多年前阎九一打着神光教的旗号在悬空岛起事,双仙受神光教主的指派鼎力相助,可谓是万岁山的元勋功臣。



  双仙夫妻向来形影相随,林相和既然出现在这里,不知连憬玉是否也在附近。他到了天女派,不去面见穆清绝,反而在这山顶引弦独奏,自是让人心生狐疑。



  明钦扯了扯谭凝紫的袖袂,正要悄然退走。蓦然觉得一股阴风从身后掩至,急观望时,四周又空无一物,谭凝紫也有所察觉,四目相对直觉得毛骨悚然。



  林相和神通修为远在两人之上,他看似徜徉琴乐,心神俱醉,神念间却如古井不波,丝毫风吹草动都瞒他不过。



  心神微动,指间一缓止住琴音,神念顷刻间飞越数里,极力搜寻那一丝异样的气息。



  “是云仙子吗?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



  明钦暗暗皱眉,方才那气息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和织云仙子的心法大不相同,不知林相和为何会有此一问?照理说他的神识敏锐远胜两人,不应该甄别不出才是,难道是冀盼太殷以至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吗?



  “原来他慕求的是织云仙子,可是这琴箫双仙不是天河艳称传为佳话的吗?”



  林相和不闻应答,顿时大感失望,黯然道:“相和自知唐突佳人,行止荒唐。自从接天崖一别,相和寝不安枕,食不甘味,方悟这些年来和仙子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早已情根深种,是以斗胆前来迢递崖,遥向仙子居室,以琴音吐露衷曲。今夜已然是第七晚,仙子倘能回心转意,赐予一见。林某不胜荣幸感激。”



  谭凝紫听他自陈慕恋之意,忿然道:“这人怎么恁地无耻,他是有老婆的,竟敢厚着脸皮搅扰云师叔清修。”



  明钦哑然失笑,心说这都第七晚了织云仙子都没出来赶他,说不定还真有些意思。俗话说,‘烈女怕郎缠’,云轻素纵然修为深湛,毕竟没有断绝七情六欲,至于婚姻道德于追求情爱的人来说不啻是世俗桎梏,正可展示其不恤人言的勇气。



  虚空中响起两声恻恻冷笑,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道姑站在一棵孤松上,捏一柄玉拂尘,飘飘然有凌云之势。



  “林师兄请了。本仙偶然路过,未料到师兄忽然吐露衷肠,方知你对云师妹一往而情深至此。真仿佛诗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可哀,可哀。”



  “你是……你是宝铎仙姑?”



  林相和看清来人,不由暗吃一惊。这宝铎仙姑可是神光教主宠信的人,她原先也是天女门的弟子,只因和穆清绝争夺掌门之位失败,怀怒叛出师门。据说她窃取了天女门无上秘要——‘天则道经’,因此是门中极避讳的一个人物。



  宝铎仙姑一挥拂尘,从松间飞身落下,仙家养尊处优,驻颜有术,大多是极注重仪表的。这宝铎仙姑却衣着素朴,容貌肌肤虽不俗恶,举止间却有种粗豪之气。



  “难得林师兄还记得本仙,月绝书出世已有数月,师兄竟然无意回总坛述职,圣公他老人家对你可是惦念得很呢?”



  林相和脸色微变,连忙谦抑的道:“只因我夫妻未能拿到月绝书,有负圣公重托。因此我和憬玉商议,让她先回教中复命,我则继续追查‘月绝书’的下落。”



  宝铎仙姑轻哦一声,讥笑道:“师兄守在此处已有七日,想那月绝书必是落入云轻素手中,师兄处心积虑要打动她的芳心,想是要来个人财两获?”



  林相和面皮一黑,恼羞成怒的道:“仙姑你多心了。林某虽然是圣公的属下,难道连做一点私事的自由都没有。至于‘月绝书’的下落我自会调查,不劳仙姑督责。”



  “师兄真是离开总坛太久了。不知你可还识得此物?”



  宝铎仙姑淡淡一笑,反手展出一块乌木令牌,一面镌着五谷嘉禾,一面画着镰锄。神光教昌言以光明照彻三界,生民安身立命首在于稼穑,是以千年王朝往往重农抑商。这块令牌乃神光教三符六信之一,威信仅次于圣公的‘真言简’。



  “神农令?”



  林相和是神光教十大长老之一,怎会不认得神农令,持此令牌的人都是被圣公委以重任,出来独当一面的,他心头叹自一叹,恭身道:“卑职不知仙姑身负使命,言语多有简慢,还望仙姑恕罪。”



  “圣公训示众弟子,‘男女不为婚配而求慕,是为轻薄子’。师兄溺于儿女私情而贻误我教中大事,难道忘记了入教的誓言。上天生人,使‘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你我有幸皈依法教,享沐无量之光明,可不要忘了三界数十万万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亟待我等救拔呢?”



