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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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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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知不是前几年的淑菲了,她咬着嘴唇立在那儿,冷眼怒视着对方,那凛然的、仇视和愤怒的目光,象袭来的疾雨,二姨母在她的逼视下,噤若寒蝉,吓得一挟屁股钻进屋里。

  淑菲一句话没说,转身朝母亲住地奔去。

  为此,凌志远和二姨母狠狠吵了一架,更给这个泼妇火上加油,咬牙切齿地:“不除掉这臭婊子,难解老娘的恨。”

八 初踏征途  31
罪恶,在肮脏的黑暗中孕育,交易,在讨价还价中进行。二姨太终于买通两个歹徒,导演着一幕卑鄙的勾当。她见木将成舟,幸灾乐祸地:“好啊,要不了她的命,也要破了她的身,晒蔫了的花,看你凌志远这只黄蜂还采不?”

  一天夜里,淑菲看电影回来,走到离家不远的暗巷里,猛扑来两个人,塞住她的嘴架起来就走。当她反应过来时,想呼喊,叫不出声,想反抗,挣不脱两双铁钳般大手。她畏惧了,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她怀念母亲,盼望着有人来救她,巷里冷清清没个人影儿。

  她悔不该独自出走,更不该任性甩脱凌志远。也曾道听途说,北平街头有歹徒、恶棍,与己无关,也就高高挂起。为啥偏偏被自己撞上?年轻而又幼稚的人啊,哪里曾想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眼睁睁一切挣扎与反抗都无际于事,被架着朝一个黑森森大门走去,一种自卫的本能油然而生:‘拼得一死,决不能遭到蹂躏’。正当她瞄准门框拼力冲去,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传来凌厉的呼喊,两个歹徒作贼心虚、闻风丧胆,抛下她匆匆逃遁。

  来人救了她。

  不是别人,正是凌志远。

  她第一次对着他流出了眼泪,扑进他的怀里,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能自制。

  她,怀着颗感激之心,默许了凌志远追求,接受了她的亲吻,奉献了一颗少女金子般的心。

  自此,两人变得既远了,又近了,不见又想见,见了又脸红,心里频添几分不安,也添了几分甜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后,得知这一阴谋的始作俑者后,怒从心头起,真想一拼为快,她终忍住了。痛感世情险恶,人心叵测,狡狯残暴。恨不能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大学一毕业,凌志远想完婚,这个有心的姑娘,并没忘了从小在心里许下的诺言,用自己挣的钱养活母亲,更看不惯一张张冷若冰霜的脸,争风吃醋的丑态,既不堪忍受冷颜的亵渎,又不愿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碌碌一世,庸庸此生,一天也呆不下去。母亲不忍她走,她更难抛下老人,母女两难分难舍。然而,老人深知女儿的心,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菲,远走高飞吧,这儿不是咱久留之地,你在外面稳住脚,再来接妈。”

  听着老人的话,一双悒郁的凤眼,迸发出一种刚强、坚毅和这沉默女子很不相称的光焰。她依偎在母亲怀里,深情地:“妈,我一定把你接出去过几天清静日子。”

  在决定人生的十字路口,凌志远却在父亲淫威下退却了,这更刺激了她出走的决心。

  凌志远深知她的脾性,决难挽留,虽临别依依,却天南海北,难有相逢之日了……

  凌志远清楚欠下淑菲的帐,听了她的挖苦,顿时哑口,脸红心跳,且羞且愧。见她哭得那么动情,两眼也不由红了,恰呐地:“家父见北平战云笼罩,已把大部分资产转到香港,逼我先行,我……死活不去,也,也为了逃避强加给我的婚姻,偷偷告诉伯母,不辞而来。”

  淑菲听了,虽心有所动,但想起当年他信誓旦旦,细语款款、无尽无休,赢得了自己芳心。然而,在风口浪尖上,却不管不顾,屈从了家庭的淫威。自己坎坷两载,屈辱人生,艰辛挣扎,积压在心头的怨愤、无尽袭来,岂是几句话能消除得了的?她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女性,内心虽翻江倒海、酸甜苦辣尽咽肚里,表面仍矜持、庄重。她意识到有些失态,忙用手帕抹去脸上泪痕,淡然道:“能与那样的家庭决裂,到是好事,来了欢迎,这里又多了一名大夫。”

  凌志远心头像跑鹿,见淑菲对他十分冷漠,把那句敏感的话掂量再三,不敢出唇。但千里而来,为了什么?鼓了鼓勇气,两眼闪出探寻的光,迟迟疑疑地;“菲,我们俩……?”

