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长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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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长歌录-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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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看了一阵,见公孙大娘只管瞧着图画发呆,半晌也不动一下,阿儒更是不出一丝声响,场面安静之极,却也沉闷无比。萧云转头去看成兰陵,见她怔怔望着公孙大娘的背影出神,柳眉微蹙,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又过了片刻,耳听四更漏响,公孙大娘终于站起身来,对两名侍女轻声说道:“你们去休息吧。”那两名侍女施了一礼,转身下楼。公孙大娘来回走了几步,复又端坐桌旁,执笔写画。

  萧云瞧得气闷,悄声道:“下去吧,也没什么好瞧的。”成兰陵点点头,二人下了树来,转回小楼前,却见阿儒已不在轩窗之外,萧云奇而想到:“师傅比我还没耐性么?”情知不会如此,若换了自己处在同样情形,哪怕只能偷瞧两眼成兰陵的剪影,或隔窗听听她的声音,也足以流连忘返了。他正浮想联翩,蓦觉背上微痛,却是成兰陵站在远处一颗树下抛来小石打了自己一下,转头见她招手,当即走过去,只见阿儒藏在树后盘腿坐地,须发微微抖动,正自闭目调息。

  成兰陵悄声问道:“他这是做什么?”萧云心下不安,将她拉开几步,低声说道:“我师傅大耗了内力,又听说你师傅这些年来便在峨眉山修道,为此伤了心神,刚才在那轩窗外站了良久,多半是气力不继!”成兰陵疑道:“我师傅在峨眉山修道,又惹你师傅啥事了?”萧云低叹道:“他原以为你师傅一直远在西域,与那国王成亲育子,骤然听闻自己思念的人其实早已回了中土,因此感到惋惜吧?”

  二人一齐转头看着阿儒,心想他与公孙大娘二人明明相互喜爱,却阴差阳错分开二十几年,孤独的活在两地,到老才能再见,忽然之间,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心境。

  阿儒缓缓睁开眼来,望着站在一旁的二人笑笑,抬头见楼上灯火依然,走过去问成兰陵道:“你师傅习惯睡得晚么?”成兰陵摇摇头,说道:“师傅要我明日拿她画的剑谱去会你那女弟子,因此才会这么晚了还在作画。”

  阿儒点点头,望着小楼发呆。萧云道:“师傅,咱们走吧,明日备了礼物,再来正式拜访,公孙大娘定会欢喜!”阿儒摇摇头,又问成兰陵道:“你师傅从不揭下面巾吗?”成兰陵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正要分说,却见他将手一摆,叹道:“走罢!”说完回身便走,两个起落,便已跃出小院。

  萧、成二人急忙跟上,成兰陵飘然跃过高墙,萧云却只得缓缓爬出,瞧见二人站在墙外等候,连忙下了墙来,听见成兰陵对阿儒说道:“你若想见我师傅,进去将事情说分明了,无论好歹,大家落个清爽,不好么?”

  阿儒神色一动,接着黯然说道:“小姑娘,求你件事,行么?”成兰陵问道:“什么事?”阿儒并不直说,又道:“刚才我在窗外见你师傅画的不全算是剑招,而是剑舞,对吗?”成兰陵微一犹豫,说道:“师傅说你画那三招本是从她的剑舞中脱胎出来,因此破你这三招,也要从剑舞中变化而来。还要我明日将这些剑舞图画送去翠烟阁你徒弟那里,传话说,五日后皇帝去三皇五帝庙①举行祭祀大典那天,午后庆典中大家以剑舞一较高下。”

  阿儒淡淡笑道:“你那小师妹精灵透顶,九娘教人套了她好几回,也套不出你师傅的所在,于是我才故意将那三招剑法画得似是而非,原想激你师傅忍不住好奇,亲自前来长安,以图一见。”

  萧云笑道:“这法子好,公孙大娘不是来了么?”成兰陵沉吟道:“你挖空心思引我师傅来了长安,如今又不打算见她了?”

  阿儒点点头,别开头去,仰面叹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哎,我与你师傅虽有生死不离的约定,却没有执手偕老的福气,往日已不可追回,我又何必为解一己相思,而令你师傅到老来还要徒增烦恼,坏了多年清修呢?就让她当我早已死了吧!”

  萧云急道:“师傅,你费了这么多心机,眼看公孙大娘就在眼前,却又不见了?不行,不行,你若觉得害羞,便让我去跟她说去。”阿儒双目如电,压低声音厉喝道:“你敢!不许胡闹,我心意已决!”萧云极少见他如此声色俱厉,不由大怔,听他又对成兰陵道:“小姑娘,你比我这个蛮徒弟聪明多了,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成兰陵蹙眉良久,叹道:“你说的有道理,换作是我,只怕也会这样做。不过你画的那三招剑法,如何解释?”萧云张了张嘴,瞧见阿儒历眼扫来,硬生生将话咽在喉咙,心里说道:“换作是我,早已冲进去说明一切,从此两人重修旧好,有多少时候,算多少时候,哪有那么多的顾虑?”

