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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一向支持李贺的权德舆、齐王、杜从远等人,也都目瞪口呆。估计要是韩愈也在殿上的话,立马就能晕倒在地。齐王是皇叔,他跟着众人一起抽气,冷静下来后。
向前奏道:“陛下,这是不是封得太高了?怕、怕…”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殿上的同僚。众人被他看得一阵胆寒,纷纷低头。
老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您要劝谏就自己谏呗!干嘛搭上我们。
众大臣正心思辗转间,就听皇上幽幽说道:“王叔,你昨日派人找李长吉过府说话,不是被人家拒绝了吗?朕的心意要是不诚,怕他也不会接受。”
见齐王神情讪讪,接着语声一肃:“若只是长于诗文也就罢了。朕还听闻,李长吉不但在家乡悬壶济世,还开课授徒。所涉学识之广,闻所未闻。朝廷选士,岂在诗文一项。凭李长吉的多专多能,为帝师,不过也。”
能给儿子的好友捧场,权德舆自是不能落于他人之后。趁着中书省的几个重臣还没反应过来。
权德舆忙领旨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这就起草诏书。”
此时在长安药材市场上采购药材的李贺,连打几个喷嚏。
随同作陪的权璩、崔植、王参元等人,无不笑言:“如今你也不参加科举了,怎么还有人在背后骂你?”
李贺闭目沉思了一会,叹道:“这次倒不是有人在骂我。在世人眼里,反而是有天大的好事降临。算了,赶紧把我所需的药材购齐,长吉明天就回家乡。”
天大的好事?
几个好友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纷纷嚷问是什么事。
李贺淡然道:“详情长吉也不知道。你们回家后自有分晓,何必急于一时。快帮我去把药材买齐,才是正经。”
他们今天是一行四人出门,沈亚之要跟着,被李贺劝下。让他安心在私宅读书,以备科考。皇甫湜想多知道些李贺在家乡的事,没跟他们去药市,留在权家私宅陪着沈亚之温书。就让长贵跟着李贺他们,帮忙看车。
李贺将买来的药材,全都分包放到马车里。
权璩见马车里堆满了各式药材,惊道:“你是要把马车装满不成?”
李贺笑道:“长安药市药材齐备,不像我家乡,药材稀缺。为了满足就诊需要,这些是必须备置的。”
权璩踌躇了一下,对李贺求道:“长吉,家母多年痼疾,每逢春到,就连日咳嗽。看了无数名医,也没能根治。你能不能亲自帮家母看看。”
“这有何难?下午我就上门问诊。放心,令堂的寿数很长,有你行孝的机会。”
因而他们在采购完所需的药材,在权家私宅内用过午饭后,下午就往权府拜见权夫人。因借住权家私宅,出于礼节,沈亚之和皇甫湜也一同前往。
丞相府的巍峨气势还是将沈亚之震撼了,随着权璩进去时,颇为局促。在连过四进亭堂后,才来到内宅正堂。
权府的其他女眷皆避到屏风后,仅留权夫人罗氏端坐正堂,接受一众晚辈的拜见。
李贺在给不时咳嗽几声的权夫人罗氏,行了晚辈之礼后。在一众好友的注目下,就请权夫人将手伸出来,欲为其把脉。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嬷嬷匆匆地从门外进来,急急地对权夫人使一眼色。权夫人会意,示意李贺稍等。
管事嬷嬷走到权夫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权夫人顿时面色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脱口道:“老身如何当得起帝师亲自问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喜讯
帝师,这是什么意思?连李贺也微微惊奇。权夫人见儿子和其一众好友,皆吃惊地看向自己。忙对李贺行了一礼,在李贺的后退还礼中。
权夫人强忍咳嗽,叹道:“圣上今日在朝堂亲封贤侄为太子少傅,尊帝师之礼。诏书还是我家老头子亲自草拟的。老身再不知分寸,也不能让贤侄行问诊之事。老身恭喜贤侄了。大圭,这下你可高兴了吧?长吉如今可是当朝一品,和你父亲同职。”
说完这大一段话,权夫人捂住胸口,咳嗽不已。无瑕去关注一众晚辈的震惊。
难怪老夫人刚才会失态,太震撼了。这个消息当即击倒了在场的,李贺的一众好友。众人在一刹那的静默之下,齐声欢呼起来。将儒家教导的礼节俱丢之脑后,齐齐地围着李贺雀跃。
权夫人看着一众年轻人欢呼的样子,会心地笑了。屏风后的女眷被正堂的动静吓了一跳,有几个忍不住伸头看了看。
当看到自己大哥和他的好友围着一个个又蹦又跳,权七小姐惊道:“大嫂,你快瞧瞧。大哥他们魔怔了。”
权璩的妻子周氏忙探出身子,见自己相公笑得眼含泪花,拉着一个布衣青衫之人雀跃不已。忍不住地走了出来。有一个带头,其他的也都相继跟了出来。都眼含疑问地看向权夫人。
权夫人见年轻人们只顾围着李贺高兴了,就把适才的话对家里的女眷说了一遍。话音未落,丝丝抽气声就不绝起来。
权璩他们真心为李贺高兴,可李贺除了震撼和愤怒,竟没别的情绪。
这是什么情况?天庭的人搞什么鬼?为我树了强敌后,再行拉拢之事。当我李长吉是什么人了。
众人乐呵了一会,见李贺面无表情,渐趋于沉重。
不由地奇道:“长吉,你是不是高兴傻了?”
