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澹容瑜睁大了漆黑的眼眸,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庞韶怀里在她胸口捶了几下,又哭又叫大发娇嗔:“大坏蛋,你一声不响的跑哪去了,害的我怎么都找不着?”
庞韶怔了半晌,哭笑不得地道:“钦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和这位小美人的关系吗?”
明钦无辜的一摊手,“她是我在下界一位老师的女儿。”
澹容瑜轻啼了一会儿,听两人对话蹊跷,揉着泛红的眼圈一头雾水,痴痴道:“钦之,你是来救我的吗?”
“算是吧,”庞韶摆手道:“眼下未脱险地,有什么话回去再慢慢说。”
明钦游目一扫跃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只见那窗棂都是金铁所制十分牢固,这却也难不到他。羽族素来以股肱多力著称,这具肉身传承凤凰天赋神通,兼之《金刚经》中蕴藏佛家龙象之力,千斤重椎都能运转如飞,况此小可之事?
明钦贯力于掌,指力之强足可拗金断玉,抓着窗棂就像拧麻花一般生生掰出数尺空洞。
“庞韶,你带她俩先走,若是有人胆敢拦截,自有我来打发。”
“没问题,”庞韶爽快的应了一声,一左一右将两女挟到臂下,跃到窗台上笑道:“两位美女,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空中的夜风可大的很。”
天字号楼层离地数十丈,两女偷眼往下面一看,只见得灯火微茫,行人如虫蚁一般,顿时面如土色,身子软绵绵的浑身发冷。便是有些不忿的言语也不由自主咽了回去。
“你也别逞强,钦差跟前向来有九界高手护卫,硬撼起来你可占不了便宜。”
庞韶扭头提醒了一声,见明钦面沉如水,丝毫不为所动,感叹的摇摇头,撑开金光照眼的羽翅微一鼓荡,眨眼间便没入微茫夜空当中。
明钦冷静下来,随手拉上窗帘,走到书案后面坐了下来,桌角摆着一个精致的灯台,外面罩着碧琉璃,明钦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识得灯擎上有一机括,轻轻一拨里面的焰火便卟卟跳跃起来,整个房间亮起一片幽幽碧色,充满了迷离变幻的味道。
房门啪嗒一响,红姑端着一个玉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烫金酒壶和几个瓷杯。
“支少爷,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红姑笑吟吟的抛个媚眼,目光一溜见床上空无人迹,顿时面孔一僵,疑惑道:“人呢?该不会是被少爷藏起来了吧。”
明钦推坐而起,拿起茶壶放到鼻际嗅了嗅,皱眉道:“放的什么药,可靠吗?”
“那是当然,”红姑拍着胸脯得意地道:“支少爷你还信不过奴家吗,这药叫作‘胭脂泪’,又名‘眼儿媚’,任她是三贞九烈,饮上一杯,也得由人摆布。”
明钦冷笑道:“空口无凭。红姑你还是给我做出个榜样吧。”
红姑面色微变,强笑道:“少爷你这话怎么说?”
明钦更不答话,指出如飞在她‘肩井穴’上疾戳了一记,红姑心惊欲叫却被他捏住牙关,立时有口难言,呜呜呀呀语不成声。
穴道是经络流通之处,道行之士精通吐纳之术,真气截穴的功夫比起寻常武人不知强胜多少。明钦又修习‘太阴炼形术’有年,自从窥破《金刚经》离相寂灭之道后更能变化外物,要摆布这个根基浅薄的红姑自是轻而易举。
他随手挑起壶盖将满满一壶药酒一丝不落的灌进红姑腹内,就见她打了两个饱嗝,肌肤上泛起晕红,水汪汪的眼睛变得饧涩起来。
明钦将醉成死狗的红姑拖到床上,在房中踱了两步,收起变化,露出庞韶的真身。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他愈发感觉到易魂之事的蹊跷,易魂和夺舍相似,多半和生辰八字、魂魄融斥都大有关系,譬如医家有换血、易脏之术,也必得千调万选,试其合否,并非随便两人便能施以手术。何以明钦和庞韶的易魂换体竟尔毫无知觉,又能无丝毫扞格呢?
最近读了须菩提的金刚经说解,对空相之道大有领悟,更加感觉到这事极有可能是‘神游镜’的一种伽持,使人迷朦不觉。
仙凡之别首先要遗弃色身之见,譬如上洞八仙的铁拐李本是一美男子因肉身被毁夺舍了一个脏污乞丐反而证印大道。观音菩萨则是阐教慈航道人因世间男尊女卑便投生女胎誓愿渡人。
月宫天子掌管阴阳和谐之事,若不能遗弃色身之见恐也难以秉公而断。古来许多道学先生一不能济国家之贫弱,二不能发煌圣道中庸之说,反将齐家治国的功夫滥施到女子身上,引后世无穷诋责,几乎把圣道绝学一同淹没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贵而难及,皆因世人我见、人见太深,平心相待知易行难。
第104章 火烧钦差
明钦从床边的壁厨里找出一件霞裳披在身上,随手抖开乌绸般的秀发,居然一国色天香的美妙女郎。
滞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郑缉查搀着一个醉气醺醺的老者推开房门,目光一扫停到明钦身上,愕然道:“你怎么进来的,支少爷人呢?”
