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那样子太像关瑶瑶的松鼠了。”
池铭默了默,问:“彦哥他怎么住院了?”
花映月敛起笑容,低声道:“为了麻痹何念儒,他吃药,自己弄出病的。”
池铭愣了下:“他……真是够狠。”
对别人狠的人多,能对自己狠的人,就少了。
“不这样,他怎么可能把何念儒那种人的秘密挖出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瑶瑶为什么要你去看他?”
“彦哥病得严重,但是还是不休息,一直工作,她劝他,但是他把她当小孩子,没在意她的话。”花映月见他脸色黑得像要滴墨汁下来,说道,“你在睡觉,否则瑶瑶肯定会让你去和他谈的。她也是太担心彦哥,没法子才找上我,她可不想我见到她的心上人。”
当面说明情敌对她的在意,的确有些刺激人,她只有这样说说,免得他又钻牛角尖,横竖她说的是事实,关瑶瑶的确不想她见到何彦。
池铭脸色缓了缓,沉吟片刻,问道:“你去了之后,有什么看法吗?他的目的,他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我在那儿就呆了一刻钟的样子。去医院的路上,堵了三个多小时,看了看他,我就走了,他那样子的确是病得不轻,追问他,不厚道。况且……我还没看完他给的那些资料,你也没看多少,事关重大,不能轻易下结论。再说,后面很多事都是你的家事,你更能判断那些材料的可信度。”花映月停了停,说道,“可是我直觉,他对我们,至少是没恶意的。”
池铭道:“希望如此。彦哥这种人如果是敌人,未免太可怕了。”
即使何念儒心狠手辣,但是他还是希望何彦与他父亲不同。他太孤独了,何彦这样的兄长,他实在不愿失去。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有些忧郁,她不想他继续想,万一想偏了可不好办,便夹起一块羊肉喂给他:“好了,饭还没吃完呢。”
他有些尝不出滋味,因为打过针的缘故,他也没什么胃口,吃下这块羊肉,说道:“好了,我吃饱了。”
她见他的确是吃不下东西的样子,也不劝,继续吃自己的。
池铭往她身边靠了靠,看着她安静文雅的吃东西,心里泛起暖意。若是今后能天天看着她吃饭,日子安稳,那真是没什么遗憾了。
花映月吃完之后,看着盘中剩下的菜,轻轻一叹:“你今晚只吃了一丁点,不怕等会儿晚了胃不舒服?”
池铭摇头:“也许是打的那一针副作用大,我实在是吃不下蚝,还有虾这种腥东西,羊肉也油了点,刚才吃了点,就觉得反胃。”
“那……我请人熬点绿豆粥,清爽一些?你现在必须开始注意调养了,不知不觉被下了那么久的毒,你也不能摸清你身体的具体情况,是不是?也许一个小病,在你身上就会发展成大毛病,所以,你现在绝对不能让自己有病的可能,小病小痛也不行。”
她说了这么多,可是表情淡淡的,眼睛也不看他,一直盯着他的衣领,他心堵得慌,她这态度,仿佛只是怕他折腾,而不是从心里关照。
他伸手,轻轻托起她下巴,想抬高她视线,她皱眉避开:“怎么了?”
“映月,看着我,好吗?”
“你又怎么了?”
“……你不想理我?”
“池铭,我很累,不怎么想说话。你别乱想了,我现在不就在你旁边坐着吗?”
“映月,对不起。”
她咬了咬牙,对不起?
因为池筱恬,她背了那么久的杀人犯罪名,她本来人缘很好,自从池筱恬死去,便被孤立了,每日忍受别人背后的指点,夜里常常做噩梦,梦见池筱恬满脸是血的从悬崖爬上来抓她。他也为此恨上了她,最后失控,残忍的夺去了她的清白,回国之后,又说她欠他的,压制她,羞辱她。
最后,事实证明,她不欠池家,而是池家欠她太多。
这么多苦,说个对不起就够了?她现在听到对不起,反而觉得更加愤怒。
“你这两天说的对不起,应该比你活了这么多年加起来的都说得多吧?我不想听了,池铭,你让我静静。”
他拉住她:“映月,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原谅?”她不耐的推开他,眼圈倏地红了,“池铭,这种问题你不要再问了。有些事,不是你说句对不起,然后我就能毫无芥蒂的说没关系。如果可以这样轻松的原谅,那么,你家的人出事,我对你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你为什么没原谅我?”
