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之和李贺相对苦笑:这书童毕竟还是个孩子,就认得吃的。
陆华龙和清砚分享着肉干点心,叽叽喳喳地说着捕猎的事。有这个话唠在,营地上倒也不冷清。毕竟是赶了一天的路,没过两个时辰,呱噪的陆华龙终于安静下来。
围坐在火堆旁的沈亚之正闲话科举的事,见本是繁星满天的夜空,突然东北角乌云密布。四野一片黑暗。沈亚之担心天要下雨,嘴上叫苦不已,连连招呼众人收拾东西上车。
见三个仆从都上车了,唯李贺盯着东北方向的天空出神,就随意地抬头一看。
不由地惊道:“长吉,没有风啊!你看天上那两团云彩怎么像在翻滚。”
此时东北的上空正如沈亚之所言,一团白云在一大团乌云里翻滚不已。似乎想挣脱乌云的包裹,拼命想摆脱。奈何乌云层层叠叠,白云在乌云里犹如一朵扑腾的浪花。在黑暗的天空醒目之极。
李贺对沈亚之肃声道:“下贤兄,你先行上车安歇。我再看一会。”
待沈亚之满怀疑惑地上车后,李贺盯着天空,见白云逐渐要被乌云吞没。
李贺眉头紧皱,心下踌躇。我帮还是不帮呢?
第二十四章 还情
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李贺,突然心里一凛。正在天上缠斗的文昌巡使,和韩愈有莫大的关联。他如果遭遇不测,在人间的韩愈也必大难临头。
思及此,李贺没有再犹豫,双目立聚,两道绚丽的七彩光华自目中对着空中的那团乌云射去。就见光华在乌云中似开了一条通路,白云迅速地沿着光华打开的通道飞了出来。
乌云在空中翻滚了好久,始终靠近不了七彩光华。稍逼得太近,就被光华的七彩绚光化得**云散。最后乌云在空中旋转了一会,倏忽消失于天际。笼罩在夜空的黑幕一去,天色豁然一亮。
李贺见白云朝他飞了过来,收回了七彩光华,信步走到密林深处。
刚在一棵松树下站定,就听身后有人感激道:“多谢上仙出手相助,文昌感激不尽。”
李贺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立有一位相貌和韩愈八分相似之人。只是不似韩愈那般凡尘味十足。且看上去也年轻了许多,青衫飒然,浑身仙气四溢。
李贺淡笑道:“你不必心怀感激。我与你人间的分神韩愈有些渊源,出手帮你,是顾及韩愈的人间安危。并非为了你插手仙魔之事。只是,你怎么给九幽之魔缠上了?”
文昌巡使拱手苦笑道:“人间春闱之期临近,我下界查看赴试士子的品行。不巧路径渑池时,被九幽之魔给遇到了。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李贺两眉微扬,眼角中迸发中一缕神光。隐隐的嘲讽之意,看得文昌巡使惴惴不安。
士子的品行,还要你文昌巡使来亲自查看吗?怕是另有所谋吧!
李贺突然冷笑道:“文昌巡使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你是不是有意引我出手的?”
文昌巡使慌忙拱手道:“上仙明鉴,具体内情,文昌着实不知。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李贺不置可否,只是目光越来越亮,直能把文昌巡使里外都看透。
在他洞察纤毫的目光下,文昌巡使只觉得自己肠子都被李贺看清了,像是光着身子一般。
情知无法隐瞒,咬牙道:“上天对你的来历一无所知,查遍了周天仙位,也没查到一点的蛛丝马迹。是以怀疑你是九幽之处而来。见你与韩愈相处甚契,特命小仙引九幽之魔试探于你。”
说着袍袖一擦脸上的汗水,欣慰道:“上仙能出手相救小仙,足以说明一切。文昌心下甚慰。想必陛下也不会再追查您的来历。”
李贺却萧然道:“你心里慰不慰的,跟我不相干。你就没想过,你引来九幽之魔,将矛头转而指向我,不是给我增添麻烦?我虽然不惧,但也看不起你们这种下作行为。真是枉为了人仙。”
文昌巡使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只是奉旨行事,至于引起何种后果,实在不是他这个小仙能考虑的。但结果实实在在是因他而起,这可如何是好?
文昌巡使愁肠百结,打了半天拱,也没说出话来。李贺看了远处的马车,突然微笑起来。
放缓了脸色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是不争的事实。我给你还情的机会如何?”
文昌巡使忙连连称好。
李贺笑道:“我的好友沈亚之,本次科举不第是早已注定的事。我要你给他改命,让他本次金榜题名。对你文昌巡使来说,应该不难吧!”
