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摇摇头，大阿哥刚一岁多，如此早逝实在令人唏嘘。但说句实在话，在后宫里养不住孩子是常有的事，养的住孩子不知是有多大的福气。荣贵人一向仗着有宠，行事颇为高调，又生了皇长子，后宫不知多少眼睛盯着。
“玄烨，你……你去看看那孩子最后一面吧。”太后叹了一口气，指挥下面的奴才把晕厥过去的荣贵人安置好。
康熙愣愣的，小木头床里躺着他早已经断气的儿子，他的长子。
他的儿子刚满一岁，成句的话都还不会说，只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可是现在，他冷冰冰的躺在那里，康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清舒，你不是修仙之人吗？你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带着希冀的眼神望向清舒。
叹了一口气，人的寿数明明之中自有天注定，岂是人力所能更改的。
“他寿数已定，非人力所能更改。就算是我也没法复活已死之人。”
康熙还太年少了，他动也不动的呆坐在那，似是与清舒赌气。
“我知道你怨我不出手相救，然而天道有常，我等修道之人比你们在天道面前也不过是浮游撼大树，你若不信，我便带你去见一见十殿阎罗。”
说完，清舒布置了个结界，外面人根本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伸手在康熙面前一晃，他便人事不知。
恍恍惚惚见好似到了一处极为幽暗偏僻的荒野，隐约有凄厉的嚎叫之声。
阴风测测，康熙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往前走去，只听见咔擦一声，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却是一具骸骨，骸骨空洞的双眼盯着他，康熙汗毛直竖。那骸骨双齿移动：“好疼啊，你踩得我好疼啊。”
康熙骇然，转身就跑，却被那骸骨抓住了裤脚：“我死的好冤，纳命来。”
康熙骇然，紧闭双目，身上一道金光闪过，将那骸骨的枯手烧成飞灰。
“过来，这边。”
耳边响起清舒的声音，康熙吓得一身冷汗，顺着那道声音到了一处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
周围仍旧是一团浓雾。
忽然，一道白光划过浓雾，清舒握住他的手：“你倒是让我一痛好找。”
“这里是什么地方？”
见清舒到了身边，康熙才松了一口气。
清舒不答话，看前方朗声问道：“敢问阎罗大人，清帝康熙爱新觉罗~玄烨第一子承瑞魂魄可到此处？”
他好像听到书卷翻动的声音。
半晌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却到了此处。康熙帝第一子承瑞，年不满一岁，确到了此处。”
“大人，敢问康熙帝福泽身后，何以第一子不满周岁早夭。”
“此乃天定命理，康熙帝长子命格如此。其前世做了大善大恶之事，故而此世虽降生帝王家，却不能享皇家之福。”
清舒抱拳：“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若承瑞魂魄未入轮回，可否请让在下再见上一面。”
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那声音颇有些不情愿：“罢了，看在真人为我地府除恶鬼的份上，本王便网开一面，让尔等见上一见。”
不一会，一个身着黑衣，面色惨白的鬼差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儿的魂魄。
抱过那婴孩儿，康熙不禁惨然一笑，果然是承瑞。
那鬼差显然跟清舒相熟：“这魂魄来世仍旧是大富大贵之家，尔等可放心了。”
清舒行了一礼：“多谢鬼差大哥告知，如此我们便回去了。”
“如今地府人手不足，阴兵修为低微，对于高阶妖兽实在派不上用场，真人帮地府斩妖除魔，着实帮了大忙，无需如此多礼。”
那鬼差行了一礼，将婴孩儿的魂魄揽在怀中，逐渐消失。
康熙忽然惊醒，外面不过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手中承瑞小小的尸体还带有余温。清舒坐在一旁，目光不同以往的冷清，极为温和的看着他。
他有些释然，更多的却是心酸，摸了摸承瑞小小的身体，声音嘶哑：“梁九功，吩咐下去，大阿哥的丧事要办的隆重。”
梁九功小心意义的进来，欠身，满眼含泪：“主子爷，您要保重身体啊。”
康熙摇摇头：“朕没事。”
梁九功麻利的退了下去。
他又看向清舒：“你带朕去那，就是想告诉朕天意不可违？可若是你的孩儿去了，你又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想让他回来？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代价。”