  这话不提犹可,他刺伤了她的心。万语千言,终咽回去。淡漠地摇了下头,决然道:“不,晚了,一切已成过去。”

  凌志远心里一阵发怵:“难道,难道她有了新欢……眼黑心跳,两眼含满泪花。他不能没有她,几分诉苦、几分祈求道;“菲,北平戒备森严,我是冒着生命逃出来的,虽千里之遥,却展转奔波半个月,好容易才到这里,到你的身边,难道换来的……”已声泪俱下,哽咽难言。

  “别说了。”淑菲心乱如麻,只想把他迅速支走。

  凌志远泪眼朦胧中,终于捕捉到,那冷若寒星的眸子里,闪出一瞬怜爱的火花。这目光,只有他能领略和品赏出来,心里才得到少许安慰。

  岳萍知道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多方规劝她,重归旧好,不要冷遇人家。

  “可,我已有了心上的人儿……”想到王太母子的惨死,默默地流着无尽的眼泪。

  “我理解你的心”。岳萍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刚起步,任重道远哪,我的小妹,怎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拨?为了明天,为了未竟事业,让我们忘掉过去吧。何况,你两自幼相识,当时也是家庭所迫,虽一时受阻,并没变心,这也叫好事多磨,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爱他的,既爱,就该坦然承认,不该把人拒之门外。”

  岳萍的话说对了,怎不怀念她初恋时的情人?当她对王太萌生出一种特殊的感情时,还在告诫自己:不,不能,也许,远方的人儿,终会冲破家庭的牢笼……然而,漂泊异乡,即使他能冲出樊笼,又到那里寻觅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颗冷漠的心被王太母子炽热的感情熔化,她的防线被王太憨直厚道的人品冲垮了……到得后来,却是一粒苦果,是一场生死两茫茫的分离。如今,心头伤痕未平,他又突然闯入,是喜是忧?是祸是福?她麻木了。

  他的到来,给她心中不平静的涟漪,又投下一粒石子,掀起了浪花,既感到苦涩,又似注入几分甜蜜。

  在岳萍多方撮合下,她的心情虽有转机,但凌志远如坐针毡,心急如焚,他摸不透她的心。

  这一日,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又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屋里静静的,淑菲和衣睡在床上,熟睡的面孔,似白玉浮雕,恬静、温柔。白静*的脸,显出一种端庄纯净的美。仍是他两年来睡思梦想中的模样,只是更显几分忧郁和悲戚。嘴角含着浅浅的笑靥,腮上却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象潭水澄清,又深不见底,似潭水轻柔,又令人生畏。真想上去吻下她鲜嫩的嘴唇,白净的两颊,浅浅的酒窝儿,又深知她是株带刺的玫瑰,凛然不可侵犯。正因为对她的笃爱,才使他经过两年的斗争,痛苦的挣扎,毅然与家庭决别,不远而来。他看着,踌躇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呼唤了她一声。

  淑菲的心,处于极度矛盾之中。她恨他,在关键的人生十字路口,当了家庭俘虏,使她孤身只影,受尽人间欺凌;她爱他,终于冲破家庭牢笼,远道而来。思绪万端,涌上心头,不知该怎么办,竟悠悠睡去。

  一声轻微的呼唤,把她惊醒。惊悸得“霍”地坐起,见凌志远向她投来哀求的目光,正渴切而恭顺地看着他,先是蹙起眉峰,神态冷峻,又恢复了以往矜持,静静地坐在那儿,终于,一腔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向他怀里倒去…… 。 想看书来

八 初踏征途  32
年终,一九四六年末,用美式武器装备起来的匪徒,气势凶凶地向我各解放区扑来。根据地人民,正处于命运攸关的艰苦岁月。

  随着全国形势的变化,汇江也震动起来,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人民大众并没被反动派的一时嚣张气焰吓倒,为保卫胜利果实,保卫解放区,年轻人踊跃报名参军参战,父送子,妻送夫,热火朝天。妇救会、儿童团,敲锣打鼓扭秧歌,欢送亲人踏上征途。

  “送郎参军”小调终日在皓空回荡。

  刘栋听了市领导关于“集中全力保卫解放区”的动员令,要求各行各业积极支前。回院一经传达,申请书、联名信,一叠叠飘来,整个医院沸腾起来。同仇敌忾之势,是刘栋所料不及。

  刘栋、岳萍、田光根据每个申请人员具体情况,逐个进行审查,轮到毕哲峰时,刘栋考虑再三,把他划掉了。凌志远初来乍到,对解放区认识很陌生,怕难当此任,因淑菲要去,也就把他留下来。

  欢送会上,岳萍刚读罢名单,毕哲峰猛不防从斜刺里跳出来,把台上台下的人吓了一跳。只见他走到麦克风后面,敲打着胸脯:“士为知己者死,为了给华兰报仇,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惧……”在众目睽睽下,声泪俱下,洋洋洒洒,激动万分。

  会场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马上爆发出“嗡嗡”声,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屑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支持者有之,反对者有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一时乱乱嘈嘈,说啥话的都有。

  原来,陈寿延听到消息后,在屋里踱了半天,一个阴谋在心里萌生,猪肝脸不由得意的一阵狞笑,忙把毕哲峰找来:“哲峰,写申请了没有?”