这是文昌巡使的职权范围,改动下科举及第名单,小菜一碟。
文昌巡使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贺,嘴里连连答应。就这样放过他了?听说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果然,李贺声音又冷了下来。文昌巡使心里一凉,忙恭耳倾听。
“你回去转告玉帝。我只是来凡间历练,修磨自己的心性。对你们丝毫没有妨碍,也与三界无关。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的事,任我自然行事。期限已满,我自会回我的去处。你去吧!”
文昌巡使躬身称是,对李贺拱手作揖后,就驾着祥云而去。
李贺缓步走回马车旁,坐在火堆旁沉思了一会。站起来对着马车和马匹,用七彩光华将他们统统地渡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沈亚之在车内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试探着小声叫道:“长吉,是你吗?”
李贺笑道:“是我,适才去方便了一下。现在天晴了,你安心睡吧!”
“你不上车睡?”
沈亚之听说天晴了,立马高兴起来。撩起了车帘子探出头来。见李贺坐在火堆旁添柴,脸上颇有忧色。忙又爬下车,顺手为李贺拿了一件棉袍。给李贺披好后,自己紧了紧衣袍,缩坐在李贺身旁烤火。
沈亚之不经意的行为,莫名地给李贺在寒夜里带来了温暖。立马释然了适才胁迫文昌巡使的疚然。沈亚之为人虽古板,但对他李贺却着实照顾在意。为他做点违心的事也理所应当。人可不就得知恩图报吗?
“我怎么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你和人说话。长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愚兄?”
长吉虽然才华依旧,但行为举止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且本事突然大得出奇。沈亚之决定趁着夜深人静,要和李贺深谈一次。
李贺看了沈亚之一眼,微笑道:“长吉感激沈兄的照顾,适才替你祈福。祝你本次科举金榜题名。自言自语罢了。”
“长吉在哄弄愚兄了吧?我明明听到两个人在对话。虽然没听清说什么,却肯定不是一个人说话。”沈亚之根本不信,满脸怀疑地看着李贺。
李贺握着沈亚之的手,真诚道:“真的,小弟没骗你。长吉的确在为下贤兄祈福科举及第。且已经上表天意,想来你这次科举应该有所成就。”
见沈亚之眼中的疑惑没去,李贺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问道:“沈兄入仕后,心中可有立场?是逢迎上官呢?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
说到这个,沈亚之立马来了精神。
丢开了心中的疑惑,慷慨激扬道:“咱们寒窗苦读,岂能为了升官发财而忘了自己的志向?不说大济于天下,起码也要造福于百姓。圣贤说的话,长吉忘了不成?”
李贺久久地凝视着沈亚之,渐渐地面带期许转而又欣慰地一笑。
李贺抬头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无限怅然道:“长吉却不如下贤兄志向远大。只想在红尘中领悟为人之道理,于教化弟子中获得生活的乐趣。朝堂政治不是长吉心中所愿。能助百姓提升生存进步之道,就是长吉目前之心愿。其他的,别无所求。”
沈亚之想了一下,赞叹道:“想不到长吉的志向比愚兄更为宽仁。愚兄还苦苦逼你入仕,实乃眼界窄了。下贤惭愧。”
两人畅谈了一个时辰左右,李贺见周遭阴影重重,沈亚之哈欠连连。就力劝沈亚之上车睡觉,自己守着火堆入眠。
这一夜,李贺感受到四周阴森的压力,但那压力始终没迈进一步。好像有人一直守在远处窥视。虽没有具体行动打搅,但也让被窥视的人心中不安。这一晚李贺虽就着火堆入眠,但始终提防四周的动静,将自身的五极护体真气提升到方圆三丈以内,才安心睡去。
在这种环境下入眠,李贺竟还在梦中,收获了仙字门中的缩地法、意念转移等诸多法门。早上醒来精神大振。
待长贵取锅烧水,众人洗漱毕。五个人就着开水吃了些干粮。收拾好行囊,就套上缰绳,打马上路。
沈亚之见李贺精神颇佳,不复昨晚的忧色,也心中高兴。一时来了兴致,硬是挤下了陆华龙,自己坐到李贺的身边。
就这样,两个身着士子衣袍的书生,坐在车辕上,一路吆喝着打马西去。颇为为路过的行人侧目。
却说韩愈一早上衙,刚处理完几宗公事,就听长随来报晋国公来访。韩愈忙将公事放置一边,将客人迎到衙门的内厅。
待衙役上罢茶,裴度对着周围看了一圈。韩愈会意,忙让侍奉的下人衙役都退出内厅。
沉吟道:“裴公,您是为李长吉的事来的吧?”
