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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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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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洒家的本色,正如一个朋友所言,就是尚武逐侠,胸中小不平,以酒消之;人间大不平,仗剑削之。如此而已,洒家大可以无愧于心。而且,北*学院四年的熏染,加上从事多年的法律工作,吾虽仗剑而行,但向来是有节有度,无大过失。此去虽前路尚难定夺,但又如何?无非就是按法规程序行事。就算人心难测,对手咬死我不放,那就要比拼实力了,自问洒家的社会影响力和身家,应该也可一抗。
  这一路上半个多小时的沉默,让我的心一点点回复平静。昨夜在星吧所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回顾:惊恐万状的玛莉娜,荒谬可笑的雇佣合同,据理力争的小姚律师,蛮横好色的香港老板,气势汹汹的众多保镖,息事宁人的洒家初衷,痛饮而尽的两瓶干邑,拍案而起的一怒出手,狼狈逃窜的八个流氓,跪地哭嚎的肥胖老大和他爬出逃命的一路血迹。当然让我后悔的是当时被对方逼到无路可走后的反击太过猛烈,谈判时过多的酒精太过迷狂,当天中午痛苦死去的爱犬让我太过伤心,这一切都在痛击那个黑社会状的香港老板时全部爆发出来,一出手就让他血溅当场!而更过分的是当警察闻声赶到进入星吧时,我竟让这个港商跪地向玛莉娜磕头道歉,并狂喊:“如果今后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杀你全家!”当时领队的警官正是平头阿甲,而洒家过去正是因为路见不平而与他有过强烈的争执,可以说结下了梁子,这次他总算找到了整治我的机会,所以明明他一早就拿到了拘留证,却还要把我在派出所扣满24小时后,才在最后一分钟宣告我已被刑事拘留。而这刻之前我还以为会像以往一样,呆满24小时就可以扬长而去。
  想起他恶狠狠地铐上我的情形,估计这次我真是要栽了。此时,我更加担心了,不知家里是否已经知道我被拘留,不知公司群龙无首后会如何,不知家里的狗儿突然见不到我会不会慌张不安?不知道美国刚做心脏搭桥手术的父亲会不会又严重地反应。唯一不担心是那个中亚的小妞,我被拘留之前她已经离开了派出所。她现在如何,是否正为我的拔刀相助感激涕零,或者为我深陷牢狱而惴惴不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1、别样江湖(3)
玛莉娜是一个广告模特,是我们花园的广告代言人,我在小区里带狗散步时认识与她偶遇。小女孩儿长得实在漂亮,浑身散发着青春的光彩,而且有东西方血统的混合,与我少年时梦中的楼兰美女形象完全吻合。天生*而又少不更事,难免引人垂涎,所以才会被那个香港老板所胁迫。这一场牢狱之灾看来也是命中注定的。
  事发在当天下午,小女孩慌慌张张地来找我,说她签约公司的老板要霸占她。他是香港最大的珠宝商之一,非常有实力。玛莉娜虽然不满18岁就从遥远的中亚跑到广州打工,但并不是在任何金钱的引诱下都会出卖自己的。她死活不从,老板现在逼她按雇用合同支付数千美元的违约金,而今晚就会带人进来丽江花园找她“摊牌”——这是明摆着的讹诈!我看过那个香港流氓的雇佣合同,完全不合中国大陆的劳动法。作为男人,我很喜欢这小姑娘,事实上她也很享受与我一起的时光。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漂若浮萍的异国弱女,又在这种时候,我那儿还能顾得上自己那些男女间的俗念?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即刻让她给那个香港老板打了个电话,约他来星吧面谈。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不用多说你也可以想象得到。对方带了八个人来,而我只约了老友阿强和小姚律师来谈判,最终言语不合开打。他们的人虽多,却似完全没有料到我们出手是如此迅猛,冲突一起即被放倒二个,其他人乱作一团,夺路而走,他们逃跑时的德国大众车门还被一脚踢瘪。混战中香港佬鼻梁中了一个直拳,倒地时头上又挨了重重的一脚,就这两下子,居然流血不止,被法医验为轻伤。动手时正是午夜,前后不过几分钟,但星吧前面居然聚拢了近百人围观。
