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给我。”我说道。我知道我伯父会要这块表的。我又转身看那个躺在甲板上的姑娘,她直愣愣地望着我,眼里充满恐惧。我听到安杰洛的尸体落到水里时溅起的水花声。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感觉如何?”
她吓得魂不附体。“你不会杀死我吧?”
这时我才意识到手中还握着枪。我关上保险装置,把枪插在皮带里,“不会的。”我回答道。我转向船长。“我们能给她帮点什么忙?”
船长在她身旁蹲下。“她身上被咬伤的地方不多。食人鱼刚才忙着对付你堂兄了。我们用些湿的古柯叶贴在她身上,可以止痛。她会痊愈的。”
“把她送到舱里去,好好照料她。然后来我这儿。”
“是,先生。”船长应道。
我看着船长把姑娘抱起来往舱里走去,一名船员拿着一束古柯叶跟着他们。我又在船尾的长凳上坐下。
几分钟后船长来了。“我的船员在照料她。我能为你干点儿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你有威士忌酒吗?”
“我有朗姆酒。”
“把它拿来。”我说道,“我要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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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继承人(1)
私家侦探收到一封从美国佛罗里达寄来的信,他匆匆把信读了一遍。信的每一行都使他激动。接着,每个字都在他眼前蠢动起舞。他走近窗前,借着阳光开始一字一句地念信:
亲爱的阿历克斯!
久未通音讯,屈指算来已有29年,几乎是小半辈的时间。我知道,这是我的过错。现在就让我来弥补这个过失吧!我来美国的头几年,日子是够艰苦的……哦,我得从头说起。
1949年以后,我改名祖默尔。从那一年起,我公司的景况虽然进展缓慢,但一年好似一年。如今,在佛罗里达也排得上号了。至于……哦,我在那时结了婚,生活非常幸福!我的两个儿子:理查德和道格拉斯都在医科大学学习,女儿帕特琳瑟是教师。
现在向你谈正事。我们请人弄来一份慕尼黑侦探事务所的名单。在里面发现了你的大名,当时,我不由得愣住了。心想,怎么你不搞本行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你那桩倒霉的事儿。1946年,我离开德国时,那事还未了结。是那事把你坑害了?
即使有那事,亲爱的阿历克斯,我们仍然需要你的帮助。我今天给你去信,为了我有个业务上的问题想向你求教。我的一个当事人,1月初突然病殁。此人没有遗嘱,没有亲人家眷,当然没有遗产继承人。这位老人在我们这个城里是个有钱财的人。1921年,他从德国移居这儿。先是当伐木工,也在饭馆干过跑堂儿。过了几年,他独资开设几家快餐厅。他兢兢业业,生意兴隆,一直到他去世前不久,他把这些店都卖了。他拥有的股票,银行存款,总算起来,大约有800万美金。眼下,这笔巨款成了无主的钱财。为此,我受委托正在寻找它的新主人,无论如何要找到。
据我们的调查,托马斯·劳伦茨在美国无亲无眷,也没有接近的一个女性,直到去世,他孑然一身。从他的一束书信中,我们发现,他应该有个外甥女在德国。那是他唯一的一个亲妹妹的女儿。1944年,他妹妹生下这个女孩后就死在产房。
要是这位外甥女还活着,那她今年应该是32岁。对于她的情况,我们了解到的就是这些。这个女孩的母亲,当时并没有结婚。她叫格特鲁德·洛伦茨。我的当事人,1921年来美国时也姓洛伦茨。后来,他才改姓劳伦茨。他是1901年4月4日生在霍尔茨巴赫,一个叫汤奴斯的小村镇。
其他的情况,我就不了解了。我的老朋友,要是你有时间,有兴趣的话,能帮我这个忙吗?我想,妥当的办法是,你去趟汤奴斯。从霍尔茨巴赫教区的牧师那里开始着手调查。诚然,麻烦一定不少。但我相信你完全能对付,不需要我赘述。关键是你要替我找到这个金娃娃。如蒙鼎力相助,请函复。或者,最好把你的决定电告我。
顺祝
康乐
你的老朋友,律师和公证人
威廉·祖默尔
布隆斯基郑重地把这封信放在窗台上,伸手从表袋内掏出那只塑料小盒,服了一颗药丸。他知道,过度的兴奋,就像气恼、恐惧一样,对他的心脏同样有危险,同样经受不住。
嘴中的药味,苦涩涩的,此刻正在消失。他再次拿起信,寻找那几段读来使人感到怦然心跳的词句,股票……银行存款……总算起来……大约有800万美元……
他清理了一下书桌,轻轻地、慎重地像对待一件无价之宝那样,把信摊在桌面的中央。
“800万美元,”他喃喃地自语着,“800万美元!”