明钦做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的道:“这位便是钦差吗?”
这老者面皮黑瘦,胡须廉廉,若非一身锦绣华衫倒像个田间的老农,闻言睁开惺忪的眼目,斜乜着明钦笑道:“这又是谁家女子,出落的好生娇丽。”
“大人您入眼便好。”郑缉查顾不得再细问究竟,低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服侍大人就寝。”
明钦诡秘一笑,慢吞吞的走上前去作势欲接,若有所指的道:“钦差交给我,郑缉查直管放心的去吧。”
郑缉查眉头大皱,总觉得这女子有些不驯顺,忖思着回头找红姑问个清楚,絮絮道:“侍候好了,否则拿你是问。”
他这里伸出推送,卢有道也含糊一笑,顺势往明钦怀中躺去。谁知明钦忽的身躯一闪,电一般在他脚下勾了一下,卢有道站立不稳,‘哎哟’一声扑了个狗吃屎,酒劲立时醒了三分,正要撑起身体问个皂白,不妨明钦一脚踩在他脑袋上,只听砰的一声,这回结实的来了个以头抢地,门牙顿时磕掉了几颗。
“你……大胆……”郑缉查惊的浑身发抖,捋起袖子便要上前扭打。
明钦冷淡一笑,心念转处,面前轰的暴起一片光华,一柄硕大金椎从袖口蓦的飞出结结实实砸到郑缉查胸口,只听的咯嚓数声胸骨碎裂,郑缉查大睁着眼目弹飞到墙壁上,挺动了两下,七窍都流出血来。
卢有道听到响动,吓的亡魂皆冒,软瘫在地上再不敢胡乱挣拒,只是嘴里咿唔作声,表示有话要说。
明钦缓缓移开腿脚,将卢有道踢的滚了个身,好整以暇的拿起书桌上的灯檠。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是谋刺钦差,大逆不道。”卢有道哆嗦着身躯,捂着口鼻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床榻上传出几声娇媚的呻*吟,红姑刺拉一声撕开帏帐,脸蛋上艳红如火,双手在胸口焦灼难耐的揉搓着,鼻息咻咻不住娇喘。她喝了整整一壶药酒,酒倒不算什么,‘眼儿媚’却大有分量,她生怕药力不够,还着意放了双倍,自作自受这话用在她身上可是分毫不差。
明钦笑吟吟的踢了卢有道一脚,和声道:“你不是喜欢女人吗,这里正好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姣好妇人等着钦差大人施力拯拔,你还不快点爬到床上去?”
“这……”卢有道面有难色,他自知体力有限,平时只对娇酥的二八佳人感兴趣,这如狼似虎的妇人可就敬谢不敏了。
明钦冷笑道:“我有心成全你,钦差莫非不肯领情。如花似玉的美人都不要,你是想跟那郑缉查一样吃椎子了?”
卢有道悚然一惊,慌忙告饶道:“女侠息怒,我过去便是。”想想那硕大的金椎怕不有千斤之重,他这垂迈之躯哪堪领教。
仙人原本寿元极长,又大都驻颜有术,不过这都得仰赖天地灵根和人间香火,而仙界蟠桃早就入不敷出,天庭又政务繁冗,不能通权达变,以至下界灾祸迭出,信力日见衰弱,香火因之稀薄,长生久视都快要成了传说了。
卢有道手忙脚乱的挨到床边,红姑迷糊中察觉到男人靠近,登时如获至宝,挺身一把抱住翻滚到床上。药劲作用下她蛮力大的惊人,刺拉声中便把两人的衣服撕扯的七零八落。
卢有道见红姑一身皮肉白花花的虽然老了点倒也凹凸有致,百忙中瞄了明钦一眼,心道这女娃虽凶,倒底是个女人,也不知有没有经历过风*流阵仗,待老夫大展雄风放倒这妇人,不信她不春情荡漾。
他心头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骄兵必败已有明证,红姑趴在上面提纵不了数下,卢有道便一溃千里,急的红姑大声娇啼起来。
明钦端着灯檠走到床边,幽光照耀下只见卢有道唇齿发白,额头上布满细汗,哆嗦着道:“女侠,救我一救。”
明钦微微颔首,淡淡笑道:“勿忧,我会好生超渡你的。”
卢有道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明钦手上的琉璃灯卟的一声爆炸开来,碧绿的火光引燃了帏幔,迅速熊熊燃烧起来。
明钦拽起床单在两人身上缠了数缠,又扯了些帏帐下来一发投到火里。
“女侠,有话好说,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执意害我?”
