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史的坐标- 第2部分

　　但，感情的力量，足以冲破一切约束。完事之后的李煜###异常，这首香艳的词也就流传了下来，可能大周后也在病中听到了风言风语，加上大儿子不幸早夭，娥皇终于一病不起，在二十九岁那年去世。

　　妻子去世，给李煜的震撼是巨大的，悲痛和内疚让他形销骨立，险些个让他也一起长眠。所幸身边还有女英，这个替代了姐姐位置的小周后成了李煜感情的唯一寄托。在此后几年，他一直陪伴着李煜，一直到死。

　　而就在此后不久，北方的虎狼也开始磨牙吮血，准备向南方出兵了。

　　佳期如梦，三十年来梦一场，梦做完了，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银汉迢迢暗渡

　　当赵匡胤迎来了他的花蕊夫人之后，整个中国版图上除了燕云十六州之外就只剩下南唐和吴越需要去征服了，但连年征战，加上北方契丹的虎视眈眈。赵匡胤不得不思考一个万全之策，以最小的兵力来取得最大的成绩。

　　上兵伐谋，擒贼擒王。南唐虽然国小将弱，但也有重量级的猛将在，要挫败对方，最好的方法就是反间计，和李煜长有类似眼睛的军事天才项羽尚且中计，更何况军事素养低下的李煜。

　　所以，用损人利己的反间计对付武将是古代军事史上常见之策，至于那些文臣，他们自己会把头送到李煜的铡刀边上的。

　　据称后来亡国后，李煜在汴京忏悔：“悔不该当初错杀潘佑、李平。”但却漏了一个更重要的猛将，林虎子林仁肇。

　　史载林仁肇智勇双全，曾经给李煜献计奇袭北宋，但胆小怕事的李煜没有听从，赵匡胤在一面擦冷汗一面咬牙齿的同时想必也已经下定决心，灭南唐，先灭林仁肇。

　　于是派人偷取一幅林仁肇的画像，准备在大宋这边，等李煜的弟弟李从善作为使者前来之时，就说林仁肇已经归降我朝，这幅画像就是信物云云。

　　就是用的这么简单的反间计，但却骗过了李煜的弟弟李从善，而一直以来对自己弟弟深信不疑的李煜又在北方雄狮的逼进之下头脑发昏。人在紧张和危急的时候常常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而林仁肇，这个和陈近南一样忠心耿耿智勇双全的猛将却一直不相信自己宅心仁厚的主上会向自己动刀子。可是，人总有大脑发昏的时候，赦免的圣旨，又恰恰好来迟了一步。

　　中国历史上的猛将，往往都是死脑筋，连韩信这样的人中龙凤都栽在吕后手下。岳飞、袁崇焕等等，都只是历史长河里的浪花而已。而清醒过来的李煜也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得力的猛将，大军压境，自己又没有诸葛亮可以借东风，而敌军主帅赵氏兄弟又对堪比小乔的女英虎视眈眈。这一仗，该如何是好。

　　在危机关头，李煜暂停了繁华的生活，却转而相信佛事。那些和尚极力劝说李煜佛祖会保佑南唐国泰民安。所以李煜一方面让大臣们去做军事部署，另一方面自己却开始念阿弥陀佛。大有先人王凝之以天师道徒的身份召集神兵鬼将之风。只可惜五雷###是假的，如来佛祖也没有出手相助。

　　如果是少林寺的十八罗汉，或者是天龙寺的六脉神剑，或许能当个敢死队刺杀敌军主帅什么的，但带兵打仗，岂能相信这些嘴上无毛头上更没毛的秃驴。王凝之最后被杀，谢道韫倒是在暴徒面前表现得从容不迫柔中带刚，奇迹般地保全了自己和外孙。这份气度在此后千年从未再现。花蕊夫人纵然有“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这样的妙句，还是不免死于赵光义的毒手。而自己的妻子小周后，又会不会重复花蕊的命运？

　　李煜很烦心，他只能靠佛经来解脱自己。而中国文官不怕死的精神又一次体现出来了。一个个文官象敢死队一样向李煜进谏，但最后几个运气好的被斥骂，运气差的就被咔嚓。

　　老臣潘佑，在连上八道重振朝纲，治国救民的奏章未予理睬之后。在李煜邀请大臣为红罗亭题词的时候写诗劝进：“楼上春寒三四面，桃李不须夸烂漫，已失了东风一半……”这首劝诫的诗还没吟完李煜便勃然大怒。他并不是不想重振朝纲，只是他实在不是这块材料。本来便烦心的他脱口而出：“住嘴，大胆潘佑，竟敢讽刺寡人，该当何罪！”老泪纵横的潘佑当即自刎而死。