  当时我们还以为做了件替天行道的事,赶走了敲诈外国女士的流氓,所以还主动报警,其实这时警察已经到了。记得小姚律师让我快走,我不仅不跑,还金刀大马地做在酒吧正中的椅子上,拿起酒瓶继续喝XO,还对警察说:“人是我打的,他们来敲诈我的邻居,如果香港佬死了,我偿命,被打残了,我坐牢!”估计当时我醉得不轻。而这一幕却又不幸被负责的平头阿甲看到了,所以才有刚开头他骂我的那句“你小子再蹿”。
  出事的那个晚上,是2004年10月14日,《为玛莉娜》这首诗写后的第二天。
  (二)初夜
  我不是豹头环眼的好汉
  今夜却被困在风雨中的险滩
  孤灯的节堂虎缚龙盘
  满天的黑夜星黯月残
  少了沧州古庙火焰中的酒壶
  如何像林冲一样把“好大雪”呼喊
  ——《风雨沙湾》,2004年10月15日
  当晚囚车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午夜一点。
  车停在一座巨大的钢门之外,一个便衣先下车通告,随后我和阿强默然地被押下。抬眼望去,大门的牌子上写的是戒毒所的字样,我们一时诧异: 不是告我们团伙犯罪吗?怎么一下涉毒了呢?那可是真正的大件事。还未发问,一个便衣发声:“你们先进去体检。”我实在记不清具体的情节,不过在里面呆了很短,不过是身高,体重之类的问题,而且简单地填了一*检表格,好像测了体温,但没有验血之类的。随后我们又被押上车,仍然是两个便衣夹住一个。
  很快地,我们又停在一座更加高大的钢铁大门,我从玻璃窗探出头,月光下“广州市XX区XX看守所”几个大字清清楚楚,煞是了得。又是例行的通告,大门缓慢地打开,我们再次被押下车。一路上我在前面,没有回头,虽然每一道门都让我心里一沉,但我还是努力地挺直身体,作无所谓状。也许是到了安全之地,便衣的态度也略略轻松了一些。不知过了几重厚重的钢门,我们终于被押进一间不大的房子,那里面有一高一矮的两个制服阿Sir,其中一个从服装上看是协警。平头阿甲一路没和我讲几句话,进屋前只是说了“你这次麻烦大了,对方最少是轻伤,你准备好请律师吧!”当时只是以为他是在吓唬我,并不以为然,感觉事情不大,最多三、五天就能出来。

11、别样江湖(4)
阿强就不一样了,他自始至终没有动手的,所以一下车后就开始不停地与阿甲和协警们分辨,质问为何要抓他,他们却完全不予理睬。
  “又来了两件,麻烦办一下手续”,阿甲此时似乎要展示他的功劳。他用手一指墙角:“你们猫低。”按常识,我知道这是被羞辱的开始,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慢慢地走到墙角蹲下,被铐的双手放在膝盖前。唯一的自尊是让自己笔挺地蹲下,面无表情,似乎这样就可以维护一些仅有的尊严。阿强似乎要硬挺,但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地跟着我蹲下,因那横着脸的家伙煞气实在太重,况且人家手里还有根警棍,好汉不吃眼前亏。
  很快,交接手续完毕,便衣把我们的手铐松开。虽然铐得不是很紧,但时间也有一个多小时了,我刚要活动一下麻木的双手,另一副手铐又把我铐上。原来派出所的便衣要离开,而我们此时已经是看守所的“两件”货物了,所以戴上的是看守所的铐子。这一下就更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铐得非常结实,锯齿一下子就嵌到了肉里。那个辅警阴阴地看着我,好像希望我出声哀求。看到我沉默不语,他似乎有些失望。
  接下来就是从姓名住址事由一路审问,矮个子坐在桌前边问边做笔录,高个子则站在一旁抽烟,一刻不停地盯着我俩,目光警觉,神态鄙视,好像我们是杀人越货的重犯和下贱无耻的瘪三。偶然间他的眼神扫到我穿的“北京大学”的T恤,好像稍微一变,但随即恢复阴冷。我蹲下不久即双脚麻木,问话时也只有麻木地回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费尽气力站起来签口供,才发现浑身沉重。毕竟此时距我们驱车到派出所作证,已经超过24个小时了。
  随后我们被赶进隔壁,高个子阿Sir带上白手套,开始搜身,我身上只有一部手机和几百块钱,很快被放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被拿走。这时候我才记起,阿甲在车上告诉我到了看守所可以打电话,便客气地请求与家人通话。也许这个问题实在太蠢,高个阿Sir居然没有发脾气,他笑着说:“有没有搞错,你们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走出这个大门之前,你是不可能再打任何电话了。”妈的,难道那个平头阿甲一路上在欺骗我?