裴度点头笑道:“不知退之和李长吉谈过没有?昨晚老夫就想过府问讯,怕打搅你歇息,忍了一晚上了。今早实在憋不住过来问一下。”
韩愈面带为难道:“我前晚就找长吉来我府上,言语中稍微提及此事,话还没说透,长吉就拿话堵死了。”
接着就把李贺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叹道:“长吉甚有主意,他说三年内不会考虑续弦,当不是虚言。裴公还是另觅佳婿吧!”
裴度笑道:“长吉有这个想法不代表他家里也这么想的。退之何不去信一封,向他母亲提及此事。”
韩愈深深地看了裴度一眼,郑重道:“既如此,有件事我不得不对裴公明言。长吉无意本次春闱。前去长安,并非是为科举而去。茂孝昨日没敢向我隐瞒,都合盘托出。日后的李贺也许就是寻常士子,且家境贫寒。这样的孙婿您也要吗?”
裴度长叹了一声道:“他要是真得无意仕途,按照往日,老夫也就作罢了。但现在却不同了,这门亲事竟沾上了缘法。还非他李长吉不可。”
这是如何说法,怎么就和缘分沾上边了呢!韩愈大奇,忙一问究竟。
裴度就将孙女的回眸之缘一一道来,不料韩愈大怒:“和尚的话如何能信?裴公您也是刀枪箭雨中拼杀出来的,如何能信这些虚幻之言?”
第二十五章 内定
裴度被韩愈数落地老脸涨红,又有些赫然。
等韩愈发完脾气后,才无奈道:“无论我相信与否,反正我家里的女眷是信了。且菲儿见了李长吉后,一腔心思全放到他身上了。以后福祸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听天由命吧!”
还是信命?韩愈怒其不争地刮了裴度一眼。
刚欲劝导裴度几句,就见裴度拱手道:“这事就拜托退之了。你现在就写信给李贺的母亲,就叫才去过李家的管事再辛苦一趟。”
接着苦笑着叹道:“都是老夫一时心血来潮,才惹出这番事来。为难了退之,老夫也过意不去。”
说是过意不去,却连连催促韩愈写信,并起身欲为韩愈亲自磨墨。
韩愈被他那迫切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拿起的笔暗暗叹息。我这写文章的手,如今竟当起媒婆来了。且不管韩愈这个文章巨公如何在信中保媒。
裴家的内院正堂,国公夫人高氏此时正端坐上首扶椅,听着派出去的仆妇打听来的有关李家的事情。身旁或坐或站一众儿孙媳妇,三小姐润菲和母亲刘氏自也陪在一旁。
一席话听下来,几个内宅妇人均热血冲头,喜忧难辨。
“李公子在经历一场大病后,突然弃文从医。且医术超群,经他医过的人,无不药到病除。四里八乡纷纷传扬他的医术医德。就连金山寺的静元禅师,自被李公子治好多年固疾后,天天为李公子上香祈福。”
打听到好事的仆妇兴高采烈地一说完,裴家女眷尽皆大喜。
另一个仆妇则支支吾吾道:“李家大娘子前些日子闹和离,把伊州城搅得沸沸扬扬。听闻李公子带着书童赤手空拳打上门去。程家大门都给踢飞十几丈远,李公子的原姐夫程大老爷,也被打得三天没能下床。家丁们伤胳膊断腿的更是无数。还当众到衙门办了和离。且和离书上还写明,因程子桥私德沦丧导致和离。”
啊!李长吉为护胞姐,竟强悍如斯。实不亏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众女眷听得无不热血,纷纷赞叹。连一直不赞同这门亲事的刘氏也有些激动。
却也奇道:“为了什么天大的事,要闹到和离的地步。”
仆妇看了一眼在场未出阁的小姐,一脸隐晦地说道:“奴婢别的没打听来。就是听闻程大老爷前脚和离,后脚就着手迎娶陆县丞家的庶出六小姐。”
接着面含深意地看了众主子一眼,又道:“程家曾找清风观的白石道长,为李家大娘子批命。说她命格有违,阻了程家族里弟子的上进之路。因而打算休妻。想来是李公子闻讯后,才打上门去。奴婢还听说了一件稀奇事…”
“什么事?快快说来。”连国公夫人也耐不住了。
仆妇神秘兮兮道:“在李家大娘子办完和离的第二天,清风观的白石道长突然哑巴了。乡亲们都说,是遭了报应。可道观里的道童却说,是在当天夜里被一个青衫公子,用眼神给看哑了。那个公子也带了一个书童。”
仆妇怕主子们不相信,忙把她花了两吊钱收买道童打听来的事,细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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