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惜的父亲曾是帝释天子旧臣,帝释罹难后呕血而死,天人遗裔后在苍梧之野‘枕戈山城’潜息,杜芳惜继承父志在山城中很有名望。她又曾有机缘得到一位前辈高人悉心指点,一身修为即便比不了庞子歆、赫连舜华等人也差不太远。
世间技艺固然有上下乘之分,学下乘之术证上乘之功举世罕见,有之必是绝世奇才。学上乘之术而得上乘之功亦属难能可贵,皆因资质秉赋因人而异,譬如昆族物类为寰宇之最,终不能跻攀四灵,便是先天不足的缘故。
中夏流传五禽戏、八卦、形意诸拳术有人以为平平无奇,有人以为盖世奇功,一则因所见有浅深之别,一则因资质有高下之差,真正的高手往往不在于抉隐发微、炫为奇秘,有许多整理故常、补苴罅漏的学士,亦卓然而成大家。
是以平平无奇的术法一经大家之手便蔚然可观,世所谓点铁成金,真仙家之奇术也。
“孽畜敢尔。”
明钦见赤鸟怪飞扑而至,滚滚灼炽之气扑面而来,生怕杜芳惜有个闪失,伸手一探,一团金色光华悄然滑落手中,待赤鸟怪振翼逼近,猛然幻出凤凰金翅,掣出瓮金椎飞身怒砸。
赤鸟怪不虞有此,艳红如火的眼珠里跳动着兴奋的光芒,指爪间火光流转朝着来椎直击猛扣。
一人一鸟在半空交撞,一个蓄势已久,一个自恃雄强,金椎赤爪,各不相让,争强间直搅得气漩狂冲、赤火乱窜,打的石洞中墙壁上下石屑翻飞,钟乳狂落。明钦闷哼一声,这一椎好似砸在坚石上,直震的虎口发麻。赤鸟怪桀桀怪叫,赤翼一横从他头顶疾掠而过飞抓杜芳惜而去。
这四只妖兽被祖龙禁锢在石洞中操持护陵大阵,许多年未曾血食,精气已极为虚弱,是以甫一脱困便急急找寻寄宿之体,否则即便明钦修为大进,也远非赤鸟怪的敌手。叵耐相比之下,陵川八友的修为仍是相差太远,惟一可以对付四兽神魂的器乐之技心慌意乱之余几乎施展不出三成威力,这才被三怪一击得手。
杜芳惜俏生生的站在洞中,对身周的乱石交下浑然不觉,螓首微垂似是若有所思。
“嫂嫂……”明钦眉头大皱,他一击未能阻住赤鸟怪,再要救援已是不及。但见乱石扑打到杜芳惜身上却似击在空处一般,落地时却尽皆撞成沫屑,不由暗暗称奇。
稍一迟疑,赤鸟怪已飞扑到杜芳惜身上,瞧的明钦心头一紧,它也和三怪一样,神魂迅速攫住杜芳惜的神魂,满足地叫道:“太好了,三位兄长,咱们终于……”
“是么?”杜芳惜冷冷一笑,浑身蓦地暴起一片素光,清辉泠泠好似一尊玉人,赤鸟怪惨呼一声,欢叫嘎然而止,赤翼遑然地挣了两挣,从杜芳惜身上飞身退出,整个神魂从头至尾多了一条笔直的剑疮生生将它截作两半。
“撮鸟受死。”
明钦大喜过望,连忙掏出‘锻魂塔’往空中一祭,赤鸟怪受疮甚重,哀叫一声被幽然冥光射住,迅速收进灵塔当中。
“嫂嫂,你这招诱敌深入真是高明极了,可是也危险的很,我真为你捏了把汗呢。”
明钦伏定赤鸟怪,端详着杜芳惜微微感叹。
杜芳惜微咳一声,光洁的脸蛋升起一抹潮红,浅笑道:“此怪神通强横远在你我之上,若不行此险招,必是死路一条。”
明钦心知其理,轻吁道:“你伤得重吗?”
