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菲自参战以来,面对面头回和敌人遭遇,心不由“咚咚”跳,腿打颤,牙碰牙,一时慌了神。
牲口被枪一惊,又蹦又踢,只转圈不走路,眼睁睁黑影越逼越近。
小伙子忿忿地说:“宁肯烧了,也不能填了狗日的肚。”见牲口受惊不走正路,后边又响着枪追来,索性把车一停,捋了捋胳膊,摆出个博斗的架式:“我给狗日的拼了!”
老人也颤着声说:“打吧,打死我,也不能便宜了这些狼心狗肺的。”
淑菲见母子俩临危不惧,疾恶如仇,脸不觉一阵燥热,胆子也壮了几分。
岳萍看看走不脱,说了声“打!”投出颗手榴弹。随着爆炸,两个黑影应声倒地。
敌人吃了亏,才不敢冒然往前追。就这么打打走走,僵持不下。
敌人欺他们人少,停了会,又一窝蜂涌来。岳萍打枪掩护,秋菊摔手榴弹助威,牲口也象适应了,趁这当儿,岳萍说:“快走!”
小伙子猛抽一鞭,向前冲去。
这下到真把追赶的敌人吓住了。原以为只不过是老百姓的拉麦车,吓唬下就能抢到手,没想正巧碰上解放军,一个个犹如孩子放鞭炮,既想听响,又怕崩手,吓得躲进麦垅里不敢露头。停了会,见没动静,才拭拭探探追上来。
车走的慢,眼睁睁离近了,岳萍见甩不脱敌人,心下着急,估计离张伟、小方所在的地不太远,向秋菊说:“快去通知张政委!”
秋菊是个胆大泼辣的女孩子,眼都气红了,她只想和敌人拼个痛快,丢下她们不放心,磨磨蹭蹭不想去。在岳萍催促下,把身上的手榴弹交给淑菲,往麦地一钻,跑了。
这时,她们的子弹都不多了,只好依着车,与敌人僵持着。敌人见从正面不能靠近,分散着朝车围来。淑菲被激怒了,正要摔出去最后一颗手榴弹,小伙子一把从她手里夺去,大喊一声:“有胆量的别跑!”绕车箭步冲上,照着上来的几个黑影投去。爆炸声中,几个匪军东倒西歪,“哇哇”乱叫。
小伙子也受了伤,挣扎了几下没起来。岳萍把枪往淑菲手里一扔,箭步冲去。正当岳萍抱起他往回走,敌人一窝蜂从烟里滚出来,口里喊着:“捉活的,捉活的!”朝岳萍他两扑去。
淑菲顿时慌了神,端起枪来“当”的一声打去,由于离的近,手虽有些颤,这一枪正把离岳萍最近的一个匪徒打倒。后面的人不由往回一缩,但随之又冲上来。眼睁睁围住了两人,淑菲慌忙又扣扳机,竟忘了退壳,一切都来不及了,正要绕垛冲过去,身后突然一阵枪响,几个匪徒应声倒地,秋菊领着张伟、小方一行人冲过来。
敌人一见来了援兵,连滚带爬,钻进麦垅里逃窜。
拂晓,一望无际的麦浪不见了,未割完的麦子,东一块、西一块地被分隔成无数个小片,象孤岛似的散落在原野上。几处麦田被敌人炮弹击中,火舌无情地舔蚀着麦浪,烈火熊熊,升起股股浓烟,贴地而起,在空中弥漫着。
天上,阴云密布,空气象凝结了似的,使人窒息,令人不安。 。 想看书来
十三 夜 袭 52
保麦抢麦的激战进行了一天,敌人见阴谋未成,倾巢而出,不惜血本,企图将未收割的小麦抢到手。城郊几处村庄田野已被浩劫一空,抢收抢打,已是刻不容缓。
指挥部决定,一鼓作气,连夜突击,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
张伟考虑到,岳萍带的那批参战人员大都是城里生,城里长,干农活外行,硬把他们留下来,并让小方、小燕儿等人配合,天没黑,就和肖冰带人出发了。
夜里,岳萍带领淑菲、秋菊、小方、小燕儿查了病房,布置好岗哨,一切妥当,刚进屋不久,猛听村南沟里传来零落的枪声,敏感地掂枪在手,才要出门,小方迎面冲来,把她撞了个趔趄。脸上失去了平日的孩子气:“岳萍同志,快,敌人到村南沟了。”
说话间,枪声大作。
岳萍一边跟着往外走,问:“有多少?”
