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战心惊地迎了上去,故作镇定地喊了一句:“阿姨好。”
“小昕呀——”史阿姨甩掉一贯的威严,抓起我的双手,那个亲热劲仿佛在相认失散多年的爱女一般,说:“这些日子你跑到哪儿啦,想死阿姨了,来来……咱们上车吧,跟阿姨吃饭去——”
“阿姨——”我苍白地喊着,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被史阿姨拉着走,眼看就要走近车子了,心一横我嚷了一声,结果她愣住了,我说:“我不想去!”
“怎么……怎么不想去呢,敢情你不想阿姨吗?”
她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我估计是头一次,没准这也是她呼风唤雨的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瑕疵。我想脱掉她的手,不料她却抓得更有力,于是我说:“阿姨,我……”
第三章:血浓于水的情(2)
这时,我瞟到从车里出来的史富裕,他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弥天大罪的模样。我最见不得他这熊样,忽地我也明白了史阿姨今天找我的目的,这是她和他惯用的伎俩:他请不动我时,她就会亲自出动。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以前我有好几次都拒绝不了她的“亲自出马”,再加上老娘的夹攻,我不得不委曲求全,为此我一直认为老娘不是跟我一伙的,而事实也证明了她跟史阿姨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至少在人前人后她俩都愿意出双入对,但她俩却厌恶和江阿姨挨在一起,甚至连跟她说话都生怕被感染了病毒似的。有好几次我问老娘原因,她却理直气壮地吼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因为这个人神共愤的谬论,江馨曾经有好一段日子都自动地疏远我,我知道她是自卑了,对此我更积极地接近她,其目的无非想表明我一向的立场:我跟她都是无产阶级的孩子!
史阿姨斜视到不远处的史富裕,忙不迭地招呼道:“裕儿,过来,快过来……”说着她轻拍着我的手背,说:“小昕啊,在阿姨心中咱们早已是一家人了,有什么矛盾,咱们回家说,心平气和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动不动就跟裕儿提分手的事,这多伤感情啊。来,听阿姨的话,咱们找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行么?”
听着她这话,前阵日子我背负的委屈非但没有丝毫的削弱,这会又增添了一些变着法子栽赃我的罪名,什么叫“动不动就跟裕儿提分手的事”!再说,其错其责不在于我,但经她这么一说,我却成了忘恩负义十恶不赦的猎人,而她亲爱的裕儿变成了一只让善良的人们同情和怜爱的羔羊。
就在我发愣的片刻,史富裕像个无头鬼似的飘到我的身边,他依然是一副软弱无能之状,在我的记忆中只要有史阿姨在场为他指手画脚,他一般都是这副典型的模样。
史阿姨见我许久没有言语,以为我被她的话给唬住了,一手拉着我,一手抓起一旁的史富裕,说:“咱们一家人吃饭去。”
“我不去!”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结果她和他彻底地傻住了,同时我也意识到她快要发火了,毕竟像她这种趾高气扬惯了的人,其忍耐一般都要比普通人短。
果不其然,她大力地甩掉我的手,边掏出手机边说:“我治不了你,你妈还能治不了你吗!”
“妈,妈——”史富裕忙着阻止她的冲动,哀求般的叫声显得那么懦弱,我却觉得他这辈子算是给她毁了,常言道“慈母多败儿”,可他摊上这样的母亲败得更彻底。
这样的双簧戏,我早已无动于衷了,二话不说我掉头就走。就在我转过身来时,我见到了一脸焦急而无能为力的江阿姨,她还是站在刚才那个地方,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夸张,嘴巴一张一合的,看得我很是心疼:天啊,我怎么就没碰上这样的妈妈啊!
见我朝她走过去,她急忙迈开了步子迎了上来,搭着我的手,急促地说了一句,于是我的眼泪就来了。她说:“闺女,你没事吧?”