冷静下来的李贺分开众人,欲对权夫人行礼,见正堂内突然多了许多女眷。微微颔首作揖,磊落地行了一圈礼。
对权夫人言道:“伯母,您是长吉的长辈。无论长吉是否受封,我与大圭兄的情谊依然存在。请您安坐,容长吉为你把脉。”
权夫人见李贺面容淡定,丝毫没为刚才她说出的喜讯而高兴。
又咳嗽了两声,不由地赞叹道:“长吉能被圣上赏识,果然恰如其分。在名利面前不卑不亢,从容淡泊。就这份定力而言,老身瞧着他们这些比你长十几岁的人都不如你。既如此,你就帮老身看看。我这咳嗽的毛病,一旦入春,就夜不能寐。瞧了多少太医,吃了多少方子,都不见成效。看你可有法子,替老身解此困扰。”
权夫人此时也不再矫情,撸开广袖,将右手伸出来让李贺把脉。李贺认真地诊脉,又看了看权夫人的舌苔。
最后了然道:“伯母,从脉息和表症看,你的咳嗽纯属花粉过敏。因此你在春天才会咳嗽不止,久治不愈。长吉为您开付方子,吃上三剂就能痊愈。以后也不用担心复发,可自由出入树下花间。”
说着就站起来对权夫人及众女眷行了一礼,随权璩去书房开方子。
权家女眷听闻李贺所言,皆大喜过望。纷纷上前对还处于愣怔中的权夫人道喜。
“母亲,您真是福星高照,能遇到李长吉这般神医。”
“就是啊!伯母,你的咳嗽之症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李长吉竟能轻易找到病因,可见是有真本事。难怪圣上会封他为帝师。”
“别长吉、长吉的乱叫。人家可是圣上钦封的帝师,如何能直呼其字?”
听到三剂药就能解除折磨自己顽疾的权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儿媳侄媳们一口一个长吉的,忙出言训斥。但话语里的高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直局促的沈亚之,此时面对一屋子的穿罗着翠的女眷,竟骄傲道:“伯母这点顽疾在长吉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下贤曾亲眼目睹,一个已经断气的人被长吉救活。不止于此,长吉的功夫、卜算也了得得很。”
啊!竟然还兼通武艺卜算。果然是个全才,难怪圣上会封他为帝师。
众女眷纷纷赞叹,权七小姐更是柔情频生。她适才在人丛中眼睛都没离开过李贺。李贺的坦然磊落,矫矫不群。立马让少女的芳心有了着落。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沈亚之,希望他能多说一些关于李贺的事。哪知母亲的话,更让她怦然心动。
“长吉似乎变样了,比起前年,英俊倜傥得多。一双星目看得人心神舒畅。世事真是多变,昨晚还为长吉忧心,今日就喜从天降。”
权七小姐趁机笑道:“母亲,你好像说起话来也不咳嗽了。都说药到病除,这药还没开呢!您老的病就已经除了。可真是双喜临门。我待会要亲自谢谢李公子。”
权夫人被这个庶女的话给逗笑了,正要打趣几句。见七姑娘眉目含情,频频看向书房方向,不由地心里一动。
对沈亚之笑道:“贤侄,听闻长吉丧妻已经一年有余了吧?贤侄路过李家,可有听说李老夫人说起,为他续弦的打算?”