“黑压压的从南面沟里转来,少也有一、二百人,好在路不熟,象瞎子似的,摸摸索索,没敢冒然硬冲,被我岗哨卡住了。”
岳萍没开口,她在想:“敌人离医院这么远,且又深入内地,为啥趁隙而来?一个念头飞进她的脑海:和毕哲峰昨日失踪有无关系?”
岳萍根据观察和掌握的情况,总感到毕哲峰是团雾,象个谜,表面言词激烈,工作卖力,背地里却又拖人下水。他这种积极,似抱着一个什么目的。且淑菲反映,那晚在小河旁的鬼秘,一了解,原来白天就没在医院;秋菊又无意中露出,在战地慰问演唱时,她从圈里跳出来时,发现毕哲峰很不正常,似有惊恐之色。又顺藤摸瓜,发现在小山镇时晚上并没去查房,而是外出。他去干啥?这儿会有他什么人?一连串问号,使她感到其中有问题。李克的暴露,更加深了她的怀疑。为啥要打死李克?会不会是杀人灭口?种种迹象,她向刘栋和医院组织提出了自己疑点,也就处处留意毕哲峰的动向。
昨天清晨,医院预定在小山镇集合时,独独少了毕哲峰。等他匆匆赶来,虽托词夜间在战斗中跑散,但从那一身狼狈、满脸惶恐的神色中,总觉不正常。那么,他能上哪儿?与谁接头?难道有一张看不见的网?……
淑菲、秋菊、小燕儿等人也闻讯赶来。她没顾多想,时间也不允许她多想,一双双焦急不安的眼,齐朝她投来,才真感到肩上的份量;不仅整个医院的人员、设备、药物,更重要的是伤员的安全,都系于一身。她在心里说:“岳萍啊岳萍,在这危急关头,可不能辜负了人民的重托,一脚不慎,将给革命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深思片刻,果断地:“淑菲同志,你负责组织转移。”说着,用充满信赖的目光盯着她,轻而严肃地:“迅速、沉静,全部转入那个暗洞里。”
又向秋菊布置道:“通知留在村上的干部,组织骨干,帮助我们,其余群众,马上向山上疏散。”她说到这里,又把目光投向小燕儿:“你死死卡住通往暗洞的那个山口,外人不得进入,我和小方配合岗哨,阻击敌人。”说罢,一摆手,分头跑去。
她和小方来到村南,依着崖顶居高临下,与岗哨一起,狠狠打击着敌人。小方一枪一个,弹无虚发,以至刚才还嚣张一时的匪徒,丢下几惧尸体,跄惶退缩。
岳萍刚听完岗哨简短汇报,敌人又冲上来,掂起手榴弹,一连摔过去四、五个。火光闪处,见捋胳膊挽袖子,个个獐头鼠目,横眉竖眼,人人杀气腾腾,乱七八糟的,啊,还乡团!心里就有几分蔑视。但她更明白,这些东西都是些比豺狼还狠、蛇蝎还毒的家伙。一颗手榴弹朝她投来,“突突突”就地打转,急忙往前一扑,“轰隆”一声,身旁小树拨地而起,土石“扑扑蹋蹋”砸下来,沉甸甸地压得喘不出气。小方轻喊了声,没有回音,只以为牺牲了,满含热泪急步冲上,三抓两刨,掀掉压在身上的石头土块,才感到轻松了点,翻身起来,小方一见,不由破涕笑了,激动地叫了声“萍姐!”