池铭脸涨红了,呼吸也有些急促,竭力使声音不发颤:“是我说得不对……我知道,要求你立刻放下,是我妄想了。可是……给我指条明路,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慢慢的消气?从现在开始,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只要你能消气,我拿一辈子来补偿你,好吗?”
他眼中带着哀恳之色,让她蓦地想起花海天在医院火灾之后,自己站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场景。那时的屈辱,几乎让她想不管不顾的一头撞死,那样自己就不会再体会到什么叫难堪,什么叫绝望,一切归于尘土,永远无知无觉。
她指尖都在发颤,就像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心脏,疼得厉害,她忍了这么久,想着他是个病人,怕他控制不住,怕他病情恶化,可是她就是个活该忍受的命吗?
束缚住她满心怨怼的绳骤然绷断,她失控的冷笑:“怎样做?你以前是怎么踩我的?靠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补回来了?想让我原谅是吧?最解气的就是以牙还牙了。你让我跪下,我跪下了,可你还是不依不饶,行,你也跪给我看看,也许我心一软,就不追究了!”
池铭的脸从不正常的赤色渐渐变得血色全无,他眼睛睁得很大,嘴角颤抖,仿佛被刀子捅了一样。
她挑衅的看着他,报复燃烧着她的血液,让她全身发热,心跳加速,他尝到屈辱了没有?痛快,真是痛快!
他怔怔的盯了她许久,她也看着他,当那股阴暗的热血冷却下来,她忽然觉得很难过。羞辱人,滋味并不好。
罢了。
她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站起来想去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他冷不丁伸出手,拉住她胳膊。他的手指很凉。
花映月回头:“还有什么事?”
池铭闭了闭眼,屈下膝盖,在她脚边跪了下来。
她只是图个口头痛快,没想到他真跪,耳中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睁大着眼,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我没有打算只用几句话打发你。”
花映月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她想拉拉他,但是身体仿佛变成了水泥墩子,一根小指头都没法弯曲。
她俯视,他仰视,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楚骁在外面心理斗争了许久,懊恼之极,恶作剧的时候竟然忘记考虑池铭的实际情况,万一真的搞出事了,他不就是个罪人?他难得的没有好生吃晚饭,绞尽脑汁想着补救方法,终于,他脑中灵光一闪,去问问花映月,池铭再打一针镇定剂是否会出问题。
他推开门,便正好看见如此场景,而那两人也如梦初醒,惊慌失措的看向他。
楚骁愣了片刻,道:“这是怎么回事?池铭你跪什么?”
池铭耳根子都红了,花映月也没好多少,又是难堪,又是慌张,一时把那些恩怨都丢到了脑后。
“我知道了!”楚骁脸上忽的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军人嗓门大,楚骁欣喜之时,声音更像从大喇叭里放出来的,震得两人都颤了下,刚想出来的解释立刻吓没了,正莫名其妙,楚骁搓着手道,“哎呀太好了,我运气不错,看到求婚了。浪漫,真浪漫,哎,得留念!”说完他就掏手机,对准两人,还嚷嚷:“池铭,你太激动了吧?求婚该单膝跪,你这姿势,啧啧,丑死了,赶紧改过来!”
池铭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愣愣的换成单膝跪,花映月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窘得要命,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说着就弯腰拉他,“行了你起来,别出丑了……”
她的手又软又热,他被那温度惊醒,反手把她的手抓紧,也不管右手有伤了,盯着她的眼睛道:“映月,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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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映月心跳快得要超出负荷了,身上一层一层的出汗,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仿佛说话的并不是她本人:“你……你说什么?”
池铭抓紧她的手:“映月,嫁给我。”
楚骁赶紧按下拍照,手机咔嚓响了一声,花映月被这声音一惊,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了。她咬住嘴唇,用力抽出手:“不,不要……”
“映月……”池铭有些喘不过气。
楚骁眨巴眨巴眼睛,嘴一撇,鄙夷的看着池铭:“真挫。謇”
池铭脸渐渐的白了,嘴唇一点点抿紧,花映月也愕然看向楚骁,这人不是一向全心全意为朋友考虑的吗?怎么会在这种当口奚落他?
楚骁道:“池铭啊,你自己想想,你为什么一下就被拒绝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池铭额头青筋鼓起,冷冷看向他,牙齿咬得紧紧的,竭力忍耐着郾。
楚骁指了指旁边的饭桌,啧啧两声,道:“看看,看看,满桌子剩菜不说,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吃的,桌子上还到处滚着羊肉和虾球,我还以为有只饿猫来扫荡过。首先这环境这气氛就没选好,你好歹该在吃饭之前就求婚,那时候情调好多了,至少桌子干净,菜也摆了盘做了造型的。”
池铭满脸隐忍渐渐转成了囧样。
楚骁一只手放在腰间,一只手扬起,仿佛指点江山一样继续问:“还有,你戒指呢?”
