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不屑一顾地提离婚?一次可以被原谅,两次可以被原谅,三次、四次的原谅,是不是已经让你觉得麻木,让你觉得无关紧要了?”
和欣的身子越来越凉,下意识地摇头,喃喃出口:“没有。”
苏言依旧是慵散的笑,眼底是如黯然夜色一般地沉寂,“不用欺骗自己,也不必说谎,让我好过。没什么恨不恨的,爱到尽头,也许只是疲倦,只是累了。我试图给你我全部所能给予的,但你却视之若蒲草,弃之如敝屣。和欣,其实只要你没有和他,没有和他……”
他轻轻笑了笑,烛光在他的脸颊映下跳动的影子,照的他的面色不甚清楚,从她的角度看来,他艺术品一般文秀的轮廓,倒像戴着一副完美的面具,“一切都可以挽回。你可以继续睚眦必报,继续不长大,甚至继续沉浸在对他的怀念里,我心甘情愿纵容你、宠溺你、疼爱你一辈子,让你永远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乐下去。”
“可是,我们最后还是到了这一步。你之前问我,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或者,我们的婚姻,一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了?和欣,你说说,精神出轨,身体背叛,失控的结果,还能怎样呢?”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句话陡然落下来,低沉而冷淡,似乎在等着和欣的回答,但和欣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气息不稳,还带着些许沙哑,就像天空里飘荡的风筝突然断了线,让人觉得有什么牵绊一下消失,心慌得可怕。
他说:“你说的对,离婚对我,是生路,对你,是解脱。”
五个短句,斩钉截铁,和欣觉得胸口有什么一下堵上来,眼前是富丽堂皇的庄园宅邸,不知何时壁炉也已经生起火来,但她只觉得冷,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
绝望缓缓蔓延上来,似乎万丈红尘都离她而去。
她握着餐具的手一下松弛。
吧嗒一下,竹筷落了地。
苏言只是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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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好难受。人家鼻酸。+_+
第十三章 阴谋开始(3)
和欣看了那双竹筷,心情实在不佳,所有的食欲都跑了光。
苏言看她放下了饭碗,便也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其实一顿饭,四道菜,他一口都没吃。一碗极为玲珑的糯米粥,也没怎么尝。
但他不在意,和欣也不好说。
两人从恢弘的宅邸步行出来,宽阔的大道通往大门。
月色很好,清辉皎洁,花木葱郁,莱茜在院子里弹琴,她本就是个子高,身段窈窕,远远地坐着,红裙曳地,在夜色里更是优美如画。竖琴的声音也是悠扬清脆,在这宁静的庄园里回荡,和谐而温馨。
美好得让和欣不愿回去。
瞧见他们走出,莱茜方迎上来,笑意不减,“晚上不住了?需要派车么?”
苏言微笑:“麻烦了。”
司机是个白胡子老头,普通话说的也不错,还带着些伦敦味,但十分和蔼可亲,鼻头圆圆的,笑得时候眼睛弯得像个月亮,说起话来胡子随着唇形而一动一动,眉毛也跟着一挑一挑,要再戴个红帽子,活脱脱就是圣诞老人。
老人很健谈,从他妻子的妹妹出嫁讲到自己的儿子上学,再到前段时间抽中了奖,说得兴起,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只是车上的另外两个人,由于各有所思,全都是木头神色,老头也不在意,而是眉头一笑:“两位在想什么呢?”
苏言没说话,和欣也只是笑了笑,摇头。
老头也不细问了。不到半小时,车就停在了布里奇沃特音乐大厅门口,和欣原本是想今晚陪苏言的,所以,下车前犹豫了下,苏言却笑了笑,帮她将车门打开:“是我让他先送你的。你这段时间心情起起伏伏,想必也没怎么休息好。晚上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
礼貌的拒绝。
和欣鼻一酸,将下面想陪他的话也咽进了肚子。扶了手包,下车。
他不让她陪,她就不陪;他不想见她,她就不见他;她欠他太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坚持。
回屋,换衣服,洗脸,看见了柳静贴在镜子上的字条。
“我回国了,别太想我。”
柳静的字像她的人一样张牙舞爪,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若照以前,后面肯定要啰里巴索一大堆,这次却简洁得只有八个字,是对她彻底失望了么?
好像是她想太多。
倒了杯热水,这才觉手脚暖和了些。手机电池告急,已经发出了嘀嘀声,她找出充电器,插好,突然看见一个未接来电。
按下详细,就看见迈克名片页那张英俊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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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她怎么没听到?正在思考要不要回过去,屏幕又闪了起来,还是迈克。
思索又思索,还是决定接听。
“和欣?你在哪里?”
