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幻境 14
一声鸡鸣，划破寂静的夜。
不知过了多久，何凝动了动，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正好看到一缕阳光破窗而入。
阳光很轻柔，照在手上暖暖的。何凝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是自己算错天数了还是灰飞烟灭就是这样的？
何凝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胳膊没缺腿也没缺。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李如松推门而入。
“凝儿，你醒了，要不要喝点粥？”李如松说着便将手中的粥放在桌上。
何凝一愣，意识到了什么，手一挥，不远处的桌子便四分五裂，粥也撒了一地。
李如松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我没死，又有法力了。”何凝被自己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如松依旧不说话。
何凝运了运功，发现自己体内竟有了内丹。而新入的内丹还未来得及与何凝融合，显得有些陌生。
然而，这中陌生又有些熟悉，正如几百年以前。
何凝抬起头，看见李如松想要解释，却又什么都不说。
“我明白了。”何凝心中如明镜般透彻，李如松的不解释，也就是最好的解释。何凝忽然下了床，往屋外走去：“天命果然不可违。不管我们怎么折腾，其实一切都没变。上一次，是轻鹤公子救了我，这一次，依旧是他舍了自己的性命。所以琉璃幻境其实是个谎言，什么只要回到过去，便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其实，真的都是谎言。”
当初，因为轻鹤的舍身相救，何凝在往后的日子中不停地被雪姬指责。如今，她本以为终于可以改变这段过去。可终究还是徒劳。
李如松跟在何凝身后，一直随着她往前走。
其实李如松明白，何凝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存活下来。在轻鹤第一次找到李如松的时候，他只接受了轻鹤给的嫁衣，却拒绝了轻鹤的想法。因为李如松明白，何凝定然不会同意。
只是，当何凝即将离去的时候，李如松终于改变了想法。
李如松曾手刃过无数人的性命，轻鹤的生死他当然不在乎。他只在乎，何凝究竟能不能活下来。所以，即使何凝怨他，他也希望何凝能活下来。正如当初何凝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活李如松一般。
何凝一直往前走，走出村庄，走到城中，一直到到一条江畔，才停了下来。
“如松。”何凝站在江边，忽然说道，“我第一次遇见公子，就是在这条江边。那时他在船上，我在岸边。这城中百姓，人人都念着他的好。我就纳闷了，世间真有那么好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世间还真有这么好的人。他时常施医赠药，救济苍生。在他为救我而死后，我曾想过，他是不是想修炼成仙呢？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机会问。”
在何凝凡世的记忆里，轻鹤是除父亲之外给她最多关怀的人。那时的轻鹤与雪姬，就像是她的亲人，让身心疲惫的何凝感觉到了温暖。
只是后来轻鹤死，雪姬又与她反目，让她瞬间觉得，真是是自己害了她们。
“凝儿。”李如松忽然道，“你可知我们成亲那日你穿的嫁衣便是轻鹤准备的？他曾直言不讳的告诉我，若是没发生这些事，他日后定会娶你。”
何凝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李如松继续道：“轻鹤说过，救了你也是成全了他自己。竭苍作恶多端，多留一天，就会多死几人。然而竭苍再坏，也是轻鹤父亲。不救他，便是不孝。救了他，便是不义，孝义难以两全。如今他舍身救了你，再也不会左右为难。”
李如松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也有私心。不愿你就此离去。”
这世间，最难猜测的东西，该是“情”字了吧。嫦娥织女被情所困，终日郁郁寡欢。轻鹤何凝又为了情，先后舍身。当初何凝不明白，轻鹤为何要救自己。可自从李如松徘徊在死亡边缘后，她终于明白，能救下自己所爱之人，性命、内丹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这趟重回大唐之旅，到让何凝放下了一些曾耿耿于怀的事。
“如松。”何凝道，“接下来，该是洞宾布下乾坤八卦阵，我们联手诛杀竭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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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忽然笼罩着一股阴云。
