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清点头,她的神色同样沉重,“殿下今晚得到通知,监察长有不稳的动向,宪兵部队在大规模的调动。我们当然希望这是个假情报,但倘若不幸这是真的——那总长府肯定会成为被攻击的第一目标,秦路大人,您的动作得快,他们也在集结中,我们已经是晚了一步。时间是最要紧的!”
秦路吞下了口水。只觉得口苦得发干:“我明白。”
“秦路大人。您得多加留种。留驻在中央军里的军法官和宪兵部队已经不可*了,今晚的调动,您最好能瞒过他们。”
“恐怕办不到。这么大规模的调动。要瞒过军法官是不可能的。”
李清秀眉微蹙。她的特长是处理琐碎政务,军队调动事务并非她所擅长。她无奈地说:“反正,秦路大人您看着办吧,只要能完成任务扦。这是紧急情况,总长殿下已经授予您全权,若有人敢阻碍,您可先斩后奏。”
“明白。”
“就这样吧。我得走了,还要去宁殿下府上走一趟。”
秦路奇道:“军团长大人?”
“正是。总长吩咐我将宁殿下接到总长府,那里比较安全。今晚的行动,就拜托大人您主持了。”
“辛苦清大人您了。可否需要我给您加派几个警卫?”
李清摇头:“谢谢。不必了。我自己有护卫。”她打开了门,于是秦路这才看到,门外人影晃动,禁卫军士兵安静的守候在马车边,都是全副武装的,雪亮的刀刃反衬着屋内映照出去的灯光,灼灼发亮。
秦路心头一凛,看到那些平时仅仅作为仪仗队的禁卫军士兵如此警惕,他这才真正有了真实的危机感。意识到叛乱确实已迫在眉睫了。
时间匆忙,二人都没有多做寒暄,李清匆匆告辞而去。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街道拐角,秦路回头,对勤务兵说:“去大营!”
深夜凌晨一点,中央军城东大营。
当秦路的马车到达时候,中央军的大营还陷入在深沉的睡梦中。夜已深沉,在这飘雪的谗夜,士兵们唱得烂醉,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大营中一片沉寂,只剩值勤的哨兵在来回的巡逻——就连他们的步子都有点摇摇晃晃的,刚才的庆新年晚会上,他们也偷偷喝了酒。哨兵本来是不能喝酒的,但新年,现在又是太平年间,当班军官也不想败大伙兴致,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秦路也没空料理这些军纪小事了,他径直进了中央军的中军营指挥部,按照惯例,作为拱卫帝都的主要军事力量,中央军大营每晚都要有一个高级军官轮值。今晚的轮值指挥官是第七师师团长辛列红衣旗本,他匆匆迎出门来,笑道:“大人您辛苦了。深夜到此,不知有何急事?”
“辛列红衣,”秦路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他说:“你派人通知师团长来会合。另外,马上吹起床号,叫醒全军,让各部队集合待命!”
辛列踌躇道:“大人,昨晚是庆新年聚餐,士兵们都喝了酒,醉得厉害,要叫醒是不是太突然了?还有,因为是新年,今晚没轮值的师团长都回家了,有人甚至已经离开了帝都。军官也有不少溜号回家的,下官怕一时召集不齐人。能否等天亮再说?”
秦路望了他一眼,愤怒的低声嚷道:“十万火急的事,你让我明天再说?帝林要造反了,明早。我们大伙都要人头落地了!”
“什么!”辛列的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声音发颤地说:“帝林大……他……他要造反?”
“是的!现在,总长已经颁发了军令,让我们中央军出动平叛。辛列,马上吹集合号!”
辛列还没从慌乱中恢复过来,他慌慌张张地说:“大人您先进去休息下官这就去办!请……”
“这是要命的大事,辛列你万不可玩忽!”
说着,秦路大步走进了指挥部,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突然愣住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经端坐着一名黑衣的军官,他的臂章上刻着剑与盾牌标志。五名宪兵站在门边,冷冷的望着自己。
“你们是谁……”秦路吃惊的失声问道。
看到秦路进来,那名军官站起身,响亮地说:“是秦路大人吗?下官是监察厅第六司的小旗武士阿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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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怎么进我办公室的?”