听见迈克的声音,和欣不可抑制,眼泪就往外冒。她也不知道悲伤的情绪从哪里来,只是好像所有的因果,都是因为她的执念,到如今,她离婚,也是罪有应得。
她吸了吸鼻子:“我……我还在这里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有事么?”
“其实。。。没事。”他尴尬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马上要去印度,明天就起程。今天已经和亲朋好友践行了,原本是不想再联系你,打扰你的生活。只是……我忍不住,也许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什么叫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你去干什么?”
“那边有一个岛屿,安达曼岛。在印度洋与大西洋的交界处,很早以前是英国的殖民地,但现在已经是荒无人烟,海啸连年。这次与切尔西电视台合作,拍摄那里仅存的土著现状,生成一个纪录片。虽然有些危险,但这是我工作室被抵债后,接的第一笔大单,我不能不去。”
“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吧,如果进度快的话,一年之内就能回来了,若慢的话,五年也不一定。”他笑了笑,“但报酬丰厚,据说是个中美合资的公司提供全程赞助,资金充裕。而且拍摄纪录片一直是我的梦想,这是全世界第一次对安达曼岛进行全面的了解,如果成功,那将是开创性的成就。”
她无法理解他的激动,就如同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可你不是已经获得过韦尔施奖了么?柳静说,那是视觉设计师界的最高荣誉,你还那么拼,干什么?”
迈克不说话了,和欣以为他挂掉了,喂了一声。
那边才开口:“和欣,绑架你的事情,我是真的真的对不起。”
她却不以为意,“都过去了,还提起来干什么?”
迈克顿了顿,说:“那五亿,当做是我从你那里借的,迟早我会还给你的。若这次的纪录片反响热烈,我一定将钱连本带利一起交还。”
和欣默然。
还钱了又能怎样?她难道还将那些钱还给苏言?然后,他们就能复合了?
何况她现在的问题,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钱?或许她的不忠,她的不轨,早已经在冥冥中加重了苏言做决定的砝码,勒索和热吻事件的发生,也只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苏言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绝不会改变。
一切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挂了电话,和欣还是睡不着,思维便开始天马行空。
苏言既然不想见她,不需要她照顾,她也不能回国,那是不是可以出去转转?
大学在这里那么多年,她只在英格兰周边转了转,还从没去过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呢,最想去爱丁堡转转,据说那里的城堡威严得很,格拉斯哥也不错,乔治广场上瓦特的铜像应该去拍张照片。
阿Q精神又附身,她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离婚。难道就因为苏言不要她了,她就什么都不做,只吃饭睡觉抹眼泪?
心情不好,更要去散心。
虽然这样想,但要让她真这么没心没肺,有点儿困难。
又取来手机,翻日历,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勾备注的页面。和欣有一个习惯,每个月的安全期、排卵期还有例假期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原因只有一个,她害怕出意外。
说来真是奇怪,有些女孩就喜欢小孩子,看见亲戚邻居家的糯米团子都要抱上一抱,只有和欣不是,她看见小孩子就头疼,腿酸,浑身僵硬,唯恐避之不及。
偏偏她还特别招小盆友的喜欢,特别是那些圆团团、肉呼呼的小家伙,一黏上来就没个完,鼻涕眼泪哈喇子都能往她身上擦,擦完还咯咯笑,于是,只要有同事或者亲戚朋友有了小宝贝,她就再也不去人家家一步,除非小孩子不在家。
好在苏言也体谅他,下属的满月酒,从不要求她在场。就是两个人的亲密,他也会做安全措施。就是父母催孩子催得最狠的时期,他也不勉强。看见她备的避孕药,眯眼一笑,就藏到了她找不到的地方。和欣问他,他不怀好意地微笑:“那个我吃。你别吃。”
有男人吃的避孕药么?
想到这里,和欣又叹了一口气。
已经挽不回的婚姻,不要也罢。可是,她好像真的找不见自己标注的例假期了?
