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夕颜身上伤痕累累,他沉重地呼吸着,脸色大变,拉起江云絮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痛声道:“云絮,翎儿已经去了,我再也不能失去你!求求你不要再想了,师父快来了,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江云絮摇摇头,颤抖着手,将那只用两人鲜血祭炼而成的玉镯子放在他的手中,轻轻道:“夫君,来不及了,我活着也无法改变什么,你赶快带着翎儿和玉镯离开吧,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下一世,你等我,我……还要做你……的妻……”
江云絮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也从杜夕颜掌中猛地滑落。
“云絮……”杜夕颜失声痛哭着,紧紧的抱着江云絮的身体。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杜夕颜抬头,遥遥的看见有一群人骑着马快速朝这边追来。
“他们又追来了。”杜夕颜惨笑着,望着怀中的江云絮,抚摸着她逐渐变冷的容颜柔声道:“云絮,你和孩子都走了,我也不愿独自一人苟活于世。上穷碧落下黄泉,算是死,我也要和你还有孩子在一起!”
杜夕颜说完,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镯,将其塞入身旁的石缝之中,扭头看向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抱起翎儿和江云絮,转身跃下了悬崖。
……
西周晚期,奴隶主贵族横征暴敛,加重剥削,激起了人民的反抗。平民和奴隶起义,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天下乱。
江云絮自懂事起,就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由之身。她性子孤僻冷淡,完全不在意自己明天将会在哪里,只觉得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她的出身十分低微,母亲是一名官妓,至于父亲,连她母亲也不知道是哪个官员贵族。
自她出生,到记事,她看到最多的就是母亲赤…身…裸…体的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呻吟扭动。直到十岁时,亲眼见到她母亲死在了男人的肚皮下。身体还是热的,就已被人当死狗一样拖到了后山的乱葬岗丢弃。她眼睁睁的看着,即便是这样,她没有为母亲流过一滴眼泪,只是叹息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将沦为和母亲一样的命运。
直到母亲死去,她也不曾知道母亲叫什么名字,她只知道母亲曾告诉她,她家原是官宦之家,她在嫁入夫家的当天夜里,家中被人诬陷谋反,全家被定罪,诛九族。母亲因长得颇富姿色被收为了官妓,而她的夫君,在当天夜里就已经被人乱刀砍死。给她取江姓,就是为了祭奠她只见过一面的亡夫。
江云絮,云絮,最低贱卑微的东西,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风起时,随风飘荡,也不知道最终结局会落得如何下场。她的母亲给她取这样的名字是希望她能像云絮一样落地扎根,命贱易活。
或许她是恨母亲无能的,但更多还是她恨自己生不逢时。
这一日,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母亲的尸体刚刚被人丢弃,钱家就有人来将她用四五斤重的铁链子锁了扔进一个大铁笼子里。站稳,才发现笼子里已有十多个和她一样的孩子,大的有十三四岁,最小的才不过六岁多点。
他们衣衫褴褛,面色肌黄,脸上肮脏不堪,目光涣散,有的人身上竟然还有阵阵恶臭味儿散发出来。江云絮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些哭啼不止的这些孩子,便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钱家的人这是要将她们送往哪里。
一路前行,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向了闹市,在一个人潮拥挤,吵闹嘈杂的宽阔的广场上,他们被一一放了出来,用链子锁成一线绑在广场边缘的栏杆上。
江云絮的心往下沉去,她这才知道,原来,钱家的人是将他们拉到了镇子上最大的奴隶市场,这是要将她们竞价买卖。
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上来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们,那些孩子们也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了,一个个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唯独江云絮和几个稍大些的孩子没哭,不过那些大些的孩子却也愤怒不堪地爆着粗口,吐着唾沫,辱骂着那些上前来围观的商人或客主。
就在这时,江云絮只听得铁棍在地上拖动发出的刺耳声音从背后经过,场上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而就在这时,方才那个情绪最为激动,骂得最凶的那个十多岁的少年突然惨叫了一声,‘嘭’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
江云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少年倒在血泊中,脑袋半边凹陷了进去,红白之物流了一地,死相凄惨。
钱家的主事人挺着发福的大肚子上来,他从身旁人手中接过一把巨大的铁斧,表情狞狰地用手指着他们讥讽道:“蝼蚁一般的东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无知的东西,死了也活该。你们谁若想和他下场一样,大可以放声骂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斧头硬!”
