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沈荷裳吞吐难语,越想越是伤心,伏到杜芳惜胸前嘤嘤啜泣起来。
明钦狐疑的望着两人,眼见沈荷裳哭的梨花带雨,心头倍感凄恻。
姜琳迟疑道:“钦之,我看沈小姐人不错。你是否该跟她解释清楚,免得她对你心生误会。”
明钦踌蹰了片刻,终是摇头道:“不必了。”自古道‘挥慧剑斩情丝’,沈荷裳少女情怀、想来难过一阵也就罢了。若是优柔寡断,纠缠不清、反而多生烦恼。
姬寒冷眼旁观,忍不住轻哼道:“表妹,我素来钦佩你的智断,可是这回你怕是看走眼了。这小子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和你才相识几天,便将未婚妻子弃之不顾,如何能托付终生?我看你还是再思量几番,否则沈小姐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姬寒数度撞破明钦和晏轻舞、汪婧暧*昧不清,这次逃出皇陵对两人毫无顾惜,早在心底对他鄙夷殊甚,这番话如梗在喉,已是不吐不快。
明钦怔愣半晌,只觉是百口莫辩,如果他没用梦境化身回来探望沈荷裳,倒还可理直气壮的坚持是朋友之交、同窗之谊,当时虽然有些安慰的成份,毕竟卿卿我我了许久,沈荷裳可以以梦为幻,他则是神智清明,避不过天地神明,道德良心。
姜琳倒不会因为姬寒几句话观感大变,不过殷鉴不远,还真让她有些惕惧。迟疑着走了过去,淡笑道:“沈小姐,真是抱歉。我对钦之一见倾心,并不知他和你已有婚约。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愿和你一同侍奉钦之,不知尊意如何?”
“什么?”
沈荷裳怔了一怔,料不到姜琳和婉至此,好像也不似杜芳惜说的那样凶神恶煞。
一个人不论如何天资卓绝,到底不能处处超脱其生成的环境。说起婚姻之制,从古至今、天上地下、人族内外、大抵雄性要强势一些,尤以四灵之族为甚,所以即便以姜琳的矜傲亦不觉得三妻四妾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倒是现今三界诸天大多从律法上肯定了一夫一妻制,明钦和沈荷裳也早习惯了这种心理,姜琳主动示好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明钦得月宫天子衣钵势当执掌婚姻之道,对婚姻之制也颇为留意。前时读《太平清领术》悟及道家推崇一夫两妻之制,语说人之数当与天地相应,阳数奇,阴数偶,故一男当得二女。大约周天之中注意于一雄多雌的都包含繁衍的需要,而多蓄姬妾必生怨妇,甚不人道,至于传言九夏已经男女之数大为失衡,道家之言不论有无精义只成笑谈罢了。
第161章 假冒雷将
沈荷虽然不便答应,心里倒底好受一些。再加上姜琳着意亲近,很快便有说有笑起来。
‘蹈空飞艇’开到外界恐怕招人眼目,姬寒合好舱门,便将其沉回水潭里。一番手脚打点停当,几人才顺着千佛洞的壁刻转了出来。
外间正是朗天白日,天色尚早,几人从黑黢黢的佛洞出来不由心情大好,回想皇陵中的经历大有隔世之感。
明钦刚想问一问杜芳惜有何打算,却见一行四个装束怪异的道者从悬崖后面跳了出来,指着他哈哈笑道:“我说什么,这千佛洞中别无出口,我不信你小子能遁入虚空,还是被我们等着了吧。”
明钦微吃一惊,这四人正是一路追来的神雷玉府四大天君,他和沈荷裳在佛洞中躲藏许久,想不到四人还真有耐心,守着佛洞并没稍离。
“我和四位素不相识,你们怕是找错人了吧?”
四大天君邓、辛、张、陶商周之际曾在黄花山落草为寇,闻太师率众征讨西歧时赏识四人本领将其招安到阵前立功,后来战死沙场,死后一道封神做了神雷玉府的雷将。后人对此节多有演义、敷衍成书,已被下界所熟知。
那邓忠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獠牙外露,貌相甚是凶恶,一振开山斧,朗声道:“我兄弟乃是神雷玉府四大天君,你谋刺钦差,罪责难逃,已被我等查证属实,特来捉你回去治罪,你不要巧言抵赖,速速上前受缚免动刀兵。”
明钦仰天长笑,声振林莽,四人顾视一眼,作色道:“你笑个什么?”
明钦冷淡道:“四位既然明察秋毫,想必也知道县尉支登天欺压良善,罪恶滔天,卢钦差同流合污,知法犯法,有辱天命。我怎么说也是替天行道,尔等不奖赏也便罢了,不去诛除脏官蠹吏,反而加罪于义士,是何道理?”