不会啊,什么都能忘,这件事情上,她从没忘记过。难道是……这两个月没来?那不就意味着,她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这个念头一直缠绕着她,心神不宁的,晚上又没睡好。天一亮,就去了社区诊所,没有NHS卡,医生只是看了看,就收了620英镑,结果还必须去再次检查,开了介绍信,连忙打电话预约检查。
好在人不多,下午就能排上。
中午也没吃饭,下午拿着介绍信和单据就去了,坐在楼道里等候,看着蓝色纸片上的专业术语,明明都是明白的单词,凑到了一起,就完全不认识了。
为她进行检查的是个年轻帅气的妇科医生,从口音听来应该是墨西哥裔,蓝色消毒服外面还罩了件白大褂,但完全不遮挡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的气质,探测头在她小腹上滑动的时候,她还不忘瞥了人家几眼。
男人却完全无视她的花痴,机械而木然地汇报着结果:“You_are_pregnant,six_weeks。”
天上掉下了砖头,正砸在她脑袋上,她怀孕了。
而且已经有六周了。
真是强悍,在那么多层的保护之下,这小孩还能留下来。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听医生嘱咐了什么,大概意思是,已经有了先兆流产症状,要注意心情平静,好好休息。
和欣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出的医院,世事太可笑。她是不喜欢小孩子,但如果真的意外怀上,她也不会排斥,自己的骨肉,自己当然疼惜。只是这个时候太不合适,她的婚姻已经无可挽回,孩子还有什么必要?再说,六个星期前,正是她见迈克的时候,如果苏言怀疑这孩子的来路,她真是百口莫辩。
眼下她有三个选择:生下小孩,自己成为离异妈妈;生下小孩,把小孩送人;或者,放弃小孩,通过药物和手术终止妊娠。
第十四章 心猿意马(1)
和欣想来想去,也做不下决定。
成为离异妈妈,她没这个勇气;把小孩送人,她舍不得;药流或者人流,太残忍不说,还伤身体,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出了风险,她一辈子都怀不上怎么办?
额……真是犯了难。
回去的计程车上,和欣还在纠结。突然想起高中时候,她们学校的校花,长相漂亮,家世也特别好,说话文文静静的,人又瘦,总是让人有一种梨花带雨的感觉。那时候真是群蜂追逐的对象,好几个男生为了她打架还被记了大过。上次的同学聚会,那个女生没有来,还让她惊讶了下,一问,才知道大学时候她未婚产子,被劝退,最后连仪式都没办,就草草嫁了人。婚后并不幸福,聚会的那段时间,正在打离婚官司。
可见,孩子对女人的影响,有多大。
她不敢就这么轻易冒险。
随即又想象了一下,若知道她怀上孩子的苏言,会有什么表情,大概依旧是淡淡的神色,让她摸不透。
不过,若知道她打了胎,他的神色还会淡定么?
她缩了缩脖子,事情太复杂,让人头疼,还是不要想了。
在英国又呆了一个月时间,和欣不太敢去看苏言,只怕他的冷淡让自己心慌,便整整做了三十多天的鸵鸟,脑袋塞进被子里,也不出来见太阳的,快发霉了。所以,当苏言毫无预兆地造访,她的凌乱和痴呆让自己都不忍直视。
那时候她刚睡醒,穿着睡衣在屋里飘来飘去,找水喝。这才想起昨晚上并没有烧水,这时候怎么会有白开水,再烧又要十多分钟,便随便换了个衣服,就下了楼。餐厅有提供早午餐自助,她倒了杯热水,又取了袋牛奶和蛋糕,侍者还送来了报纸,她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慢悠悠吃着。
图片新闻还挺多,全球胡须锦标赛将在英国开幕;爱尔兰岛移动电话业务将上涨百分之六十一;安全机构将实施隐私与电子讯息指令……都是些没有实际意义的新闻,她百无聊赖地往后翻,一个斗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印度洋发生里氏九级地震并引发海啸,殃及多国,伤亡人数不明》
独立报报道,伦敦时间零点五十八分,印度洋板块与亚洲板块的交界处的安达曼海,以苏门答腊岛以北为中心,发生1900年以后最大的地震,矩震级为9。0,地震及震后的海啸对东亚和东南亚地区造成巨大伤亡……
旁边配了一张解说图,一张救援图,
一个新闻就占了整张板面。
安达曼海……安达曼海,这个地方总是觉得有些熟悉。可在哪里听到过,她最近睡得太多,完全想不起来了。
啃着蛋糕,盯着报纸,有点儿噎,头也没抬,抓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居然是刚烧开的滚水,烫的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侍者过来询问,好巧不巧,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她看也没看就直接挂掉,再响,她再挂掉,只是忙着跟侍者张牙舞爪地比划她要常温开水的要求。
侍者终于听懂,可她也快被噎得喘不过气去。刚接过温水,还没喝一口,旁边侍者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顿时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果然就听到侍者说:“对,华裔女孩,个子不高,2708房的,Cindy_Ho,就在这里吃早午餐。”
她用餐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