突然,秦路明白过来,回头望向跟在后面的辛列。后者低着头,脸色苍白的移开了脸。避开了秦路的目光。秦路醒悟过来。他立即转身就向门口冲去,喊道:“警……”
话没喊出口,旁边有人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喊叫声堵在喉咙里。宪兵们七手八脚的抓住了他的手脚,将他紧紧地按在地上。另外有人想狠狠地朝他后脑狠揍了一下,几只强壮有力的胳膊将他整张脸都深深的按进了办公室厚厚的地毯里,毛茸茸的地毯堵住了他的嘴,发出来的呼救声都变成了呜呜的哀鸣。
但秦路还在拼命的挣扎,像条被钓出水面的鱼一般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拼命的反抗,他力气奇大,五个宪兵加一个军官竟按不住他。阿塔尔死死掐住了秦路的脖子,喘着粗气对站在旁边的辛列低声嚷道:“你……你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整个过程中。辛列一直站在旁边,呆若木鸡,脸色白得跟死人一般。听到阿搭尔的叫唤,他反而吓得退了一步,眼种惊惶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这时,被捂住了嘴的秦路挣扎着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他。
看到秦路的眼睛,辛列又后退了几步。他踉踉跄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办公室。在门边,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阿塔尔从腰间拔出了闪亮的匕首……
出门以后,辛列无力的倚在墙上,双脚颤抖得厉害,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了。
一阵工夫,门又被打开了,宪兵们用抹布拭擦着手上血迹走了出来,阿塔尔走在最后。看到辛列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默默注视了他一阵,拍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辛列的眼前始终浮现着秦路那欢愤怒的眼睛。恶心得要命,他跪在地上拼命的呕吐,但除了酸水以外,他什么也吐不出来,泪水不受抑制的从眼眶里溢出,模糊了他的视野。
“大人,对不起,我是第七司的人。”
在这晚,在那个飘雪的晚上,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监察厅第七厅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潜伏的密探们都接到了紧急指令,要求他们不惜代价的采取行动。命令非常明确:“不惜代价,在天亮之前要彻底瘫痪中央军!”在第七司潜伏探子的指引下,监察厅行动司的暗杀小组倾巢而出,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帝都治部少长官卢华红衣旗本在家中睡梦时被自己的勤务兵刺杀。
中央军驻扎帝都第五师师团长宁真旗本喝醉了酒,在回家途中遭到一伙没表露身份的军人刺杀,在护卫们的拼死掩护下,他侥幸孤身逃脱。但不幸的是,他逃脱后的第一反应是向附近最近的宪兵处报案,他嚷嚷道:“快来人啊!我是第五师师长宁真,刚才有人袭击我们,快出去抓住他们!”结果,宁真惊讶的看到了几个宪兵笑容舌怪的朝自己围上来,他们看起来有点面熟,身上血迹斑斑……
中央军第六师师团长洗锋红衣旗本在自己家中被刺死,凶手不明。
八年前,因为杨明华叛乱而引起的帝都流血夜动乱中。帝林引远东兵入帝都,那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血腥屠杀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屠夫”绰号至今让人闻风丧胆。
很显然,在这八年间,监察总长有了很大的进步,对暗杀这种手段的运用,他已到了妙绝登峰造极的地步;没必要杀的,他一个也没杀;该杀的,他一个也没放过,而且杀得干净俐索,比外科医生做手术更精密,更准确。除掉哪个人,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帝林了如指掌。比起当年流血夜那晚三万人死亡的大灾难,这次帝林下令除掉的人少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总共只有八十三人。
这八十三人的职责各不相同,他们中间有中央军的将领,有治部少的警官,有忠于紫川家的贵族,有帝都邮局的值班经理、有总长府机要室的传令军官,有掌管帝都城门钥匙的低级军官,还有几个连军官都不算的传令兵。
杀了这八十三人,帝林不但将中央军的高级指挥层铲除一空。使得帝都最强的一支保卫部队陷入了无力化。也暂时瘫痪了紫川家的指挥系统,使得家族的中枢无法发布任何命令。
迅猛若电的行动,精确的情报。杀最少的人,达成了最大的效果,这才是真正的专业水准——相比之下,林迪和罗明海真是两个彻底的门外汉,他们的表现连笨拙来形容都不配。
在后世的民间传说中,帝林被渲染成一位无辜而悲壮的英雄。对这位柔弱的美男子,民众普遍抱有极大的同情,尤其是女性们,更是充分发挥了她们天生的母性柔情,为这位俊美将军的遭遇黯然泪下。
那是多么难得的一位将军啊。他不但容貌秀丽,才华出众,还拥有高贵的品质,像白天鹅的绒毛一般纯洁无暇。他击败了魔族军,保卫了国家的首都,深得部下和民众的爱戴——这真是十全十美的人物。
但可惜,就像以前历史上常发生的那样,腐朽怯弱的当权者害怕这位才华出众的将军,他们卑鄙的暗杀他。幸好,好人自有天佑,帝林奇迹般从恶毒的刺杀圈套中逃生。
被效忠的对象所背叛和加害,忠诚的帝林将军是如何的悲恸万分啊!面对着当权者的加害和步步进逼,被背叛的美男子将军流出了悲伤的泪水。
生命与忠诚,何去何从?美丽的男子迷惘不已,他陷入了爱与忠义的伟大旋涡中。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为了正义和爱,柔弱的美男子终于觉悟了!他挥出利剑,斩断了迷惘的思绪,华丽的悲情英雄从此身不由己的走出了一步又一步——当然,帝林大人在远东战争和帝都流血夜的那些大手笔,女崇拜者们决计是无视的。即使看到了,她们也不会当回事,帅哥的微笑比十万个人头重要多了。
严谨的史学家对这种论调是不屑一顾的。著名的三杰之乱,因为其过程十分混乱复杂,这给史学家们混饭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一百年后仍是史学家们研究的热门题材。争论得最激烈的焦点是:三杰之乱的首倡,在帝都发动兵变暴乱的帝林,他的行动到底是迫于无奈的反抗,还是处心积虑的谋逆呢?