这股阴云太过漆黑，仿佛一块黑纱，遮住了阳光。城中百姓抬头看了看天，感叹一声，赶紧跑回家中收衣服去了。
这是要下雨了吗？
可是，这雨却迟迟不下，正当众人诧异之时，不知哪个角落，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接着，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可毫无意外的，尖叫过的人都已经死亡。
全部的被掏心而死。
竭苍两眼通红，哈哈大笑，犹如疯了一样，见人就杀。人们来不及躲闪，很快就倒下一大片。
竭苍不明白，明明是自己与天作对，可为何要报应在自己儿子身上？他明明心善如水，明明温润如玉，明明救济过天下苍生，为何还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上天不公，上天当真不公！
众人纷纷躲闪，却依旧逃不过竭苍的魔爪，就连那七八岁的小孩童，竭苍也未曾放过。
终于，在惨叫声一句连着一句时，吕洞宾等人匆匆赶到。
韩湘子的笛声安抚了不少受惊的民众，严守金又派了不少捕快，这才将他们引到安全之地。
只是竭苍，依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尔等为天庭卖命，看我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竭苍虽受过重伤，可有轻鹤的医治，其又经常吸人精气，挖人心脏，此番已无大碍。失子之痛令他怒火中烧，一出手，便是直奔吕洞宾面门而去。
吕洞宾侧身躲过，飞身至一旁，同时，其他几人也忽然现身，将竭苍团团围住。
只见这几人分别是韩湘子、何凝、铁拐李、钟离权、张果老和蓝采和。其六人加上吕洞宾，正好是七人。
竭苍虽然恼怒，可也知晓若自己死了便在也不能为轻鹤报仇。所以见七人之中正好有一空缺，便朝空缺处攻了过去。
只是未等行至空缺处，一股凌厉的剑气便扑面而来。竭苍心中一惊，向后退了好几仗。
与此同时，空缺处忽地多出一人，那人手持七星龙渊，挺拔而立，不是李如松还能是谁？
如今李如松得了何凝的内丹，气势更是无人可挡。
八人分别位居八方，正是那乾坤八卦阵！
竭苍暗叫不好，连攻几处，可处处都犹如铜墙铁壁般打不开缺口。就连那一头白发的张果老都能应对自如，看来这八卦阵，果然不同凡响。
虽然如此，可竭苍也不是容易对付之人，加上这困兽之斗，更是让他拼死抵抗。吕洞宾等人一时也不能奈他所何。
李如松不会法术，若不是七星龙渊护主，怕是早被竭苍施个定身术给拍死了。所以此番他只能防御，不能攻击，差点没给他郁闷死。
所谓一人难敌四手，况且对方是八个人十六只手。竭苍稍不注意，就被吕洞宾的镇魔剑刺穿肩膀。
竭苍心一横，握住镇魔剑剑尖，手中暗施法术，一股巨大的火焰便随着镇魔剑一窜而上，直逼吕洞宾。火焰来得凶猛，吕洞宾只得松开镇魔剑，侧身让开。
然而竭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左臂瞬间被烧成了木炭。
竭苍少了一臂，要破这八卦阵可就难了。可他心有怨念，招招竭尽全力。以至于其他人不敢随意进攻。
这一次，他们足足从中午打到了晚上。
秦纳川坐在门槛上，百般聊赖在地上画圈圈：“爹，你说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啊？我连晚饭都吃饱了。”
县令有些担忧：“不管打到什么时候，只要能把那妖怪杀死便是好的。”
秦纳川叹了口气：“要是我长大了，肯定一招就打死他！”
县令真想说他大言不惭，可未开口，就看到空中忽然坠落下一团巨大的火焰。那火焰掉在院子里，瞬间就熄灭了！
秦纳川首先叫了起来：“哇塞，谁的脚掉下来了。”
果不其然，那玩意儿虽然烧糊了，可认真一看，还能看出是一只脚。
“不会是我师傅的吧？”秦纳川用棍子戳了戳那截糊糊的脚，“我师傅也姓李，以后就有两个铁拐李了。”
接着，一团火焰两团火焰都纷纷掉了下来。秦纳川抬头看了看，感叹道：“哇，像流星一样。”
而此时，乾坤八卦阵中，竭苍中了韩湘子的三昧真火，全身剧烈的燃烧起来，竭苍发狂的左冲右撞，可依旧无济于事。
所以，在吕洞宾和李如松的剑招之下，竭苍躲闪不及，一块一块的掉了下来。
终于，他的头也掉了下来。
这一战，以竭苍的死亡为结局。可何凝还是小心翼翼的又查看了一遍，确定竭苍的魂魄是否已被打散。因为记得在大明王朝时，那个魔头竭苍，正是由眼前的竭苍化身而成了。
三昧真火，果然把竭苍的魂魄也给烧成灰烬了。
何凝看了看李如松，道：“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琉璃幻境 15
与竭苍一战，毁坏了城中不少房屋。所以韩湘子等人在城中与县令大人一起收拾残局。而何凝，丢下一句“我是女子，这等劳心费力之事就不用我动手了”就拽着李如松匆匆回了村里。
本想过个安生日子，可不曾想，秦纳川却整天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似地在何凝与李如松面前晃来晃去。
“师傅，你就教我耍耍剑嘛！”秦纳川拽着李如松，不断的嘀咕来嘀咕去。
何凝本想施个定身术，可想想他还是个娃儿，也就不与他计较了。倒是李如松，一改往日的态度，道：“你这娃儿，不管我同不同意，你也叫了我师傅这么久了。如今不教你点东西，到说不过去了。”
