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勇猛,却并无在此之前遇见的吐蕃和尚那样的高手,因此有意立威来化解双方生死相斗之约。他不等吐蕃人答话,向高尚借过横刀,略一凝神,大喝一声对着院中一块京白卧石狂砍而下。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块大石竟被他用刀砍得入肉两尺。众人皆是惊佩,张大了嘴不发一言。萧云对众人抱拳一圈,连忙走回座位调息运气。他这一刀正是已习练纯熟的“狂刀”,不过此时动刀不能饮血泄功,却也令他好一阵气血翻涌。
巴杰贡见他刀势如此强猛,面色顿时颓然,与手下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走到萧云桌前用中土礼节抱拳说话,那瘦高汉子随身跟着翻译道:“千户长说,你是一名真正的勇士,我们认输。吐蕃男儿中也有真正的勇士,不过这次出使是为了恭请高僧,因此没有带来……”,他顿了一顿,巴杰贡见那人吞吐不定,当下将眼睛一棱,示意他将话说完,那人才又接着说道:“千户长还说,既然是他出面认输,请允许只他一人额头悬狐尾以示战败,不知……不知你可同意?”
萧云一心全在想着成兰陵有否认出自己一事上,坐下后却又不敢转头去看她的神情。此时见说话那高瘦汉子面色激愤,心知是被巴杰贡逼着说出这番服输的言语,心里却是不甘。按照吐蕃人的习俗,但凡临阵败北之人会被面上悬挂狐尾以示其人胆小无能,对吐蕃男人来说算得极大的惩罚。他见巴杰贡主动认输,已觉此人与往日曾打过交道的吐蕃人大为不同。刚才此人还不计生死欲同高尚生死决斗,此时明知手下无人可是对手,为了不使手下人受辱,宁愿自己认输,倒令萧云对他好感大增。
萧云忍住翻涌的血气,轻声说道:“人又不是死的,会象那块大石头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任人挥刀乱砍么?哈哈哈,不若大家各自施展一套功夫给国王喝酒助兴便是,也用不着比来比去耽误大家的酒兴,如此便也不用分什么胜负了。”他对还一直站在场中的高尚说道:“督骑校尉郎,你觉得这提议可好?”
高尚古怪一笑,自然知道萧云碍于身分不能直接向汉盘陀国王提议,因此将这问题转到自己头上。他四下扫了两眼,转身对国王说道:“国王觉得这提议可好?”
汉盘陀国王正要答话,却见成兰陵身旁那名艳丽女子突然长身出席,持剑走到场中对萧云道:“你说得对,人又不是石头,自然不会站着不动等你来砍。这场比武本是我叫父王安排来助兴的,你刚才那一刀也算有些力气,就由我来与你一战吧。”她说话盛气凌人,神情却又毫不做作,似乎在她眼中萧云刚才显露的刀法算不上高深。
萧云见她与成兰陵神情亲密,心下颇有好感,闻言也不动怒,笑道:“姑娘剑法高强,在下不是对手。”
那女子长剑一挑,指着萧云的鼻尖正要说话,就听汉盘陀国王喝止道:“研儿退开,你不是这位军士的对手。”那女子闻言还待争辩,又听那国王说道:“本王许久不曾动过刀剑,今日见这位大唐勇士刀法犀利,不免有些手痒,不如让本王亲自来会会安西军中的高手。”
萧云连忙起身施礼道:“国王言重了,在下只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哪里敢惊动国王亲自考较。”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用眼角去瞟高尚,却见他嘻嘻笑着走回坐位,举起一杯酒来仰头喝干,似乎全然不关他的事。
汉盘陀国王道:“你不必害怕,本王继位之前,也曾对此道用过心思……”,话说到此处面色忽然一黯,转而怅然笑道:“你们出使不就为着要我归附唐朝么?嘿嘿,你要是能胜了我手中之剑,我便应允归附如何?”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大惊,萧云目瞪口呆茫然站立,巴杰贡听完那高瘦汉子转译后神情复杂不吭一声,高尚霍然惊起狮口一张便欲说话,但却硬生生忍住冒到嘴边的话语。
那叫做研儿的艳丽女子轻移莲步奔至汉盘陀国王身旁,拉着他的衣袖急切道:“爹爹,你做什么?”
汉盘陀国王柔声说道:“你不相信你爹么?”那叫做研儿的女子欲言又止,神情瞬间数变。
萧云只觉此间遭遇到的事都怪异莫测,听那女子不称“父王”而是称“爹”,更是令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怪事。
那汉盘陀国王伸手拿过女儿手中的长剑走到场中,对萧云说道:“你这刀法共有八招吧?前五招都已被我所破,你直接使出后三招来胜我手中之剑吧!”