  毕哲峰一时没转过弯儿,冷笑一声:“陈公,你利令智昏了?难道我们去火线上为*卖命?”

  陈寿延死鱼眼一斜,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兄弟,非也!”

  毕哲峰迷惘地把双狡诈的眼向下移了移。

  陈寿延清楚毕哲峰是个滑头,轻意不会上勾,欲擒故纵,抽起烟来,笑而不答。

  烟圈,象团团迷雾,笼罩着谜样的房间,陈寿延的神情,更象迷雾遮面,看不清,解不透。只见他品滋品味地抽着,跷起二郎腿,审视着毕哲峰,以至使他周身上下火辣辣的不舒服。当见毕哲峰显出急不可耐的神情,才慢吞吞地;“战场上,人多、势乱,两军对垒,你去,可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好不过了。”接着,便把他的阴谋摊开:从彰州——前沿阵地——汇江,亦即蒋成趋——毕哲峰——他和杨万利这儿,建成一条直达线。他们在后方扰乱,毕哲峰在前线及时传递情报,使蒋成趋得心应手指挥。见毕哲峰举棋不定:“哲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晋爵之机,时不我待,为啥放着河水不行船?蒋公一来,若大的汇江城,还不是你我之天下?”

  最后几句,打动了毕哲峰的心:“那火线上的事……何况,一人难唱独角戏。”

  陈寿延见他上勾,好不轻快,哈哈一笑;“立木虽单,能支千斤,兵在用而将在谋,何况,我和蒋公会给你配助手的。”接着又安慰他:“*眼下兵力再缺,也决不会让这些人去打仗,大不了到医院帮个忙,怕连枪都摸不到。”

  “那苦,我咋能受得了?”毕哲峰听他讲得有理,心里先接受了几分。

  “也许要比在汇江苦点,不过……”一双死鱼眼紧盯着听得入神的毕哲峰;“苦后,可就是甜来。时间不会长了,几天国军一到,哈!”陈寿延伸了下大拇指:“再说,在医院里,凭你这潘安之貌……”

  陈寿延尽朝毕哲峰的痛处刺,这一着也真见效,把个毕哲峰说得一时手痒难耐。

  在舞台上,虽看去有几分做作,但邪念和贪欲所支配,只怕此机难得,到也是真情实意……

  在场的多数人,虽觉他的谈吐举止有些匪夷所思,由于提及华兰,勾起了人们的同情,终被批准了。

  在陈寿延授意下,李克也钻进了支前行列。

  行前,刘栋和岳萍推心置腹地谈了一席话,最后说:“担子不轻啊,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那是战场,两军对垒的前沿阵地,让他们经风雨,见世面,会更坚强起来,成为今后建设祖国的宝贵财富。也会有落伍者,甚至逃兵。此去,既是保卫解放区,也是培养人才的熔炉、学校,意义深远哪……”

  岳萍深感担子的份量:“一定尽力带好这支队伍。”

  支前队出发了,岳萍带着淑菲、秋菊、凌志远、毕哲峰、来贵、建敏百余名医护人员,乘车西行。

  无际的原野,静静地躺在淡阳下,没有炊烟,没有云雾,一切都象洗过一样清新、明朗。浅绿色的麦田,村落点点,疏密有致,恰似一幅奇妙独特的风景画。

  刚刚解去身上枷锁的农民,在麦田里施肥、冬耕。妇女、小孩,三三两两,点缀在天地相连的平原上。妇女身上的红袄,在麦田映衬下,显得鲜艳、娇美。青年男女的歌声,悠扬地荡在空中,银玲般笑语,随着汽车奔驰,飘来飞去。凌志远用肘捣了下坐在身旁的淑菲:“你看,这乡村田野多富有诗意,远比曹雪芹笔下的稻香村有田园色彩,可惜我不是诗人,没这灵感,不然,真要为她谱一曲抒情诗。”

  岳萍知道凌志远爱画画,便说:“是画家也行嘛,把这田园风光、劳动场景画出来,怕探春笔下的大观园也要逊色呢。”

  凌志远一经夸奖,便有几分陶醉:“那里,那里,不过以后有了时间,挂上照像机,拿着画板,坐在河旁柳下,眼望无际原野,耳闻啁啾鸟鸣,可真有意思。菲,你说呢?”

  两年的坎坷历程,使淑菲对乡村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一看到田野、茅屋,有种客至如归之感。在她的意识里,她的归宿再不是灯红酒绿的城市,而是这寂静、安谧而又充溢着生机的乡间。好象那小桥、流水、人家的恬静、清雅,荒落的村庄,才适应她孤僻的性格。听了凌志远自赏自乐的谈吐,想起刘栋讲的那句“劳动创造世界”话儿,便生吞活剥地说;“那未尝不可,我觉得最有趣的,亲身参加到劳动的人流里,要比独自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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