卢有道惨呼着在床榻上奋力翻滚,无奈身上缠了个神智昏乱的红姑,哪里能够解脱的开。
明钦悠悠然道:“你都称我为侠了,岂不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惩恶除奸,正是份内之事。你这狗官空披了一张人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与天下百姓为仇,人人皆可诛之。死到临头尚不觉悟,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一语未了,门口传出一声轰然大震,几道人影破门而入,支登天一见房中情景,立时怒气勃发。他对卢有道百般奉承,对这房中的布置自是加倍小心,亲手将卢有道交给“支通天”后,却许久不见他回来汇报,不由心中起疑,谁知果然变生胕腋,深悔顾忌太甚没有把‘形影珠’装到房中,以至于酿成祸患。
明钦哈哈笑道:“支县尉,你竟敢火烧钦差,图谋不轨,这弥天大罪你可敢认?”
“一派胡言。”支登天惊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胆敢谋逆钦差,嫁祸于我?”
公孙诡随和西郭子侨对视一眼,飞身向卢有道冲去,两人心意相通,打定主意先救下钦差再说。
“看椎——”
明钦疾喝一声,瓮金椎好似天降殒石金光射目,挥舞起来裹挟着千钧重力,又似狂涛怒卷,呼啸间风雷之声寒人胆魄,两人大惊后退,他俩手无寸铁,自不敢撄其锋芒。
支登天面色阴沉,悄无声息的从腰间摸出一支‘穿云枪’,这柄枪看似短小精悍,长不盈尺,施展起来却堪比劲弩,枪中填充着五行灵籽,便是坚石也能打个通透,金铁也能留下痕迹。
支登天趁着明钦挥舞金椎力敌两人,照着他胸腹要害连扣机括,只听的卟卟火籽穿射疾如流星,肉眼根本难以看清,明钦听到异动,下意识挥椎疾挡,叮叮铛铛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数颗火籽炸到金椎上立时爆起汩汩火光,一颗火籽挡的偏了,砰的一声迸射到肩膀上,响起一阵皮肉烧灼的刺刺声。
明钦捂着急剧疼痛的肩头,神念中泛起脱胎换骨的感觉,这火籽乃是先将火石研碎了,然后裹以金铁,再以穿云枪霸道的劲力射出,几乎可以将铁壳震碎,里面火石爆炸起来饱藏着剧烈的火毒,对道行之士的灵体伤害极大。
修行之法大都从吐纳炼气开始,修到高深处,阳魂返虚,可吸纳周天之气,达到长生久视的境界,但惟独十分怕火。太上老君之所以成为一代道祖,很大原因便是他掌握了三昧真火的缘故,普天诸神哪个不惧?
当时明钦在接天崖进入月宫天子梦境,那神游镜的伽持之力虽让他和庞韶误以为易魂换体,达到真假难辨的地步。世人都说,梦境中的人是不知道疼痛的,换句话说,之所以迷梦难醒,是因为没有承受到足够的疼痛。
而这穿云枪的劲力和火籽毒的焦灼适足以将神游镜的伽持打破,明钦闷哼一声,浑身真气鼓荡,滚滚云气急剧蒸发起来,好似褪去了一层遗蜕,倏时间面貌大变,变成了一个容貌韶秀的俊美少年。
这一番移形换体却使明钦和庞韶心意相通,他似乎感觉到在某个角落,庞韶的身体也起了某种变化,恢复了本来面貌。
第105章 螣蛇乘雾
房间里烈火熊熊,滚滚浓烟迅速弥散开来,房内陈设都是上好木料,帏幔之类也极易引燃,火苗卟卟乱窜不到盏茶功夫便烧的房中不可收拾。
几人虽有修为在身,毕竟没有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面对这炎火之威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支登天连发数枪,不但未伤明钦分毫,反而帮他破除了神游镜伽持,着实让他大喜过望。
明钦因祸得福,《神游经》对神识的淬炼突飞猛进,神识延展开去,芙蓉楼上下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成了他神念的一部分,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竟敢与我支家为敌?”支登天见明钦身怀变化之术,不由瞠目结舌,愈发心事重重起来。
“无耻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明钦冷哼一声,双目微阖飞快驱动神念,戟指着支登天斥喝道:“熊熊烈火,听我号令。”
房内的火焰呼的一声,好似刮起了一道旋风,飞扬如矢矫的火龙张牙舞爪向支登天等人嘶吼而去。
“这是什么邪法?”
三人心胆欲裂,飞舞的火苗气焰高张势如奔马根本不容他们有暇避闪,微一怔愣,衣衫毛发尽皆燎着,连忙就地一滚向门外遁去。
明钦哈哈一笑,指着结实的青石楼板喝声:“给我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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