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华,夜色蔓延。池子中央一朵翠莲发出淡淡的光芒,引人犯罪。
我的手触到一片柔软,拾起那朵莲花,旋到岸边,清风激起我的裙角,就这么短短的片刻之间,岸边已经站了满满的人,却不敢向上一步。
捏着那朵娇嫩的花,我扬起一抹笑。果然是个宝贝。
“何方贼人,竟能如此大胆,快些放下你手的中的东西,本将饶你一命。”
我嗤笑,妖瞳闪烁,苍溪,你看。这些人都是这样的讨人厌,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
看到从人群中走出的白色身影,眼光终于动摇。
这时,我已经走到了通天门,只消片刻,我便能打败了这些人回到南荒,救了肖建,然后,然后……
然后呢?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觉得有些头疼。
“阿染。”
虚空中传来他的声音,我眯眼看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也看不真切。
“对不起。”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撕裂,听不真切,还能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十分的对不起。
我利用了他。
“阿染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来,你过来,我们回家了。”
“殿下!”
是那日通天门口对我不善的小兵,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看我不顺眼呢。
我摇头,慢慢的往后退。紧紧捏着那朵莲花。
“帝天,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知道,从那一刻起,我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苍溪,恨我吧,恨我,那样就好。
他的眼光追逐我,每一寸都像要将我燃烧成灰烬,向他那样冷冽的人,也会像这样热烈。
“为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我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平淡的声调,我心里缓缓升上一股苍凉。“七染做事,从来不说为什么,求心安。”
我笑起来,企图掩饰眼里的挣扎。
他往前走,穿过层层叠叠的雾气,一步步向我踏来。
“是啊,你做事,从来都没有为什么,你只是开心,愿意,心安。那么,你这样对我,七染……就这样对我,你就能心安了吗。”
他这样的强势又咄咄逼人。
我慢慢往后退,却不知何时,后路也被人堵住,我只能看着他来到我身边,捉住我的手腕,我的另一只手却捏紧了那朵莲花。
我冷冷的笑。
“对,这样我也心安。你不是知道吗,我只是一个妖,帝天上仙,我们此刻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你到底是会做好你帝天的身份,还是会心软的放了我?”
此刻我和他离得很近,在不久之前,我和这个少年还曾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现在却争锋相对。
他突然笑了,放开我退后几步远,人都不解,他明明捉住我了,为何要放手。
“七染,你真是好,做的真好。”
一道蓝光闪过,他一袭白裳已经变成了蓝色劲装,那套白衣,不久之前我亲手为他穿上。
“你……束手就擒吧。”
我挑眉,笑容很淡。
“也不知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为什么你就觉得我一定离不开这九重。”
“你觉得……你又凭什么能够逃离。”
人群自动分开,金光闪闪的出现一人。我心口一紧,却不露声色。我听见苍溪叫他帝父。
——关于小七和苍溪这就算是结束了,七染和帝天刚刚开始,寒假快乐~——
66 九重天上万丈海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帝,一如凡间众人对他的描述那般。
威严,不可亵渎。
他远远的站着,一个眼神飘过来,都是冷光,像一把寒剑,要把我刺穿。
苍溪站在他身边,埋首不语,一身芳华尽褪,像极了围绕在空气中的尘埃。
“久仰天帝威名,小女子此刻危机四伏,就不见礼了。”
天帝一笑,看我的眼光淡淡却像看待蝼蚁一般。
“就是你。”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上位者,带着凌驾于人之上的风采。所以当他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我身上的时候,尤其他的身份其中一个还是他的父亲的时候。
我不解,只是笑得风轻云淡,也不为现在这种境界而担心,我想我真的是疯了。或许在某一个时刻我已经放逐自己,像一朵小小的柳絮,无所归依。
天帝两道衣袖一甩,两道罡风直直向我拍过来。我侧身一躲,再转头看向他,青丝在空气中摔成一道屏障。
“帝天,你还不动手拿下这个妖女,等到何时?”