岳萍爱抚地看了她眼,两人忙分头迎击。
敌人趁隙又冲上来,他们心里都明白,一旦冲破这道防线,医院的命运不堪设想,山洞也有暴露的危险。已有几个同志倒下去,好虎难抵群狼,人少势孤,敌我悬殊太大,眨眼间,就见两个黑影到了跟前,掷手榴弹已来不及,正要持枪拼搏,身后“当当”两枪,匪徒应声倒下。接着,又有几颗手榴弹在敌群里炸响。这意外的火力,不竟吓得敌人惊慌地缩回去,把岳萍、小方也弄怔了。
岳萍定睛看时,徐苏灵排长带着几个能动的伤员冲来,只见他绊着胳膊,用一只手端枪,腰里压着手榴弹,冲到跟前。
岳萍眼湿润了。她低声而有力地命令着:“徐排长,马上回去转移!”
徐苏灵刚要说话,敌人分成几股从三面逼来,抓起一束手榴弹,大喊一声,一跃朝敌群冲去,吓得匪徒抱头鼠窜。没跑掉的,随着响声,横七竖八掷到崖顶上,山沟里。
激烈的战斗,又坚持了阵,敌人见硬碰不行,便迂回朝村里冲去。
徐苏灵一见,说:“岳萍同志,你的责任是保卫医院,快去指挥转移,再迟一步就晚了,这里由我们对付,保证半小时内不让他进村。”
岳萍岂有不担心之理?淑菲他们能否悄声匿迹地把伤员及医药器械转移到秘密山洞里?又不忍丢下小方及几个伤员与敌人拼搏。但时间不容她再迟疑,小方、徐苏灵等人为堵截敌人,已分头占据有利地势,展开激战。她在黑暗中默默地、深情地望了下小方和徐苏灵一眼,掂枪朝村里跑去。
村里,在群众的全力协助下,伤员已转移完毕。淑菲、秋菊正在组织搬运东西。她抽身向药房走去,这儿,也收拾一空,才松了口气,返转身去向小山镇要电话,迅速求援,不想电话机坏了,轻得摇不过去。
村南枪声大作,敌人的嚎叫声阵阵传来。岳萍逐院看了下,见万室一空,忙向山洞奔去。
到达山口,见小燕儿忠于职守地卡在路口,问了下情况,才放了心。刚要走,又轻声问:“可看到毕哲峰?”
小燕儿摇了下头。
岳萍不自觉地点了下头,象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当即对小燕儿:“万一毕哲峰来了,再不要放他出去。”
小燕儿会意地点下头。
这山洞原是个自然洞,忽窄忽宽,绵延有半里长,在村北山凹里。洞前怪石嶙峋,往上,是万仞山峰,洞口深深埋在崖下的乱石堆里。别说外人发现,用石头一堵,熟悉洞口的人,到跟前也看不出来。还是张伟、岳萍、肖冰、淑菲、小方他们一个晚饭后散步时,小方为追截一只兔子,意外发现的。当时张伟说:“严守秘密,以备万一时用。”并让小方、秋菊、小燕儿暗暗收拾了一番,堵住了洞口。没想今天竟用上了。
岳萍来到洞口,见淑菲、秋菊及几名村干部已安排就绪,就要重返村南投入战斗,静耳一听,突然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似乎还夹杂着什么喊声,在山间回响。一会儿,枪声稀落,慢慢静下来,静得阴森可怖。整个行山,象一下陷进无际深渊。
不久,便见村中火起。“啊!”……岳萍情知不妙,正要不顾一切奔去,夜色中,小燕儿跑来,一头扑进她怀里,断断续续地:“我、我听见小方的喊声……”哽咽着说不出话。
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明白是咋回事,有的痛哭失声,有的肃然起敬,瞪着双*的眼,深情地翘首南望。