“不碍事。”杜芳惜轻蹙蛾眉,“小心它的同伴。”
第127章 螟蛉义子
“大哥,救我……”
云中隐被龙首怪攫住神魂又惊又惧,浑身升起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怒叫一声,凌空翻了数翻扑到乱石当中,大睁着浑浊的双眼漫无目的扫视场中,瞟到古公亶时出奇的亮了几分,勉力伸了伸手,沾满血污的脸庞满是希冀之色。
“你们究竟是何方妖邪,还不快点放开我兄弟。”
古公亶气愤填膺,戟指着龙首怪、高大雄武的身躯微微发抖。
“放了他?拿你的命来换。”
云中隐惨哼一声,眼珠转瞬间变作血红,手臂上生出片片淡青色的鳞片,指节更形枯瘦,好像鸟爪一般。
“六弟——”
古公亶见此变化,痛心疾首的唤了一声,好像诸般惨痛由他生受一般,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大哥,大哥,你要保重呀。”
龙幽子几个侥幸躲过一劫的连忙簇拥上前,搀扶着古公亶神情悲愤。
“哈哈,卑弱的人类,便是你舍得这把老骨头,本太子还嫌磕牙呢,不敢死的,都与我滚开了。”
龙首怪吐出一口浊气,这片刻功夫已将云中隐的神魂吞噬的七七八八,云中隐也形貌大变,不但手臂肌肤多了些妖兽模样,一张面孔透着青气,目光中多了几分骄纵。
“恭喜大哥大难不死,绝处逢生。”
虎面怪和龟蛇怪也强据了柳、花两人的肉身,柳残晖本就有些草莽之气,如今更形粗犷,猥髯蓬松,长发披散,举手投足间好似地动山摇一般。花子峰倒似乎文静了许多,肌肤越发白净,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一双瞳仁温煦多情,别有一番端整风度。
“两位兄弟,同喜,同喜。”
龙首怪提脚踩着高台哈哈一笑,三人横空出世,大有山崩海坼之势,这时夺了宿主,志满意得,洞中的坍塌之势也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乱石堆叠满目狼籍,一时倒没有灭顶之忧。
虎面怪抓了抓蓬松的乱发,嘿笑道:“老四好像失手了,这个死太监真是没用的很,死了倒好,省得总在耳边聒噪。”
龙首怪轻哼道:“老四毕竟是咱们兄弟,便是再窝囊也用不着外人动手,况且咱们兄弟同命相怜,情谊笃厚,这么多年患难与共的情份岂是假的?”
虎面怪哈哈笑道:“龙山太子名满天下,自不同于池若愚那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兄弟不过是开个玩笑,太子何须动怒。待我斩下那妇人头颅为我羽光兄弟报仇。”
“且慢。”龙山太子喝住虎面怪,缓缓笑道:“我龙山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困顿已久,不得不恃强夺舍,人家奋起自卫亦是理所当然。羽光技不如人,失手被擒也是他应有此劫。说起冲锋陷阵,虓虎兄弟是我龙族三军之冠,至于平情宰均,为兄也有一日之长。”
三人在一旁高声谈笑,视众人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而已。
“恶贼,你害死我峰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袁绣玉悄无声息的掩近,举起琵琶向着龟蛇怪后脑猛然砸落。她这琵琶乃是金铜所制,拨弄起来铮琮激越大有刀枪齐鸣的声势,材质非比寻常,这一击又是含愤而发,百折不回,血肉之躯还真经受不住。
龟蛇怪‘哎哟’怪叫一声,百忙之中脑袋奇异的一缩,竟然隐没到腔子里,这开碑裂石般的一击仅擦中他的肩背,响起一声砰訇震响,琵琶滑落到地上音箱已自瘪了,龟蛇怪探出脑袋来咋舌道:“你这小娘子,我现在可是你丈夫,为何下手如此狠毒,真是岂有此理。”
袁绣玉惨淡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宁为玉碎,不能瓦全。峰哥,我来陪你了。”说着眼眸微闭,反掌向面门拍去。
“哎呀,可惜。”龟蛇怪微微一愣,嗟叹不已。
“铁珊瑚,轻言死字岂不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生息须臾之间,一个清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臂上微微一紧,袁绣玉疑惑的睁开眼眸,却见身畔站了一个风姿皎然的女子,明净的眸子里大有伤怜的神色。
龟蛇怪来回瞅着两女,摇头晃脑地道:“妙哉,想不到人族中尚有这等皓月风清的女子,我只道尽是些俗骨媚态了呢。”
“你又是何人?”杜芳惜冷冷问道。
龟蛇怪揖了一揖,笑容可掬的道:“好叫姑娘得知。我兄弟四人都是祖龙大帝螟蛉义子,这是我大哥龙山,二哥虓虎,鄙人忝列第三,草字洪溟。你方才打伤的是我四弟羽光,他有些龙阳之好,素常以女儿自居,是以看中了你的肉身。我劝你还是将他放出来,再赔个不是。我让他另寻肉身便了。如若不然,我二哥恼将起来,你们这些凡人修士一个也别想活命。”
“吹得好大气。”明钦讥笑着走上前来,“四位既是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被封禁在石兽之中,作了守墓之奴呢?”
“你说什么?”
虓虎勃然大怒,不觉力贯全身,他是个跺跺脚都能让大地抖颤的怪胎,这一下蓄势欲扑山洞立时一阵摇撼,只听的哗然一声脚底陷出一面空洞,乱石欹侧纷纷滚落下来,几人站立不住,伴随着滚石向下方陷去。
“这下面竟然是空的?”
忙乱之间,明钦匆忙展开金翅飞身拦抱住杜芳惜的细腰,这石洞下面怕不有数百丈高下,待得落到实地,几人才发现地下是一片巍峨的宫室,琐窗朱户,栉比鳞次,一眼望去只见的雕栏玉砌难以细数,复道行空,长桥卧波,瑰伟壮丽的景物难描难绘。
“大胆来人,竟敢擅闯我皇陵天宫?”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宫室中传来,回声在阔大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绝。
龙山太子三人怔愣半晌,也被富丽堂皇的天宫圣境震慑住了。听到人声才反应过来,虓虎摸了把须髯哈哈笑道:“我乃虓虎太子,你是何人,还不出来接驾。”
钉头磷磷的朱红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推开,两队提盾带剑的玄衣甲士大步冲出,末了是一个金甲青裙的女将,蛾眉娟好,肌肤白晳,更有一种冷若霜雪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她身披白缎披风,叉着腰肢按剑而立,恰似一柄开匣出鞘的宝剑。
“虓虎太子,你不在外间看护守陵大阵,闯入天宫所为何事?”
