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方荡实在是太欠缺方向感了,在烂毒滩地广袤丘陵般的地方游走,和在楼房屋宇之中穿行完全是两种概念,走过了两条街后,方荡就已经不辩东西南北,再也找不到原本的道路了。
方荡只能硬着头皮四处乱转,结果如同一个线头打结,转了几圈后,所有的线头全都打结了一样,方荡一直从下午走到天黑,在一片黑夜之中,方荡彻底迷失了。
方荡就像是一张白纸,一个并不太清楚这个世界诸多道理的孩子,而易区对于方荡来说太大太复杂了。
方荡走了许久,拐过了一条街,远处赫然出现一座犹如燃烧着火焰般的高大门户,门户上有一个大大的红字,可惜方荡不认识这个字。
方荡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不是火焰但和火焰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大门上散发着一种博大奥妙的气息,方荡一下就着迷了,如同扑火飞蛾一样朝着那大门走去。
方荡刚刚走到门下,两个一身金甲的侍卫开口呵斥:“走开,此处只有修士才可进入。”
方荡被这如同炸雷般吼声炸得当即退后好几步,他刚才被火焰般的大门吸引,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两个金甲守门侍卫,此时看向他们,方荡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两个侍卫浑身金盔金甲,在火焰大门的照射下熠熠放光,最关键的是,他们一个个气息凝沉强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就如同两座山一样。
方荡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脑袋抬起来,仰视这两个和他身高几乎一样的金甲侍卫。
方荡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层次的存在,但肯定远比他要强大太多,或许杀他就跟玩一样。
这样的家伙竟然在看大门。
方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荡不由得再次朝着那大门望去,大门之内如同被薄雾遮掩,朦胧不可见物,方荡神往无比。
那里都是练气修士,是神仙才能进入的居处。
此时方荡的眼神,就如同在烂毒滩地之中仰望那天空之中火焰熊熊的火毒城一样,虔诚无比,充满了渴望和希翼。
金甲侍卫中的一个见方荡竟然还在发呆,将手中拎着的金瓜大锤咚的一声顿在地上,地面猛的一颤,方荡双脚底下好似有人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他的脚心一下,方荡立时腾空,随后啪的一声坐在地上。
“此处不可逗留!违者杀!”金甲侍卫瞋目大喝。
声音刺耳入脑,杀机澎湃如剑入喉,相当可怖,方荡连忙爬起来离开。
一边走,方荡一边回头,他的眼中没有那两个杀机凛冽气度如山的金瓜侍卫,他的目光深深陷入那火焰大门深处。
轻纱遮面的女子往往最有诱惑力,因为越是什么都看不到,越是叫人生出无限向往来。
因为你可以凭空去将自己心中的一切美好全部添加进那看不到的地方,构筑出一座如梦幻般绚丽的舞台来。
一路走一路回头,方荡的脑袋就一直没有看前面。
方荡觉得,自己早晚会在那两个金瓜侍卫的恭敬下走进火焰大门,看看门内的风光。
方荡兜兜转转,一直到天色微白,竟然还真就找到了熟悉的道路。
并且,这道路不是方荡自己凭借记忆找到的,事实上,易区的建筑对于方荡来说,几乎全都一样,没什么差距。
方荡是靠他的鼻子找到的。
方荡闻到了他刚刚进入易区的时候,嗅到的那种香味。
其实易区并没有方荡想象的那么大,一晚上的时间,方荡已经在易区外层来回走了四五个圈了,几乎将易区中的每一个地方都走到了。并且,方荡不知道的是,那家毒店,他晚上至少在门前走过四次,只不过毒店白天和晚上当然是两种模样,方荡却不懂这些还在找那个白天的开着门的毒店。
远处的天边越来越白,随着一道金光铺来,整个易区都从黑暗之中复苏过来,只是街道上依旧人影稀疏。
方荡循着味道来到这里,迎着温暖的朝阳越来越觉得四周眼熟。
方荡哦了一声,拍手道:“对了,这里是刚刚进入易区的时候曾经走过的地方,这香味是那个蛋。”
找到了这条路,方荡信心暴涨,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那家毒店了。
不过在去毒店之前,方荡摸了摸兜里的六颗十草丹,又闻了闻那颗蛋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尤其是奇毒内丹在方荡的嘴中上下弹动,如同小孩子在撒欢蹦跳一般,招呼方荡赶紧想办法将那枚蛋弄到手。
方荡琢磨了一下,他爷爷说过,这些在棚户区摆摊的摊主有可能一天换一个地方,而那毒药店则有固定的地方不可能跑掉,所以毒店,他可以早去也可以晚去,要是这片窝棚之中的摊主带着蛋走了,易区这么大,方荡觉得自己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方荡当即决定先顺着香味去找那个摊主,商量一下,能不能用他身上的银子和十草丹来换那枚蛋。