为了避免史阿姨对江阿姨眼红心黑,产生更多仇视普通劳动者的罪恶,我匆匆地向江阿姨告了别。临离开时,我听到史富裕在身后有气无力地喊着我的名字,还有史阿姨那气急败坏的嚷嚷声:“史富裕,你还喊什么喊,还嫌我不够丢人现眼啊——哼,任你这丫头再猖獗,我也能将你给收了……许昕,你给我听着,咱们走着瞧——”
第三章:血浓于水的情(3)
看看,这就是财大气粗的嘴脸!一句话说穿了,如果你事事都不顺着这些一手遮天的主儿,没准他们连灭你的心都有了。故此,许多人包括老娘、江阿姨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妥协、迁就,可摊上我了,我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向之屈服的,理由很简单:史富裕喜欢我,万事以我为中心,所以他“怕”我;而他又是史阿姨的独苗,没了他,她的日子将会永远黯淡无光,因此哪怕她身败名裂也要护着他。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特难受。有时我总是想如果我跟史富裕没有所谓的“恋人”关系,一直都保存着很纯洁的友谊,那将是一件多么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事啊!时至今日,我还弄不明白我和他是怎样步入月下老人的圈套的,只记得高二那年的一个晚上,在酒精的助威下,他跑到我家的楼下拿着一个纸筒鬼哭狼嚎地叫着我的名字,结果他被隔壁楼的一个邻居浇了一身洗脚水,不幸的是那人的脚气特恶心,据他老婆说那洗脚水灭蚊子蟑螂挺管用的,都赶得上一灭害剂了。后来他的心思被史阿姨知道了,没多久我就老见到她往老娘的服装店跑,几乎是隔三岔五的,有时她还带来了一大帮人,每次她们都是满载而归的,乐得老娘在算钞票时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线了。久而久之,史阿姨就征服了老娘,很多时候我都能见到她俩往高级茶馆食府跑,每次回来老娘总会在我的面前歌功颂德史阿姨如何如何的慷慨大方、热情好客,结果她就会旁敲侧击我说:“听说你史阿姨还有一公子,跟你走得特近,感情非同一般,对不?”我撇了撇嘴,说:“普通朋友而已。”然后我就看她犯急了,围着我上蹿下跳的,最后明目张胆地怂恿我可以恋爱,而男孩就是史富裕。我咬牙切齿地吼了她一句,结果她怔住了,我说:“只要你高兴,我立马将自己卖给那姓史的!”
从这事后,老娘再也不敢在我的面前帮史富裕做媒,也从那个时候起,我非常憎恨史富裕和他妈妈,直到没多久我害了一场大病,我才逐渐对他俩有了友善的改观。躺在床上两个多月,每天每夜我都要喝上五六碗如同墨水的中药,之后我的大脑就开始天旋地转,没多久我就进入迷迷糊糊的梦魇中,隐隐约约中,我依稀见到石婴和江馨的影子,还有史富裕母子,时而我还能听到有人掉泪的声音,我估计那可能是石、江在为我难过。病愈后,老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多亏了你史阿姨,否则你这病不拖死你也得拖惨你!”那一刻,我反而沉重了起来,我知道我欠了史家一个大人情了,但有些人情我注定一辈子都无法偿还得清的。后来碰上了史富裕生日,那天史阿姨派了她的私人司机来载我,原本我是不想坐这车的,但我实在拗不过老娘的威逼,结果我拖上了石婴和江馨一同上了这辆象征着权贵的“奔驰”。车上江馨用一种很陌生的语气跟我说了一句话,结果我和石婴面面相觑,看她那如同见到鬼一样的铁青脸色,我知道石婴比我还惊恐,江馨说:“我怎么就没有小昕的运气,摊上一个像史富裕这样的有钱少爷?”
我心里很清楚史富裕还有史阿姨对我是格外的关心和殷勤,套用老娘的原话是:“都赶上一亲生爹娘了!”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喜欢他,其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我俩已经做了5年多的朋友了,而我又是个非常重友情的人,就像石婴说我的一样:“你可以没有爱情,但你绝不能没有友谊!”我想石婴是理解我的,就像我理解她一样,其实她也是一个为了朋友宁愿得罪天下人的女孩,但她这个“朋友”很狭窄,她说这特指我跟江馨,她还说如果有一天连这“朋友”都丢了,她就会选择孤独,听得我特揪心也特感动。
让我真正有点动心跟史富裕走在一起的是,有一晚他步行送我回家,过马路时车辆十分频繁,简直就是一辆接着一辆,我说:“车子太多了,走天桥吧。”
他远眺很远处的天桥,看了看我说:“相信我吧,有我在你身边就没有危险了。”
那一瞬间,我史无前例地感受到他的勇敢,一改一直以来在我心中他懦弱无能、胆小如鼠的形象,也在那一瞬间,从骨子里缺乏安全感的我对他有了千丝万缕的放心,而这种放心就像一个人的生命安心地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一样死心塌地毫不犹豫!随后,他伸出手来想抓我的手,我有意地缩回来不想让他得逞,但他一个敏捷,我的手还是被他拽住了,如果搁在以前我这样做的话,他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我越雷池半步。然后,他拖起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斑马线,走向未知的将来。
这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我记得很深刻,若干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他握着我的手的力度和温暖,手心与手心间,我依稀感受到有一丝丝粘稠的汗液在爬行。
叭叭……