  还没回过神来,高个子阿Sir大声命令道:“除衫!”我们无奈只有服从,我很快脱掉T恤和短裤,只留一条*。“全部除掉!”又是厉声呵斥,我真正感到耻辱,虽然都是男人,我还是背过身,脱掉了*,*裸地站在那里。
  “就这样的身材,还学流氓打架”,矮个辅警又一次找到嘲弄我们的机会。顺手递过来囚衣,一条蓝色的大裤衩,还有一件洗得快透明的白不白,黄不黄的圆领短袖T恤,胸前赫然印着“番看”两个大字。
  阿强情绪始终不平,他还努力争辩,但声音明显无力了。我也感觉他有点冤,作为兄弟,他受我牵连而屈辱,我实在心存愧疚,但这时也无能为力了。
  这是否也是他所应为的,多年以后我无法评述。但如果换了是我,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陪他。其一是因为所谓的兄弟情义是我最基本的底线,其二也是因为这不过是小小的打架,估计没有几天就会出来。以我当时的身份、知名度和社会地位——至少当时我是如此愚蠢地认为。
  所谓江湖,没有兄弟携手共荣辱,就只是一个虚妄的传说。想起平时我们常在一起饮酒时反复翻看《教父》,那时的情状是痛快淋漓的,现在一起共赴厄难,这是我们性情中人难免的遭遇,有何不可担当的?。 最好的txt下载网

11、别样江湖(5)
在私人物品扣押单上签完最后一次名字后,我和阿强被带向仓牢。他前我后,不许交谈。沉沉中走向一个岔路,我们点头作别,彼此作了一个挺住的姿势。那一刻我们都有点激动,岂知那个岔路竟是我们两年友谊的最后交汇点。
  我所要去的囚号,是9413仓,顾名思义,我们也是仓里的货而已。矮个子辅警将我交给了一个与我穿同样衣服的中年男人,让我们走在前面,他在后面三四米左右不紧不慢地跟着。拉着我的中年人看起来倒很忠厚,但也好像是囚犯,当时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带我而不是阿Sir。后来我知道他叫老陈,也是犯人,但身份不同,这里先按下不表。路上他很小声很警惕地问了我进来的原因。告诉我进去要小心。路途不长,我很快到了属于我的囚仓。协警把仓门钥匙交给老陈,然后背着双手站在门外监督着。老陈熟练地开启仓锁,不是推开,而是向外拉开囚室的门,然后带我进去。进入仓口一看,十五、六米长四米见宽的仓牢,空荡荡的没人,上面也没有屋顶,只有铁条。我正寻思是否我得以独享单间,夜晚如果下雨怎么办,身后的老陈说了:“到这边,进套房吧。”转身一看,老陈又在侧面开了一道门,然后打开我的手铐,说:“下一次解铐时要先蹲下,两手举在头上,记住这是规矩。”然后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等进入里门,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这里面跟外仓差不多大,但门对面沿墙而建的一米来高的通铺,上面密密麻麻躺满了人,这边没有通铺的地下,也躺着不少人,粗看估计会有三十多号。房子全部封闭,连一个窗户都没有,顶部两端各有一个日光灯明晃晃地亮着,门的那一边,有一个简易的厕所,老陈领着我往里面走,到厕所旁指着地下一堆看来不知是何物的织物,说“你就睡这里”后转身就离开。
  这时已是凌晨二点多了,由于我的进入,有些人被吵醒。当我在那堆散发着异味的棉被上坐下时,我看到通铺上不时有人探起脑袋向我张望,大都是光脑袋,眼露稀奇,神情麻木。以我所知,仓牢进来新人,要过一些关口,我很是庆幸自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这让我有机会在那些考验到来之前喘口气。但是,对于那些即将到来的未知的羞辱,心里不免也小小地在打鼓,所以坐下之后,我对周围的一切异动,警戒之心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也许是过于专注了,我的神情开始有点恍惚,那些光脑袋的起伏变得异常缓慢,他们脸上麻木的神情变得有如僵尸般的怪诞,有些从通铺上垂下的光脚,也在慢慢开始摇动,我开始担心,会不会猝不及防地被人飞脚踢起。偶尔有人起夜小解,从我旁边走过时,似都不正眼看我。没人说话,更没人过来问过我一句,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息地晃动,日光灯惨淡地照着,虽然广州还是闷热的十月,但我感觉空气冰凉,飘荡着一股混杂而难闻的怪味,那光景,有点类似于大战前的沉寂,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
  这一夜,我无法入眠。
  我就这样坐着,保持着一种姿态过了一夜。神情的矜持让我的心空无一物,眼下所遭遇到的一切,似乎离我很远。没有玛莉娜,没有混战,没有阿强,没有牢狱,甚至没有过往所有的一切江湖情景,也没有明天我将要面对的种种。多年之后,我一直在努力回想那一晚的我,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进入一种不可言状的空无?难道心无一物的境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临?这种留都留不住的境界,我当时确实完全没有意识到,事过多年后的今天,我没有再得到过它,它就如流星划过,全不留痕。 。。

11、别样江湖(6)
(三)囚 笼
  从门口到窗户七步
  从窗户到门口七步
  —— 伏契克《绞刑架下的报告》
  从门到窗户是七步,从窗户到门也是七步。对监狱最早的了解,是源于初中语文教科书中的一篇课文,作者是捷克斯洛伐克反纳粹战士伏契克,想不到二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也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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