萧云哭笑不得,抱拳说道:“在下仅只初习了前两招而已,不敢在国王面前献丑。”
汉盘陀国王诧异道:“你只学了两招么?可我见你这招‘狂刀’气势十足,原以为你习练多年了哩?”顿时怅然若失。
萧云暗想:“这国王如此熟悉我这刀法,说不定和传这刀法给李大哥的高人是故人。”一念及此,对这国王不由生出两分好感,当下说道:“若国王确实有兴亲自考较在下,不如在下与国王比剑如何?”
他此言一出,那叫做研儿的女子放声大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呆子,谁人不知我爹剑法卓绝,从来未曾遇过对手。就连吐蕃国的噶顿上师也甘拜下风,凭你一个唐朝小小军士也配在我爹面前用剑吗?”
萧云听她口气狂妄,暗在心头嘲讽道:“剑法吗,这里有人能比得过公主小姑娘么?”他虽默不作声,但面上表情却已将心中的不屑之情表露无遗。
成兰陵忽然插话道:“研妹子,咱们且瞧瞧这唐朝人在国王犀利的剑法之下如何出丑吧!”
汉盘陀国王哈哈大笑道:“研儿不可如此无礼,……比剑么……也好,让我见识一下安西高手的剑法罢。”
萧云听见成兰陵略带讥讽的话语,却不生气,心中暗自忐忑,又暗暗欢喜,一方面生怕被她认出本来面目,另一方面却又喜欢极了佳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
众人眼见如此,各自识趣的退回座位,将场地空了出来。
汉盘陀国王也不啰嗦,口道:“小心了。”随即便是轻飘飘一剑刺向萧云。萧云拔剑在手,退后三步避开来剑,那国王紧接着又是一剑刺来,速度快了许多。萧云再次退后三步闪避。
那叫做研儿的女子大声嚷道:“还自称安西第一高手,怎么只会逃跑?”
那汉盘陀国王也哈哈笑道:“你不必礼让,使出全力来吧。”萧云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是相让,国王刚才攻来的两剑看似平常,实则极为凌厉,又在气势最盛的时候,在下只是避开国王的锐气而已。”
汉盘陀国王轻轻“咦”了一声,笑道:“好,好,来与我痛快一战。”手中长剑再次攻向萧云,招式忽然变得诡异莫测。
萧云不再后退,手中长剑颤动迎上,二人剑锋并不相交,错身而过。那国王大叫道:“好,太好了,想不到我一日之内竟然遇齐了,哈哈哈,来来来,有多少本事都使出来。”
萧云刚才那一剑虽然看来平淡无奇,却是师傅再三教导他“化繁为简”的运用。他此来安西当兵历经生死,凭着这套上乘剑法屡屡绝处逢生,因此对此前总是看不上眼的“女人气”剑法已经大为改观。此时被对手给出的赌注打动,再也不顾是否剑法显得“女人气”会被人笑话,一上来便是全力施为。
第十章 越女剑法(三)
那国王手底不停,又一剑刺了过来。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令萧云顿觉熟悉之极。他不敢对攻,一招“欲拒还迎”连守带攻使自己不落下风,心中却恍然大悟道:“这剑法竟与公主小姑娘的剑法如此相似,难道国王和她早就识得的么?”
但那国王斗得兴起,剑招连绵不绝攻向萧云,令他再也无力胡思乱想,奋起全力与对手周旋。二人你来我往,身法俱都轻灵婉转、快若脱兔。
旁观众人只觉场中二人犹如早已演练纯熟的剑舞艺人一般,配合得丝丝入扣,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场中二人却斗得一个心喜难奈,一个满腹疑惑。眨眼间二十招过去,萧云已觉越来越吃力。他此时虽然全力挥剑,但这些年来对师傅传下的剑法心怀不屑而导致习练不精的弱点无可避免的暴露出来。
蓦然见那国王一改灵动飘逸的身形,手中长剑一板一眼从不同角度直刺而至。萧云心中大惊,只觉得对手随手刺来的剑招霸道至极,令他难以招架,只得连连后退。
旁观那名叫做研儿的女子见他连连后退躲闪,嘲笑道:“老虎猫儿分大小,老虎追着猫儿跑。”
萧云闻言怒气陡升,那女子口中说的是西域人尽皆知的童谣,是说老虎和猫长得虽然相像,但猫却只会“喵喵”求人可怜,老虎却从不摇尾乞怜,意指做男人便应学那猛虎一般无所畏惧。当下轻斥一声,不再后退,迎着那国王看似无可抵挡的来剑逆流而上,剑身颤如蛇舞刺向对方咽喉。
那国王微微一怔,他手中长剑是为自己女儿度身定做,他女儿比萧云矮了五寸有余,因此剑身也比萧云的长剑短上几分。此时萧云依样画葫芦刺来,反是后发先制。他面上微微动容,侧身躲过萧云的来剑,手中长剑斜向钩出,反削对手肋下。
萧云一剑刺空,对手诡异快速的一剑已至肋部,眼见闪避不及,只得竭力往上跃起两尺,手腕轻翻转动,将长剑依着自己的手腕画出一道圆圈削向对手的脖子。
这一来二人已成两败俱伤的打法。
旁观众人大都对剑法是门外汉,只看得眼花缭乱。成兰陵却惊呼道:“小心……”。
萧云闻声猛醒,连忙硬生生收住手中转动的剑身,奋力往一侧翻身躲闪。那国王竟也与他同样心思,手中剑身轻振,那剑如蛇身蜿蜒,惊险万分的自他肋旁贴身而过,却未伤及他半分毫毛。
众人直到此时才看出惊险之处,齐声惊呼大叫。
场中激斗的二人迅速错身退开,各自仗剑喘息。萧云已被激发了性情,略一调息便又要复身再斗,却听那国王挥手道:“不用比了,我已输了。”
众人闻言又是大惊,那名叫做研儿的女子更是大声喊道:“爹,爹,明明是你占尽上风,怎么是你输了?”