  阿儒淡淡说道:“剑术既是人创制而成,难免会有相似雷同之处,我今夜就着这三招琢磨一套剑舞,好在九娘根基已深,五日时间足以练熟,到时一比,你师傅自然以为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成兰陵瞧了一眼独自发呆的萧云,点了点头。阿儒哈哈一笑,似乎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说道:“小云儿,什么时候带你的媳妇儿回家见你老爹老娘?”说着哈哈大笑,飘逸远去。

  萧云面上一热,瞧着他的背影怔怔无语。耳听成兰陵道:“你先回客栈吧,这几日我住师妹家里。”

  ①笔者注:天宝六载(747年),在长安建置了两个帝王庙,三皇庙五帝庙和三皇以前帝王庙。这是历史上于京城建帝王庙,集中祭祀前代帝王的肇始。除此之外,唐代还在前代帝王发迹之处建庙,令地方长官按时致祭。

第十九章凭谁诉(七)
萧云微觉意外,转念一想,阿儒从不看重繁文缛节,当年连向公孙大娘提亲这么大的事也能忘记,自己可不能学他,如今当务之急是勤练武功,赢得五月初五的华山比武,然后托老爹在皇家马场给谋个差事,便行禀明父母,纳彩礼正式向成兰陵提亲。成兰陵见他默然不语,又道:“刘锦云并未跟来长安,我这几日有事要办,暂也顾不上你了,你可要好自为之。”

  萧云暗在心下奇道:“我弄瞎了他一只眼,他怎会不来报仇?”面上却笑道:“我是在想几日见不着你,心里不痛快。”成兰陵轻声感慨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萧云心道:“刘锦云非杀不可,哥哥我自有法子,倒是不必让小姑娘担心了。”嘴上笑道:“你说过的话,比圣旨还管用,我怎敢忘了?”成兰陵似笑非笑的瞧了他片刻,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萧云……”光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又没有下文。萧云听她语气异常温柔,心儿早已酥了,二人互握对方手掌,只觉骤然间超然于庞大的长安城外,天地万物都已远离。

  良久,萧云动情说道:“要不这几日咱们还是别分开,好么?”成兰陵娇羞隐现,啐道:“好不要脸,……咱们也学你师傅,偷偷去瞧瞧雅莎?”萧云喜道:“好啊,雅莎那里通宵达旦,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说着拉了她便走。此时宵禁已久,街道空无一人,巡夜的兵卫也都懒懒散散。二人牵手而行,跑跑跳跳如同少年男女,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欢喜。这一路从东到西横穿长安,却丝毫不觉路远。

  来到西市东门,已可听见隐约喧哗,此地胡商遍布,乡愁也浓,历来许多旅人夜不成寐,因此酒楼大多通宵营业,市场内也未实行宵禁令。

  二人来到长相思酒楼背后,成兰陵说道:“你去偷酒,我在屋顶等你。”萧云笑道:“又让我做小贼么?”他轻功虽失,但地头甚熟,从墙上爬了进去,摸到酒窖提了一坛好酒,奋力爬上楼顶。此时恰逢明月从浓云的缝隙中闪现出来,成兰陵白裙飘飘卓立屋顶,看得他“仙姑”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身子翻上一半,忽然忘记动作,只管痴痴发起呆来。

  成兰陵听见声响,回头见他悬在楼顶旁,轻啐道:“你又在发什么疯?”萧云被她的绝丽所摄,腰间运力翻了上去,煞有其事的道:“我刚才见着神仙了。”成兰陵白他一眼,说道:“又没有水淹着你,哪里来的神仙?”萧云面色微红,想起二人小时候跳进高崖下的池水逃命的情形,犹如就在昨天,笑道:“神仙妹妹想要喝酒,凡间的小贼哥哥便去偷酒,嘿嘿,是神仙妹妹先饮,还是小贼哥哥先来?”说着将泥封拍开,酒香顿时弥漫。

  成兰陵抢过酒坛,说道:“这坛口这么粗,怎么喝?”萧云嘻嘻笑道:“小贼一般是拿起来仰头便喝,不过神仙妹妹降临,却须用杯的。”说着掏出在酒窖顺手拿的一只酒杯,递了过去。

  成兰陵却不伸手去接,转头望着下面,幽幽的道:“雅莎早已睡下了!”萧云往下望去,只见此处正对雅莎的房门,房里黑灯瞎火,显然她早已睡了。当下说道:“明日咱们早些来,便可瞧见她了。”

  成兰陵摇摇头,说道:“我有正事要做,……”忽然语气一变,温柔说道:“我将自己的故事讲完吧,万一哪天你见不着我了,免得给你留下遗憾。”

  萧云一摸脑袋,迟疑道:“现在讲么?”旋即又责道:“你又说这些毫无来由的话做啥?”此时风月似水,佳人在旁,令他一心只想说些亲近话儿。成兰陵侧头斜视他,笑道:“我是不解风情的,但你那师妹解啊,要不,你找她去?”萧云嘿嘿一笑,举起酒坛咕嘟灌了几口,说道:“只要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那怕是叫我杀猪宰牛,也都极解风情的,哈哈哈!”