第128章 祖龙帝姬
龙山太子越众而出,拱手笑道:“帝姬请了,我乃龙山太子,今日皇陵被外人闯入,毁坏了守陵大阵,我兄弟想入宫拜祭皇父陵寝,还望帝姬行个方便。”
金甲女将轻声嗤笑,冷冰冰的道:“我奉大皇帝之命镇守天宫,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龙山太子的职责是看护守陵大阵,外敌闯入,你不与敌偕亡,却来我这里鼓噪什么?”
虓虎一听这话勃然大怒,额上青筋道道绷起,斥责道:“你这帝姬好不晓事,我等乃地皇太子,奉命看守皇陵,难道这天宫不该由我大哥主持,你这亡国贱俘,是否欺我龙族无人,暗萌异志,我三人要拜祭皇父,谁敢阻拦?”
金甲女将不为所动,斜睨着三人道:“三界之中我只认得大皇帝和九皇子的敕令,大皇帝的义子多如牛毛,他老人家雄图远略、威加海内、哪个攀龙附凤之流不想认他作爷,三位还是好生看守护陵大阵,这是你们份内之事。休要利令智昏,在我天宫皇城撒野,言尽于此,三位好自为知吧。”
三人一时语塞,脸色阵红阵白不太好看。祖龙横扫六合,孝子贤孙不可计数,四人虽是螟蛉义子,比之九龙子的权势自不可同日而语。
“我先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臭丫头。”虓虎瞪起眼珠,怒气勃发,暴喝一声,飞翻数丈,双掌连环交击,带起一道道莫可沛御的劲气,声势惊人。
前古之时四灵多以神力争强,和人族以来崇尚道诀、灵器有所不同。虓虎搏击之间似猛虎攫人而噬,大有辟易千人的气派。
“剑士列阵。”
金甲女将漫然挥手,两翼玄甲武士齐唰唰的铁剑出鞘,竖起兽面狰狞的蛮盾阵列在前。
“砰、砰——”
虓虎拳落如雨势如狂风怒啸尽皆拍打在蛮盾之上,这些玄甲武士以剑盾支撑,互为倚恃,竟然分毫不乱。
一阵拳风稍息,武士铁剑如灵蛇般疾刺而出,分削虓虎全身上下。
“撒剑——”
虓虎自恃强横,脑袋微侧仅避开咽喉要害,对于刺向四体的铁剑视若不见,反而双手一长将两柄铁剑扣在掌心,劲气传到铁剑上施力猛震。
数把铁剑卟卟刺入他皮肉之中,虓虎怒吼一声,砰然声中将手上铁剑掰为两断,反手向两个剑士脖颈抹去。
柳残晖本就有些横练功夫,再加上虓虎的护体罡气并不惧寻常刀剑,只是玄甲武士的铁剑似是材质特异,刺破肌肤后虽然难以寸进,伤口却有些浓血汩汩冒出不能止愈。
虓虎劲力惊人,哗然两声将两个贴近的剑士头颅斩下,哈哈笑道:“你们这些不识尊卑的奴才,竟敢与我虓虎太子为敌。”
玄甲武士也是极奇,没了头颅并不栽倒,手持着一截断剑继续向他腰胁刺到,动作丝毫不慢。
龙山太子心有所悟,急叫道:“二弟快回,这是铁俑剑士,不可力敌。”
“什么?”
虓虎愕了一愕,了无惧色,数击得手正是杀得兴起,瞄见金甲女将站在剑士身后,虎吼一声,使了个横扫千军,恰似虎入羊群,身躯翻折,拳打脚踢莫不有千钧之力,腾挪之间玄甲武士动作稍显迟滞便被他冲破阵形,疾跃到金甲女将身前,探手猛抓,大喝道:“贱婢,受死。”
金甲女将纤眉微凝,轻哼一声,反掌疾挥,低喝道:“五情内焚——”
她打出的劲气无色无嗅,既不苍劲也不酷烈,虓虎呆了一呆,觉着好似饮了一碗酒水,腹中有些辛辣之意,大手抓到女将面门,便有些微醺起来,眼前一阵模糊,竟尔有些重影。
“二弟,小心。”
耳听的龙山太子一声疾呼,又似乎响自千里之外,虓虎奋力摇了摇脑袋,倏觉得一阵劲风从头罩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脑袋中砰訇一声,便不醒人事。
龙山太子见虓虎长驱大进,颇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正为他暗暗欣幸,不料虓虎欺近金甲女将跟前,身形蓦地滞了一滞,一道银影不知从何处窜出,疾扑虓虎身畔,手上挥舞着一柄铁钉磷磷的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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