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X X
风沙又起,黄尘盖野。
四面弥漫,一片凄迷。
众人刚好赶到一处窟洞回避。玄珠分到一些乾粮,靠着一块白圭成岩休息。众道士似避嫌,集中到另一角。
在众人准备入睡前,紫袍道士过来跟玄珠打招呼。他说:「我们虽是南宗北宗不同,但彼此都尊祟老君。导人入教,寄望长生。」他竟对她泛泛而谈。
玄珠回答:「我对教中之事所知有限。」
紫袍道士则说:「其实,也无多大分别;北宗主个人内修,南宗主替人消灾。今时北宗遭此大劫,不如。。。。」
「道长的意思是?。。。。」玄珠把音拉长,故作不大了解。
紫袍道士便说:「我们南宗远在江南。蒙古人还未过长江。天下仍是汉人的,不会有焚禁之祸。我是想劝你随我们回江南去。。。。。」
「我师父吩咐我去找师叔。」玄珠坚决表示:「我可以自已继续找,不必劳烦你们几位前辈相帮。」
紫袍道士随即这样反应:「不必见外,我们完全是乐意的!」
X X X
这一夜就此相安无事。道士们都没有再过来麻烦她。直到清晨,又分到吃。并且,还给了她一个水壶。因为她原有的那一个破了,连里面的水都全漏光了。
玄珠只吃了一点儿,便把余下的收起来。她学会了如何珍惜,如何节食,如何未雨绸缪。人一下子好像突然懂得了许多人生的现实,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其实,昨夜她有一段时候,辗转难眠,思前想后。最难忘又最难堪是,她听到了那些道士在暗中低声议论她。
「宰了,再搜她身,不是都解决了?」
「不可轻举妄动,那部经未必带在身!我探摸过了,也试过她包袱,都好像没有经?」是紫袍道士在说话。
「那。。。。明天还要陪她走?」
「是的!直到。。。。我知道她把那部经藏到何处!」
玄珠听后如同晴天霹雳。她心内想,那部经一直带在身,藏在她夹背后;卧着压着。她不明白那名道士曾经用什么方法去探摸过她;想到被人探摸,她就不觉面红。但是,那部经仍贴身,她于是专心考虑下一步怎办?
翌日再动身时,她竟说她决定随他们回江南。
X X X
紫袍道士张可大好像并没有显得特别高兴。
他先平淡地说一声:「很好!」稍后,他来到她身边简单地说:「你能够想通了,我们就向南去!」
风沙未平。黄尘猖獗,寸步难行。
紫袍道士张可大靠近玄珠走,彷如他们二人正在并肩前进。他试探地对她发问:「你可是带着那部经?」玄珠没有回答。他接着这样说:「我们此去江南,离北方相当远,如果放在什么地方,最好去拿了带着走。你说是也不是?」
「那部经为什么如此重要?」她问。
「本来『化胡经』我们南宗也藏有,只是你们北宗那一部才。。。。最真。相传它里面有。。。。其他版本所没有的一些章节。」
「什么章节?」她很想也知道。
「你拿出来,我逐一告诉你!」声音彷佛依然那么慈和,那么理所当然。
「那么,我们一齐到塞外取。」玄珠不假思索地这样回答他。她其实以为可以叫他带她去塞外。
「到塞外取?」他突然好像在思考什么。
X X X
玄珠突然间感到对方有一股杀气。
于是,轻轻移离半步,作最坏的准备。她依然想用他去找师叔,所以,又再问他:「你去不去?」
「你还问我去与不去?这里明明就是塞外!」道士张可大忽然间大怒:「你当我是谁,竟想戏弄我!」
他说话时,已翻掌欲打她,但却落空。因为玄珠早已灵巧借力,踪离他的杀伤范围。
道士张可大见一击不中,随即回过身来。风沙呼啸,黄尘扑面。周围一片迷迷糊糊,如烟若雾,那里能见道姑玄珠身影?
他向走在前面的六长老狂叫:「那妞儿跑掉了!。。。。大家快追!格杀勿论!」他这会儿简直已被变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她身上有书吗?」他们还是这句问话。
「管它有书无书,杀了再搜!」张可大答。
六长老一齐亮出剑。胡乱地忽前忽后赶。大漠茫茫,风沙再起。连自己人也几乎失踪了,往那里追?
大漠里只还有风声夹着沙声。
人与路皆渐渐被风沙掩没了。
第35章 白龙奇险
风停;沙静。
大漠又回复到片片的古铜色。
四处寂寥。全无动态。
玄珠从一个沙沟内爬出。舒筋伸颈,抖落一身黄沙;之后提起她的背包,又欲继续向前起步。
沙地无痕,何处是路?