小燕儿的话,证实了岳萍的判断,她爱抚地摸着小燕儿的头,满含热泪地望着夜色中的战场:小方黑里透红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小眼,天真的孩子气,爱笑爱闹的滑稽相,鼓鼓囊囊的棉袄,腰插的竹笛,两手不离的小马枪,疾恶如仇的性格……,一幕幕在眼前浮起、浮起。小方啊,你才十六岁,有多少事在等着你,然而……她痛心疾首地组织大家做好一切应急准备,迎接更残酷的斗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三 夜 袭 53
村南头,岳萍从阵地上刚走,激烈的阻击战坚持了阵,徐苏灵几个伤员及岗哨全壮烈牺牲,敌人迅速朝村里涌去。
小方一见,堵是堵不住,他跟张伟打过几年游击,小黑眼一眨巴:“牵走敌人!”一弯腰,“呼”地下子,朝村东南跑去,脚蹬手扒,蹬上个山坡,故意高声喊“同志们,冲啊!”连发数枪,然后是足蹬手推,把山石往山下滚去,石碰石的震动声,滚山的撞击声,掉下崖沟里的隆隆声,响成一片,确似有大批人马在蹬山潜逃。
朝村里涌去的敌人傻了眼,怔了片刻,误认为医院人员冲出去了,又是去小山镇的方向,更信以为真,忙调转头,一窝蜂朝小方所在的山头涌去。
小方为把敌人牵住不放,一劲儿把石头朝下推,震得满山回声四起。敌人倾巢而来,拉起了包围圈,朝山头猛烈开火。小方不愧是位年轻的老战士,你看他,镇定自若,朝上来的敌人,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打一枪,换个地方,使敌人不摸虚实。正打得起劲,一摸身上,没了子弹,心里才真发了毛。见还有两颗手榴弹,一咬牙,顺手掂起就摔,小黑眼一眨巴:不、不能。伸开的胳膊又放下来,象宝贝似的掂在手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窥视着四蹄登山的匪徒。
看看火候到了,把手榴弹往腰里一插,一用劲,拼力将块巨石掀翻,用脚一蹬,“轰隆隆”朝山下滚去。
匪徒正低头蹶屁股的往山上爬,见巨石滑车般冲下来,想跑没有路,想躲来不及,在喊爹叫娘声中,有的轧成了肉酱,有的随石滚下山沟里。
小方将能动的石头一劲朝下推,只吓得众匪徒屁滚尿流,鬼哭狼嚎,躲在岸下不敢露头。
然而,能掀动的石头也完了,小方抹了把汗水津津的脸,朝山下望去,夜色朦胧中,村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人影晃动,才长嘘了口气。视线,不由又向北山凹远眺过去。只见崇山峻岭,连绵起伏,黑森森的,没有灯光,没有人语,连鸡鸣狗吠也听不到,显得庄严、肃穆、宁静而又神秘。岳萍他们该转移到那个山洞里了吧?”一想到岳萍,一股热流通遍全身。他多么想念这位大姐姐,还有淑菲、秋菊、小燕儿!两行热泪流在紫黑色的脸上……
他没忘记,当他刚懂人事时,也和世上所有孩子那样,享受着人间应有的爱。父亲、母亲、姐姐和他,一家四口,虽然穷困,风前月下,昏暮清晨,却过得温暖、随和而恬静。夏天晚上,坐在门前石板上,一家人头顶月光,吹着山风,母亲给他扇着蚊子,父亲给他讲故事,有时听得入了迷,吵着父亲一遍又一遍的给他讲。结果,不知不觉就睡在母亲怀里,醒来已是满院鸡声“谷谷”,啼声不绝,日上东山。他赤条条窜出来,跟着姐姐来到村后山上,姐姐攀到树上,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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