“一派胡言。”邓忠斥喝道:“你可知以民告官,罪加一等。再不认罪,且看本帅施以雷殛。”
杜芳惜黛眉微蹙,低声道:“听这话风,钦之过犯不小,天界最讲门路权势,咱们无所倚仗,若被拿去定然凶多吉少,不如先行遁走,再寻良策。”
姜琳深以为然,她虽然刚从皇陵出来,对天界情景不太熟悉,也不愿明钦被雷将拿走,任人摆布,不过她的打算和杜芳惜有所不同,不但不作遁逃之计,反而挺身上前,斜睨着四将道:“你这四个蠢货给我滚开了,我家钦之站直行正,岂会无端打那什么钦差,你不去查明情实,却来纠缠什么,谁敢上前,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四大雷将目瞪口呆,神色怪异的打量着姜琳。邓忠气极而笑,皱眉道:“我们可是神雷玉府的人,敢问姑娘在何方高就,竟敢如此托大?”
神雷玉府可是三界八部众神第一部司,雷将代天惩治不法之事,素以雷厉风行著称,三界生灵哪个不俯首听命。邓忠是个谨慎的人,见姜琳几人个个英华内敛,超凡脱俗,提到神雷玉府的大名也不甚在意,深恐她是哪位大罗金仙的姬妾家人,不好得罪。
“本公主家乡何处岂能说与你知?”姜琳不耐烦的摆摆手,招呼道:“表姐,你将这几个粗胚打发了吧。”
姜琳如此目无余子,辛环三个早就气炸了肺,纷纷叫道:“大哥,你跟她啰嗦什么,咱们奉符命拿人,三界之中谁敢抗拒?”
邓忠沉吟不语,刚听姜琳自称公主,可是诸天王者之女才能这么称谓,他们还不一定得罪得起。
邓忠还在顾虑重重,几个兄弟已是摩拳擦掌,姬寒虚手一抓,掌心明光闪烁,幻出锥芒森寒的狼牙棒疾扑四人。
起手便是漫天锥影,冷风飕留,以一敌四也无所畏惧。四大天君也各自掣出鞭、锤、枪、斧诸般兵刃,站定四方,将姬寒围在核心。
明钦记得邓忠三人武艺倒也平常,只是辛环背生双翅,本事和雷震子旗鼓相当,想来亦是羽族血裔,不好对付。
心念微转,连忙掣出‘雷武瓮金椎’,唤出凤凰金翅跃到半空助阵。金椎辉赫,望着辛环后脑迅猛砸下,笑骂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来、来、来,和小爷斗几合。”
这飞扑之势何等猛锐,辛环只顾和几个兄弟围攻姬寒,料不到祸事从天而降,肉翅疾扑数下,斗鸡一般跳到一旁险险避过金椎轰顶的厄运。
明钦愕然而笑,摇头道:“辛天君,这些年是不是民脂民膏吃多了,体态如此痴肥,如何上阵打仗?我来帮你一把。”
说着金翅猛张,俯冲而下,指爪如勾扣住辛环背翅便腾空而起。辛环大惊失色,手脚胡乱扑打数下,离地不及一丈,只听‘喀嚓’一响,背翅忽然从腰胁折断,辛环如蒙大赦摔到地上滚了几滚,扔了铜锤抱腹急喘。
明钦讶异的落回地上,仔细一看那肉翅,根处却是几个小巧的勾锥恰好能缚到肩胁,瞧起来有些像残者的义肢,怪不得飞不数尺。
这片刻功夫,姬寒也大施神威,狼牙棒随手漫挥将张忠三个的兵器砸脱,再施以拳脚打的三人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明钦将辛环踹翻在身,摆弄着假翅问道:“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好汉饶命。”辛环扑通跪倒,眼珠子乱转直管讨饶,却不肯吐透实情。
“休要放屁。再不老实回话,信不信我一椎把你脑浆砸出来。”明钦冷喝道:“小爷连钦差都敢砸,何况你这鸟人?”
辛环心知抵赖不过,期期艾艾的道:“不敢欺瞒好汉,小人实是假冒的雷将,不过图个衣食无忧,万不该冒渎虎威,还望好汉大发慈悲,饶小的一条狗命。”
“假冒的?”明钦愕然半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敢情他被几个冒牌天将追着漫天跑,躲进千佛洞许多天不敢露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恼恨的提起辛环和张忠三个丢到一处,平息一下怒火,怀疑的道:“我来问你们,是如何假冒的雷将,难道地皇县的仙官便无人识破?”