方荡刚刚打定主意,身后远处传来吱呀呀、吱呀呀的声音。
易区的人都是武者,少有普通人,他们不是农民,这里也没有农民,所以,这里的人就算早起,也大多数是练拳脚,这样车轱辘碾过青石砖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随着车轱辘的声音,方荡还听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男子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方荡好奇的扭头看去,就见朝阳下,一辆略微高点的破旧木质手推车吱吱呀呀的从远处滚过来。
从方荡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够看到两个推车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模样有**分相似,竟然是一对双胞胎,都是一身粗布襦裙,上面缝补了不知道多少个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她们两个面色都不大好看,有种营养不足的枯瘦感,以至于面颊都略微有些下陷,显得眼睛略微有些大,若非如此,这两个女子一定是大美人。
手推车上并没有放置多少东西,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红木匣子而已,但两女合力推起来却相当吃力。
大清早的天气其实已经有些凉了,但两女额头上珠光闪闪,配上消瘦身躯和饱经风霜折磨后的坚毅眼神,犹如雪地之中的娇嫩花朵,看上去尤其叫人生出怜惜之念来。
此时方荡而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子,左边那个,左边那个不错,屁股大,一看就能生,你要是打算找这个给我生孙子的话,我们这帮老骨头全力帮助你。”
“你可别小看你的十世祖宗,咱们这些老头子,年轻时都是潇洒少年,那个不是才华横溢?这么说吧,我们每一个都曾使京都中的女子趋之若鹜,你说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百家杂学,治政君道,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们十个老家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我们随便指点你一下,天底下的女人保证你勾勾手指就到手了。怎么样?”
方荡听出来了,这是他爷爷的声音,在方荡心中,这家伙最会吹牛皮,脸皮也最厚,说话绝对不靠谱,所以方荡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方荡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进入火毒城,随便看到一个女人就想要发生关系的方荡了。
什么是人?人能控制自己的本能。
什么是兽?一切以本能为自己的行动准则。
这个世界,成人还是成兽全在自己的选择。
烂毒滩地之中的方荡是一头半人兽,而此时的方荡,已经开始无限接近与人了。
“你们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一直没动静?”方荡没有理会爷爷的吹牛皮,随口问道。
“我们,哦,实在是太高兴了,方家终于破了十代单传的噩梦,我和我的祖宗们坐在一起喝茶庆祝,自然是酩酊大醉,刚刚才醒。”方荡的爷爷显然非常开心,笑呵呵的说道。
方荡正要收回投注在两女脸上的目光,此时手推车已经吱吱呀呀的走到了方荡侧面,穿过手推车和两女之间,方荡看到了两张脸。
钟武和边丁,这两个家伙此时舔着脸纠缠在两女身边。
“我说两位丁姑娘,咱们可是本家,你们要是和我在一起,我还能亏待了你们?咱们哥俩儿在这易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你们点个头,我保证不会叫你们两个受半点委屈,这些活儿以后全都不用干了,你那病重的老娘我们也一并照顾到善终为止,如何?”边丁套近乎说道。
两女默不作声,依旧在努力的推着小推车,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边丁的言语,更没在意边丁竟然将名字里面的丁和她们的姓氏的丁胡乱攀扯在一起自称本家的事情。
钟武此时简直就是一张猪脸,见两女没有什么表示,便呵呵一笑,接茬道:“就是就是,我们两个英俊潇洒,随你们两个挑,你们姐俩儿自己商量,谁愿意嫁我,谁愿意嫁他,我们哥俩儿都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钟武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因为边丁用手捅了捅他,钟武纳闷的看向边丁,随后顺着边丁有些发直的目光扭头看去。
紧接着钟武一双眼睛陡然瞪大,瞳仁却收缩得堪比针尖。
方荡的目光和钟武还有边丁的目光柔和的碰在一起,不起半点波澜。
而任由边丁、钟武一路骚扰,花言巧语语都一直沉默不语,当成苍蝇乱叫的姐妹两个,此时也不由得扭过头来看向方荡。