清舒沉默片刻：“我没有孩儿。”
“是了。”康熙苦笑：“你不肯对别人付出半点真心，更不愿意与朕产生什么瓜葛，若非你要朕身上的龙气，怕是早就不耐烦哄着朕了吧。”
清舒默然，现在的康熙情绪激动，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而且他说的并没有错，若非为了修道，她也并不会这么忍让。
“你冷静冷静。”
说完，清舒便隐去了身形。
康熙颓然坐下，他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的失控，明明心里觉得清舒与旁人是不同的，明明想要对她好，让她开心。可最后心里的愤懑，委屈，总会对她发泄出来。承瑞的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无能为力只想开导他，最后又被他气跑。
几个小太监入殓了承瑞，康熙闷闷的不说话。
对一个女子求而不得，是少年天子活到现在最让他挫败的事。
不知不觉已到天亮，梁九功满面喜色闯进乾清宫中：“主子爷，主子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皇后产子本就是大大的喜事，康熙喜悦飘上眉梢，一拍巴掌：“好，好事，朕去看看皇后。”
小阿哥的脸皱巴巴的，失去了一个儿子又得到了一个儿子，康熙心里总算是安慰多一点：“皇后怎么样了。”
“回主子爷话，主子娘娘动了胎气，要好生调养才可以，以后子嗣怕是……”
“你有话直说便是。”
“因着主子娘娘身体不好，生小阿哥有艰难，怕是以后都难有子嗣了。”黄太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结结巴巴的。
康熙一顿：“这件事不要告诉皇后。”
“是。”
皇后产子，就连病中的太皇太后都惊动了，她下不了地，却让苏麻喇姑守了整整一夜，得知皇后生了小阿哥，苏麻喇姑急忙赶往慈宁宫报信去。
康熙恋爱的看着怀中的婴儿：“这孩子就叫承祜，朕的嫡子，受天之福，长命百岁。”
清舒有点烦恼却不知跟谁说，小狐狸也不知去了哪里，用了一张追踪灵符，御剑飞行跟着灵符指示的所在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幸好她还能隐身，不然京城百姓就会看见有人在天上飞而弄得人心惶惶得了。
现出身形，收起飞剑。
迎面却遇上福全身边伺候的太监张有钱，自从那回在戏院，这太监也在，早知道这是神通广大的主儿，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原来她到了裕亲王府。
只是这张有钱的表情很是奇怪。
“九薇呢？我顺着她的气息到了这，难道她在裕亲王府上？”
张有钱打了个千儿，苦哈哈笑：“宁姑姑，奴才先领着您去歇会，喝杯茶。这九薇姑娘和王爷……”
清舒面色一沉：“他们在哪？”
“这……”张有钱一脸的为难。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找。”
张有钱急忙挡住清舒：“别啊，宁姑姑，王爷和九薇姑娘不让人打扰，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哼。”清舒冷哼，一个定字诀就把张有钱定在原地，徒留他在原地急的眼睛乱动。
应该就是这个房间，清舒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
“小张子，不是告诉你别让别人进来吗？你是怎么当得差。”被帐幔遮住的大床上传来一声怒吼。
同时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是谁进来了。”
帐幔中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拉开一个缝隙。
清舒顿时与九薇正面对上面。
她只穿着肚兜，露出光洁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肢，下身与床上的福全还交…缠在一起，藏在被子下面。
“九薇！”清舒咬牙切齿，难道这小妖精一个没看住又故态萌生？盗取男人的阳元，用邪法修炼？这回还盯上了裕亲王福全？
妖媚女子明显吓了一跳，急忙披上衣服下了床还捅了捅床上的福全。
福全也不好意思的穿上外衣，一脸局促的坐在凳子上，满脸不好意思，全然没有平日亲王的意气风发。
“这是怎么回事？”
清舒阴沉着脸，等着两人作解释。
被窃取阳元的男子都会面色灰败，形容枯槁，可福全这厮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样子，让清舒怀疑他去哪里吃了大补丸去了。
九薇勾着手指，不说话。
福全似是鼓起勇气：“真人，你……你别怪阿薇，她没采补我，我们……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比起平日的清冷声线，清舒声音简直称得上是古怪了。