这一恐吓,果然都老实了许多,连哭声都变得呜呜咽咽。
有几个衣冠华丽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静止走到几个长相好些的少年面前顿下脚步,伸手撩起他们的头发,点了点头对钱管事道:“嗯,就要这三个了,什么价?”说着,还不忘用手在那少年屁股上狠掐一把。
最终三个少年以十贯钱成交,很快,那几人的随从拿出铁烙烧红了在少年的脸颊上烙下一个大大的‘夏’字,疼得那三人惨叫不已。
江云絮听见他们的惨叫声,闻见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肉被烤焦了的气味,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抖。
就在这时,江云絮看到一双白色的羊皮长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猝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挑起了她的下巴。江云絮抬眸,便看见一名冷峻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
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深蓝色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俊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面容,让他这个人看起来冷漠而又难以接近。
在少年打量江云絮的同时,她也同样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毫不畏惧。
她从少年的衣着上已然看出,他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目的和那些人一样,出来购买她们这些低贱的奴隶。
这么想着,江云絮心生厌恶,连目光都跟着不友善起来。
少年眉头微动,看了会儿,便松开手从她身前走了过去,转了一圈儿,挑选了五个少年,五个少女,最后走到她身旁时,又有意停了停脚步。
江云絮看到那双白色羊皮靴又停在了自己面前,她蹙眉,偏着头再次看向他,目光闪动着,一副很不悦的样子,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恼怒,似乎是在抱怨什么。
少年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冷峻的容颜上漾起淡淡笑意,看得众人不禁忘情轻叹。
江云絮也痴痴的看着,一时间竟是忘了收回视线,只听得少年转身对钱管事淡淡地开口说:“我要这十个,多少钱?”
钱管事看了几人一眼,麻利说道:“每个三贯,一共三十贯钱。”
“嗯。”少年点了下头,“听闻满十个就送一个,是吗?”
“是的,公子,您可以再挑一个。如果满二十,我就可以做主送三个给您。”钱管事谄媚道。
少年用余光瞟了钱管事一眼,说:“二十个就不用了。”
用手一指将云絮,道:“就她吧。”
江云絮身子一颤,她知道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免不了被人买去的命运,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连一个铜板都不值的就这样被附送了出去。
恨恨的瞪了那少年一眼,一转眸,便看见有人拿着滚烫的烙铁走上前来,按住她作势要往脸上烙。
江云絮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看到这副架势,一下子慌了,终是吓得脸色大变。
她记得母亲曾对她说过,一旦被烙上了烙印,这一辈子也只能认命做奴隶。有了这个印记,连逃也是逃不掉的,被人发现,也会按照脸上烙的名字给送回去,而回去之后,多半会被主人乱棍打死,弃尸荒野。
她本能的用手抚着脸,一扭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少年道:“公子,您买我回去做牛做马都成,只是求求您不要在我脸上烙下印记。”
少年目光中稍露诧异,随及淡漠地吐出两个字:“理由。”
江云絮想了想,道:“若是我半张脸都毁了,样子定是丑陋不堪,以后再想卖出,就难了。”
少年俊眉微挑,来了兴趣,眼珠子微微一转,仿佛有了主意。他突然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你的理由吗?可惜,没能说服我。很失望吧?不过如你所愿,我不会让你轻易毁容的。”
说着,他逼近了江云絮,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别致的匕首,抓住了她的肩膀。
江云絮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带着邪邪笑容的少年,以及他手中扬起的匕首,她惊恐不已,忍不住尖叫道:“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少年冲她一笑,刀尖猛地一沉,‘唰唰’几下在她脸上划下了几道痕迹。
“啊!”江云絮痛得用手捂住伤口,血,从她指尖的缝隙中汪汪流出。她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愤怒和耻辱。
她也不知道少年究竟在她脸上写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上穷碧落下黄泉(二)
少年带着江云絮一行人路跋山涉水,走了近半个月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不再属于西周境内,而是西周边境的一处荒夷之地。这里有着十几个名不经传小国群栖在一起。其中相对强大的是杜国和狄及国。