几声如雷贯耳的汽笛将我彻底地震醒了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走到斑马线的中央了,还是上次史富裕牵着我的手并肩走过的那条斑马线。世事多变,如同人一样,昨天还是出双入对,今日已是形影相吊,其间的嘘唏嗟叹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到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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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心疼的错爱(1)
过了马路就是一条交叉路口,向左走是我家的方向,往右走是去石婴家的方向。逡巡了片刻,结果我还是拐了右,徒步向石婴家走去。
就在石婴住的那幢楼的拐弯处,我看到辛光围着他的“哈雷”摩托车踱来踱去,头时不时地仰望着4楼石婴家的阳台;地上扔着一些参差不齐的烟头,仿佛代表着他此刻七上八下焦急无比的心情。我本想向辛光走去的,结果仔细一看,我见到了凌宇就躲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墙旮旯,瞧她那诚惶诚恐的表情和动作,估计她是个新手特务,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偷窥人家的经验,所以只要他稍微谨慎点,她的鬼祟肯定会被曝光的,可事实却表明了他俩的相安无事,这也证明了此时他一心只想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我想那人就是石婴。
凌宇是史富裕的邻居,她家的条件优裕得令人咋舌,她爸是国家干部,她妈是某个银行分行的行长,在这座城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凌宇认识辛光也是经江馨一手操办的,她虽是一名万人羡慕的公主,但辛光初次见到她时却没有任何的心动,这么多年来他对她也是这般态度,她则不然,从认识他起她就深深地爱上他,无奈于他爱的人是石婴,所以她只得将这份爱恋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心底,演绎成一种若隐若现的暗恋。
我不敢打草惊蛇地朝辛光那里走去,于是我抄了条小巷,多走一段路程才上了石婴那幢住楼。我一气呵成地爬上了4楼,敲了好久石婴家的门,最后来开门的是石婴的后妈小阿姨——石婴的亲妈在世时,我和江馨都管她叫“石阿姨”,后来她爸石叔叔续了弦,每当来石婴家我俩也是管她后妈叫“石阿姨”,可每叫一次石婴就伤心一次,我俩知道她又想念她亲妈了,于是后来在征得她后妈的同意,我俩就改口喊她为“小阿姨”。
“小阿姨好。”我甜甜地叫了她一声。
“哦,小昕啊——”她脸上挂上了一贯的热情和亲切,拉着我的手忙不迭地说:“来来……进来,快进来——”
我很喜欢小阿姨,就同喜欢江阿姨和已经去世的石阿姨一样,在她们的身上和脸上,我时时都能找到我一辈子努力追求的幸福,那种简单而又人性的幸福。
“小阿姨,婴子呢?”我边接过她给我斟的矿泉水边问道,每次来石婴家,小阿姨都会倒这种水给我喝,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喝纯净的水,记得有一次就在石婴家我曾对她说:“我喜欢喝水,因为我喜欢那种透明的感觉。”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蹑手蹑脚地坐近我,环顾左右后小声问我说:“小昕,告诉阿姨,这段时日婴子怎么啦?每次下课回来她都是闷闷不乐的,一回来她就将自己锁在房间,我跟她爸都急死了,真怕她出了什么事——”
“小阿姨——”我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说:“没事的,婴子没事的,你就放心好了——对了,婴子在房间吗,现在?”
“在,在……她就在房间里。”
我站起身子,小阿姨也跟着站起来,我说:“我这就进去看看她——”
“好,好——”她轻轻推着我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让我进去看个究竟,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也很羡慕石婴一生拥有了两个一样爱她的妈妈。
我连敲了几下石婴的房间门都不见她的反应,于是我忐忑不安地掏出钥匙直闯进去,从小学到高二之前,我们仨的房间门锁匙都多配上3把,各自拥有开启3个人房门的配匙,直到有一天我和石婴去了江馨的家用我俩手中持有的钥匙打不开她的房门后,我俩就不再握有江馨房门的配匙了。那时石婴问她为什么要换锁,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结果我俩不约而同地湿了眼眸,她说:“门锁跟友谊一样是会滑丝的!”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日后即使再拥有江馨的配匙,我俩一样开启不了她心中的那把锁。 。 想看书来
第四章:心疼的错爱(2)
一进房间,我就见到石婴躲在窗帘后面,鬼鬼祟祟地窥视着楼下,我知道她是在偷看楼下辛光的一举一动。我轻轻地走近她,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结果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得脸都煞白了。
“哇——”她喘着粗气,心神未定地嚷着:“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哇,哇,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谁叫你净爱做亏心事!我理直气壮地跟她对吼。”
“嘘——”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大转脸色,紧张兮兮地说:“别嚷嚷,别嚷嚷……”
说着她急忙掩实窗帘,用手指了指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