第二十章从此别(一)
成兰陵伸手接过酒杯,倒上一杯酒拿在手里,却不沾唇,缓缓说道:“其实我爹对我娘的情意,只怕比你对我还好些,可惜他遇上的不是一个好女人,白白苦了自己一辈子,还连累了身边的好多人……”说到这里仰头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萧云不知如何劝慰,笑道:“但凡诗人写到男女两情,多是说自己如何痴情,想来做个痴人也不坏吧?”成兰陵象是没有听见他说话,自言自语说道:“回想起当初在楼兰城里的日子,虽然没有亲娘疼爱,却有雅莎,有我爹,有玉儿,甚至那些被我和玉儿欺负的胡族少年们,也让我觉得亲切,……后来又遇见逞能的羌族蛮小子对我毫不计较的好,若没有那些变故,没有我爹与我娘的恩怨,就与那蛮小子一起平平静静的长大、成亲、生子、老去,该有多好!”

  萧云见她神情微带凄苦,心下轻轻一痛,握住她的手掌,柔声道:“现在我们不是重逢了么?”

  成兰陵幽幽的道:“可惜你的公主小姑娘没有那么好的命,她生来便已注定要承受父母之间恩怨带来的苦果。我爹无论做了何事,其实都只因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有个男人比自己强,不甘心这个男人夺走了自己女人的心,所以他这些年来想尽办法希望破坏那个男人拥有的一切,也才会来求自己的女儿帮他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我其实并不怎么恨那个夺走我娘的男人,只是恨我娘竟会为了富贵权势抛夫弃女,因此帮着我爹去做那些事,都只为有朝一日,能看到我娘跪在他跟前认错。我想亲口问问她,为何对自己的女儿也能如此狠心?”

  萧云听得思绪万千,见她说到此处眼眶起红,心下更觉柔肠百结,连忙举起酒坛连灌几口。

  成兰陵转头看着他道:“你可知我为何将西域‘御剑山庄’设在沙州城外么?便因那里曾是你儿时生长的故乡。我以为你在长安城中定然早已娶妻生子,谁知冥冥中自有天定,那羌族蛮小子长大成人后一表人才,依然如同儿时那样对我毫不计较的好!”萧云面上发热,竟有些不好意思。成兰陵继续说道:“那日在庄外兀峰顶上初见蒙着面的你,便毫无来由生出亲近,因此才会将师兄送我的‘冰蚕丝’留下给你。这丝绳本是当年却不过师兄的情面勉强收下的,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还他,但重遇我爹后便来了西域,这丝绳也就一直带在了身边。”

  萧云轻轻“哦”了一声,成兰陵又道:“我从未想过那羌族蛮小子竟是一个痴人。师兄也是一个痴人,只不过他与你不同,他……”说到此处,迟疑着不知如何措辞。

  萧云正听得入神,连声问道:“我与李兄有何不同?”

  成兰陵犹豫片刻,说道:“无论师兄对我怎么好,我却始终只能将他视作师兄。但对你却不同,即便有时想要骂你打你,心中却也觉得甜丝丝的。那日见你与丝丽摩……,我竟气得无法控制自己,不顾一起独自走了,在路上冷静下来一想,已猜到其中定有曲折,后来你说明了事情始末,按理说错不在你,可我还是觉得心中耿耿于怀……,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自己与男人们作比较,那日却……忍不住将自己与她做了比较,因此心中极为恼你!”

  萧云垂头说道:“我一直没有想通温承为何会那样做。”

  成兰陵道:“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昨日我手下传来师兄的书信,其中提到温承出现在圣教里,我才恍然大悟。”

  萧云问道:“李兄有消息来么?他和唐姑娘没事吧?”

  成兰陵道:“他们没事,师兄跟唐艳回蜀养伤去了。圣教在蜀中势力单薄,巴不得拉拢唐家,怎敢得罪唐艳?只是那鲁肃子发了疯,非要留下唐艳,与圣教教主起了冲突,据说被关了起来,却不知他那六名徒弟为何会跟在刘锦云身边。”

  萧云放下心来,又问道:“温承怎会在圣教出现?”成兰陵道:“刘锦云能给他荣华富贵。”萧云一怔,心道:“我与他兄弟一场,在战场上性命可托,难道就因为身外之物便令他不顾情义么?”情知其中必有隐情,只道:“原来如此。”

  成兰陵抬头看看天色即将启亮,当下也不多说,接着讲自己的身世,说道:“你知道我的亲娘是谁么?”萧云摇摇头,听她压低声音道:“便是现今玄宗皇帝的贵妃杨氏。”萧云暗在心中一声惊呼,嘴巴张开来,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犹如被人用重锤击中,脑海轰然乱作一团。

  成兰陵早知他会有这番惊疑,当下打住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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