边际日阳破现,在连续起伏的沙丘间逐渐易铜为金。光辉刺目,又投射向更远更蓝一块天幕。
远处的景致永远地迷人。
永远地吸引人前往。
玄珠身不由己地鼓动脚步朝它踏过去。
不久便看到了一座座如银的白山。
山势在天幕的尽头彷似万龙升降。
或起或落;高低奔腾。
她努力向前赶。
X X X
到了近前,就不见龙;也没有山。
玄珠所见,其实只是一堆堆的白色乾圭。它们或前或后地横贯在她的前面。那是一种天然现象。它们不是龙,只形状若龙。上下蜿蜓,左右交错,连连续续。
玄珠信步而进,脚下犹踏碎冰。
她好奇地在那里盘桓了许久;甚至一再深入,一层接着一层,直到她差不多完全忘记了进来的道路。她依然不舍地无所畏惧,左穿右插,把它当作迷宫;她本来就不打算在那地方能找到什么,也实在是什么亦没有找到。
终于又幸运地转回到快接近出口之处。就听到外间有混杂的交谈声。竟然又是那七名追她的道士。只不过他们老停在外边争议,讨论著是否要继续跟踪进来。
「这是可怕的白龙堆。最易迷途!」这一个讲原因;「但是沙丘上的脚印一直通入内。」那一个讲敌踪。
最后还是紫袍道士决定:「我们先在此等!」
X X X
玄珠见过他们杀人。快速绝伦,凶猛毒辣。她实在不敢就此出去惹他们;于是尽量无声无息地向后撤。
不一会又回到刚才曾踯躅的那段区域。
她现在已知道这处是白龙堆。只是,风吹来时,感觉有阵阵的盐味。其他倒还没有发现它有别的可怕。除了又再遇困,当然心情低落。这应该是与白龙堆无关。
又是太阳接近西下。
白龙转苍;魅影幢幢。
不过玄珠不怕。因她身上还有吃的喝的;衣服基本上仍足够御寒。她不怕今夜在这儿渡宿。只担心明日如何可脱困。她每当无靠时总会想起师父。师父若已逝!她又能靠谁?「如果成道后的确可登仙,那么,师父是否能够显灵?」玄珠胡思乱想,越想越希望变成真!「师父!。。。。你显灵来帮我!师父!。。。。」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了。然后,她突然感觉身后有异动?猛然回头,就看见他!「怎会?」她错愕地几乎说出了口:「师父没有来!这人又现身!怎办?。。。。」
X X X
他牵着马;是两匹马。
待得他走得更近时,她同时开始注意到周围竟已多了不少风啸。龙堆蠕动,乾圭碎落。
「这地方不能留,你。。。。跟我走,赶快!」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他已经把马牵过来。不待她言又接着说:「你牵着这一头!」他把另外的一条马缰递给她。「我们可能要冲出去!他们全都守在外头!一共七个!」
他看着她,就好像她已是他十分相熟的朋友!
「我能够信他吗?」她暗自想。但当她接触到他那对深情的眼睛,她已经不由自主地把那条马缰接过来。然后她低声问:「你怎会找到这里来?」
「我一直都在找。。。。我追随那一批脚印,有单独的,有杂乱的,就知道你一定又被人追赶了。。。。。我是从另一边转来,因为他们人多。。。。。你懂得骑马吗?」
她点点头,跃上了马。她说:「那些道士厉害!最好避开!还有别的路可以出去吗?」她似不再设防。
「有的!」他亦翻身上马,策骑在前:「你跟着我,我们可以绕道,但也要看运气!」他看看天。
X X X
风已把他刚才的来路改变了!这就是龙,变幻的龙。当风起时,它最危险。人陷龙堆,亦休想出。不是活埋,就是路迷。它比大漠上的黄沙更多变化!
卫羚领玄珠又回到有敌人埋伏的出口。
「让我们冲!」卫羚对玄珠说。二人连连拍马,一前一后奔出。告别那堆白龙;抛离那些道士。。。。。
但是,道士们还是追来了!「斩草除根!」紫袍道士再三狂叫。六名黄衣长老,分成左右,踪跳着赶上来;横剑联手,飞斩马蹄。玄珠努力策骑,避了前却避不得后。
其马后蹄齐断,玄珠亦仆落地。
马在哀鸣,人在挣扎。
卫羚闻变,愕然回望。
「险!」他便连忙摧马折返,快马加鞭的赶回头!道士们就到了!。。。。快!