我顺着天帝的目光看向他,他眼中的情绪让我心惊。
挣扎,不舍,无奈,还夹杂着一丝……不要,你可以怨我恨我,只是千万不要可怜我。
帝天,动手吧。
“七染,你可知错。”
迎着他的目光,我笑容满面。
“我哪里有错。”
我哪里有错,苍溪,错的不是七染,是三界,是九重,是这个无奈悲凉的世界。
他的目光猝冷。连带着我的心都冷了几分。
我从来没有和苍溪动过手,在苍山的那几年我交给他的也只是一些保命的手段法术。传说中战神帝天的功力,正如此刻一般我才算是真正见到。
躲过一道蓝光,我向后掠去。潜意识里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也不想和他动手。
罢了罢了,就这么结束了好不好?
拿出衣袖中潜藏已久的符咒,掐了一个决。顺势收去身上所有法力,就那么直直的站着。软软的白色衣袖打在我脸上,看着白光越来越近,打在我身上却不会觉得疼,只是很解脱。
但是为什么看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我的心里会那么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模糊,他的脸远远的看不见。
终于永恒。
我以为我死了,可是我还活着。等我醒来的时候,身旁是冷冷的床,灰黑的房间蔓延着冷气。
站起身走一圈,安静的打量我所处的这个位置,只有一间房,没有门没有窗,燃着一盏跳跃的烛火,那么暖那么暖。
我不喜欢。
走过去把那盏明灯吹灭,绕到床边,拖鞋盘腿抱膝,靠在墙上。
一片看不见的黑暗,空气中像是没有味道,冷冷的一片,没有风声也没有鸟叫。
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像要被三界抛弃,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嗯?流到嘴巴里的是什么。我以为我的五官已经废掉,原来还可以感觉到味道。咸咸的苦苦的。
苍溪,你是该恨我的吧,你该有多恨我呢?
你不知道,很多个瞬间我都想要回头,可是我不能,前方是刀山火海,身后有悬崖万丈,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这里没有白天,感觉不到黑夜,没有春暖花开也没有艳阳高照,这里不属于三界,这里只有七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怕黑夜里的孤单,像是一尊雕塑,坐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什么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沿着河堤一直走一直走,我以为能看的到彼岸,可是我一直走一直走,河的那边始终没有我梦里的少年。
“咔嚓。”的一声响在我耳边,我把头再往膝盖上埋一些,感觉有朦胧的白光,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张开眼睛,我不想。
我听我阿娘说过,鸟类当中有一种,生活在沙漠戈地,遇到危险会把自己的头埋到地下,它们以为看不见危险就不会降临,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来到。可是,这也只是一个故事。我却在效仿那只鸟。
“七染。”
该来的,还是会来。
仿佛头上架了一把刀,每抬起来一点都是一种凌迟。关节处传来咔嚓咔嚓的细响,我还是没有死,我苦笑的睁开眼,我怎么忘了,我是死不了的。
许久没有睁开眼睛,片刻终于从一片朦胧中寻到一个身影。
可惜不是我的少年。
“天帝陛下真是闲情,大战在即,陛下却有时间来见我这个小女子。”
天帝站在一处,睥睨天下的目光看我就如同蝼蚁。
“哼,牙尖嘴利。”
我往后,让自己的后背完全贴在墙壁上,坐的笔直。
他突然一笑,和苍溪三分相似的脸上扬起狰狞。我心口一痛,险些把持不住。
“你以为,这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你以为,他是那样容易被你蒙蔽的人?”
