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率,是五赔五。
那条将要发生决斗的长街两边,所有的酒楼、客栈、茶馆的座位已全被预订,有人甚至出五百两银子定下了悦来客栈靠窗的一个座位,只因为那个座位很可能离决斗的发生地最近。
人们对这次决斗充满了期待。
也不知这些人们,是为了亲眼欣赏君子剑那华丽无比的剑法,还是为了亲耳听听那传说中的可怕的刀啸?抑或还是为了亲身体会人类自相残杀的快 感?
已近午时。
叶风走出春花楼,开始沿着这条长街往前走。
刀挂在他的腰间,他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冷峻,眼里依然流露出一丝茫然和无奈。
他的步伐大小基本保持一致,不快也不慢。
前方大约二百步远的地方,一个人正朝他走来。
一袭丝质白袍,斜挎宝剑,剑上的宝石闪闪发着光。
每一步都沉着而稳定,不慢也不快。
君子剑薛少华,仿佛任何时候都是那么淡定、潇洒、从容。
他是个骄傲的人,他也有骄傲的资本。
今天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选择大白天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和叶风决斗,自有他的用意。他要当着全城父老乡亲的面,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最近出尽风头的刀客。
他反思过自己,为什么那天晚上在春花楼,他没有跟叶风当场打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叶风的气势震慑了他。
可是,他是君子剑。
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又怎能让叶风这个无名小子占了上风?
所以,一定要收拾一下他!
平时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除了他们两个,竟一个人也没有。
只是街两边建筑的门缝里、窗格后,却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他们。
有好奇的,有紧张的,有兴 奋的,也有同情的……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多日来这条街上你死我活的打打杀杀,到了今天终于可能要告一段落了。
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相距一丈远停下,目视对方,良久。
“我输了,青龙门就是你的。”薛少华道。
“我输了,白 虎堂就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叶风道。
“你听清楚了,我这一剑,要刺你右臂少海穴。”薛少华冷冷道。
刺中少海穴,势必无法拿刀。薛少华紧盯着叶风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心中却早已想好了虚着和实着。
叶风笑了,淡淡道:“那我砍你拿剑的手好了。”
……
寂静,可怕的寂静。
就连那永不停歇的西北风,此刻也仿佛不知哪里去了。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旁观的人们已近乎要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
蓦地,一声尖厉无比的哭啸声,一下撕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薛少华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滚滚落下。他瞪圆了眼珠,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他的宝剑,可手的另一边已经与他的胳膊分离。
白生生的骨头清晰可见,亮闪闪的宝剑刚刚拔出一半。
他看了一眼叶风,叶风已渐渐走远。
他败了,一败涂地。他那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手,已经和他告别。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十八、强龙(1)
每天走过这条长街的人很多,但引人注目的却很少。
秦坷却是那为数不多的引人注目的人之一。
他年轻、英俊、挺拔、目光炯炯有神,加上腰间那柄没鞘的剑,他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宝剑,就要锋芒毕露,这是秦坷的用剑哲学。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见了秦坷,总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人看他的脸,有人看他的剑。
对此秦坷并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
他走进了悦来客栈。
老板上前客气招呼了一声,上了茶。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多看秦坷几眼。
是不是因为这个平凡的生意人的脑海里,早已被另一个更神奇的人占据了?
喝了几口茶,秦坷问道:“老板,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说来听听。”
“新鲜事?”老板这才正眼看了看秦坷,然后道:
“你是刚来此地的吧?最近这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新鲜事!”
“哦?说说看。”秦坷似乎蛮有兴致。
老板顿了顿,说道:“最开始嘛,是我们这里的青龙门和*堂为了争地盘大打出手,死了很多人。”
“后来呢。”
“后来就来了一个人。”老板的口气忽然变得有点飘渺神秘起来。
他继续道:“没人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只知道这个人来了以后,短短几个月功夫,就仅凭一己之力,扫平了青龙门和白 虎堂等几大帮派,成了这里前所未有的黑道大哥。此人武艺高强,而且足智多谋,这里原来那些黑道老大,可算是吃够了他的苦头!”
“结果,自从他来了后,本来这里只是这条街在打,现在几乎全城都在打!”