  宝铎仙姑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直斥的林相和唯唯诺诺,讷口无言。话锋一转,冷笑道:“况且天女门沦于邪道,执迷不悟。你既然不能以光明教义严正规劝,使云轻素幡然醒悟,欣然来投,便应该为她驱妖斩邪,悉心渡化。怎么能便僻侧媚,低三下四的用这等靡靡之音自甘堕落呢?”



  林相和一整容色,连声道:“卑职见识短浅,听仙姑一席话,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让我顿开茅塞。”



  明、谭两人见林相和转变如此之快,直听的一头雾水,凡间以宗教煽惑百姓的络绎不绝,即便是素以智能自诩的士大夫、博学硕士也尽有入其彀中的,有道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贪念一生,往往利令智昏。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又说,‘听其言而观其行’,‘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邪教之惑人没有不宛转动听的,胜私制欲的功夫怎么能缺少呢?



  林相和被人称作琴箫双仙,其人的素养本非泛泛可比,然而看他低首俯就,一若任人西东,大约便是神农令的威压所在吧。
第226章 毒计
  “仙姑既然带来了‘神农令’,想必是圣公有甚差遣?”



  林相和熟悉教中事务,神农令一出,便昭示着蛰伏多年的神光教将有大的动作,当下小心翼翼的出言试探。



  宝铎仙姑对林相和耽于情爱颇为不满,冷淡的应了一声,讥嘲道:“师兄大概还不知道吧,天汉三派近日会聚‘迢递崖’计议,不日便要南下驰援帝释后裔。介时精锐弟子尽出,山门空虚,圣公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岂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言一出不但林相和侧目而视,躲在暗处的明、谭两人也齐齐吃了一惊,怎么都料不到神光教早已窥伺在侧,将要有所图谋。



  林相和眉头大皱,顾虑重重的道:“我教和天汉三派相安已久,如若不宣而战,势必要引起诸天道派的忌视,况且天汉三派强手如云,占据险要,更素来攻守相望,同气连枝,我教纵然英杰辈出,同时和三派开战恐怕也难以稳操胜券,还望仙姑好言规劝圣公,莫要轻启战端。”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师兄远离总教多年,于本教近情懵然不知,对于天汉三派也不过是多年来的旧眼光而已,如此不知己又不知敌,只顾说些老成持重的话,于我教的大计又有什么用呢?”



  宝铎仙姑语含不屑,直说的林相和面红耳赤,悻悻的道:“正要请教仙姑的谋论。”



  宝铎仙姑一甩拂尘,来回踱了数步,胸有成足的道:“若说天河界的形势,悬空岛、明玄天宫和本教可说是鼎足而三,天河三派虽然声名煊赫,实力还不足以和三宗匹敌。三派之所以能够徜徉其间,平安无事,无非是各方相互制衡,有所顾忌罢了。而三派偏生掌握着三界重宝,天女门的‘天孙锦’,鹊仙宗的‘形胜图籍’,青牛派的‘河鼓宝卷’,这三样东西可是胸怀天下的人个个都想争到手的宝物。”



  “本教之所以韬光养晦,不急于一统天河界,一者是明玄天宫和悬空岛诸多掣肘,二来是七曜府态度暧*昧的缘故。而今悬空岛祸起萧墙,印苍龙兄弟图谋篡位,弑杀了阎太岁,为援引圣公的支持弹压同侪,对我教吞灭三派的大计定然不敢置喙。至于七曜府正忧心苍梧战事亦不欲旁生枝节,天汉三派和苍梧毅族血脉相连,七曜府既已置苍梧毅族于不顾,难道会对天汉三派格外看顾,厚此薄彼,让三界耻笑吗?”



  “这都是外界有利于我教的形势,至于敌我实力,天汉三派远隔数千里,一派有警,两派驰援皆在三日以外,足够本教个个击破。再者三派志在支援苍梧,山门防守必然有所削弱,我教则招揽人才,兵强马壮,此消彼长吞并三派不过是轻而易取的事。到时只要将三派的弟子宝物掳往总坛,即便一些道门愤愤不平,他们和三派利害相涉已远,左右不过是鼓唇弄舌,于成败之局已然无关紧要。”



  宝铎仙姑将天河界的形势分析的滴水不露,谭凝紫深知其中利害,反复思量她的取胜之道,只觉的细针密缕,般般可行。正所谓,‘好战必危,忘战必危’。天女门这些年顺风顺水,满以为天河无战事,哪想得到大祸已经迫在眉睫。



  林相和听这一番曲折,才知道吞灭三派并非大言欺人,圣公素来野心勃勃,这次可谓是不动则已,一出手就要石破天惊了。



  “仙姑洞烛机先,深中利弊,卑职自愧不如。却不知仙姑此来究竟有何差遣?”