女继承人(2)
他一边整理箱子,收拾行装准备登程查访,一边不断地重复那几句话。
在火车站,他买了一份南德意志报,翻到经济版,一眼盯住今天美元的兑换牌价。
800万美元换成马克,正好是二倍半:2000万。他随手把报纸扔进垃圾箱。“2000万,”他喃喃地说,“2000万……2000万啊……”
为防万一,他又掏出塑料盒,吞服了一颗救心丸。
他乘的那趟火车还有1个半小时才开出。他有足够的时间向佛罗里达拍发电报。他离开售票窗口,朝车站邮局走走。
“亲爱的维利!”他在电报纸上写道:“你将看到,我是如何替你张罗的。我已经派员去霍尔茨巴赫了。请把劳伦茨的照片寄一张来。可能的话,把他的有关证件寄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写道:“……我想问一下,我的酬金是多少。你的老友,阿历克斯。”
布隆斯基在法兰克福地区寻找继承人已经整整3天。这几天,他的情绪出奇的不稳定。后来的情况更是如此,他内心矛盾,贪欲与廉耻搅得他心绪不宁。
最初的喜悦很快消失。就在邮局填写拍往佛罗里达威廉?祖默尔的电报稿时,他忽然想到,这千百万遗产,怎么不是由他,而是由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去继承呢!他四处奔走,穿针引线,究竟指望得到些什么呢?只是为了优厚的酬金吗?该索取多少酬金呢?——在驶往法兰克福的火车上,后来在去汤奴斯的途中,他一直思考着这些问题。
老朋友肯出大价吗?布隆斯基有许多理由对此抱有怀疑。1932年,他俩还是在柏林同学的时候,他就了解威廉?祖默尔。在他的记忆里,祖默尔为人吝啬。
第3天早晨,像阳光刺破了云层,邮递员给他送来了佛罗里达来的第二封快信。
信封里装着一张死者的相片,一份死者出生证明的复印件。这都是他希望得到的。信的内容很简单。不过却相当友好。
“谈到酬金,老朋友,”信的最后一段写道,“你尽可放心。如果你把这件事,按我们的要求,能在10天中办成,结算时,你将得到双倍的报酬。在我们这儿,一流的侦探每天的酬金是90美元。对你,我将付足100美元。一些零星开支当然也包括在内。不过,你拿的是双倍酬金。所以,每天是200美元,能同意吗?”
布隆斯基把信放下。他双颊微红,喜形于色,几天来寻访调查给他带来的烦恼如今一扫而光。每天200美元,20天就是4000。换成马克正好是1万!1万马克!这笔数目几乎是他辛苦干了一辈子而积攒下来的存款的一倍!
然而,他转念一想,他眼前的境况,他的生活是那样的不尽人意。想到此,他满心的欢愉立即烟消云散。就在这一瞬间,他心头顿起妒意。既然佛罗里达的老朋友如此大方,出手就是成千美元,那位老朋友在这笔交易中能捞到多少呢,要有上万美元。嘿,决不止这些,可能是上百万美元!
命运使老朋友获得成功——布隆斯基心里想,况且,还是在异邦客地。而我自己恰恰相反,事事失意。他婚姻美满……两个孩子都进了医学院学习。他真走运!而我呢?我的儿子终日无所事事,只知拈花惹草,一个典型的浪荡子,一个无赖!
布隆斯基思绪万千,心潮起伏,感情的天平在欢乐与怨恨、感激与忌妒之间不停地晃动。这无休止的骚扰,阻止他去考虑如何完成朋友的委托。突然他渴望工作的热情倍增,他准备巧妙地、毫不动摇地一步一步地追求另一个目标。
女继承人(3)
来汤奴斯的第一天,他的收获不小。虽说教区的牧师因为外出朝圣而没有见到,可他在“村窖”酒店里遇上托马斯?洛伦茨战前的同学,一个满腮胡须、侃侃而谈的老头。3杯杜松子酒下肚,老头把当年洛伦茨一家的情况,全都兜了出来。
“都是一些苦命的人。他爹是伐木工,老娘又是个病包儿。托马斯和我合坐一张课桌。我常常把自己的早饭分一半给他。1918年春天,我和他都只有17岁,我们就被征入伍了。他参加炮兵,我成了骑兵。也许你会认为我因此比他走运……”
“战后,”布隆斯基打断了他的话说,“您有没有再见到您的这位同学?”
“当然见过。1920年,他从法国战俘营出来后回到家乡。这时候,他的爹娘已经死了。托马斯在村里待了近一年时光。有一天早晨,他走了,去了汉堡或者什么地方。”
“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谁也不清楚。或许教区的牧师了解。托马斯给牧师写过信,说他在美国的一个林场。当时,村里人听了都感到好笑,说他根本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儿的树木还不够他砍伐!”