老板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过了一会儿,他又叹道: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这条龙,也实在太强了点。”
“这个人是不是叫叶风。”秦坷问道。
“是的。”老板并不意外。最近路过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
“他使的是刀?”
“是的。”老板眼里突然有了一种敬畏之色,继续道:“那实在是一把可怕的刀!刀光蓦地一闪,伴随着一种可怕的声音,对手便已倒下……”
“你见过他出手吗?”秦坷又问道。
“见过两次,就在那里。”老板指了指门外的那条长街,道:“他一刀杀了祁连二虎,又一刀砍了君子剑薛少华半只胳臂,他的刀法怎么样我不懂,我只知道全城已为之倾倒……”老板喃喃道。
他给秦坷的茶壶满上水,问道:“客官到此地,不知有何贵干?”
“我?我来找人。”秦坷道。
“什么人?”老板问道。
“他叫叶风。”
十九、强龙(2)
青砖墙,琉璃瓦。
看上去,这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宅院。
秦坷报上自己的名字,很快就有个仆人领着他进了大门。
门后先是一个庭院,虽然不大,却有池塘,有假山,有盆景。
假山摆得错落有致,盆景修剪得整齐而精细,一座小桥横跨水塘,中间是一个别致的八角亭。
看来这个院子的主人很有品味。
仆人带秦坷来到了书房,这里的主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一进房间,秦坷首先看到的是墙上的一副画。
荷塘边,垂柳下,一个窈窕女子,正打着伞,望向远方。
看画中的情景,正下着大雨,那女子云鬓散乱,衣袂随风飘舞,脚步略显踉跄,腋下还夹着一把伞,想必是正要去给某人送伞。
整副画线条勾勒得虽然简单,却很传神到位,就连那女子鼻翼的几颗雀斑也点了出来,看起来颇有几分神韵。
然后,秦坷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白净年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秦珂,不过秦坷没见过这个人。
坐着的是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这个人却是秦珂见过的。
比起上次秦珂见他的时候,这个人的装扮更儒雅了些,几乎已经像是个书生。眼神还是那么忧郁,但多了一丝疲倦。
秦坷见了他,心中竟突然感到有些亲切。
这个人,就是叶风。
“你来了。”叶风对秦珂笑道。
秦珂也笑了,道:“总算没有失约。”
叶风指了指站着的年轻人,道:“这是我的总管,傅小司。”
年轻人一拱手,冲秦珂笑了笑,道:“叫我小傅好了。”
秦珂还礼,心中却暗忖:“好年轻的总管,好奇怪的名字。”
叶风继续道:“你来此想必很辛苦,饮食起居小傅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有什么事情找他给你解决就是。”
傅小司接着道:“秦兄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说罢,他又习惯性地捋了捋光光的下巴,笑道:“我们盼你来已经很久了。”
三人寒暄几句,叶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对秦珂道:
“你可知我要你来干什么?”
“来杀人。”秦坷很轻松地答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叶风直视着秦坷,道:“我要你来,是要你不讲原则的杀人。”
他站起身,目光转向院里的池塘,意味深长地道:“在这里,如果你要讲原则,结果只能被人杀。”
傅小司站在旁边,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观察着秦坷。
“我明白。”秦坷淡淡道。
“那就好,具体行动,你听小傅安排便是,现在时候尚早,你先去安顿一下吧。”叶风道。
秦坷告辞出来,跟在傅小司身后,往后院走。
傅小司突然问道:“秦兄暗器功夫如何?”
秦坷并未回答,只是随手捡起三粒小石子,轻轻一掷。
只听破空声响,中三丈外圆柱,入木两寸。
傅小司轻轻吹了声口哨,笑道:“老大果然没看错你,佩服佩服!”