五个人就这样对视着,随着两女脚步推动小车,双方交错而过,然后方荡转身,抽动着鼻子,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钟武和边丁两个脸色阴沉如水,只要他们没有瞎,就能够看到方荡身上穿着的李二的衣服,腰间挂着的黄头的三趾收命耙。虽然方荡一脸苦皮,外人不大容易辨认,但钟武和边丁曾经尾随方荡一整天的时间,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方荡脸上的绽裂苦皮缝隙,是以一下就能认出方荡。
钟武和边丁本打算站完岗就去找李二还有黄头分赃,不过,正好碰到了他们垂涎已久的丁家姐妹进入易区,两个家伙立即如同发情期的野狗一样围着两女打转。
但,此时的两人如同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心中冰寒一片,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再纠缠两女,离远了方荡后,两人便疾步离开。能杀掉李二还有黄头,这个方荡绝对不简单。
眼瞅着苍蝇离去,两女相视一眼,齐齐长出一口气,随后压抑不住眼中的憎恶神情。
两女始终没有说话,似乎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她们已经懒得多说,又或者她们已经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
她们依旧推着小车,艰难的走在大街上,吱呀呀、吱呀呀的远去……
方荡和两女的方向正好相反,一路抽着鼻子走入小巷深处。
终于,方荡找到了那香气的来源,事实上,方荡正好碰到挠着脑袋,睡眼惺忪,拖拉着鞋子,抱着一个大布兜子的摊主。
看样子这位摊主没有家,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一宿,此刻的他后脑勺甚至还在簌簌落灰。
香味就是从摊主怀中的布兜里面散逸出来的。
显然,那枚蛋,摊主还没有卖掉。
摊主打着哈欠,正好看到方荡,原本刚刚睡醒的惺忪目光陡然就清晰起来。
摊主警惕的瞟了眼方荡,还有方荡腰间挂着的三趾收命耙。
这摊主目光如蛇,在方荡手臂上,腰间还有方荡用破衣服包裹了好几圈的长剑上游走一匝。然后用余光将空无一人的胡同前后看了一遍,这一切都在极短的一两个眼神之中做完。
能靠骗人为生的家伙,基本上都有些高超的特殊的地方。
方荡现在和当初进入易区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李二在易区算混得还算不错的,所以从李二身上拔下来的衣服质料上乘,做工精细,在易区之中也算得上是中上等的存在了。
方荡一脸开裂的苦皮,根本看不出什么模样,若非仔细观察,并且还得对方荡相当熟悉,否则易区中这样的家伙到处都是。
所以,辨识别人基本上是靠衣服。
是以,摊主见到方荡,没理会,完全将方荡当成是陌生人。
两人擦肩而过,方荡却后退一步拦住摊主的去路。
方荡尚未开口,那摊主便愣了下,随后掉头就跑,就算方荡是个反应贼快的家伙,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方荡随后撒腿就追。
单论速度,方荡现在比鸽子都快,三五步就追上连鞋都踢飞了的摊主。
方荡一把抓住摊主的衣服领子,直接如拎起小白鼠一样,将准备逃命去的摊主活活擒住拎了起来。
不料,这摊主的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方荡一用力,衣服嘶啦一声,摊主后脖子处的衣服直接被方荡撕了下来。
摊主哎呦一声大叫,噗通跪倒在地,张嘴嚎道:“好汉,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我把骗你的钱全都还给你,你饶了我吧。”
方荡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摊主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眼见方荡微微有些发愣,忽然一摆甩手,怀中抱着的布袍朝着方荡狠狠地砸过去,借着这个机会,摊主如同耗子一般,跐溜一下,从方荡跨下钻过去,手脚并用,一溜烟的跑没踪影了……
方荡双手抱着袋子,兀自不敢相信,口中喃喃自语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方荡觉得烂毒滩地之外的人实在是太复杂了,太奇妙了,方荡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搞清楚这帮家伙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八章 巢蚁凶猛
“黄头呢?被你杀了?”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一句真话,所以,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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