在短短三个小时内,通过一连串精确而凶狠的谋杀,帝林铲除了所有对他可能有威胁的人物,将帝都城彻底掌握在手中,这在古往今来的政变史上也算是创举了。如此庞大的暗杀名单和行动计划,不可能是仓促之间能做出的,再加上后来帝林迅猛的反击——学者们认为,帝林绝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无辜,他肯定早就有了一套完整的政变计划,他和紫川参星的关系,只是谁先动手的问题罢了。紫川参星虽然先出手,但他低估了监察总长的危险程度,没能在行动之初就动用最大力量,给了帝林反击的机会,最终一败涂地。
学者们找到了宪兵士官巴兰达的日记本。在日记中,这位士官记录了那晚他的亲身经历,这是后人研究三杰之乱的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凌晨两点,我和同伴们都还在营房睡得正熟,军官把我们叫醒了:“快起来。紧急集合!”我们立即起来整装,拿起武器就奔出了营房。当时我们都以为不过是又一次夜间演习,谁都没想到这晚是要杀人的。
出了营房,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操场上白茫茫的一片,已经集合了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我们赶紧整队入列。这才察觉,气氛有点不对。
在我们的队列前,穿着黑色大衣的军官们都站得直挺挺的,表情十分严肃。没有人笑,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军官们眼晴里冒着杀气,贼亮贼亮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跟噩梦一般。我们也不敢开口说话。大伙就直挺挺的站在那大雪中。等了好一会儿,每个人肩头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营地门口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一队人骑着马从营门口冲进来。马蹄将地上的雪粉溅得好高,像云一样激荡,骑在最前头的人就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看到他,我就预感到了,今晚的情况,绝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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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我们不认识的高级军官站在高台上向我们训话,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期。阴谋和叛逆份子把持了宫廷和朝廷,胁持了总长殿下。他们对监察厅进行了突然袭击,就在今天晚上,已经有一百多名宪兵军官英勇殉职了,他们捍卫正义,英勇殉国,我们要踏着他们的足迹继续前进。
“必须立即反击!”那个军官声嘶力竭的吼道:“敌人势力十分强大,我们将要孤军奋战。士兵们,拯救总长,挽救家族就*你们了!”
他说话的时候,全场寂静无声。我悄悄看了下站在我旁边的哥们大胖,发现他也在看我,于是我们两个赶紧把目光移开了。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谁是阴谋份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胁持总长殿下的。在那个军官急速的讲话中,我们根本无暇思考,只知道我们的人已经被打死一百多个了——我们都陡然紧张起来,只觉得血流加速,心脏怦怦直跳。
那个军官说完以后,向帝林大人敬了一个礼,转身下了高台。帝林大人走上高台,他高高地俯视着我们,一言不发。
三十年过去了,至今我仍记得那晚的帝林大人,身材颀长的他穿着一身黑色宪兵军官大衣,肩上挂着统领月桂肩章,外面罩着雪白的风雪斗篷,脚上穿着高筒的黑色皮靴。无尽的雪花纷纷的从他秀丽的脸庞旁落下,他注视着我们,甚至我觉得,他专门就在注视着我。看到他的眼神,我打了个寒颤:悲哀、绝望、疯狂,大人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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