萧云也大感意外,见那国王自嘲苦笑,说道:“你是洪年儒的徒弟吧?想不到就连他的徒弟也能与我一战至此,唉……,看来我就算勤练一辈子剑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说完更是放声大笑,声音却充满了感伤莫名的惆怅。
萧云心念转动,不明这国王口中说的洪年儒是何许人,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又听那国王收住笑声道:“你与丝洁雅丽姑娘随我来,余人请在此饮酒赏舞。”
许久未曾开口的高尚突然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国王剑法通神,这场比武萧兄弟并未赢上一招半式,自然不能算做国王输了。”
汉盘陀国王正色道:“高将军请放心,本王既已认输,自是决意归附大唐,本王原本就是从东土远来这处的汉人后裔,眼下归附大唐正是认祖归宗。”
高尚闻言无语,默然怔在原地。
汉盘陀国王对萧云与成兰陵二人招手道:“随我来。”说完不再理会旁人,转身往后面走去。
萧云听见国王叫自己与成兰陵同行,早已心花怒放,再无心思去管其他,连忙跟在那国王身后。成兰陵也一笑起身,与他并肩而行。
汉盘陀国王带着二人蜿蜒行进,不多时来到一处隐秘的后院推门进入。萧云心跳突突,既希望成兰陵认出自己来,却又生怕她认出自己来,令他打算择机潜藏在公主堡内营救古丽热伊三人的计划落空。
成兰陵面色平静,行走间长发飘动,配上她那绝色娇颜,再一次令他领会到什么叫做“飘飘欲仙”,但这一次却与以往的感觉稍有不同,自从知道身旁女子就是儿时离别的“公主小姑娘”后,顿时生出无限亲近之意,再也没有往日见到“雪莲仙子”或是“丝洁雅丽”时感觉美人如冰的隔阂。
萧云心中忽喜忽忧,不知不觉已跟着那国王来到一处偏僻的石室,那国王说道:“此处便是本王家祖初来此地的栖身之所。”
成兰陵一脸疑惑,却并不说话。萧云心直口快,好奇问道:“国王刚才曾说是我大唐汉土之人的后裔,却不知这是从何讲起?”
那国王哈哈一笑,反问道:“洪年儒能调教出来你们一龙一凤两名传人,想来与公孙若蕊早已冰释前嫌了吧?”
萧云一脸茫然,道:“国王说的这两人在下一个也不相识。”
那国王面色喜忧不定,问道:“你二人不是洪年儒和公孙若蕊门下的么?”
萧云正要答话,却听成兰陵奇道:“你识得我师傅公孙若蕊么?”
那国王一脸喜色,道:“研儿救你回来之时曾替你换过衣衫,见你带着‘玄女御身术’图谱,我便知你定与公孙若蕊有关系,这图谱本就是当年我送给她的。”
成、萧二人均觉出乎意料,相互对视一眼。又听那国王问道:“这名小兄弟的剑法似乎习练未精,但剑招之间却比洪年儒当年使出的剑法更进一层,是谁传你这套剑法的?”
萧云迟疑答道:“难道阿儒爷爷就是国王口中的洪年儒么?师傅他却从未告诉过我他的大名。”
那国王忽显激动,连声问成兰陵道:“你师傅……你师傅成亲了么?”
盛唐时还未有后世那样苛刻的男女之防,成兰陵听那国王这般问话,倒也不以为怪,听他刚才一番话语,情知定与自己的师傅甚为熟识,当下也不隐瞒,道:“师傅在蜀中峨嵋山修道多年,并未成家。”
那国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欣喜,仰天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若蕊的心早已给了我,洪年儒怎能抢得走?哈哈哈,你……你师傅一定就是洪年儒,哈哈哈,他得不到若蕊,才连自己的姓名也不敢告诉自己的徒弟,哈哈哈哈。”他这番话连笑带说,显得异常高兴。
萧云微感恼怒,暗在心里骂道:“阿儒爷爷一身本事,儒雅*,哪里是你这狂妄之人能比的?”他与师傅阿儒自小感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