沈亚之忙站起来拱手道:“这个、这个下贤不清楚。”
正踌躇要不要说起裴家送行的事。就听皇甫湜笑道:“伯母勿忧,我恩师已经为长吉保媒了。”
“哪家小姐?”众女眷对此话题无不感兴趣,纷纷问道。
权七小姐心里一沉,正惊慌间,就听皇甫湜言道:“我昨日接到恩师来信。恩师提及欲为长吉和晋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做媒。让持正好好相劝长吉一番。”
那就是李家不愿意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果然就听权夫人沉吟道:“韩大人所说的裴家小姐,可是有克夫之名的三小姐?难怪李老夫人没答应。”
皇甫湜忙道:“具体详情,持正不清楚。恩师只是说,此事等长吉回去后定夺。裴家并不介意长吉是否在意仕途。”
要说李长吉没有官身,配个有克夫之名的嫡出小姐倒也使得。可如今大不一样。怕李老夫人更不会愿意了。众女眷都混迹内宅多年,这点心思,转眼就在心里过了几遍。
皇甫湜听说裴家小姐有克夫之名,暗暗后悔自己多嘴。长吉昨天才说要我谨言慎行,今天就犯了老毛病。这亲事,恩师要是保不成,岂不是连累了裴家小姐的名声。也让恩师颜面无光。听权璩和李贺要出来了,忙对众女眷连声咳嗽示意。
权璩将手中的药方交给管事嬷嬷,自己欲陪好友们去前厅喝茶。
李贺却嘱咐道:“伯母,吃药这几日,远离花粉树木。身边之人,也不要涂有脂粉。待痊愈后,这些都无碍了。长吉告退。”
说着颔首作揖后,随着权璩离开了。众人也都纷纷行礼告退。
权璩带着友人来到自己的书房待客处,吩咐下人上过茶后。
沉吟道:“长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遇到这样天大的恩赐,怎么不见你高兴?适才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还不打算受封。为兄劝你,不可意气用事。这可是圣意,容不得推辞。”
说到后来,语气渐趋于严肃。皇甫湜等人也皆出言相劝。见李贺始终面容淡然,对众人的警告不置可否。
李贺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笑道:“众位兄长放心,长吉不是个不知道轻重之人。就是不为我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不是。就圣上的旨意,我会妥善处置的。”
茶过数巡,李贺站起来正打算告辞。
就见一个仆妇进来禀告道:“老夫人已经命厨房准备宴席,为李公子庆贺。奴婢特来告知大爷,请李公子和各位大爷务必留下。”
仆妇对众人福了一礼,正准备退下。
李贺忙摆手道:“请你转告伯母,长者的心意,长吉心领了。今日的庆贺就不必了,等正式受封后再说。长吉还有许多未尽事宜要办,现就告辞。”
这个仆妇颇为老练,见李贺竟然推辞,忙笑道:“老夫人还说了。就算不为受封庆贺,请各位公子在府上一聚,也算尽地主之谊。还望李公子不要辜负长者的殷殷之意。”
权璩对仆妇的反应颇为满意,对仆妇笑道:“王妈,你回去转告母亲,就说长吉今晚就住在家里了。你赶紧过去帮忙整理客房。”
王妈忙答应下来,乐颠颠地笑着行礼告退。
权璩把李贺按回椅子上,对众位友人笑道:“今个我们大伙都高兴,可不能让长吉坏了兴致。”
众人齐声称是,纷纷起哄。别看这些文人士子儒雅斯文,和好友聚在一起,也颇能闹腾。李贺想着和他们相聚也就这一天了,也就由着他们,没有再说要回去的话。
权德舆一下朝回府,就被夫人请入内宅。本等着拜见长辈的李贺等人,不得已在一进正堂内边聊天,边等候。
“老爷,我瞧着长吉丧妻已过一年。不如咱们把七娘许给他,做续弦可好?我瞧着七丫头自己也颇有此意。你晚宴后跟长吉私下里提提看。”夫人罗氏边帮他脱下官服边向丈夫进言。
权德舆大怒:“胡闹,真是妇人见识。也不看看什么形势。如今圣上正紧着长吉,咱家再上赶着结亲。不是让圣上怀疑,咱们结党营私吗?”
罗氏愕然,心里一阵后怕。怔怔道:“难不成就便宜了晋国公府?”
权德舆大奇:“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已经有人向李贺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