福全红了脸：“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俩在一起是心甘情愿的。”
看向九薇，她也红着脸点头，手还和福全的交握在一起。
“人与妖怪，两情相悦？”清舒将手中的剑重重的搁在桌子上：“人妖相恋有违天和，违背道法，九薇你跟本座回去，以后再也别见裕亲王。”
说着，拉着九薇就要往回走。
“啪”的一声，清舒愣愣的看自己的手被甩开，一时反应不过来。自从收了这小狐狸，他们相处的很好，小狐狸也不再食人心窃取男子阳元，一心一意修道，清心寡欲。这还是第一次，她这般……
清舒心情复杂。
九薇咬着下唇：“奴家，奴家想陪着福全。”
“胡闹，哪有妖怪和人类相爱的？本座以前也看过人妖相爱，却没有一个有好结果，跟本座回去。”
“奴家不回去！”九薇提高了声音：“奴家跟你签订了契约，自然会保护你，可是奴家喜欢福全，想陪着他，你怎么能阻拦我。”
福全一脸感动看向九薇，低声说道：“你，你终于说出口了，这句话。我好欢喜，就算你是异类，妖怪，我也不嫌弃。”
清舒恼火了，剑尖指着九薇：“裕亲王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难道不要修仙了？跟凡人相恋，损毁道心，那些情情爱爱的就这么值得？跟本座回去，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
话说完，剑尖隐约有雷电闪动。
九薇面色微恸，仍旧面不改色：“奴家已经决定了，不管如何都会陪他过完这一生。爱上一个人当然会为他付出全部，就算一辈子是妖怪，一辈子无法成仙那又如何。清舒真人，你是一个不懂情也不懂爱的人，你不会明白。奴家不会离开福全，你动手吧！”
说完闭上双眼，凛然赴死。
福全拉住九薇的手将她挡在身后：“仙人，你要来就冲着我来，别伤阿薇。”
清舒愕然，这两人已经情根深种如此？她是不懂情也不懂爱，但她知道人与妖始终是殊途，没有好结果，就像人与仙相恋，结果不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的是，相爱的情人在热恋中总是火热而缺乏理智的。
沉默，仍旧是沉默。
清舒放下剑，抿着嘴唇看向九薇，割破食指：“从今天起，你我契约作废，本座放你自由，你想做什么本座也不会管。但是你……你别后悔！”
说完，转身离去。
九薇颓然坐下，双手掩面，她是狐狸，是妖怪，无恶不作，见惯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修道之人。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对他们妖怪喊打喊杀，实际却夺妖命，要妖丹增加自身修为的。
可是清舒却是不同的。
她做了错事，清舒纵然嘴上说要罚她，但还是为她梳理灵络，助她修仙，嘴硬心软。她曾觉得就这么一辈子跟着清舒，得证大道，也不枉此生了。
“阿薇……”
福全面带担忧，握住她的手，脸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
九薇缓缓靠在福全怀中，现在，她只有他了。
福全，我放弃修仙，你莫要负了我，否则……
九薇掩下双眸，将整个人都埋在福全怀中。
出了裕亲王府，清舒神色茫然，她不懂，也不了解。人间的情与爱再甜蜜能够比得上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寿？
不知不觉，走到热闹的街道上，现在已是华灯初上，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一个戏台子，戏台子上演的是皮影戏。
没想到这夜市上还有走街串巷的野班子。
戏中讲的是一只蛇妖爱上一个凡人书生的故事，赠给他盘缠帮这书生上京赶考，成了状元夫人却被一个老和尚棒打鸳鸯的事。
“这老和尚真真可恶，可惜了白娘子和许书生一片情深。”
清舒身旁一个男装少年气愤不平，这少年身边还有一个身形较高的少年，两人都带着圆瓜小帽，虽然一身男装，清舒却一眼就知道他两人乃是女子。
许是被九薇搅得心烦意乱，清舒竟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他两人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人妖殊途怎可成婚？”
那少年有些不服气，回头刚要顶撞，看了清舒一眼，竟将话都噎了回去，拉拉旁边那少年的手：“小……公子，你看，好漂亮的姑娘。”
旁边那少年打量了清舒片刻，这少年一双杏眼极为灵动，两道剑眉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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