杜芳惜四女醒悟过来是虚惊一场同感好笑,听明钦问出心头所想,好奇的围了上来。
第162章 因利乘便
假邓忠在四人中颇有头脑,见假辛环已经说了实话,为求活命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的道:“一来,我们私造了雷府印信,寻常仙吏辨不出真假。其次,我们冒充的是邓忠、辛环四位天君,这四人颇为三界熟知,而真正认识的却不多,有个先入为主的好处。”
“再来,我们来到地皇县,先和主簿张大人有所接触,掌握了他一些不可告人的证据,张主薄是地皇县一县之长,有了他从旁遮护,其他县令、县尉、县丞自然深信不疑。况且这些仙官哪个都不干净,对我们避之惟恐不及,只要不侵害其利益,他们也不敢对上差穷根究底。”
明钦大为诧异,这假邓忠虽然是个冒牌货,对一干仙官的心理却拿捏着极准,真是可惜了一副好头脑。
“我来问你,张主薄有何把柄落到你们手中?”
假邓忠迟疑了半晌,吞吐道:“好汉,我们兄弟只是受了支县尉的蛊惑,指望拿住你换些好处,其实与你本无怨仇,这次我们是认栽了,只要能放我一马,好汉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明钦冷哼道:“我要的好处你可未必拿得出来。废话少说,我问什么你且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我就打断你们一条腿,八句假话四位就只能爬行了,反正你们惯用义肢,想来也没有什么不便。”
四人对视一眼,脸色大不好看,这小子年纪不大,连钦差都烧个半死,显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是他们利欲熏心,以为凭着神雷玉府的威名和过得去的武艺能够手到擒来,哪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劫难逃了。
假邓忠斟酌半晌,苦着脸道:“地皇县先前有一位白县丞,是个清廉任事的好官,他手上收集了一些主簿、县尉横行不法的证据,苦于州县相护,无处哀告。一次断狱心知民冤而不能救忧愤剪喉而死,我们来到地皇县的时候,他的一位老仆听说是神雷玉府的上差,主动上门把那些证据交给了我们。因此让张主簿极为忌惮。”
“白县丞?”明钦微微唏嘘,不由的恼上心头,“可惜他一腔忠挚却被尔等拿来渔利猎货,你们扪心自问,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
“英雄,我等也是一时糊涂,只因拖家带口无法谋生,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呀。”
四人见明钦威棱毕露,登时惴惴不安,他们领教过姬寒的手段,怕是再修炼几十年也不是对手,硬拼是不行的,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悔哭诉。
“白县丞那份证据呢,拿过来。”
明钦面无表情的道,这件东西是白县丞一番苦心,合适的时候拿出来说不定真能搬倒支家,若是留在这几个骗子手里早晚被收买回去岂不可叹?
“这……”
假邓忠大为迟疑,还指望来一番讨价还价。明钦突起一脚踢在近处的假张节肩肘,惨叫声中,一条胳膊立时软软耷拉下来。
明钦看也不看,厉声道:“再敢耍滑,我就从你们尸体上搜。”
四人奸滑有余,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假邓忠心胆一寒,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佩,小心翼翼的道:“听那老仆说,这个玉佩要挂到天网上来看,才知究竟。而且玉佩被白县尉置了符咒,若是不知咒语,便只有高明的仙家才能解封。”
明钦接过玉佩看了看只觉得甚是寻常看不出什么奇特,转手交给杜芳惜,询问道:“嫂嫂,你看看这玉佩有何希奇?”
念头微转,怀疑道:“既然你看不到玉佩里的证据,又怎么能让张主簿相信你呢?”
假辛环谄笑道:“英雄有所不知,张主簿坏事做绝,非只一桩一件,我们兄弟敢假冒神雷玉府的雷将自然有些手段,玉佩虽然看不出根细,别的证据也拿到不少,只要在张主簿面前展露一鳞半爪,再透露出白县丞的事,他自己便先疑神疑鬼起来,何劳我们费事?”
杜芳惜拿着玉佩摩挲了片刻,微笑道:“自古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网也是仙界一个绝大创设,和业镜、心镜等量齐观,天网能网罗诸天之人事,极为简便。且又进入千家万户,不比业、心两镜只有冥府执掌。想要查看这玉佩有无文具并非难事,回头找架天网一挂便知。”
明钦了然的点点头,瞥了四人一眼,“我这里有件事交给你们来办,若是办成了,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倘若办不好,那你们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是,是,”四人心头升起希望,假邓忠忙问道:“敢问英雄有何事吩咐,我兄弟一定照办。”
明钦冷淡一笑,沉声道:“几天前学宫里出了一起车祸,驾车的是支县尉的公子,你们可还记得?”
四人一合计,恍然道:“有,有这件事。”
“支县尉抓的那个高观博并非真凶,凶手乃是支祥麟的同伴,一个公孙寿,一个西郭齐,这事我亲眼所见。另外支祥麟仗着家中势力在学宫里为非作歹,将我一个同乡私自拘禁。几位既是神雷玉府的天将,务必要秉公执法,将这几个恶棍绳之以法,还我同乡一个清白。”
如今天界律法森严,权贵却大得其便。沈怀璧和高观博被支家所絷,不可不救,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