“他不是有个妹妹吧?”
“不错。她叫格特鲁德,比他小12岁,村里的人都叫她格蒂。一天,她愁容满面。原来,她有了身孕。不过,谁是孩子的父亲?村里人问格蒂,可她只是摇头。唉……孩子一出世,格蒂就死了,那时,战争还没有结束,是1944年的春天。”
布隆斯基向店老板招招手。店主赶紧拿了一瓶杜松子酒走来,给两人满上后就退了下去。
“干杯!”大胡子笑嘻嘻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
“干杯!”布隆斯基答道。他啜了一口酒,又打听起那个孩子的去向。
“进了孤儿院。先是在威斯巴登,后来去了法兰克福。格蒂生前帮工的几户农家,一到暑假就把孩子接回村里。孩子长得很漂亮,和她母亲几乎是一个模样。不过,也有不相似的地方。”
“哪些地方?”布隆斯基的声调有点儿急切。现在,他觉得自己找对了门道,一股好奇心油然而生。他要寻找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位姑娘,或者是位太太的模样如何?这个女人值得他在某一天,也许是明天,或者后天,送上这份遗产,使她惊奇不已吗?她真那样走运?世上竟有这样福分的女人吗?
“喏……”老头慢悠悠地说,“不相似的地方,格蒂满头金发,而小汉娜的头发是深褐色的。格蒂好合群,成天嘻嘻哈哈。可她的女儿,人们常看到她一个人玩。她喜欢家禽。不管是狗,是马,或者鸡鸭鹅羊,她总是望着它们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说来,这也是孤儿院的环境造成了她这个样子。”
“是那么回事儿。后来,孩子又怎样了呢?”
“您的问题真不少。最后一次见到她……你等等……是在1954年,或者1955年的夏天。那时,她还在上小学。长长的辫子,穿一双齐膝的袜,也只有10岁光景吧。”他耸耸肩,手指夹着酒杯的脚,把它旋转了一下说,“我也说不清,今天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活着!布隆斯基经过后来的几天调查,确信这一点。
汉娜?洛伦茨1961年离开中学后,进职业学校学会计。后来,她在柏林工作了两年。1964年9月与当地一位音乐师乌里希?舍费尔结婚。婚后移居慕尼黑,有两个孩子。1970年两人离婚。拉尔夫和克里斯这一对现已11岁的孪生子当时判归母亲扶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女继承人(4)
这一切,布隆斯基在收到佛罗里达第二封来信时已经了解到了。甚至,最关键的细节如汉娜?舍费尔娘家姓洛伦茨以及她眼下的工作单位和居住的地址,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在慕尼黑!千真万确在慕尼黑,离开他自己的住宅仅仅几公里。他只需驱车前往,把佛罗里达来信递给她,然后向她祝贺,给她出些主意,他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他焦灼不安地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望着挂钟。12点半,他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帽子披上大衣走了出去。
在乘车驶往城内的途中,他揣摩着同她说话的分寸。这样一个消息,万万不可贸然说出。说不定这位继承人的心脏不健全。在他的记忆里,这种事儿屡见不鲜,有的人在听到特大喜讯时当即送命……
布隆斯基来到出版社大楼,向那里的看门人打听舍费尔太太。那人正在打电话,他用手按住话筒说了一声:“图片资料室,5楼往右。”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补充说,“不过,这时候都该去吃饭了……嘿!您真走运!瞧,那不是她来了吗!”
布隆斯基立即转过身来。前厅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只是对面墙里那架翻斗电梯正在缓缓下降。一位年轻的姑娘从电梯里走了下来。她中等个儿,修长挺秀,穿一双平跟鞋,一件深褐色的呢大衣。她已经不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了——刚才只是乍看时产生的错觉。现在,她离开布隆斯基只有3步的距离,从他身旁走过时,他才感到,自己在本子上记录的她的生活经历和出生年月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另一个翻斗电梯降落时,又有两位乘客走了下来,是年轻的姑娘,裙裾飘逸,笑声不绝地走过门房。她俩紧追两步,轻易地赶上了那个身披呢大衣的年轻妇女,簇拥着她走出门去。
肯定是她的同事——他心想。他和她挨得很近,在闹市行路的人都是这样摩肩接踵的。他紧紧盯住被夹在中间的那个女人。
布隆斯基跟着她们走进路边的一家快餐厅。很凑巧,他在她们桌子的斜对面找到了一个座位。他要了杯咖啡,啜了一口,细细观察。
餐厅门口,有人在按汽车喇叭。两个小伙子正站在汽车前,正在向汉娜的两个同事招手。
两分钟后,继承人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