随机应变,就坡下驴的求婚,哪儿来得及准备戒指和鲜花?
“看看,看看,你这表情就说明了一切。戒指都没一个,我是花映月的话早就踹你一脚了,还答应个屁啊!我跟你说啊,咱再怎么不正经,求婚的时候也得正经起来,要不怎么拐……啊不,娶得到老婆?起来吧起来吧,别气馁。明儿还有机会呢,明儿不行还有后天呢。女人嘛,这种时候都是端着的,别说你在这满桌狼藉的地方,就算在大海边儿,也可能口是心非的拒绝一次。你就耐心点,这种事情,你就得让人家尽情的过把公主瘾。”
花映月咬牙:“楚骁你别掺和了行不?有戒指我也不答应!”
楚骁大手一挥:“啧,掺和?这叫撮合!他早点把事情搞定了,我也放心,总是这样拖着,我急啊!”
“又不是你结婚,你急什么急?”
楚骁笑嘻嘻:“我就是急,你不知道吧,以前我们几个发过誓的,谁最早结婚,谁就要跳草裙舞给大家看。所以我急得很。”
花映月愕然,这赌打得,未免也太……
池铭牙齿都要咬碎了,眼神就像刀子,嗖嗖刺向楚骁:“你给我闭嘴!”
“我今儿就高兴说话,你咬我?”楚骁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继续道:“我跟你说,花映月可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庸脂俗粉,你光用几朵花一只戒指打发人,就太对不起人了。求婚很神圣,你得在一个神圣的地儿求。要不这样,明天在天坛开门之前我找朋友放你们进去,那里神圣……”
“那是祭天的!你脑子没问题吧?”
“祭天的地方不神圣?不就是要选神圣的地方?天地为媒,多大气!是你脑子有问题吧!”
池铭彻底崩溃,噌的站起来就把楚骁连推带踹的弄出门:“算我求你,出去吧,让我们两个谈,你别做出个求婚专家的样子,自己都没对象,就别纸上谈兵的指导我了。”
“有好几个美女向我求婚,我经历了这么多,经验丰富,怎么不是专家……哎哟喂,你怎么揍人?”
池铭砰的关上门,哭笑不得的在原地喘了一会儿,回头看着花映月。
被楚骁这样一搅,什么都变味儿了,花映月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茫然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理了理头发,道:“进去洗澡,今天早点睡吧,你的事情是特地托了人加急检测的,明天就要拿检验报告,到时候结果出来,要办的事还挺多。”
池铭看了看自己的手,花映月无奈的闭了闭眼,道:“我帮你洗。”
她打铃叫来服务生收拾桌子,嘱咐人做点清淡的粥送来,再走进卧室。
池铭用左手解着衣扣,动作很慢,花映月过去替他脱衣服,他看到她的前额,低头亲了一下,道:“映月,还生气?”
她淡淡道:“我没心情不停生气,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默然,抬起手,撩起她的头发缠在指尖。
她找来塑料袋套好他的右手,扎紧口子,先给他把澡洗完,再自己冲澡。
她站在花洒之下,让水流覆盖自己,怔怔的冲洗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回过神时手指都被水浸得皱皱的了。她走出浴室,池铭正坐在书桌前,凝神看着箱子里的资料。她心一沉,走近了端详着他的表情。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可是神情还算平静,见她打量自己,握了握她的手:“我没事,我还能控制。刚刚会所的人送来了粥,我已经吃过了,你别担心。”
他说话倒是有条有理,很镇定的样子,可是他的手比往日凉了不少。
“你别太赶了……这些事情,信息量太大,看着很费神,操之过急,反而容易混乱。”
“我知道。你先去睡吧。我今天下午睡了太久,现在没法睡。”
花映月点头,上床,窝在柔软的被子里。
床上用品的质地都是相当细腻的高级货,睡着十分舒服,天也十分晚了,可是花映月总是睡不着,放不下心。
忐忑了许久,池铭也没有什么崩溃的迹象,灯光之下,他的背挺得很直。她观察了很久,纸张翻动的声音没有停过,速度不快,很稳,想必他的确控制得住。
隔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在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中有了点睡意,但是睡眠很浅,池铭一上床,她就醒了。
他贴着她躺下,把她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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