卫羚一手圈马,一手扶提,再弯身便把玄珠抄上了背后;接又频频打马,踪往夕照下一片苍茫广阔的大漠。
紫袍道士带同全部黄衣长老拚力追赶。黄沙翻动,驹人竞疾。到底,人岂能快过马?不久便落后了。
玄珠回看他们消失在沙丘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36章 千里寻人
卫羚踪马奔驰。载着玄珠连续穿过了一个接一个的沙冈。斜阳晚照,遍地橙红。
他熟练地开始把马儿逐次放慢。
背后的玄珠却突然于此际一跃离鞍,人再着地。
卫羚勒马回身。「你怎么啦?」他问。以为又发生什么事。「我能够自己跑!」她说。人带羞涩,没正视他。
「这马儿很骠壮!载两个人,它绝对受得了!」他以为她不过只是在顾虑这匹马还需要走的下一段坡程。
「我喜欢单独一个人!」她低声说。
卫羚终于明白,她其实有别的顾虑,便乾脆下了马,试图把他手中的缰条交给她。「我跑!你骑!」他的话简单而直接。用意鲜明,含蓄有力;叫人几乎难以抗拒。
玄珠用力摇头,彷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把她此际心头的那些纷乱意念挣脱。十分刻意;十分生硬。不过他已决定陪她徒步。二人就此牵马前进。
天快要黑。
X X X
第二天醒来时,她已不告而别!
她只是单独走;那匹马儿还在,它现时正朝着一个方向,昂首嘶鸣。那可就是她离开的方向?抑或,因为正括着那面风?
卫羚举目眺望。人四面转了转,只见层层沙丘,不见任何人踪。而且,因为有风,沙随风起,飞扬滚动,沙盖沙,痕叠痕。再也无从知道她往那一面走?「这姑娘真古怪,人确倔强。」他一面这样想,一面收拾一切。他无奈地远望,一个少女孤单上路的身影,凄然地在他的心头泛现。。。。。他实在不放心,于是匆匆登马,又开始在这沙漠上骋驰。他要继续寻觅,他一定要找她。他总相信,她会在沙堆上留下足印,也总有一些地方不曾括过风。
昨夜,本来好不容易,才到达了这一座久已荒废的路旁古塔。颓垣碎土,半埋沙坡。但总算有个地方可暂时供作休息。他与她同分享他携带的乾粮。天黑地黑,只有星光。随后,彼此没有多作交谈,人实在倦,便都睡了。
「她为什么一路要逃?」他在马上对她联想起一大串问题:「她为什么一路被人追捕?一名少女为什么会变为钦犯?她又为什么要孤身到大漠?」卫羚完全没有答案。「她到底。。。。是谁?至少,。。。。她叫什么名字?」
他要自己下次再见面时问她。
X X X
寻寻觅觅,东奔西跑,他一直都没有放弃。
他先是追随括风的方向踪马急驰;他想,如果她在前面,他定能赶上她。可是,跑了一大段的路程,依然只见一个个连续的沙冈。然后他改变了方向,策马或踪或横,时东时西,交错驰骋。中午之后,他相信他又找到她。
开始时他只看见远远的一个沙丘上的一个小点。小点慢慢移动,那应该就是人。于是,他信心大增地一面朝那一个小点踪马前进,一面患得患失地希望那是她。
直到老远就看见的那头长纱,那袭长袍,那对在袍下婀娜移动的长腿,他就从心里笑出来。马步加快,更快。他几乎忍不住要朝她大声叫,但他不知她的名字,只好努力地加快地策马向她移近。
他更近了。他差不多已经追到她背后数丈之遥。。。。。
到她警觉地回过头来时,他已距她很近很近。她先是惊惶了一刹,身子惯性地向后退。但很快就停住。因她已认出他。她甚至感觉得,他这个人好像比日前更和蔼。
「你。。。。找到来!」她比他先开口。
「我知我定能找到你!」他愿意她知道。她皱皱眉,像不理解,也许不好意思理解。她歉意地对他笑笑,苦中带甜;甜得自觉有些不妥。然后,她刻意地把脸避开。
他看到吗?她眉梢有掩不住的欢愉。
X X X
「我要去找一个要找的人!」
她好像对着空气说,也像正在告诫自己。走在她旁边的男人已经接口问她:「那个人在那里?」女对着他回话:「他在塞外!」
「塞外?」
他像在嘴嚼着这句话的内容。
「塞外!」她重复说。
因为她记得这是她师父在当时对她唯一的指点。「又呢?」男望着女,他在等待下文。
「不是已经说了!」女不理解。静静的望着男,表示话全说了。
男的这样开口:「塞外的范围这么大,总还该有一个地名!」女立即说:「『塞外』就是我所知的地名,其他是不是有别的,我不知道。」女的是说实话。
男感无奈地摇摇头。「我说过要帮你!」男企图在向她解释:「你要知道,塞外只是长城以外,你那地方在东抑或在西,近山抑或近湖,在草原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