杜国是教会的聚集地,其中不乏正教和邪教,不过两教各自传教,倒也相对无事。
狄及国著称为经济之国,该国的人口最多,流动量也大,因此,相对于其它国来讲要繁华得多。
国与国之间表面上随是相对平静,可暗地里却早已凶潮暗涌,相互竞争。其中,要数杜国和狄及国之间关系最为恶劣,几乎连明面上都不和。三天两头大战小战不断,水火不容,相互侵蚀。一方不倒下,战难休。
江云絮等人被少年带进了王宫的地下密道中,密道幽深弯曲,如老树般盘根错节。七弯八拐的在里面走了好久,少年才打开石门进入了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很大,里面空空荡荡地,江云絮目光微微一扫,借助着洞内微弱的光线,隐约可见一张庞大的暗黑金色王座耸立在密室的正中…央。这张王座恢宏大气,无数的怪异生物镂刻其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王座之下,更有无数种各样的尸骨残骸堆积在一起,鬼气森森的,让江云絮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洞内有无数人影飞来掠去,兵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打斗时发出的‘嗬嗬’声不绝于耳。
江云絮抬眸去看,发现这里有许多人相互打斗着,切磋着武艺,兵器碰撞发出的火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少年买她们回来并不是奴隶那么简单,而是他暗地里培养的杀手。
不仅如此,少年每隔一段时间都将去各地买回资质上佳的少年们回来这里训练。
训练极其严格艰苦,对于江云絮而言,这段日子简直就是非人的生活。每天的训练内容极多又重,几乎次次都要压榨干身体里的每一分潜力。除了吃饭和睡觉有三个时辰外,其余的时间都是用无休止的训练。
不光如此,每个月还会有一次考核,规则是,最终活着的人才算过关。也就是说,每一次考核就将死去一半,或者更多的人。而后少年会再次补进一批人进来,周而复始,留下精英,其余的,淘汰。
第一次考核,江云絮清晰的记得,她被少年特意安排在十人对决后余下的五人出手。
“杀了她,你们就可以活下来。”少年冰冷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五人渐渐将江云絮围了起来,众人手中扬起的兵器晃了她的眼。她眯起眼睛看向这些人,手臂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们,和她在一起生活了有一个月之久,彼此之间也相互熟悉,虽然还谈不上关系要好,但要杀死他们,她却是做不到。
可对于另外五人来讲,只要杀了江云絮,他们就能活下来。经过第一轮的生死战,这些人已经没了任何的仁慈之心,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来!
最终,那五人还是嘶吼着同时动了手,以一敌五。他们都比江云絮要大很多,体力也比她更持久。很快,江云絮一个不留神,后背和肩膀就被人同时砍中,血喷涌而出,她额上全是汗水,脸色也变得苍白。体力急速消耗着。
“要死了吗?”
江云絮剧烈的喘息着,心中惶恐不安,那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太让人感到绝望了。可是,她并不想死。
一抬头,便看见王坐之上的少年冷冷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你们都想要我死是吗?不,我偏要活着,并且比谁都要活得更好!”
求生的欲望胜过了所有不安的情绪,江云絮目光锐利的扫过那眼睛发红,满眼杀机的五人,最后在一名少女身上停下。这名少女紧握的宽刀上有鲜血落下,这,正是江云絮的血,她被背上的那道伤,就是拜她所赐。
当江云絮深沉、冰冷,仇恨的目光将那名少女锁定的时候,少女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薄翠,往日我待如大姐姐般,没想到今日你竟在背后偷袭于我?”
薄翠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冷笑道:“江云絮,你不觉得你太可笑了吗?我们都是杀手,所以,没有感情可言,是你自己太天真。若做不到无情,那你便只能认命了。”
“是吗?”江云絮冷冷一笑,执起手中的剑指向她沉声道:“那么,我便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无情!”
“薄翠,死吧!”
说罢,她挽了个剑花朝薄翠逼去。
要说这些人中对武学最有天赋的,要数年纪最小的江云絮了,她本身也努力刻苦,武功的进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可惜,他们都看不见她的优势,也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战斗,很快结束了。江云絮浑身血淋淋地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五人,她心中这才放松了些,蓦然间只感到天旋地转,就在这时,她看见少年起身朝她走来。他来到自己身前,看着自己,江云絮在他眼底看到一抹淡淡的阴沉的笑意。
突然,少年倾下身子凑了过来,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舔…舐…着她脸上的伤口,那些流下来的鲜血,被他滚烫柔软的舌头卷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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