“你什么意思!”陡然从心底扬起的恐惧,让我不小心下滑,我撑住身子,挣扎着坐起来。
“呵呵,帝天是我的爱子,他是三界未来的主宰,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的小花招所欺骗。”
他从远处向床边慢慢靠近,每一步都让我颤抖,寒意更甚。
我抓住身下的粗布,刺人的磨在掌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刚刚好,他下凡就在你身边。不得不说,小丫头的结界,还真是让人难办。”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脸上挂着恶魔一般的微笑,他说的话,像是要把我打入地狱。
“喔,对了,你要的三生莲可没有如你所愿去到不复的手中。”
我躺在床上。了无生气,苍溪,苍溪,苍溪……
自从天帝一走,我再也坚持不住,从墙上滑倒在床侧。苍溪那日一击,已经毁掉了我所有的法力,我坚持住只是为了再见到他跟他说一声抱歉。
可是苍溪,你到底做了什么。
眼睛涩涩的,再也淌不出眼泪。七染是不爱哭的,从来都不会哭,也再不会哭了,这一生一世的眼泪,我都为你淌尽。
这一切,明明与我没有任何干系,我凭什么要背负这一切,我为什么……
我撑住一口气,开始在虚空中漫无目的的等,我一直等一直等。
“小染。”
虚空中飘过一阵花香,沉寂了禁锢许久的嗅觉,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越发感觉疲惫无力。
“阿娘……”
我喃喃低声唤着,一双手爬上我的脸颊,细抚眼角早已干涸的泪痕。
“阿娘,我错了,我不该,阿娘,阿娘……”
“你错了吗,你从不承认自己的错,你真的错了吗?”
我睁开眼,终于。
“你来了。”我眯着眼睛笑,却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手仍然在我脸侧,我留恋的蹭蹭,是熟悉许久的温度。微不可见的蜷缩,却让我看清他的挣扎。
“七染,你可知错。”
67 九重天上万丈海
他说,阿染,你可知悔改。
我低下头沉默片刻,抬起头时已然一副波澜不惊,从未那么认真的看清他的脸。
“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错了,我不该爱上你。”
如果我从未动过心,如果我从来不曾和我阿娘打过一个赌,如果一开始我都没有遇见过他们。如果七染只是绮染。
如果……
他浑身一震,退后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仿佛打量一个陌生人,那样的眼光,还是会让我感到心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望他的目光,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里,一座城摇摇欲坠。
清清浅浅的笑着,看他此刻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要互相伤害,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只能互相伤害。
“我当年和我阿娘打过一个赌。我们这一族,生死不由天命,七染不信三界不信神佛,却唯独信了你,可是你不信我你还伤我,毁我一切,让我永生永世都要在内疚里度过。”
把身体往后一靠,瘫软在墙壁上,余光看见他负手朝我走过来。
他抬起我的下巴,手中的力道像要把我撕碎。帝天,你凭什么恨我。
“七染,你莫不是被我伤的糊涂了,怎么你会这么委屈。”
我乐呵呵的笑,像半死不残的人彘,只留着最后一口气,有进无出。
我眯着眼怀恋,只为祭奠一个故人。
“肖建已经轮回了罢,希望下一世,他跟着一个好一些的主子,希望下一世,他不要再遇见我。”
帝天看向我的眼光一缩。
“你知道吗……帝天。肖建的命,是我欠他的,是你欠我的。”
他为我而生又因我而死,本来,他可以安稳的过完这一世,只要我重生,只等我重生。
“你竟如此待他……那我呢?”
你?我为你建了一座城,有一天你离开,于是那座楼轰然倒塌,残垣断壁,老树西垂。我的苍溪,他已经和那座城一道化为残烟。
“你是帝天。”
帝天一走,我像被剥光了气力。
“你这样,又是何必。”
“谁?”
这间被叫做牢房的地方,光滑秃秃的四面墙壁,唯一的一张桌子,一盏烛光……还有多出来的一道门。
“谁在说话?”
“明明对面不相识。何谓故人?”
我明明全身都没有了气力,却还要集中注意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端,浑身一泄。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过这么累。
前端出现一个碧色身影,摇曳多姿向我走来。“你是谁。”我抬头问他。
没错,是他却不是她。一张过份阴柔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染上笑意。
“你好,我叫狴犴。七染大名,久仰。”
我吐出一口血沫,揉揉发闷的胸口才感觉原来已经不痛。
“狴犴是谁。”
他笑着走近。“狴犴是我我是狴犴。”
我抬起眼皮,也没有力气掰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都已经这样了,那我害怕什么。
他也就随便摸了几下就挨着床沿坐下,碧绿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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