　　其实李煜未必有杀人之心。整个李煜时代，他算是一个宅心仁厚的温柔君王，相比朱元璋的胡惟庸、蓝玉党案，李世民杀兄弟，逼宫父王，他算是温柔得多了，但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李煜而死。几年后的鹊桥边上，李煜又该怎样面对几个前朝臣子？

　　此刻的大宋十万大军正在创造军事史上的奇迹，面对长江天险居然出人意料地以浮桥这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前进，昔年王睿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今天，安生的十多年的六朝古都同样危在旦夕。

　　大和尚们没有实现所谓的佛光普照的承诺。李煜只能带领全城百姓积极抗战。自己唯一一个有军事天赋的弟弟被赵宋扣押，李煜只能亲自上阵和军民一起防御。

　　守了一年多，李煜终于投降。

　　其实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李煜的投降，保证了大宋有足够的兵力去对抗契丹，同时又使得金陵城的男女老少免受战争之苦。虽然要死守还可以坚持几年，但孤立无援的守城战又有何意义？

　　客观上帮助大宋，是为国，保护自家百姓，是为民，如此为国为民，称一句侠之大者，应该不过分吧。

　　但历史，不是为这些失败者所写的，等待李煜和小周后的，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　想看书来

李煜：一生恰如鹊桥仙（3）
忍顾鹊桥归路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

　　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

　　金陵城破，李煜没有聚宝###，他是个宽厚仁爱的人，死亡对他一个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妻子小周后年仅十八岁，自己一死，小周后不免被豺狼吞噬，更何况金陵城里的老老少少都不希望自己的君王就这样抛弃他们自己独死。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更何况历史和我们都不希望李煜就这样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没有完成。

　　于是，李煜以罪臣的身份北上，途中写下本节开头的那首诗。金陵城的男女老少哭着为他送行，白居易曾经令苏州十万户尽作婴儿啼。而李煜的无为而治，功劳岂逊于苏州太守。

　　北国的冬天，或许会飘雪。诗人的眼泪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会回想起当年手提金缕鞋步香阶的画面。

　　赵匡胤对李煜还算相当尊敬。毕竟他也是作诗之人。“未离海底千山暗，才到天中万国明”，也是颇有大气，不逊后代诗人。虽然两岸一直对立，但李煜的诗句还是时常在赵匡胤耳边打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睡觉的国主，只有站立的违命候。赵匡胤心底下可能对李煜颇为愧疚，所以在他的时代，李煜的日子还算不错。

　　或许是京娘和花蕊的死对赵匡胤触动太大，又或许是古来草莽英雄不好色的特点。对于弟弟垂涎三尺的小周后和窅娘，赵匡胤还是恭谨有加。但他的弟弟却已经按耐不住。小周后的倾国容貌，窅娘的三寸金莲，时时刻刻都在这位皇太弟的脑海中打转。也许是情欲触发了###，###导致了权欲，赵匡胤的死，和赵光义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登基后的赵光义，给李煜加官进爵的同时一面也开始他的色胆包天的计划，先是窅娘，赵光义要她跳舞，她以没有金莲台为由推脱，但就是随随便便垫垫脚，宫里的女人就开始大呼小叫为之绝倒。赵光义随即下了一个影响中国妇女近千年的决定。

　　妇女裹脚。

　　可怜的李煜，被不明就里的学者们拖上批判台，大骂臭骂一顿。但实际上窅娘当初仅仅只为了跳舞才裹脚，绍兴美女的她在跳舞的天赋上甚至超过了大小周后。娥皇为她做艺术顾问，小周后和她情若姐妹。和金陵城的所有少女一样，她的梦中情郎只有李煜一个，今天就算是死，也不能为赵光宇这个不懂艺术的粗人跳舞。

　　但，胳膊拗不过###，弱女敌不过豺狼。赵光义特地为窅娘做好了金莲台，她已经骑虎难下。

　　那，就跳吧。

　　但，只为李煜而跳，不为你赵光义跳。

　　李煜四十一岁那年生日，窅娘在宫里面朝李煜所处的方位跳了最后一曲金莲舞，在赵光义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投水自尽。

　　赵光义后来明白，七月七是李煜的生日。

　　他动了杀心，所以，无论李煜写不写虞美人乌夜啼这几首词，他都是要在第二年的七月初七那天死的。那些词，至多只是让赵光义更一步坚定了杀人的决心。

　　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赵光义对小周后下手了，据《江南录》，赵光义召女英入宫，一连数日，出来的小周后大声哭泣，痛骂李煜，而李煜却宛转以避之。

　　他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可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我身上，不是痛痛快快地去找皇帝老子拼命，就是窝窝囊囊地劝老婆对皇帝曲意逢迎。可，这哪一点像是李煜做的？