秦纳川一听有戏，嘴甜如蜜：“我师傅最好了！”
只是秦纳川不曾想到，李如松并不教他剑术，而是将笔墨纸砚拿出来，洋洋洒洒的写下“为国为民”四个大字。
李如松对着秦纳川道：“照着写，待我觉得不错时，自会教你其他的。”
秦纳川顿时傻了眼：“写字我家中老师已经教过我了，师傅，你就教我耍剑嘛！”
李如松笑：“若心中无笔墨，无道义，纵使你一身武术，也不过是个莽夫。不能报国不说，指不定还会害民。所以这中庸之道，要比剑术重要得多。”
李如松的字，不仅潇洒自如，还苍劲有力。如今又听了他这番话，何凝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如松本是将军，身负守家护国的职责。且他又是家中长子，李成梁每时每刻都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来教养。可现在，他却在大唐，大明的子民又由谁来守护？
见何凝发愣，李如松小声问道：“凝儿，怎么了？”
何凝回过神来，道：“没事。我以前只知道你兵法过人，却不曾想到，书法也如此出色。”
“家师姓徐，名渭，字文长。他的书法与丹青，可谓一绝。我不过学了些皮毛，若要与他相比，那可是相差甚远。”
说起家师徐渭，李如松脸带笑意。他这个老师，也算奇人了，他郁郁不得志，九次自杀都未遂，想必定是上天要留他性命。
“让他在这好好练吧。”何凝道，“如松，我们出去走走。”
江南之地，鸟语花香，一切平和。与宣府仿若两个极端，两个世界。
何凝找个块草地坐下来，懒懒的依偎在李如松怀中：“如松，你喜欢江南吗？”
“喜欢。”李如松道，“这里很宁静，不似宣府，有一种苍茫的气息。”
“那你更喜欢哪一边？”
何凝这么一问，李如松忽然语塞。喜欢宣府还是江南？李如松真的不知道。在这江南，他可以与何凝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可大明那一边，却有着与他并肩作战过无数次的将士们。究竟要舍谁弃谁，真是难以抉择。
“打开琉璃幻境，需万人心血，千年魂魄和沧海遗珠。现今你我什么都没有，喜欢哪一边，又有何意义呢？”
李如松说得没错，如今，岂是他能选择的？
“若你提前知晓到这琉璃幻境中来，就不能再回大明，你可还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过来？”
“会吧。”李如松想了想，道，“如果知道你在大唐没有危险，或许我会犹豫。可当时韩湘子要我杀了雪姬保护你，我便知你定会有危险，这才跟了过来。所以即使当时知道不能回大明，我也会过来。”
大明没了李如松，多年后或许会有个张如松王如松，可李如松若是没了何凝，怕是此生都不能再遇见她。
何凝不说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在那看似飘渺无边的地方，却是天界和人间的交际处，也是琉璃幻境的入口。而这琉璃幻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三界之内，没人可以分得清。所以当年女娲才用沧海鲛珠锁住。以求不让众人迷了心智。
所以，如今除了身边能真真切切抱住何凝的李如松，何凝不知道，其他的究竟是不是都是幻像。
而李如松能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跟过来，自己又为何不能为了他而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去呢？
何凝想了想，道：“如松，其实我们想回大明，并不需要什么万人心血千年魂魄。”
琉璃幻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幻境而已，纵使你在里面活了百年，对外面来说，也不过是瞬间。所以，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韩湘子还在大明那边抵住幻境大门，真要回去，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何凝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决心，对李如松道：“如松，我们去跟我爹爹告个别吧！”
琉璃幻境，终究只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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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幻境的入口之处，张果老等人已与竭苍战成了胶着状态。这成魔后的竭苍，似乎比以前更加难以对付。铁拐李一不小心，就中了一掌。
何凝还在琉璃幻境，吕洞宾成了凡人，此刻韩湘子又横笛顶住琉璃幻境的大门，余下四仙，渐渐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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