  宝铎仙姑斜乜他一眼,悠然叹道:“你也知道本仙曾在天女门学道,进出这迢递崖可是轻车熟路,穆清绝宦门千金,不识兵略,先掌门竟然执意选她为一门之尊,而今便要将千年基业荡为土灰,看她悔也不悔。哈哈……”说完狂肆大笑起来,乱发飞扬,充满怨毒的味道。



  “本仙这次回山,一是要摸清门中的虚实,二来么,云轻素神通精强分毫不在穆清绝之下,她又是门中惟一修行过‘天则道经’的人,这部道经固然是夺天地造化,修炼起来却步步凶险,本仙对此思之已熟,算准了云轻素今晚修炼到要紧关头,待我略施小计,让她行功差错走火入魔,便可断去穆清绝一臂,将来先伏天女,再灭鹊仙,不知可以挽回多少徒众的性命。”



  “这……”林相和对云轻素心存爱慕,于宝铎仙姑的毒计自是不以为然,叵耐神光教戒律森严,她又有神农令在手,更不敢公然抵触。



  宝铎仙姑眼神一转,已知就里,她工于心计,先不点破,反而笑吟吟的道:“我今晚正要会一会云仙子,想不到却和师兄不期而遇。师兄这一片痴心固然可赏,可你在此间引弦独奏,自怨自艾已有七日,云轻素对你更没有只言片语,她的心意可不是昭然若揭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让人徒呼奈何?”



  林相和怔忡半晌,唏嘘道:“云仙子光风霁月,林某怎敢有非份之想。只是情之所钟,难以自已罢了。”



  “师兄此言差矣。”宝铎仙姑冷笑道:“你和云轻素一道在‘接天崖’看守摩崖石刻,朝夕相对,情愫想必于此而生。我想当时你和连师姐双宿双栖,云轻素自不会对你动心,而你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和她促膝倾谈。”



  林相和默然道:“不错,我也是离开悬空岛之后才发觉对她已经难以自拔。”



  宝铎仙姑见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暗暗鄙夷,脸色却一片和煦,微笑着道:“云轻素貌比天仙,性子又孤高矜冷,你这点存心也不算什么。我当年和她同门学道,往还切磋,或许你对她的了解还不如我呢?”



  林相和眼目一亮,心知她所言不虚,顿时面露渴求之色,恳挚的道:“我对云仙子确实所知甚少。”



  宝铎仙姑轻声一叹,眼睛微微眯起,大生缅怀之意。“天汉三派同气连枝,开派祖师又是兄妹家人,相与之情本是极厚的。当年我在天女门学道,三派弟子经常切磋比试。本门的云轻素、穆清绝,鹊仙宗的檀照邦、照夕兄妹,青牛派的轩辕寄、燕重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几人后来都在仙界闯下偌大名头,师兄想必也有所耳闻。”
第227章 熔金手
  “仙姑指的可是天汉三杰?”



  “不错。”



  宝铎仙姑和林相和四目相对,不由想起飞扬踔厉的少年时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几度沧桑。



  轩辕寄、檀照邦和燕重光昔年并称天汉三杰,这三个人天资极高,年纪轻轻便迈入真人境界,当是时,天汉三派蒸蒸日上,几欲执天河界之牛耳,以明玄天宫和悬空岛的雄强都不欲撄其锋锐,三人和神光教颇有纠葛,圣公直到今日提起三人的名讳都是咬牙切齿。



  三人都是少年英杰,风流俊爽,仙界中芳心暗许的美貌佳人自然不少,而天女门几个年轻弟子,更堪称是绝代佳人,据说三人因为争风吃醋闹至反目成仇,因之天河三派也一蹶不振,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宝铎仙姑笑道:“据我所知,穆、云等人和天汉三杰过从甚密,师兄自况比之燕重光却又如何?”



  林相和面有惭色,天汉三杰曾经闯过神光教总坛扬言要和圣公一较高下,当时十大长老都和三人交过手,虽然勉强支撑住局面,但对于偌大神光教来说不啻是奇耻大辱。



  “仙姑的意思,莫非云仙子和燕重光有甚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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