秦坷笑了,拍了拍傅小司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虽然认识不久,他已经对这个年轻的总管有了点好感。
傅小司接着道:“秦兄来的正是时候,今晚就有事情要办,搞定后,后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任务,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咱们掌灯时分出发。”
他的口气,就像一个商铺老板正和一个伙计商量怎么跑下一笔买卖。
秦坷憨厚地笑了笑,又拍了拍傅小司,道:“我听你吩咐便是。 。 想看书来
二十、强龙(3)
秦珂饱食一顿,然后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等他走出房门,发现傅小司已换了身衣服,骑着匹白马,手里牵着另一匹马在等他。
“该开工了!”傅小司笑道。
“做什么?”秦坷问道。
“去码头,跟鳄鱼帮的人谈判。不过老大交待了,今晚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手,由我来办就是了。”傅小司道。
“鳄鱼帮是群什么人?”秦坷问道。
“贩私盐的,油水很足,老大很看重他们的生意。秦兄你有所不知,此地本有九大帮派,河南边势力最强的是白 虎堂和青龙门,河北边是七星堂和三合会等帮派,鳄鱼帮盘踞在码头,城西还有和胡人做贩马生意的马帮。老大来了后,白 虎堂堂主孙飞虎为了活命,将堂主位置让给了老大;紧接着,青龙门的二当家君子剑薛少华和老大立下赌约决斗,结果一败涂地,青龙门的弟兄大都投靠了老大,他们的老大薛青龙也不知去向了。再后来,弟兄们在老大带领下,轻易灭掉了斧头帮,这样咱们的势力几乎包括了整个南城。
这几天,我们又收拾了鳄鱼帮几次,现在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生怕我们赶尽杀绝,所以要跟我们谈判。”傅小司道。
秦珂看着傅小司,好奇问道:“你跟叶风多久了?”
“没多久,其实老大来这里时间也不长。我刚来此地不久,正赶上老大和那君子剑薛少华比武,我压老大赢,结果就赢了一千两银子,我看老大像是我的福星,就干脆投奔了他。”傅小司得意地笑道。
他伸了个懒腰,继续道:“在下的功夫实在是很粗浅,承蒙老大看我还算机灵,就让我当了这总管,受之有愧啊,呵呵。”
说着说着,他突然一拍脑袋,道:“你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忘了件东西,秦兄等等我。”
只见他翻身下马,小跑着回了院子,须臾从房里出来,手里多了杆长约丈许的雁翎枪。
“秦兄见笑了,这是在下的兵器。”他边说边瞄了一眼秦坷那柄无鞘的剑,然后道:“秦兄这把无鞘剑,却也特别。”
秦坷道:“剑其实普通得很,只是我习惯不用剑鞘了。”
傅小司捋了一下下巴,煞有介事地道:“凡高人自有独到之处,当初老大百忙之中,说要出去寻觅人才,一去七日,回来说只找到一个,就是秦兄你,想必秦兄必有惊人本领,呵呵。”
秦坷笑了,却并未答话。
两人边走边聊,已到码头。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远远望去,只见货仓那边灯火通明,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似是有什么重要的*。
“到了,就是那边。”傅小司指了指货仓的方向道。
两人下了马,傅小司扛着他的雁翎枪,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秦坷则跟在他身后,向货仓走去。
那货仓里里外外,有上百人聚在一起,个个手持兵刃,胸口起伏,如临大敌。
见了两人,便有人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们是来谈判的。”傅小司淡淡道。
人群瞬时闪出一条通道,放两人进去,秦坷只觉得刀光闪闪、剑气森森,逼人的杀气从两侧扑面而来!
进了仓门,正前方摆着一把虎皮座椅,一个独眼虬须大汉端坐其上,大汉身后又齐刷刷站了十条彪形大汉,每个人都赤 裸着上身,手持火把,怒目圆睁,瞪着傅小司和秦坷两人,四周则占满了各种凶神恶煞般的人。
只听那独眼大汉冷冷道:“怎么就来了两个小白脸,叶风呢?他怎的不来?”
傅小司朗声道:“我们老大事务繁忙,就拜托我们两个来跟你们谈谈。”
那独眼大汉一听,大怒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叫叶风来!老子有话要当面跟他说!”
话音刚落,他的面容突然僵硬,随即眼珠死鱼般突出,口中“咯咯”响了几声,似是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一根亮闪闪的枪头,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
刚才那枪,还在两丈外傅小司的手里,瞬间就如毒蛇吐信般,一下穿透了那独眼大汉!
那枪刺出的速度,宛如惊雷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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