　　于是，不如不做，不如不说。

　　我个人认为赵光义的###应该是功亏一篑。因为小周后是个远比一般女子感情强烈的奇女子。对后主都尚且破口大骂，对于意图不轨的赵光义，反抗之强烈可想而知，赵光义也不敢相强，要是这样的###玩一次就死了，那岂不是大大的不爽。

　　窅娘的死，小周后的反抗，加上面对李煜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卑，加速了赵光义对李煜的怨恨。他本是阴毒之人，对李煜下的手也异常狠毒。是一种传说中吃下去会面目变形的毒药，人称牵机。估计和神龙岛洪教主豹胎易筋丸如出一辙。而李煜在面对赐药的太监之时，不知道是不是会想起被他鸠杀的林仁肇。

　　他死了，小周后先昏了过去，没有看到他死去的样子，而据说过不长久，小周后也殉情而死。赵光义终究是得不偿失。

　　如果李煜知道苏格拉底，或许会在服药前对那个太监说上一句：“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处好，只有天知道。”

　　鹊桥之上和地狱之下，谁的去处好，我们都知道。

　　在鹊桥之上，会有大周后在等着他，会有父亲兄长在等着他，会有千千万死去的人们在等着他。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生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死了，故事却还没结束，作为千古词坛上不朽的传奇。他的成就，容我再唠叨几句。

　　词之一道，相传始于天才李白，在白居易刘禹锡手中也已经颇有规模。但真正意义上词的创作，还是应该从温八叉和韦庄这批花间词人开始算起。但花间词香艳有余而意义不足。象温庭筠的得意之作“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就被鲍鹏山先生斥责为境界低下的偷窥之作。温韦两位据说相貌不怎么样，偶尔偷窥一下邻家###也不算什么。但五代君王个个沉迷于此道，连李煜这个帅的一塌糊涂的帅锅也不例外要写两句偷情的句子。更何况另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帝王后妃。

　　但，李煜北上后，词风发生了改变。从趣味低下的花间余韵中信步而出，转以大悲痛大承担来重铸词的经脉。亡国之痛，爱妻之辱。错杀忠臣的自责，气候不适的烦闷。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词这个突破口上汹涌而出。赵家兄弟赢得了江山，却让李煜的词飘遍了大江南北。这也算是军事侵略之后的文化反侵略，一报换一报吧。

　　就像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洗清了宫体诗与生俱来的原罪一样。李煜的几首绝命词，象《虞美人》、《乌夜啼》、《浪淘沙》几首也为花间词赎清了几十年来的罪恶。宋代文人讳言南唐二主词，固然有其“政治原因”。但更多的恐怕是不愿意谈论远远超过自己的先人吧。柳永变小令为长调，苏东坡以诗入词，开豪放雄风，辛弃疾以文入词，掉千古书袋。但就算这样想尽办法，也还是逃不出李煜用生命为他们树起的阴影。直到清朝的纳兰容若，才以清新天然的风格赢得了李重光后身的称号，但众所周知，后身比原人还是要差一些的。

　　当然上面一段在网上贴出后遭人非议比较多，但南宋女词人李清照对北宋词坛的看法却有独到之处。在她看来苏轼等人作词太过于考虑变化和突破了。词最本质的音乐性反而没有顾及到。从音乐性的角度看，李煜的优秀是当之无愧的。可能苏轼等人并没有想过是否要突破李煜的阴影，但毕竟在李煜的领域内，要想超过那一份不朽，实在是太难了。

　　七夕已经过了，李煜也已经安歇了一千多年了。但面对李煜，我还是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我坐在他的位置之上，我是否能做的比他更好一些？

　　如果李煜乘着赵家兄弟西南用兵的时候乘机扩充军队挥师北上，导致的结局就会是中原诸国再现战国硝烟，后蜀占有天府之国的地利，守了好些年也没有攻下来，而南唐是古来富庶之地，两面夹攻的话，可能会出现三国鼎立的局面。当然海龙王钱谬也不是安分之人，若是他再出来搞一下时局，或许还不用等到赵家兄弟去世，占有了燕云十六州的契丹就挥师南下了。

　　中国历史上有太多太多的腥风血雨，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天下大势面前，只能希望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候温柔一些。

　　所以李煜的屈辱，换来的是宋朝几百年的国柞，只可惜历史给了宋朝和南唐一样的结局。端王宋徽宗重复了李煜的命运，李师师和他也再现了学妹写过的那个###和国君的故事。

　　善恶到头皆有报，报应都是死翘翘。南唐灭了，北宋亡了。岳飞重复了武将的宿命；赵佶也重现了李煜的凄凉。

　　一切皆是天意，一切都是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